第41章 吃醋
交完铺子的租金和牙人的介绍费,陆憬手中还剩二十六两,租下铺子后,两人把里外又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
陆憬牵着昀哥儿,一边看一边给昀哥儿说他的改造想法,走了一圈下来,陆憬对整个铺子和院子的装修方案也有了数,只是苦于没有纸笔,不能当场画下来。
铺子已经定好了,陆憬便也不多耽搁,每耽搁一天都是成本,他打算去找木掌墨商谈装修的方案,走出门才发现日头已经到了正中,该吃饭了。
他自己饿一顿没什么,但身边还有个昀哥儿,他便先带着昀哥儿去了之前去过的何家饭馆吃午饭。
陆憬把菜单交给昀哥儿让他点菜,两人现在的关系和之前大不相同,陆憬也有意让昀哥儿多一些自己做决定的机会。
昀哥儿本来想说随便,看着陆憬的眼神又咽了下去,他点了两个陆憬爱吃的菜,都是辣菜,陆憬无奈的看着他,“昀哥儿,你不能吃这么辣的。”
昀哥儿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即使是说的这么隐晦他还是红了耳朵,陆憬道:“快换成你爱吃的,你明明没这么爱吃辣。”
昀哥儿无奈,怕耽搁下去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赶紧换了两个自己爱吃的。
陆憬满意地对昀哥儿笑笑,“以后不用这么照顾我知道吗?更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最紧要的是你,我最在意的也是你。”
昀哥儿脸侧蔓起绯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他觉得害羞,更多的却是甜蜜,他认真地回应道:“可我最在意的是你,陆大哥。”
陆憬发现昀哥儿现在越来越敢表达自己了,他心里觉得这样很好,面上却笑道:“你最在意的陆大哥在意的是你啊,所以你更要照顾好自己了。”
昀哥儿迟疑地点点头,好像这么说也对。
陆憬憋着笑,昀哥儿面对别人时明明很聪明,所以每次在他面前傻乎乎的样子就格外招人疼。
此时已经过了人最多的那个点,因此上菜很快,两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实在是吃完昨晚陆憬做的饭后,很难不觉得现在的这些是人间美味。
吃完饭结过账,两人沿着主街往木掌墨家走去。
木掌墨打开门看见是陆憬夫夫,笑着迎他们进来,之前两人成亲也请了他喝喜酒,他本来都做好了准备,谁料那天却因为工地里出了事他不得不去处理,无奈只能托人把备好的礼送上。
此时见到两人携手而来,他出口便是一串恭喜,陆憬听得开心,满脸都是笑容,昀哥儿有些害羞,还是大方地向他道谢。
互相寒暄完,木掌墨笑着问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陆憬应道:“是有事要拜托你,我盘了一家铺子打算做生意,现下需要重新修葺。”
木掌墨心里惊奇,之前听说这位陆兄弟是做猎户的,现在竟然要在镇子里盘店做生意了?
他却也不会傻到在嘴上问出来,关系没那么近,这么问的话便是冒犯,他笑道:“你想怎么修,告诉我便是。”
陆憬道:“可能得麻烦木掌墨和我们走一趟,我去画了图纸后实地给你讲解应该会更清楚一些。”
木掌墨听说他要画图纸,来了兴趣,笑道:“这有何难?”说完便回屋动作迅速地拿了纸笔出来,和陆憬两人一起出门。
他现在家里也备上了炭笔,很多施工图他都会尝试用炭笔作画,刚开始时还有些不习惯,画得也不满意,但他坚持画,现在也觉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不得不说这种作图方式确实非常便捷,炭笔易于携带,画出的图也易于理解,他心里越来越觉得之前去跟陆憬学画实在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却还是有些遗憾学习的时间太短,现在大多只能靠自己领悟。
难得又可以近距离观摩陆憬作画,木掌墨很是兴奋,他走在前面,时不时还要回头催促一下陆憬两人。
陆憬失笑,他也大概能才到木掌墨想做什么,却没什么不适的感觉,只会木掌墨这种匠人精神值得佩服。
在木掌墨的催促下,几人很快便来到了新店铺。
木掌墨已经在柜台铺好了纸,招手呼唤陆憬快去,陆憬过去后他便把笔递给陆憬,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陆憬的手。
陆憬:……
他倒也不是没被人盯着画过画,很快便忽视木掌墨灼热的目光专注地画了起来。
木掌墨见他下笔利落,画出的线条十分平直,不一会儿便勾勒出了店铺的结构,他心里感概,自己和陆憬的差别果然还是很大。
不过他也更燃起了斗志,这么厉害的技法陆憬都不藏私地传给了他,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只要他不停地勤学苦练,一定能越画越好。
陆憬不知道木掌墨在旁边给自己灌了一口又一口的鸡汤,他凝神继续把心里的构思付诸于纸上,昀哥儿站在一旁,看着认真的陆憬,心里又喜欢他认真的样子,又为他感到骄傲。
陆憬落笔准、画得快,没有花费太久,一幅逼真的房屋修葺图便跃然纸上,围观的两人都觉得看陆憬画画是种享受,尤其是木掌墨,更是觉得意犹未尽。
陆憬把图纸拿起来,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妥,便转向木掌墨道:“我们这便开始?”
木掌墨恢复沉稳的样子点点头,跟在陆憬身旁。
陆憬之前已经跟昀哥儿说过他的构思,现在便是要和木掌墨磨细节,很是枯燥无聊,便找了个干净地方让昀哥儿坐下歇着。
他对照着修葺图细致地给木掌墨讲解想要的效果,木掌墨再根据施工的工艺对他的细节提出修改建议,等把修葺图对完,两人都觉得口干舌燥。
木掌墨再次惊叹于陆憬的一些巧思,他半开玩笑地笑道:“你在房屋修葺这块这么厉害,我都想请你来画图了。”
陆憬笑笑,“现在怕是不行了,我还有店里的生意要顾。”
木掌墨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便换成认真脸说起正事,“陆兄弟,你这一整个修葺下来我收你五两银子,包含你的这些柜子木架和屏风隔断,绝对是良心价。”
陆憬经过之前的合作很信得过木掌墨的人品,他点点头,“我自然信得过木掌墨。”
两人都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便开始拟定契书,陆憬现在的识字量已经很不错了,不需要再读个契书都要找昀哥儿,他很快确认完签上名,几人又一起去了衙门盖章。
盖完章,两人收好各自的契书,木掌墨道:“明天便开始施工,木工的时间要用得稍久些,尽量六天内给你做完,你可以随时到店里查看进度。”
陆憬点点头,拱手和木掌墨告别。
这件大事落定,陆憬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晃了晃昀哥儿的手,问道:“可有什么要买的,没有我们便回去了。”
昀哥儿道:“我的书抄完了,想去店里再拿两本。”
陆憬这才想起这茬,他想到前几天昀哥儿都忙着制喜服,还悄悄给他做了两身衣裳,现在竟然连书都抄完了。
他佯怒道:“好啊,不是说跟我说腰酸得坐不住,怎么连书都抄完了?”
昀哥儿被他惊了一跳,赶紧扭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说的话,他又羞又恼,赶紧解释道:“是因为前几天也抄了一部分,陆大哥你不要在街上胡说!”
陆憬知道他炸毛的点,他就是注意到身边没人才悄悄说的,他听到这个答案,心里毫不意外,昀哥儿从来不会让自己闲着。
他叹口气道:“我怕你累着自己,晚上点着蜡烛做针线活或者抄书对眼睛都不好,要是眼睛坏了可没法医,以后不要晚上做了好吗?”
现在的医疗技术落后,眼睛真出了什么问题很大可能无法医治,他要把预防的观念根植进昀哥心里。
昀哥儿之前听过这个说法,只是不以为意,他并没觉得有多少不适,就算难受只要多休息一下就能养回来了,现在听到陆憬严肃的语气,知道事情不像他想的这么简单,他乖巧地点头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陆憬奖励地捏捏他的手,昀哥儿真是又乖又可爱,为他好的话他都听得进去,让他心软喜爱的同时也忍不住想逗逗他。
“眼睛坏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吃饭要喂,洗澡要帮忙,连如厕可能都要我帮忙,我当然是愿意照顾昀哥儿的——”
昀哥儿听他的描述就觉得羞耻得不行,赶紧打断他:“不用了陆大哥,我一定会好好爱护眼睛的陆大哥。”
陆憬憋着笑,他一边有点罪恶感,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坏吓昀哥儿,一边又觉得昀哥儿怎么这样可爱。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书斋门口,昀哥儿把书递给陆憬,让他去找掌柜的交谈。
掌柜的对陆憬还有印象,他接过陆憬手中的书册翻看,边看边点头,“不错,你弟弟这手字确实不错,今天可还要拿书回去?”
昀哥儿之前便给陆憬说了,现在到开店还有好几天,他继续抄书,等开店后他去店里帮忙便不继续做了。
这种事情上陆憬很尊重昀哥儿的想法,他便按照昀哥儿的要求又帮他找了两本书。
掌柜的觉得陆憬弟弟抄的书质量好,便给他加了十文钱,昀哥儿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拿了书,押金便沿用上一次的,不用再付一次。
两人走出书斋,陆憬笑道:“我们昀哥儿真厉害。”
昀哥儿很开心,这种得到认同的感觉比单纯多赚了十文钱让人兴奋得多,陆憬心里知道,每个人都有获得成就感的需求,获得成就感的快乐也不是单纯赚钱能比拟的。
他看着昀哥儿这么高兴,心里也做好了决定,昀哥儿不是需要养在温室的娇花,他能独立生长,不需要攀附任何人,若有机会,他也会支持昀哥儿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镇上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两人便坐牛车回了村。
吃完饭,陆憬想着昀哥儿身子本来就有些不舒坦,今天走了不少路怕是不好受,便烧了水给昀哥儿泡澡。
他发誓他本来真的只是想帮昀哥儿按按解解乏,但是灯下看美人,尤其还是湿漉漉坐在浴桶里的美人,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一个没忍住又把昀哥儿吃干抹净了。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很久,明月高悬,陆憬才走出浴室,去旁边灶屋端过来灶上温着的水,重新兑了水和昀哥儿冲洗干净,才抱着昀哥儿回了主屋。
昀哥儿浑身都是红的,给他冲洗时便忍不住困倦睡了过去,陆憬小心地帮他擦干头发,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便也上床去,轻轻地帮他按揉。
他耐心地按揉了一刻钟,摸摸他的头发也干爽了,便搂着人心满意足地睡了。
六天的时间过得很快,陆憬在家里准备设计图,昀哥儿就在一旁抄书,陆憬这次不止准备了小哥儿的衣服,男子、女子甚至小童的衣服他都有设计。
昀哥儿一一看过他的设计稿,给出了很高的评价,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衣服样式就算放到府城也会受到追捧,镇上虽小,有钱人家也不少,所以他对成衣店的生意很有信心。
陆憬一边准备设计图,也要一边抽时间去镇上看看进度,若是有和他预想不符的地方还要及时讨论修正,去镇上往返几个时辰,坐牛车才会缩短些,只是也很累人。
而且村里的牛车固定时间他有时不一定能赶上,有时又要等很久,他已经开始考虑等赚到钱就买车了。
六天的时间到了,木掌墨果然如约交付了修葺好的店铺,昀哥儿跟着陆憬一起去验收,修葺好的店铺已经之前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铺子的两个门脸儿只有右边的可以全部敞开,敞开的这个门脸儿靠右便是柜台,左边的门脸儿只有上半部分能敞开,既能保证了采光又方便外面的行人能看到店内展示的布匹衣服,吸引客人进店。
两个门脸儿中间的隔断被移走,全部打通,一共放了三排竖着的柜子,方便进行布料的展示,柜子之间留的距离也大,方便客人挑选布料。
门脸儿靠里侧正对着街道的墙边放着不及人高的一排架子,用来挂制作好的成衣。
除此之外,橱窗看过去的那面墙前面放了一个和墙等高的木架,木架顶端每隔一段距离就做了一个可供挂东西的木钩,这是由于房子是木屋,为了不损坏墙面,想出的在墙的上方挂衣服的法子。
铺子后面墙边有门通向后院,院子也隔成了几个区域,进门便是会客区,有三间小的量身试衣间和两间大一些的贵客招待室。
每个试衣间都是独立的,里面挂了帘子区分试衣区和量身区;贵客招待室也有试衣间,可以供贵客在招待室内进行样式和布料的挑选,在陆憬的设想里,后续还会加上别的贵宾服务,比如茶水茶点的供应等。
还有一个区域就是存放布匹的地方,是一个大的房间,除了一些桌子什么都没有。
可供人生活居住的部分隔到一起,包含了两个房间和灶屋杂物间等,几个区域间都做了隔断,主要是为了确保客人不会误闯货物存放区和生活区。
陆憬带着昀哥儿一一看过,都觉得很是满意,木掌墨亲自过来陪着验收,他之前便觉得陆憬有巧思,等真做出来一看,效果果然很好。
他敢打包票,他去县城也没有看到过这样新奇的铺子,就是只有这样新奇的设计怕是也能为他带来一波客人,他更加笃定了要和陆憬交好的心,他以后必然大有作为。
陆憬付完尾款,谢过木掌墨,木掌墨问他哪日开业,到时候他也来凑个热闹,陆憬笑道:“两日后开业,欢迎前来。”
木掌墨笑着应好,打了招呼后便回了。
陆憬和昀哥儿看着崭新的店铺,心里都有些兴奋和期待。
时辰还早,陆憬今天特意穿了之前打猎时常穿的深色短打,扎起袖子便开始干活,他先把灰尘整个扫了一遍,才让昀哥儿进来帮忙。
两人齐心协力,终于在午时结束前把店铺和会客区打扫干净了。
到了吃饭的时辰,两人便先去吃午饭,吃完后却没急着会店铺,而是先去了南琦家中。
前几日陆憬来镇上时便把设计好的图纸和他挑的布带到镇上,拿去给了南琦,让他在开店前做几身样衣出来,今天陆憬想去看看做出来的成品,顺便通知南琦开业的时间。
昀哥儿带着好奇跟着陆憬来到了小巷末尾的那个小院。
陆憬敲了敲门,依旧是那个清脆的应门声,他报了名字后门便很快打开。
昀哥儿看着门后的小哥儿,肤色白皙,一双杏眼亮晶晶的,鼻子挺翘,嘴唇稍微有些肉,看起来却更添娇憨可爱,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受宠爱长大的小公子模样。
南琦看到是陆憬前来,正要请他进来看新做的衣服,却意料之外地看到他旁边跟着一个小哥儿,他一愣,看到了两人牵着的手才反应过来,对着昀哥儿道:“你是陆老板的夫郎吗?”
他看起来天真活泼,这么直白的话问出来也不让人觉得无礼,昀哥儿点点头笑道:“你可以叫我昀哥儿。”
南琦高兴地应道:“我叫南琦,你叫我琦哥儿就好啦。”他觉得面前的小哥儿漂亮又温柔,便想对他多亲近些。
陆憬见两人聊起来没完了,赶紧截断话头,“我们先进去吧。”
南琦这才反应过来,把两人迎了进去。
那天周岩醒了之后,便一日日地好了起来,他这两日又去帮他拿了药,买了肉蛋回来给他补身体,周岩胸口的伤已经结疤了,能坐起来稍微活动活动身体,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他有信心,好好给他补补,他的腿一定能恢复好的。
周岩看着南琦为他忙里忙外,不仅要赚钱,还要给他煎药做饭,他心里心疼,却也劝不动他。
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不敢亵渎的人,之前在府中时磕了碰了都要红着眼眶掉两颗金豆豆,现在却会在手被烫起泡之后熟练地用针尖挑破再继续做事。
心疼愧悔的情绪缠绕着他,他迫切地希望自己好起来,希望自己变强,让南琦不要再这么辛苦。
南琦却没有想太多,他天性单纯又乐观,现在有了活计,又有了钱能给周岩治病,他便觉得很好了,陆憬拿了图和布匹过来,他便尽心尽力地做衣服。
陆憬相当于间接救了周岩一命,南琦很感激他,现在他做不了什么别的报答陆憬,便只能把陆憬安排的事做到最好。
南琦进屋拿出他做好的两件衣服,昀哥儿一看便眼前一亮,看图是一回事,衣服真的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南琦拿出来的是一件小哥儿的衣袍和一条女子的下裙,陆憬设计的便是活泼可爱的样式,选布料时也费了心,特意挑选的杏黄色和蛋青色。
南琦做出这么好看的衣服也很兴奋,他道:“我按照东家说的给一般身材的女子哥儿做的,大部分人都能穿上,若要追求最合身的话,改改就行了。”
陆憬也很是满意,他的图相当于只是效果图,要最终成品还是需要依靠绣娘对人体的了解和他的制衣技术,南琦明显没有说假话,他的制衣技术确实很好。
陆憬也不吝啬夸赞,他笑着道:“做得很好,很适合拿出来当样衣,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两天后铺子正式开业,铺子就在之前告诉你的地方,你两天后巳时正带着衣服过去便是。”
南琦听说店开起来便放下心来,这意味着他的活计保住了。
之前店没开起来时他还担心,即使他提前预支了银子,若是店没开起来他肯定也是要还回去的,可镇上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活计了,而且周岩的腿还要慢慢养,他得多赚点钱,这份活计对他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此时听说两天后便要开业,南琦很是开心,他对陆憬设计的这批衣服很有信心,若是一直能质量稳定地出新品,成衣铺的生意一定会很好。
陆憬前两日来时便探望过周岩,此时正事谈完,他便道:“你夫君这几日如何了?我们去看看他。”
南琦听他提起夫君,还是略微有点不自然,他侧头掩饰道:“他好多啦。”
陆憬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昀哥儿却有些若有所思,他俩跟着南琦进了主屋,就见一个精壮的汉子靠坐在床边看着书。
周岩见到两人,笑着打了招呼,南琦走到周岩旁边,跟两人说起他的情况,他表现得和周岩亲近却不亲密,昀哥儿变更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寒暄关心完之后,两人便跟周岩道过别出了房间。
他们该做的事都做了,便打算回去了,新店还剩院子和住处没打扫完,他们要快些打扫完然后去坐牛车回村。
南琦很喜欢昀哥儿,昀哥儿临走时他还摸了个小香囊送给昀哥儿,这番动作让旁人做来恐怕就是讨好,但是他做来却只让人感觉到他真挚的喜欢。
香囊绣得精巧可爱,昀哥儿一下就喜欢上了,他笑着道谢,打算下次见面给南琦买盒点心吃。
陆憬出门后便没再主动跟昀哥儿说话,昀哥儿走到店铺时才发现他的不对,他疑惑地问道:“陆大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陆憬本来刚开始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过了这么久才注意到,于是他真情实感地吃醋道:“怎么这么多人喜欢昀哥儿,昀哥儿刚才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南琦?”
昀哥儿冤枉道:“可他也是小哥儿啊!”
陆憬胡搅蛮缠:“我不管,昀哥儿只能看着我。”
昀哥儿怕自己不答应他再做出什么事来,这还在外面呢,他赶紧应道:“好好好,我只看着你。”
陆憬却委屈巴巴道:“你好敷衍!”
昀哥儿:……——
作者有话要说:
昀崽:毁灭吧我累了
明天见呀,啵啵!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引自俗语。
第42章 开店大卖
两日后,陆憬借了村长家的牛车,把家里的布料装上,和昀哥儿一起往镇上出发了。
天光晴好,微风吹拂过两人的发梢眼角,带着道路两侧野花的清香。
正是阳春三月,两人都已经换上了春衣,今日开业,昀哥儿穿着鹅黄色春衫,陆憬穿着浅青色长袍,两人都坐在牛车前方,陆憬赶车,昀哥儿手里抱着小包袱,里面装着笔墨、衣服样式画册和陆憬自制的账本。
两人面上都带着笑,对于今天的开业很是期待。
巳时正,两人便到了镇上,牛车赶到了院子的后门,拆了门槛直接赶进院中,陆憬不让昀哥儿帮忙,动作很快地把箱子搬进了库房。
现在货物少,便直接用了主人家留下的桌子当货架,打算等后面卖得好进的货物多了,再去找木工打一些搁板式货架,便能增加很多储物空间。
把箱子都卸下来后,陆憬把后面的车板也卸了下来,牵着牛到棚子里喂了水和从村长家带来的草料。
昀哥儿进了库房把箱子打开,把布匹分批抱去铺子里摆好,布匹不多,陆憬喂完牛回来时昀哥儿已经差不多搬完了。
陆憬到铺子里一看,昀哥儿都是按照相同的色系摆放的,棉布和锦缎分开摆放,一目了然又便于挑选,陆憬感慨于昀哥儿心思玲珑,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昀哥儿看见陆憬过来,让他看看摆放得对不对,陆憬笑道:“这样很好,跟我想的一样。”
昀哥儿眼里有些小得意,脸上分明是求夸奖的神情,陆憬见他这样,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深色,倏地低头亲了他一口,一本正经道:“这是奖励,昀哥儿收好了。”
昀哥儿:……陆大哥又这样!
昀哥儿已经不是原来的昀哥儿了,突然被亲也只是耳朵有点红,他轻轻“哼”了一声,转身继续把布匹歪扭的地方摆正。
陆憬正想继续逗他,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老板,你们在里面吗?”正是南琦的声音。
陆憬还没来得及开口,昀哥儿便应道:“在的,我给你开门。”
陆憬拦住昀哥儿,自己把门板卸了两块,留出了足以供人通过的宽度,店里还没收拾好,不好全部敞开。
南琦拿着一个大包袱,额上都有些见汗,他一见昀哥儿就开心地和他打招呼,昀哥儿也笑着回他。
他把包袱拿到空的柜子上打开,里面一共装着四套衣服,正好女子、小哥儿、男子和小童各有一套。
陆憬之前给他拿了三匹布,他把做衣服剩下的布也一起拿了过来,还有做衣服的工具绣线等,都是陆憬拿钱给他让他自己买的,他一并带了过来,难怪包袱这么大。
陆憬前几天就去找了王木匠,让他把之前那两种衣撑各做二十个,新画了晾衣杆的图纸让他做一个,除此之外还给了另一个新衣撑的图纸。
现代的服装店很多都会用衣架链接皮条,在一个衣撑上挂上链接皮条后就能在下方皮条上再挂一个衣撑,这样上衣和下装就能挂在一起,展现出成套搭配的效果,陆憬便是画了衣撑上连着衣架链接皮条的图纸,询问王木匠是否能做。
王木匠看着图纸仔细听他讲解的效果,皱眉道:“用木头能做,但是使用起来不太方便,必然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听你的描述倒是可以用布条来做,但是布条太软,开了洞来挂衣撑的话怕是会越扯越长。”
他突然灵机一动:“对了,用皮料可以!皮料柔软而且柔韧性也很高,比布条适合多了。”
只是他随即又叹气道:“只是成本太高了,还是看你自己选择。”
陆憬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现在的限制太多,要做出符合要求的成品便要提高本钱,但他开店初期肯定在这一块上投入不了这么多钱,既然如此,便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他对王木匠道:“那这种样式便先不做了,之前的那两种样式各做二十个,除此之外再做各做十个尺寸小一些的,具体尺寸我标注在这里了,劳烦王木匠。”
王木匠笑道:“哪有什么劳不劳烦,我们靠手艺吃饭的,巴不得天天有客人上门。”
他又道:“你这个什么时候要?”
陆憬想了想道:“这个月十六之前能做好吗?”
王木匠盘算了一会儿,现在手里的活儿倒是都不急,小儿子一起帮忙做的话这几天做完没有问题,便应道:“可以,你十五那天来取。”
最后六十个衣撑一个晾衣杆王木匠收了陆憬六百一十文钱,衣撑用料虽少,却比较废手工,这个价格不贵。
陆憬付了钱,心里感概,做生意真是处处都要用钱,如果不是昀哥儿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贴补他,怕是真要囊中羞涩了。
等到十五那天,陆憬便把衣撑和晾衣杆取了回来,他和昀哥儿一起挨个检查了一遍。
用来挂衣服的衣撑若是有毛刺,很容易刮伤衣服,他之前便跟王木匠特意说过这点,检查后发现,王木匠信誉果然值得信赖,每个衣撑都被打磨得十分光滑。
至于暂时不能做成的衣架链接皮条,陆憬也想到了解决方法。之前他和木掌墨讨论图纸时便定了方案,木墙不能打孔,要在墙面上方挂衣服就要能做一个靠墙放的高木架,木架顶端横杆做能挂衣撑的钩子。
现在想要一个挂下装的地方,只需要在合适的位置再加一条横杆,横杆上和木架顶端相同的间距打孔,便能在上面的横杆挂上衣,下面的横杆挂下装,看起来也是成套展示的效果。
陆憬还考虑到了不同衣服样式上衣的长度不同,挂下装的位置便不同,他和木掌墨讨论后,决定在木架两边的支撑杆上不同的高度加一些对称的小搁板,这样第二根横杆的位置就能自由挪动。
至于多了一根横杆,只要木架和横杆都选取和墙面相同的颜色,从外面看进来应当便能隐形。最后做出来陆憬去看,和他预想的并没有太大差距,他心下满意,这样便能将就用一段时间了。
六十个衣撑都被装在箱子里带了过来,陆憬回库房各取了几个,把南琦带过来的衣服理好挂到衣撑上,再用晾衣杆撑起来挂到木架上,四套衣服在两个门脸的中间位置各挂两套,挂上后铺子便显得没这么空了。
几人抬头看着挂好的衣服,男子的衣服做的是天青色长袍,比起现在常见的长袍多做了一些小设计,穿上后可以显得身材更加挺拔。
女子的那一套是上衣下裙的设计,上衣酡颜色,下裙蛋青色,看起来清爽又俏皮。
小哥儿的衣袍是杏黄色,样式设计得也很活泼,小童那套是妃色的衣裙,裙摆做了层次变化,复杂程度甚至比女子那套还高一些。
昀哥儿和陆憬都真心地夸赞了南琦的手艺,陆憬更是许诺道:“你好好做,店铺收益好我便给你涨工钱。”
南琦开心得脸蛋红扑扑的,工钱涨了他就能给周岩买补药了,他听进了大夫说要多补补的话,觉得补药也是补,现在满心等着涨了工钱给他好好补补。
两人也被他的开心所感染,面上带着笑意。
南琦开心完后便是满满的动力,他问陆憬:“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开门?”
陆憬应道:“不急,等牌匾送来。”
他之前便通过木掌墨的关系订了牌匾,约好今天巳时末送来,想来应该快了。
不多时,拆开的门板处探进一个人来,他见屋内有人便问道:“你们可是这铺子的主人?他定的牌匾到了,你们看现在装还是过会儿。”
陆憬走过去,“我是铺子的老板,现在装吧。”
三人便都走出去看匠人们安装牌匾,牌匾上蒙着红布,看不清具体内容,南琦正站在昀哥儿旁边,小声地向他打听:“昀哥儿,咱们铺子叫什么名字啊?”
昀哥儿听了他的问题后,看上去有些憋闷,“我不知道,他不告诉我。”
南琦不懂他们夫夫的相处方式,替昀哥儿打抱不平道:“啊?老板怎么这样啊,他也太过分了!”
陆憬本来克制着自己不要显得太幼稚,便没去管两个小哥儿说小话,谁知这个南琦居然在昀哥儿面前抹黑自己,他突然转过头看着两人,温柔地笑道:“聊什么呢?”
南琦正要继续替昀哥儿打抱不平,被他猝不及防地一问,吓得打了个嗝,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连摇头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昀哥儿一见陆憬的神色便知道他多半是听到了他们的聊天故意吓琦哥儿,他见琦哥儿被吓成这样,给他拍了拍背,劝道:“别怕,他吓你的。”
陆憬见自己被忽视,过去把昀哥儿揽了过来,把他的手牢牢牵着,昀哥儿没办法,自从经过上次他便知道陆憬有多能吃醋了,他怕他在街上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来,便乖乖站着不动了。
只有可怜的琦哥儿,偷偷瞥着他们,觉得老板对昀哥儿好像也挺好的,他想了一会儿想不通,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继续开心地看匠人们装牌匾了。
匠人们手脚利索,很快便装完了,陆憬之前便已经结算过银钱,几人跟陆憬打过招呼后便走了。
陆憬前几日跟王掌柜说了要借一个小二,到了约定的时辰,便有一个小二从酒楼拎着铜锣跑过来。
小二笑着对陆憬道:“陆猎户……”
他打了下自己的嘴,“瞧我,现在该叫陆老板了,王掌柜让我来您这儿帮忙,这是他吩咐我带上的铜锣,您需要做什么吩咐我便是。”
陆憬笑道:“多谢王掌柜费心了,我想请你去街巷里喊一段话。”
小二听说是这么简单的差事,也松了口气,他笑道:“您说,我听着呐。”
陆憬便念出了想好的宣传语:“越云巷成衣铺今日开业,凡是进店定做成衣都有一成的优惠,全新的样式,不一样的体验,欢迎各位夫人老爷、公子小姐莅临。”
小二平日里能背菜单,记这个当然不在话下,他默念了几遍,确认没有错漏,便拎着铜锣往街上跑了。
过了云堂酒楼他便吆喝开来,发音清晰嗓子也响亮,陆憬隔着一段距离都觉得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放下心来。
牌匾已经挂好,布匹和成衣都已摆放好,陆憬便把门板全部敞开,左边门脸儿的窗板也拿了下来。
店里一下便敞亮起来,三人走去街道上看了看效果,又稍微做了一下调整,便进门等着开业了。
店里不能离人,三人中午便只买了些包子回来吃,吃完包子,店门口已经有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大伙儿看着店铺里面新奇的陈设以及挂着的精美成衣,听老板说了要等吉时开业,也站着没走。
小二满头大汗地带着铜锣回来,他喘着气道:“陆老板,镇上有铺子的街巷我都去了一遍。”
陆憬谢过小二,取了准备好的铜板给他,小二推辞着不收,陆憬强硬地塞到他手里,笑道:“拿着吧,王掌柜不会说什么。”
小二迟疑着收了,谢过陆憬后便回了。
这时木掌墨也带着鞭炮来了,陆憬笑着上前迎他,木掌墨笑道:“这次总算没有误了吉时。”
陆憬笑着谢过木掌墨,转身就见王掌柜也带着鞭炮溜达过来了,现在的习俗便是关系亲近的人会在开业那天送上鞭炮,是祝贺生意兴隆的意思,送鞭炮的人越多,则代表这个人人脉越强。
陆憬本来以为应当就只有他俩了,没想到没多一会儿,吴大壮竟也拎着串鞭炮来了。
陆憬借牛车时便与村长家说过用途,村长得知他竟要在镇里开店,虽然是意料之外却也觉得情理之中,他笑着恭贺了陆憬,又问了店在哪里什么时候开业,陆憬一一答了,本来以为只是村长对小辈的关心,谁知道他们竟派了吴大壮来送鞭炮。
一挂鞭炮对农家来说不算便宜,陆憬把他们的情谊记在了心中,他接过吴大壮手中的鞭炮,笑着道谢。
王大夫之前对二人多有帮助,两人要在镇上开店,之前也亲自去告知了王大夫,他虽然忙着看诊没时间过来,却也遣了小童来送鞭炮。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大声问道:“老板何时开业啊?”
陆憬见时辰已到,便走出来笑着拱手道:“多谢各位捧场,本店今日开业,所有定做成衣的客人都有一成的优惠。”
他看起来温和俊逸,比起商人更像是一个读书郎。
众人纷纷叫好,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但是看到店里精美的成衣还是有不少人动了心,那些样式竟然从来没见过,而且今天有优惠,大伙儿都有些蠢蠢欲动。
陆憬也不耽搁,他点燃鞭炮,在鞭炮的噼啪声中揭下了牌匾上的红布。
众人随着陆憬的动作看向牌匾,有识字的人念了出来。
“昀华斋——”
昀哥儿也好奇地盯着红布,他想知道是怎样的名字让陆憬连他都不告诉。
看清之后他便是一怔,继而扭头看向了陆憬,陆憬正在看着他笑,明明周遭那么多人,但是他的眼睛里好像只装着自己,昀哥儿便也笑了出来。
早就知道内情的木掌墨但笑不语,不认识字的吴大壮憨笑着看热闹,他只觉得店铺名字好听,要好好记下来回去学给爹娘听。
只有王掌柜看着店铺名字哑然失笑,他之前便觉得陆憬是个情种,这下看来他不仅是,还要把这件事宣告给所有人知道。
揭完匾,鞭炮也燃完后,陆憬便让开了店铺门口的位置,请大家进店。
众人早就按捺不住好奇了,进店后便直奔挂着成衣的那面墙,有性急的人已经在问了:“掌柜的,这件小孩子的裙子多少钱?”
陆憬昨天便给昀哥儿分好工,他负责招待客人,昀哥儿负责收钱记账。
此时陆憬便走上前道:“四两银子,今日定制的话优惠四百文。”
“嚯——”
众人惊讶,这是真卖得贵,小孩子的衣服用的布料少,一匹布便能做两三身衣服。众人看了看问价的人,是一个穿着锦缎的妇人,她听了这个价格显然也有点吃惊,却很快恢复了正常。
妇人也穿着锦缎,显然家境不错,她家二姑娘马上就要过生辰了,这件衣服她一眼就相中了,她家月月穿起来一定好看,这个价钱是有些偏高,不过她也给得起。
他对陆憬道:“只能定制吗,这件成衣卖吗?”这件成衣的尺寸她家月月穿起来应当差不了太多,不合身的地方稍微改一改就行,不费多大事。
陆憬抱歉地笑道:“这是本店样衣,暂时不向外售卖的,您要是定了,便是我们店里的第一单,很快就能做出来。”
听陆憬这么说,妇人便没再犹豫,顺着陆憬的指引去了柜台交定金,昀哥儿跟她说明店里的规矩:定制成衣交五成定金,若是反悔定金不退。
妇人点点头表示知道,大部分布庄都是这个规矩,昀哥儿记下妇人姓氏,定的成衣样式,以及排队顺序,对妇人道:“定金承惠一贯八百文。”
妇人给了钱,昀哥儿递了一张条子给她,嘱咐她道:“一定要保管好这张纸条,这是取衣服的凭证。”
妇人说好晚点便带女儿来量身,便收好纸条走了。
昀哥儿把已收定金和剩下的尾款都记到账册上。
陆憬昨天把阿拉伯数字教给了昀哥儿,昀哥儿很是惊奇,陆憬说这是他家乡常用的计数方法,在昀哥儿看来这就像画画一样,不过等他把对应关系记熟以后,便发现了这样记账的便捷。
此时他便是用阿拉伯数字记在自家的账本上,给客人的纸条仍然用通用的文字。
陆憬那边,他已经拿出了图册给众人挑选,告诉大家可以选好样式后再去挑选布料,不同的布料不同的价钱。
众人见店里也有细棉布,询问之后得知也可以定制细棉布做的成衣,价格也算实惠,便有很多人趁着开店优惠定了一身。
定好衣服便去后面的试衣间排队量身,南琦也会根据他们给的纸条上的信息做好量身结果的登记。
等开店这一波人流过去,三人才能稍微喘口气,昀哥儿简单对了下账本,对陆憬道:“陆大哥,细棉布已经定出去十套衣服了,锦缎定了三套,有一些颜色已经定完了。”
陆憬道:“别急,按照之前我们和徐家兄弟的约定,他们应当也快来了。可以先定出去,等来货之后补齐就可以了。”
昀哥儿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不然他们这几天怕要推出去好些生意。
南琦拿着他记录量身数据的单子,对陆憬道:“老板,今天一下午就来这么多单子,已经排到月底了,时间拖得太长怕是客人不愿意等,我们要不要再招绣娘?”
陆憬点点头:“我晚些便写招工告示,绣娘由你来考核,也由你来管理,你可以吗?”
南琦受宠若惊,没想到陆憬这么信任他,他认真地点点头,“我一定会做好的。”
说话间又来了客人,这次来的便明显是镇上有钱人家的小哥儿了,镇上新开了店,他们都是先遣了下人来看过情况才决定要不要来,不然若是开的是一家面向普通百姓的平价店,他们过来既买不到合适的又自觉丢了身份。
小哥儿刚走到门口便知道来对了,他通过窗户看着那件杏黄色长袍,一眼就喜欢上了,进门后便直接走向木架处,转头对陆憬道:“这件衣服我要了。”
陆憬走上前给他解释样衣不卖,他看清陆憬的样子后却惊呼道:“是你啊!之前去万宁布庄卖图纸的便是你吧?我还问了好几次张掌柜你有没有卖新的图纸呢,原来你是自己开了店。”
陆憬笑道:“是我,小公子要定制吗?”
小哥儿点点头,之前那件衣服他是第一个定的,出了好大风头,等新图纸等了好久呢。
张掌柜那边后来也请人出了一些新的样式,都不合他的意,今天发现陆憬简直是意外之喜,他想到什么,赶紧问道:“可还有别的样式?”
陆憬捧出了图册给他,他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个也好看,那个也想要,最后想了想自己的月银,还是忍痛舍弃了没那么喜欢的,只选了三套最喜欢的。
挑完样式后又去挑布料,他本来还嫌弃布料样式少,结果却发现这里的布料虽然样式少些,花样却很好看,他很快便挑到了喜欢的,喜滋滋地付了定金,去里间量身去了。
店里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年轻人最是爱俏,镇上出了什么新鲜的他们都要买来看一看,听下人说了这处新铺子后便抱着打发时间的态度来看看,结果最后却都满意地下单离开。
这处街巷也不算偏僻,逛街逛过来的人也不少,很多人都被墙上挂着的样衣吸引进店,虽然大部分人嫌贵没有买,但是综合下来,最后真正购买的人数也很不错了。
等最后打烊的时候,三个人都累得不行,陆憬和昀哥儿还要赶回村里,和南琦告别后,陆憬去后院赶牛车,昀哥儿抱着账本和今天收到的定金在门口等他。
昀哥儿抬头看着牌匾上的“昀华斋”,身体再累心里也觉得甜。
不一会儿,陆憬便赶着牛车从旁边的巷口转了出来,他停下来,伸手把昀哥儿拉上车,笑着道:“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琦——一个不懂爱情的小傻蛋
小陆:开车接老婆下班~
第43章 买马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赶回了村。
陆憬先把昀哥儿送回家,再把牛车赶回村长家还车。
村长一家正在吃饭,见陆憬前来都热情地邀请他吃饭,陆憬笑着说不用,把手里拎着的油纸包递给迎出来的赵婶子,“这是我们回来路上买的熟食,给您添个菜。”
赵婶子推辞着不要,陆憬笑道:“您这样我下回也不好意思来借您家的牛车了。”
赵婶子说不过他,也知道他是真心给,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嘴上嗔道:“客气什么,这孩子。”
吴大壮过来帮着陆憬一起卸后面的板车,两人把板车归置好,把牛牵到后院的牛棚。
赵婶子动作利索地把陆憬拿来的东西切了上桌,刚才油纸包着没有看清,陆憬给的竟是一大块卤猪头肉,切出来堆了冒尖的一盘。
众人皆道陆憬大方,都停了筷子打算等陆憬一起吃。
等陆憬忙活完回到前院时,赵婶子已经把他的碗筷和位置都摆好了,招呼他道:“陆小子,快来吃晚饭,这么晚了才回来怕是什么也没吃。”
她说着拍了下脑袋,“你看我,把昀哥儿给忘了。”她又转向二儿媳道:“春华你帮忙去叫一下昀哥儿,这两口子,连到我家来都见外。”
二儿媳妇春华点头应道:“哎,知道了,娘。”
陆憬见她应着话就要起身,赶紧拦道:“我不吃了婶子,昀哥儿在家等我呢,我们在镇上买了熟食,不用另做晚饭,你们一家快吃吧,我和昀哥儿改日再来串门。”
他不等赵婶子多留,利索地给众人拱手道过别便转身大步走了。
赵婶子追了两步,就见他跑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不由得失笑道:“这孩子……”
村长脸上也带着笑,让她快坐下吃饭,他夹了一筷子猪头肉放进嘴里,嚼起来齿颊生香,这是镇上王家铺子的招牌,味道一绝,价格自然也不便宜,难得的是陆憬有这个心,记得他们。
他当村长这么多年,在村里帮过的年轻人数不胜数,也有一些生意做起来或者考上去的,大部分都是地位上去便开始拿乔了,陆憬却不一样,这样的人成就也不会小。
昀哥儿到家后把钱匣子和账册放回堂屋,便进了灶屋淘米蒸上饭,他们回来的时候买了熟食,不过都是荤菜,他打算趁天还没黑去山脚老房子摘两个黄瓜回来凉拌。
陆憬回来时见院门从外锁着,四周看了一圈便看到了昀哥儿从山脚那边走回来的身影,他快步上前去迎,接过昀哥儿手里装得满满的菜篮子,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回走。
现在天气还不热,蔬菜摘回来也能放两三天,昀哥儿便多摘了些,因此耽搁了一会儿,他扭头问陆憬:“陆大哥,你饿了没有?”
陆憬中午只吃了几个包子,当然早就饿了,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饿了,饿了好几天了。”
他和昀哥儿这两天准备开业的事情已经好几天没有亲密了,现在第一天就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他俩的紧绷感也终于散了,他便有心情调戏人了。
昀哥儿正想说他若是饿了待会儿便先洗个黄瓜垫一垫,听到他的话后呆了一呆,他没太听懂,却也隐约有些能猜到话里的意思。
他看着陆憬眼角的笑意,明白自己没有猜错,他想挣开陆憬的手往家里走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拉得很紧。
他挣不开,便把头扭向另一边,不理人了,只是朝向陆憬的半边耳朵却是红的。
陆憬捏着昀哥儿的手,这两个月养下来,他的手已经连茧子都没多少了,握在手里软软的,手感很好,他侧头看看昀哥儿气鼓鼓的侧脸,嗯……脾气也见长,比起之前生动活泼很多。
他伸手挠了挠昀哥儿掌心,“别生气了,我错了。”
昀哥儿每次一听他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就软了心肠,虽然知道他多半是装的,他还是缓和了面色,开口道:“你不要总在外面说这种话,被别人听到怎么办?”
陆憬依旧维持着可怜巴巴的语气,“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知道了,我以后只在家里跟昀哥儿说。”
昀哥儿想反驳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脸皮没陆憬厚,根本不好意思把这件事这么平常地在嘴边提起,最后只能闷闷道:“你最好是。”
刘桂花今天到大哥家吃的饭,出来就看到两个人从山脚下走过来,她笑着打趣道:“哟,小两口闹别扭啦?”
陆憬一秒便收起了可怜巴巴装委屈的表情,抬头笑着道:“没有,我们闹着玩。”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陆憬松开昀哥儿的手,让他开门,他跟刘桂花打招呼道:“我们先回去了,婶子再见。”
进了门,陆憬紧跟着昀哥儿进了灶屋,昀哥儿转过身来对他伸出手,他一脸认真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昀哥儿一直撑着面无表情的脸终于破了功,他笑着拍了一下陆憬的手,“把菜给我。”
陆憬见他笑了,也笑着把菜放到灶台上,问他:“要洗什么,我来。”
昀哥儿从菜篮子里拣了两个黄瓜,就做个拍黄瓜,不用费两个人的事,陆憬却还是殷勤地跟着他,一会儿舀水,一会儿递碗。
昀哥儿被他缠得没有办法,无奈道:“我没有生气陆大哥,你别这样了。”
陆憬仍是那副可怜巴巴的语气,“那我饿了好几天,昀哥儿说怎么办?”
昀哥儿已经大概能猜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倏地红了脸,饶是他的脸皮已经被陆憬练得厚了很多,但他怎么比得上陆憬。
他把拌好的黄瓜夹了一筷塞到他嘴里,企图堵住他的嘴。
陆憬嚼了嚼咽下去,正想再说什么,就又被昀哥儿塞了块黄瓜。
陆憬:……
昀哥儿变坏了。
昀哥儿把买的卤菜加了些调料拌起来,再加上解腻的拍黄瓜,很是下饭,两人今天都饿坏了,吃得干干净净。
陆憬把碗筷洗了,留了一个灶温着水待会儿洗漱,便和昀哥儿去了堂屋,点上灯开始算账。
昀哥儿在店里没生意时已经提前算过,今天账面上光是收的定金就有九十两银子,大头都在锦缎成衣上,细棉布成衣做工时间相差不大,但是总的价格却低,利润也低很多。
陆憬跟昀哥儿商量,打算之后铺子里暂时只进锦缎,等绣娘多了之后,再考虑做细棉布成衣的定制。
昀哥儿也表示赞同,现在他们只有琦哥儿一个绣工,细棉布成衣多了是真的做不过来,还是暂时保住利润更高的锦缎成衣,等发展壮大了再考虑别的。
两人把匣子里的钱倒出来数,匣子沉甸甸的,要不是订了三套衣服的小公子给的是银票,他们给他找零找了许多散碎银子出去,他们的匣子可能都要装不下了。
数完钱,和账目的数字都能对上,两人相视而笑,今天一天他们便把布料的成本赚了回来,这也给了他们信心,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陆憬数了二十两给昀哥儿,又把五十两的银票交给他,“这是昀哥儿的嫁妆,昀哥儿自己保管好,这是咱们赚的钱,昀哥儿收着,剩下的用做店铺周转。”
昀哥儿也不多推辞,他俩现在是一家人了,不分你我。
他把银钱收拾放好,陆憬便跟他说起买牛的事。
“我们现在往返镇上不方便,倒是可以偶尔在铺子里住一晚,但是宅子在这里,住起来肯定比镇上舒服,我觉得最好还是买头牛,往返方便。”
昀哥儿也认同,外面和家里哪能一样呢,就算每天在路上要花很长时间,他也愿意回家。
陆憬见他也同意,便道:“我现在手上还有十八两多,买牛应当够了,明天我便抽空去看看。”
招绣娘的告示也已经写好了,今天太晚了便没有去张贴,等明天早上过去时便先去张贴好,争取尽快招到人。
昀哥儿道:“既然你打算让琦哥儿管理绣娘,他的工钱是不是得涨一些。”
他们新招绣娘也打算给二两银子,比万宁布庄的一般绣娘差些,万宁布庄的一般绣娘便能有近三两银子,好的绣娘只会更高。
陆憬点头,“是这样,我打算先给琦哥儿涨到四两银子,他制衣技术好,识字而且做事有章法,有他把关我也放心。”
说起琦哥儿,陆憬跟昀哥儿说了他的想法,“我们铺子现在布料少还好,之后成衣和库存变多之后怕是会招贼,我想问问琦哥儿他们两口子愿不愿意搬到铺子里去住,顺便看店,我们再额外付给他们一笔工钱。”
昀哥儿看着陆憬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铺子后院虽然不像他们现在的住处那么清静,但是居住环境却是好很多的,他们现在租住的房子太潮,今天我看琦哥儿身上起了不少疹子,问了他才知道是因为房间太潮。”
陆憬抓住重点:“你怎么看到他长疹子了?”
昀哥儿无奈道:“不小心的,你难道连这个也要醋?”
陆憬认真地点头,“为了补偿我,你要陪我洗澡。”
昀哥儿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他的脸侧悄悄染上一层绯红,拒绝道:“我不要,我要去洗漱睡觉了。”
他哪里逃得过陆憬的手掌心,最后还是被抱进了浴室,几天前的历史再次重演,不停响起的水声中夹杂着短促的呜咽声。
昀哥儿眼角凝着的不知是水珠还是泪珠,在又一次动作后终于没忍住一口咬在了陆憬肩膀上。
明天两人还要去镇上,陆憬便克制着只要了一次,他把红彤彤的昀哥儿裹好抱回房,昀哥儿还醒着,只是累得不想动弹,躺着让陆憬给他擦头发穿衣服按摩地伺候他。
昀哥儿感受着陆憬在腰间按揉的力度,心里想着自己真是越来越娇惯了,母亲说不能恃宠而骄,可是心爱的人对自己无限温柔,自己又怎么忍得住不沉沦。
陆憬摸了摸昀哥儿的头发已经晾干了,在他仍然红着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抱着他道:“睡吧。”
昀哥儿便也闭上了眼,在陆憬的怀抱里眷恋地蹭了一下。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两人便去坐牛车,钱匣子被他们装在了包袱里,从外面看不清是什么。
村里人不知道他们去镇上开店,见两人又牵着手甜甜蜜蜜地过来,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到了镇上才到巳时,两人一起往店里走去,走到云堂酒楼门口时遇到了南琦,南琦便又跟着他们一起往里走。
到店门口,陆憬拿着钥匙正要开门,却突然皱起眉停了手。
昀哥儿疑惑地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陆大哥?”
陆憬道:“这锁有人动过。”
另两人闻言一惊,这是遭贼了?
陆憬观察完后便开了门,几人走进去,铺子里一切正常,并不像有人来过,几人都松了口气。
陆憬又去后院各处检查了一遍,回来告诉两人:“后院门口和库房的锁都被动过,只是没能撬开,应当从院墙翻进来试过,只有一人,却没想到我到处都装了锁,没能得逞。”
昀哥儿道:“应当是看着我们新开业,而且没有留人值守,便临时起意。”
陆憬点头道:“没错,这说明咱们铺子已经被人盯上了,得加强防备了。”
既然说到了这里,昀哥儿便转向南琦道:“琦哥儿,我昨天和陆大哥商量过,打算给你把工钱涨到四两银子一个月,你负责管理以后的所有绣娘,对她们出品的成衣的质量负责。”
他见南琦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笑着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们希望你和你夫君可以搬到铺子里来住,顺便看守铺子,我们每月支付你们一百文,你愿意吗?”
南琦刚刚消化完昀哥儿说给他涨工钱的事,又听到了让他们搬来铺子里的消息,他高兴得脸颊红扑扑的:“不用工钱!我们愿意搬,我们会好好照看铺子的,谢谢昀哥儿!”
他又转向陆憬,高兴地道:“谢谢老板!”
他的开心很能感染人,昀哥儿也跟着他一起笑了,“工钱还是要给的,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们什么时候能搬过来?”
南琦也想尽快搬过来,铺子后院的房子他看过的,比他们住的房子好多了。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又破又潮,对周岩养伤不好,但是他两个月的工钱都提前预支了,正在给周岩看病补身体呢,也没有余钱换地方住,昀哥儿的提议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他迟疑道:“今天就能搬,只是我在上工,大……我夫君腿还伤着收拾不了东西。”
铺子里确实离不了他,昀哥儿想了想,想出个折中的法子:“这样,你们去找个婆子帮你收拾,你夫君看着指挥她来做就行,这个钱我来出。”
铺子里昨晚便遭过贼,还是尽早有人住进来才能震慑住他们。
南琦连忙摇头道:“不用,我来出,我家附近就有一个常年帮人洗衣做事的婆子,她应当可以做。”
昀哥儿便道:“那你先去把人找好交代好,搬东西的人也要提前找好,收拾好后让搬东西的人上门用牛车把东西和你夫君一起运过来。”
琦哥儿点点头,又迟疑道:“我现在去吗?”
昀哥儿点头,“去吧,早上没什么客人,早去早回。”
他说完扭头看向陆憬,陆憬接收到昀哥儿的意思,咳了一声,出声道:“去吧,昀哥儿的话和我是一样的。”
琦哥儿这才放下心,跟两人打了声招呼高高兴兴地跑了。
陆憬看昀哥儿安排得很有条理,笑着对他道:“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呀,薛老板?”
昨天昀哥儿跟陆憬说,陆憬总是吓唬南琦,让自己来跟南琦说这件事,所以他才主动去跟南琦说的,现在陆憬却用这件事来逗他,他便也学着陆憬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你现在赶快去张贴招工告示,然后再去牛市买牛。”
陆憬被他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萌到,探头亲了他一口,笑着道:“遵命,薛老板。”
然后便去柜台那边拿了招工告示出门了。
昀哥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跑了,他捏了捏自己通红的耳朵,把包袱里的账册和钱匣子都放进柜台对应的地方放好,又去整理客人们挑选时弄乱的布匹,等待客人上门。
陆憬很快便张贴好了招工告示来到牛市,这边说是叫牛市,其实驴、马、骡子等牲畜都有,因此刚走到门口便已经有很重的味道了。
陆憬面不改色地逛着,他在丧尸堆里厮杀过,这点味道算什么。
他感觉左右的牛看起来似乎都没什么差别,陷入了沉思:这该怎么选?
忽然,他眼前一亮,角落里一匹红色的马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上前去细看,这马毛发有些毛躁,似乎疏于打理,马的毛色不纯,眼神却很是桀骜,看起来很精神。
卖马的贩子看陆憬对这马感兴趣,也并不显得多么热络,反正不管他对客人多热络,这马最终都会把客人赶走的。
说起来他都想找人哭诉一番,这马是他自己配的种,亲自接生的,前半身通红,屁股上却有大片的杂色,硬生生拉低了品相,因此小马驹时便没被挑走。
虽然品相一般,但是这样的马匹成年也能卖不少钱,他便想着把它养大卖钱。
这匹马的父母都是性子温顺的马匹,小时候它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不对,谁知道越长大它的脾气却越歪,整天到处挑衅别的马,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也不让他洗,最后不得不把它和别的马分开关。
但是到成年时他却犯了愁,这马不亲人,整天想打架,他使尽浑身解数都驯不好,这可怎么卖?
虽然有爱玩马的少爷公子就喜欢这种性子的马,但这马成色不好,送去问了人家也不要,他便只能自己拉到市集上去卖。
果然不出他所料,市集上的所有客人在想摸摸它那一步都会被它赶走,所幸没有伤人,不然他得赔到姥姥家。
他把价钱一降再降,却还是没有卖出去,他每天还得花钱给这马吃东西,要是再卖不出去他都要考虑杀了卖马肉了。
他见又有人过来看马,兴致不高地说了句:“这马便宜卖,十五两,要的话你就牵走。”
陆憬一听价格这么低,心里便打了个咯噔,一般马匹的价格都要三十两往上了,这马难道生了病急着脱手?
小贩见陆憬表情怀疑,生无可恋地解释道:“实话跟您说,这马没别的毛病,就是太野了没人降得住,我现在只想卖出去,这就是亏本的价钱,您若不介意就牵走。”
陆憬将信将疑,戒备着伸手试探性地往马头上一摸,马转头看了看陆憬,没有别的动作。
小贩:?
陆憬:?
陆憬狐疑地转头看向小贩,小贩比他还不可置信,他也戒备着凑上前摸了摸马头,结果不出所料,这马一头向他顶来,如果不是他躲得快,肯定要摔个屁股蹲儿。
陆憬:……
他突然有点相信小贩说的话了。
小贩这才相信这马没转性,他稀奇地看着陆憬,让陆憬再摸摸。
陆憬也觉得新奇,他试探着伸手又摸了摸,结果马这次连看都没看他,就站着不动让他摸。
陆憬这下是真的觉得这马和自己有缘了,他又看了看马的牙齿,确认马没什么别的问题,便转向小贩道:“十五两银子,我要了。”
小贩见陆憬能收服它,便觉得这个银子亏了,他犹豫了一下,转头想想,如果不是陆憬,这马怕只能砸在自己手里,他便肉痛地应道:“好,成交。”
陆憬见他犹豫,便猜到了他的想法,不过他也不着急,这马除了他不会有人买,最后见小贩说了成交,他也笑了,这小贩是个会做生意的。
陆憬付了钱,小贩还送了他一些草料,告诉他要买草料就来找自己,自己给的价格定然划算,陆憬便又花钱买了一些。
他把草料驮在马背上,牵着马走出了牛市,他身上只剩三两银子,心里却很开心,马车的速度比牛车快得多,以后他和昀哥儿往返村里和镇上就方便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这马和我一看就有缘
昀哥儿:……
第44章 恶意
陆憬从牛市回来的路上顺路去了之前木掌墨介绍他做牌匾的木匠铺,问他们有没有做好的车厢,结果铺子里只有现成的板车,车厢买的人少,如果要的话需要现做。
陆憬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买个板车,现在天气也不冷,车厢可以后面再做,换着用。
板车不贵,只要六百文,他付了钱,把板车套到马背上,草料便放到板车上,他坐在车前,心里有些担心这马会出幺蛾子,好在并没有,他轻轻抽了一下,马便乖顺地往前走了。
他也放下心来,看来自己的面子还是挺管用的。
他把马直接赶进了后院,把板车卸下来,马牵进棚子里安顿好。
陆憬给它喂了草料和水,见它乖乖地吃着也不作妖,笑着顺了顺他的鬃毛,打算晚些抽空给他打理一下。
昀哥儿已经整理好了布匹,在柜台里坐着发呆,见陆憬从后院过来,他站起身问道:“已经买回来啦?”
陆憬点点头,昀哥儿便想去看看,走到一半却被陆憬拉住手臂,他疑惑地回头看着陆憬,陆憬笑道:“出了一点意外,没有买牛,买了匹马。”
昀哥儿瞪大了眼睛,马的价钱他是知道的,陆大哥怎么买得起?
陆憬笑着跟他说了事情的始末,昀哥儿也觉得惊奇,他想去看看马,被陆憬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靠近,昀哥儿乖乖地点头答应,陆憬便放他去了。
昀哥儿走到马棚边,红马正在喝水,见有人来了便抬头看了看,昀哥儿见它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自己,看起来很是精神,心里觉得喜爱,不过他记着陆憬说的话,并不靠近,只是在外面看着。
他看了一会儿,怕店里来人便去了前面。
说什么来什么,店里果然已经有了客人正在看图册,看衣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夫人,身旁跟着丫鬟。
昨天来店里的多是还未成婚的小姐少爷,他们最爱新奇事物,因此非常捧场,定出去的成衣也多是少女小哥儿的样式。
昀哥儿走到柜台里等着,已经成家的夫人夫郎购买力更强,而且可能会为一家人都添置成衣,他看这位夫人的面色,应当是挑到了满意的。
最后她果然挑了五套衣服,自己的、她家夫君的、还有两个儿女的,她还有些意犹未尽,问陆憬什么时候会出新样式,到时候她再来挑。
她昨天便听说镇上新开了一家成衣店,她本来也没当回事,哪知昨晚她妹妹一家来府里做客,大外甥女和她最是亲近,一进门就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话,叽叽喳喳地告诉她镇上新开的成衣店样式很好看,自己一下便定了两身。
她妹妹家在这镇上也是富贵人家,她这外甥女虽然年纪小,却被她爹娘带着到处去见过世面,连万宁布庄的成衣她都不曾夸过,这新的成衣店竟这么得她的喜欢,她便也来了兴趣,打算得空去看看。
今天闲来无事,她想起了这家成衣店,便带上丫鬟出了府,一路逛了过来。
走到门口她便发现了这家成衣店的不同之处,衣服竟是成套悬挂在墙上的,而且样式确实新颖好看,她走进店来,只有一名俊朗的男子站在柜台边拿着样式奇怪的笔在纸上涂画,听见她进来的动静,他扭过头来,笑着道:“客人想买布匹还是成衣。”
她说了想看成衣样式后,男子便捧了一本图册给她,她翻开看的第一页就被吸引住了,本以为第一个门面放的是最好的,结果往后翻每个样式都很精美,而且男女老少的样式都有,她心里满意极了。
她挑出五个样式,又去挑选布匹,她看这里布料的样式比较少,便问道:“你们这里可以自己备布料吗?”
陆憬应了,“当然可以,只是价格会稍微高一些,在店里选布做是最划算的。”
夫人提议道:“那你们多进些布,现在的样式也太少了。”
陆憬笑着解释:“刚开业准备不足,之后便会多起来的。”
夫人点点头,打算以后多来这里逛逛。
她去柜台付钱,她只挑了三种样式的布,挑的都是店里最好的料子,其余两件她自己提供料子,昀哥儿算下来五件成衣一共三十八两,夫人示意丫鬟上前付钱,昀哥儿把写好的条子递给她,并请她去贵宾室量身。
夫人摇摇头,“府中绣房有我家中众人的量身记录,晚些时候我让人连带做衣服的料子一起送来。”
她把纸条递给丫鬟让她收好,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陆憬想着早上客人不多,他送走这位夫人后便继续画新的设计图,谁知他刚拿起画笔没多久,便又有人上门了。
上门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妇人,穿着的虽然不是绫罗绸缎,却也是上好的细棉布,她嘴角带着笑,看着像是个和善的人,只是一双眼睛却四处乱瞟。
她刚刚在门口便观望了一会儿,陆憬专注画画没注意,昀哥儿却是早就发现了,妇人进门也没去看布匹成衣,直接便往柜台这边过来了。
“请问你们这里可是在招绣娘?”
昀哥儿应道:“正是。”
妇人笑道:“我来应聘,我之前在万宁布庄上工,做了五年,前段时间家中有事不得不回家支应一段时间,才辞了万宁布庄的工作,最擅长裁衣,绣花也会。”
她说着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件衣服和一块手帕来,“这是我做的成衣。”
陆憬这时也停了笔,他接过妇人递过来的成衣细看,成衣的样式就是十分常见的那种,针脚还算细密,做出来的版型却比较一般,也就是说她只有缝衣技术过关,裁衣技术却是有点不够看。
陆憬心下有点犹豫,现在急缺人手,他想着要不要先招一个能用的给南琦搭把手,就算她裁衣不行,起码南琦裁好了让她缝,不用她动脑子,这样应当也能行?
妇人见他犹豫却是有些着急,她被万宁布庄辞了之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差事,她昨天便听到开了新布庄的消息,只是家中有事走不开,还想着今天过来问问,结果就在招工告示板上看到了新布庄招工的告示。
她去寻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新布庄的老板姓陆,而新布庄的绣工竟是南琦!
之前她也看到了陆憬托王掌柜挂的招工告示,只是那上面连店铺名字都没有,她看着像是骗人的,便没有去,谁知道竟然让南琦捡了漏,连南琦都可以难道她不行?
她脑子里念头转了转,开口道:“陆老板,我也不是故意说人坏话,只是看不下去您受骗,您新招的绣工南琦,当时在万宁布庄可是直接被张掌柜解雇的,还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这种事,而且他的手艺也不行,在万宁布庄干的那段时间也只是绣绣花,技术比我差多了。”
陆憬本来还在犹豫用不用她,听完她的话他的表情便已经从犹豫变成玩味了,他正想说什么,南琦便从门外跑了进来。
他跑得额上见汗,活力满满地跟两人汇报进度:“昀哥儿,我已经全部安排好啦!”
话说完他才发现柜台前还站着一个人,妇人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来,竟是认识的人。
南琦一下便收起了高兴的神色,脸垮下来,他看着现在的场面,猜到她怕是来应聘绣娘的,不知道陆老板和昀哥儿答应没有……
陆憬见他回来,対着他道:“你来得正好,这是来应聘的绣娘,说好了由你来考核。”
妇人本来以为自己一番话怎么也会让老板対南琦有了嫌隙,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走向,她之前在万宁布庄也欺负过南琦,现在让南琦来考核她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果。
她急忙道:“陆老板你别被他骗了,他真的不行,你怎么能让他来考核呢?”
陆憬似笑非笑道:“哦?你在教我做事吗?”
妇人脸色一白,连忙否认:“不,不……不是,但是……”
南琦打断了她的胡搅蛮缠,他直接道:“你的制衣技术不行,绣技也一般,我不要你。”
妇人听他这么直白地说自己不行,气得脸色都涨红了,她骂道:“你个小贱蹄子,你说谁不行?万宁布庄手艺最差的便是你,不然你怎么会被解聘?”
南琦平静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听吴娘子的话抱团排挤我,最后还一起设计污蔑我?”
吴娘子是万宁布庄绣技最好的娘子,领的工钱也很高,极为体面,她也是其他绣娘巴结讨好的対象。
她第一次看南琦制衣便知道他的技术极好,更别说他被招进来就是因为那一手精致的绣活,绣花制衣都厉害,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可能会受到威胁,好在张掌柜只知道南琦绣活做得不错,并不知道他别的本事,她还能打压。
她便有意无意跟其他绣娘说南琦一个小哥儿居然跟他们女子抢饭碗,并且只给南琦派一些简单的活计。
其余绣娘听她多次提起本来就対南琦产生了一些成见,又看到南琦做的都是轻松的活计,便都対他不满起来,尤其是底层的绣娘,觉得他和自己拿同样的工钱,却做更轻松的活计,便都明里暗里地排挤他。
有些恶毒的还会当面嘲笑他或者大声地指桑骂槐,南琦却都默默忍了,于是她们越来越过分,最后竟想出了陷害的计谋,一起伪造了一桩偷窃案,终于把他逼走。
妇人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她虽然在万宁布庄做了五年,手艺却没什么长进,一直都是最底层的绣娘,每天只知道溜须拍马,争取分些简单的活计来做。
她被吴娘子煽动,便真以为南琦手艺差却能拿和她一样的工钱,她対南琦恶意满满。
南琦受欺负时也一直忍气吞声,她便以为南琦就是面团性子,因此便肆无忌惮地上门想夺了他的差事给自己,即使知道铺子里还要新招人并不是只需要一个绣娘,她也容不下南琦,想使坏把他弄走。
此时听到南琦说出这种话来,她先是不可置信,接踵而来的便是愤怒,她竟是直接承认了:“是又怎样?你一个小哥儿凭什么和我们一群女子一起上工?你手艺差到每天只能做最轻松的活计却能和我拿一样的工钱,你凭什么?”
南琦本来只是有所怀疑因此出言试探,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他眼里浮起讥诮的神色,真是排除异己的好手段……
陆憬和昀哥儿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们看着南琦斩钉截铁地拒绝妇人,看着他将计就计地套出妇人的话,対视了一眼,南琦看起来像个单纯不知世事的小少爷,其实真遇到事也聪敏异常。
南琦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直接対妇人道:“我不凭什么,但是我不收你,你走吧。”
妇人仍不死心,她转头対陆憬两人道:“他当着你们的面徇私报私仇,你们也不管吗?”
陆憬笑道:“这是我给他的权利,慢走不送。”
妇人被气得不轻,却也知道今天这差事是不成了,她一边生气陆憬竟然这么偏袒南琦,一边后悔为什么她没有早点来应聘,这样被偏袒的就是她了,她咬牙切齿的往家走,心里把南琦给恨上了,巴不得他倒霉。
妇人走后,昀哥儿走过去看南琦,南琦刚才表现得强硬,现在却耷拉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试着安慰道:“琦哥儿,别难过,她们不值得的。”
南琦抬起头来,一双好看的杏眼有些水汽,他却吸了吸鼻子対昀哥儿笑道:“我没事的昀哥儿。”
他対着两人认真道:“我没有徇私,她的绣技真的很差,会拖我后腿的。”
陆憬笑道:“我知道,我看过她绣的衣服,确实不行,我们自是信任你的,你放手做就是了。”
南琦认真地点点头应了,便去后面做昨天的订单了。
陆憬走到昀哥儿身边握住他的手,见他还看着后门的方向,问道:“怎么,还担心琦哥儿吗?”
昀哥儿点点头,他总觉得琦哥儿虽然很容易便能开心起来,却总像一直背负着什么,陆憬捏捏他的手,“他不愿意说也没用,等他需要帮助时,我们能帮便帮。”
昀哥儿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到下午,南琦找的人便把他家夫君和家当一起送了过来,陆憬去开了后院的门,让他们进来,周岩看上去好了很多,看到陆憬便跟他打了招呼,也认真地道了谢。
南琦还在铺子里忙着,过来看了一眼周岩说可以支应他便又急匆匆地走了,早上铺子里人少,到了下午便又忙了起来。
店里人很多,昨天没能来的少爷小姐,还有听到了消息的夫人夫郎都来了,店里今天已经挂出牌子言明暂时不接细棉布成衣了,昨天算是开业酬宾的活动,店里的客流却还是不比昨天少。
店里来往的都是富贵人家,理所当然地,另一处顾客都是富贵人家的店铺自然便门庭冷落了。
张掌柜看着店里的人流,面色阴沉,吩咐小二道:“你去给我查,难道真是被那家新开的成衣店笼络过去了不成?我们几十年老店,他凭什么?”
张掌柜昨天听到有人在吆喝时还不以为然,不知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在这开成衣店,也不打听一下他们背后靠的是哪家,他们的货源便是最全最好的,想抢他家的生意,真是不自量力,他等着看这家店倒闭。
结果今天现实就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从早上起店里就没什么生意,他还没太在意,偶尔生意冷清是正常的。
等到了下午店里还是只有零星几个人时他才发现不対,直到听到客人讨论要去越云巷成衣店看看,他才知道,他看不起的小店竟然真的能抢他的生意。
他上次献了成衣图纸让东家大赚一笔,他得了赏赐不说,东家还专门夸奖了他,现在别的铺子掌柜就等着抓他小辫子呢,他可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小二得了他的吩咐立刻跑着去了,张掌柜対着客人笑眯眯的,対他们下人可不是这样,他不敢耽搁,跑得满头大汗,很快便到了越云巷。
新开的成衣店离巷口不远,他没走几步便看到了,还没走近便能看到店铺里人来人往,极为热闹,和他们铺子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対比。
等他走近后,便发现铺子的设计极有特点,他也透过窗口看到了悬挂在墙上的成衣,以他的眼光来看,确实很好看。
显然店里的客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仔细看了看,发现竟然有很多万宁布庄的熟客都在其中,他们捧着一本册子,边翻看边扭头讨论,时不时传来笑声,看起来很是和谐。
小二这下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张掌柜说了,他怕说了实话他会被迁怒,但是又不能骗他,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就见铺子里间转出个人来。
小二之前见过陆憬,还跑腿去给他和掌柜的契书盖过章,他一眼就认出了陆憬,心道怪不得,掌柜的一直等着陆憬上门去买图纸,结果人家悄没声儿地开了家成衣店,还一开店生意就这么火爆……
他想着这一个又一个的消息,觉得自己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仔细思考措辞已经救不了自己了,不如仔细思考下家。
他又站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也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只是眼神怎么看怎么恶毒,看起来有些情况,他不放过可疑的消息,走上前招呼道:“周娘子,您怎么在这儿?”
周娘子本是出来买东西,不知怎么又无意识地走来了这边,他看着里面人流如织,可想而知一定很赚钱,她愈加痛恨南琦抢了她的机会,正在心里咒骂,便听到有人叫她。
她转过头来,发现是万宁布庄的小二,她之前看不上店里的小二,现在却也不敢拿乔,她是很想回去的,有一丝希望也要抓住。
她笑着应道:“阿福啊,这么巧,你来这里是?”
来这里还能是做什么,她明知故问,阿福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打听到:“张掌柜让我来看看,我看周娘子也在这,莫不是知道什么消息?”
周娘子眼睛一亮,她不好过,那南琦也别想好过,她赶紧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阿福,“悄悄告诉你,他们招的绣工就是之前咱们万宁布庄不要的南琦,他绣工差,这店成不了气候,你帮我告诉张掌柜,我帮你们盯着呢。”
小二扭头看了看昀华斋墙壁上悬挂的几套成衣,件件精美,他又看了看满脸认真的周娘子,不知道该信眼睛看到的还是相信耳朵听到的,不管了,都告诉张掌柜,自己当个传话的就行。
他跟周娘子告别,把她那些跟掌柜的带个好之类的话全抛在脑后,飞快地跑回万宁布庄。
张掌柜正等着他,之前店里还有零星几个人,现在连一个人都没了,张掌柜招手让他过去,没有客人便也不用避嫌去后面了,让他直接说。
阿福努力把气喘匀,他怕张掌柜等久了不耐烦,边喘着粗气边尽量把话说清:“掌柜的,我去看过了,咱家的老顾客都在那边,而且,那边的老板便是之前来我们店里卖成衣图纸的年轻人。”
张掌柜猛地站了起来,目眦欲裂,“是他!好啊,我还等他这么久,我给了他这么好的价钱,他竟然转头就来抢我生意。”
阿福又把周娘子说的话说给张掌柜听,张掌柜听到是周娘子,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只是没让小二发现。
他听完周娘子的话和小二所说的自己的观察,心里更气,他是知道南琦绣工好的,但是据他所知,南琦制衣是不行的,而且他手脚不干净,自己没报官只是把他赶走他居然不対自己感恩戴德,转头就去了自己的対头家?
张掌柜心里沉吟,他是知道陆憬的本事的,他心里其实已经怯了,他也找过人来设计成衣,可是根本没有顾客买帐,陆憬一张图纸便能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要是自己跟他抢生意真的抢得过吗?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这样,那便只有从源头掐断他起来的可能了。
张掌柜冷冷一笑,想抢生意?做梦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张掌柜:打不过你我还不能找外援?
小陆:呸,不讲武德
第45章 徐家兄弟
张灵舒昨天便听说镇上新开了一家成衣店,只是他对此嗤之以鼻,他爹就是镇上最大的布庄的掌柜,他什么样的好布料没见过。
不过今日闲来无事,他便抱着挑剔的目的打算去新开的铺子里看看。
他像所大多数第一次来铺子里的人一样,在门口就被铺子里新奇的摆放和精美的成衣所惊艳,他却不肯承认,只觉得这都是些花里胡哨没什么用的东西。
铺子里人很多,他看到很多他常在万宁布庄见到的老面孔,他心里不忿,觉得这些人喜新厌旧,明明是他家的老顾客,新铺子已开业却都跑这边来了。
他走到悬挂成衣的墙下,用眼神示意丫鬟小月,小月接收到他的意思,抬头嚣张地道:“小二呢,我家少爷要看这个,给我拿下来。”
陆憬正在图册那边给客人讲解,被一群人围着并没注意到这边,昀哥儿刚结完上一位客人的账,听到有人喊便走了过去。
虽然陆憬让他只负责收钱算账就行,但是看着陆憬忙得脚不沾地他也心疼,便主动揽了一些客人招待,他长得好看,谈吐也不俗,陆憬设计衣服时都会说给他听,因此客人问起他也说得头头是道的,很多夫人夫郎都喜欢他。
他见客人是一个穿着锦缎的小哥儿,身上穿的正是前段时间陆憬设计的那款衣服,巧的是,昀哥儿今天也穿着同样的样式,是他自己用陆憬提亲时送的布做的那件。
两人穿着同款衣服,只是颜色布料不一样,张灵舒见他穿的棉布,自觉把他比下去了,但是昀哥儿长得太好看本身就很衬衣服,他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给了小月一个眼神,小月心领神会,表情更加刻薄。
小月见昀哥儿走过来站定,没等他出声便道:“我叫你给我把这件衣服拿下来看看,你没听到吗?”
昀哥儿笑着说明情况:“墙上的成衣暂时不方便取下来观看,请您见谅。”
很多客人都是被从外面看到的精美成衣吸引进店的,把成衣拿下来相当于把招牌摘了下来,因此陆憬和昀哥儿便定了这个规矩,墙上悬挂的成衣轻易不拿下来。
他们也会告诉客人之后样衣多了会挂在墙下的一排衣架上,供顾客观看或者试用,这两天提这个要求的人不少,听完解释之后也都表示理解,并没有胡搅蛮缠的。
小月本来就是听少爷的来找茬,哪里会听昀哥儿好言好语的解释,她大声道:“瞧瞧,这店还没做大呢便开始欺客了,我不过是想看看,难道你还怕我弄坏了不成?”
周围的人被小月的声音吸引,都扭头来看,陆憬那边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抽身过来,他不知前情,便走到昀哥儿身边握住他的手,低头小声问他怎么了。
张灵舒本来正在看戏,突然便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走了过来,还没来得及高兴,边看他径直过去拉住了对面小哥儿的手,他妒火中烧,差点没忍住当众露出狰狞的神色来。
原来这就是他的夫郎,张灵舒上下打量着昀哥儿,一身细棉布,身上也素得没有一件首饰,一股穷酸相,不知道他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乡下小哥儿。
他心念急转,换上了柔弱的表情,甚至还挤出了一包眼泪。
等陆憬了解完前因后果抬起头来,便看到对面的小哥儿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他一顿,这不就是之前想碰瓷他的那人吗?他心情有些复杂,怎么两次遇到他他都是这个表情。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方委委屈屈地开口道:“我只是想看看墙上挂着的成衣,他没有为难我,是我的错。”
他一边说,眼里包着的泪便一边流了下来,看起来十足惹人怜爱。
小月见自家少爷流泪,转头对着昀哥儿恶狠狠道:“都是你把我家少爷惹哭了,你这人好生无礼!”
昀哥儿冷了脸,他道:“你不要信口开河,我好言好语地解释你们不听,反而倒打一耙说我惹哭你家少爷?”
张灵舒哭得更狠了,像是受了好大的欺负,他一边哭,一边抬起眼无助地看向陆憬,“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他。”
陆憬脸上的笑意变淡,他说给张灵舒听,也说给店里的其他人听,“昀哥儿是我的夫郎,他说的话和我说的话在铺子里都有一样的效力,我相信昀哥儿不会对人恶语相向,墙上的衣服不能取是铺子里的规矩,并非针对你一人,若有怠慢之处,陆某在此向各位赔罪。”
铺子里都是夫郎小姐,大部分人不吃张灵舒那一套,更何况其中一部分人还是认识张灵舒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因此陆憬说完这番话便有人应和,“知道,我们都理解的,陆掌柜不用道歉。”
“昀哥儿乖巧善良,我们自是相信他的。”
大伙儿说着说着重点就偏了,“陆掌柜和昀哥儿感情真好。”
“就是,陆掌柜这么专情的男子现在打着灯笼都不好找,你们看看这铺子名字,啧啧。”
很多人还真没把铺子名字和昀哥儿联系起来,这会儿被人这么一提点,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陆憬连给铺子起名都用的夫郎的名字。
铺子里的夫郎夫人大多数都在富贵人家,当家的难免三妻四妾,哪有感情这么好的,看到陆憬这么维护昀哥儿,大家都很羡慕。
更有那没成婚的,虽然碍于名声不敢说什么,看着这一幕哪有不羡慕的呢,而且陆憬实在生得俊朗,一些人看着两人的互动悄悄红了脸,期盼自己也能得一个这样的如意郎君。
张灵舒听到陆憬的话差点维持不住表情,他没想到陆憬竟然这么维护他这个夫郎,开店做生意最忌讳得罪客人,就连他爹也是以客人为先的,这个乡下哥儿何德何能?
他听着众人的话嫉妒得咬牙切齿,又忍不住去幻想若是陆憬维护的对象是自己,那该多好,他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娇娇弱弱地对陆憬说道:“那想必是我的丫鬟误会了,我让她给你夫郎道歉。”
陆憬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不用道歉,您自便。”
正好有人要结账,唤昀哥儿过去,昀哥儿看了看张灵舒,他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不过他相信陆憬,并没多说什么。
陆憬捏了捏昀哥儿的手,轻声道:“去吧。”
昀哥儿点点头回去了柜台那边,张灵舒见昀哥儿走了,正想对陆憬再说些什么,就见陆憬对他笑道:“公子随意挑选,我先失陪了。”说完他便转身去了图册那边,继续给众人讲解。
张灵舒神情哀怨地盯着他的背影,想到众人对陆憬的称赞,想得到他的心情越发强烈。
他本来便没打算买,这下也没心情继续找茬儿了,他收拾好表情,带着小月径直走了。
昀哥儿结完账抬头便看到小哥儿从他面前走出去,他若有所思,这小哥儿看到陆憬的前后态度变化实在太过明显,他不注意到都不行,难道两人之前认识?
不对,认识的话陆大哥不会是这种态度,算了,多想无益,晚些时候问问陆大哥便是。
日头偏西,店里的客流也逐渐散去,陆憬和昀哥儿都得以喘口气,陆憬也走到柜台里面,和昀哥儿坐在一起,他仗着柜台的遮挡把昀哥儿搂进怀里,把头搭在昀哥儿的肩膀上。
昀哥儿知道他累坏了,便也没有反抗,他伸手摸了摸陆憬的眉心,轻声道:“陆大哥,我们请一个伙计吧,你只用设计新的样式就好了,现在这样太累了。”
陆憬在昀哥儿颈窝蹭了蹭,低声道:“好啊,我们晚点就去贴招工告示。”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打在了昀哥儿脖子上,昀哥儿怕痒似的缩了缩,陆憬追上前轻轻咬了一口,他没有用力,连牙印都没留下,昀哥儿却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一层薄红漫上他的脸侧。
门外突然传来人声,昀哥儿被吓得一个激灵,倏地推开陆憬站起身来,他本来以为是客人,却发现竟是徐家兄弟驾着马车停在门口,马车上铺着油布,看起来满满当当。
店里的布料今早便已经全被订完,下午定出去的相当于都是预支的,虽然陆大哥说过徐家兄弟这两天就会来,但他心里也总是没底。
现在看到徐家兄弟拖着满满的货物过来,他提着的心总算落进了肚子了,他一下便忘了刚刚被陆憬调戏的羞恼,低头高兴地对陆憬道:“陆大哥,是徐家兄弟过来了!”
陆憬差点被昀哥儿推下凳子,此时正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昀哥儿准备讨点甜头,听到昀哥儿的话,他收起装出来的表情,脸上也露出高兴之色。
两人一起走出店铺,徐文成已经跳下了车,对两人拱手道:“陆兄弟,”他看向昀哥儿时却卡了壳,他不知道两人成没成亲,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昀哥儿。
陆憬笑道:“叫昀哥儿就成,不用拘泥这些。”
徐文成便笑着拱手打了招呼,接着对陆憬道:“没想到陆兄弟这么快就把店开起来了,我们在越云布号拿了货就先到这里来了,现在货很齐全,陆兄弟随便挑。”
陆憬很承他们的情,他把这份情记在心里,笑道:“多谢两位兄弟,劳烦把马车驾进后院,我们去那里挑。”
昀哥儿回去看着铺子,陆憬带着两人往后院去了。
等在后院卸下了货打开箱子,陆憬才知道他们所言非虚。
每个箱子都装得满满当当,而且徐文成的眼光果然值得信任,陆憬看了看箱子里的布匹,心里非常满意。
南琦听昀哥儿说货来了,也跑过来凑热闹,他看着满地的箱子,高兴道:“这批布真好看!”
陆憬盘算了一下手头的现钱,铺子里留着周转的加上今天收到的,依然不到三百两,他们打算多进锦缎,细棉布只要一小部分,店里生意火爆,他是想多进一点的,只是他手头银钱不趁手,面上便有些犹豫。
老二徐文成见他犹豫,有些着急道:“陆兄弟,可是这批货不合你心意?”
陆憬迟疑道:“这倒不是,店里生意好,我想多进些货,只是刚开业,银钱有些周转不开。”
徐文成面色一松,“原来是这事,来前我们大哥就交代过我们了,我们信得过陆兄弟,陆兄弟可以先付一部分,剩下的尾款缓缓再结也没关系。”
徐文华在家养伤,他不放心两个弟弟,却也知道他们总要成长,不能一直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只是出门之前对他们千叮万嘱,恨不得把所有能想到的都塞进他们脑子里。
他也想到了陆憬这边可能会有的情况,他们做行商最怕有人欠账,尤其是他们小本生意,不像大的布商有那么多银钱流转,也有势力不怕别人欠债不还,他们一般不会答应赊账的。
他思索良久,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眼光,叮嘱两人道:“若是陆兄弟银钱不趁手,便让他赊账。”
两人点点头,他们知道自己脑子不如大哥好,对大哥一向言听计从,他们听从大哥的话进完货便直奔折溪镇,问了云堂酒楼的掌柜便直接摸了过来。
现在的情况果然不出大哥所料,徐文成便按照大哥交代的来做,再说他也不傻,他看到了陆憬的铺子,那些精美的成衣是他供了这么多家铺子的货也没见到过的,他觉得大哥说得对,陆兄弟定能做出名堂来。
陆憬神色有些动容,没想到徐家兄弟竟然愿意让他赊账,他郑重地拱手道:“两位放心,陆某一定尽快补齐尾款,绝不会耽搁你们下笔生意。”
既然如此,他便也放开手来,他自己挑一部分,让南琦挑一部分,南琦本来看着这些布料便满心喜爱,没想到陆憬竟然放话让他挑,他也不推脱,他跟着父母做了这么久生意,对自己的眼光也十分自信。
最后两人挑完,竟然把徐家兄弟带来的货清了一半还多,之前兄弟三人一起时都没做成过这么大的生意,两兄弟高兴极了,这样的话剩下的货他们少跑些地方就能卖完,也能早些回家了。
不仅如此,陆憬说了,和他们签订长期供货协议,以后都优先选用他们的布匹。
两兄弟本来不会打算盘,遇到这种事都是交给大哥徐文华,但是他俩单独出来做生意,却不能不会了。
徐文华从他们回家的路上就开始教,日也教夜也教,终于把老二徐文成教会后才敢放他们出门,只是他到底刚学会,算的速度慢,陆憬给他拿了算盘让他慢慢算,他和南琦已经把单子列好算清楚了,便先去前面忙,让他俩算好后叫他就行。
此时已经快到酉时,铺子也快要打烊了,店里没有客人,昀哥儿正在核算今日的账目。
一位穿着朴素的夫郎便在这时走进了铺子,昀哥儿循声抬起头,也并没有因为他的穿着做什么区别对待,笑着招呼他道:“欢迎光临,客人随便看,若有需要叫我便是。”
他笑得又乖又温柔,一下便叫人心生好感,夫郎本来神色有些拘谨,此时也不由得露出个笑来,“我是来应聘绣工的,不知道你们还招吗?”
昀哥儿脸上露出些惊喜,他还以为今天不会有人来了呢,没想到来的第二位还是个小哥儿,他点点头笑道:“招的,稍等我去叫人。”
陆憬和琦哥儿都在后院挑布,他在铺子后门叫一声便能听到,他正想过去,就见陆憬从后门转了出来,他对陆憬笑道:“你来得正好,琦哥儿呢?这里有人应聘绣工,让他来看看。”
陆憬点点头转身去叫琦哥儿。琦哥儿刚坐下就被叫出来,他手里还拿着剪刀,脸上有些兴奋,可算有人来了,现在订单都排到一个月后了,之后的客人只能再往后延,怕是会丢了生意。
他看向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夫郎,二三十岁,长得不算五官精致的好看,看上去却极为舒服,听他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一开始便对他有了好印象。
夫郎介绍自己姓沈,夫家姓赵,一家人就住在镇上折花巷,他把自己做的衣服和绣品拿出来递给南琦,嘴里介绍道:“我阿爹之前就是我们县城布庄里最好的绣工,我的绣技都是和阿爹学的,后来嫁人才跟着夫君来了折溪镇,刚开始也去过万宁布庄,只是一直被人排挤,夫君怜惜我,便不让我去了,后来我便只接一些散活做,今天看到招工告示,我才决定过来试试。”
陆憬和昀哥儿听到他在万宁布庄被人排挤,表情有些微妙地对视了一眼,
这时琦哥儿已经查看完沈夫郎的绣品抬起头来了,他脸上都是高兴,把手里的衣服和绣品都递给陆憬,开心到:“我觉得很好,老板你看看。”
陆憬嘴里说:“你做决定就行。”手里还是很诚实地接了过来,人都有好奇心的,他和昀哥儿都想看看被万宁布庄“嫌弃”的绣技。
陆憬仔细看了看,不由得失笑,万宁布庄这是什么风水宝地,竟然一直都能吸纳到这么优秀的绣工,可笑的是,他们招进去后竟然又全都赶了出来,最后让他捡了漏。
他对沈夫郎点头道:“我们决定聘用你,你的绣技不错,我给你三两银子一个月,铺子收益好也会给你们涨工钱,所以你们一定要对手里的每件成衣或者绣品的质量负责,成衣的质量就是铺子的口碑。”
沈夫郎有些激动地点点头,他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成,这比他之前在万宁布庄的工钱还要高一些了,更比他自己接散活高得多,他按捺住激动点点头,保证道:“东家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既然已经决定聘用他,陆憬笑着为他介绍道:“我姓陆,你叫我陆老板就行,这是我夫郎,可以叫他昀哥儿,店里所有的事我们两个都能做主,谁说的话都是做数的。”
他又指指南琦,“这是南琦,他负责管理铺子里的绣娘和绣工,他年纪小,手艺却极好,你后面便会知道。虽然你比他大些,却也要听从他的管理,如果不能做到的话可能便只能请你另谋高就了。”
沈夫郎连忙保证道:“我们这行用手艺说话,我懂规矩。”他又转向铺子里挂着的成衣,“我看这些便能知道他手艺比我强,我服气的。”
几人见他说话敞亮,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几分,既然已经达成共识,便很快签订了契书,说好明日巳时准时过来上工,沈夫郎便笑着回家了。
此时也到了打烊的时辰,南琦去了后面,陆憬去关店门,昀哥儿整理好账册,陆憬关门后便过来和昀哥儿一起清点银钱,清点完后,陆憬抱着钱匣子和昀哥儿一起去了后院。
徐文成折腾半天,他怕自己算错,算了好几遍,直到算出的结果连续三次都一样了他才放下心。
见陆憬过来,他赶紧上前把自己算的结果告诉他,陆憬笑着道:“和我算的是一样的,一共七百二十八两。”
他们一共选了一百六十匹锦缎五十匹细棉布,锦缎各个档次的都有,细棉布也是两人精心挑选的花色,够铺子里用一段时间了。
陆憬刚刚和昀哥儿清点完,铺子里今天的收益加上昨天留下周转的二十几两银子一共有二百八十几两,陆憬留了一些周转,先给了二百二十八两,剩下的五百两他打了欠条,让两兄弟卖完布再回去取。
一切都交易完,时间也晚了,徐家兄弟明天出发,要在镇上歇一晚,陆憬和昀哥儿也要回村了,双方各自告别,约好下次再见-
另一边,张灵舒回了家,他等着母亲访友回来,便径直去了他母亲的房间,开口便撒娇道:“阿娘,我看上了一个男子,我想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吴娘子:致力于向镇上输出优秀的绣工
张掌柜:掐人中
第46章 说媒
李氏是张掌柜的正房,张掌柜风流,家中纳了几房小妾,庶子庶女都有好几个,只是李氏并不是省油的灯,她心狠手段也毒,几房妾室都被她整治得服服帖帖,
张灵舒便是随了李氏的性子,李氏一向疼爱这个小儿子,他要什么都会想办法帮他弄来。
张灵舒去年满十五李氏便开始帮他相看亲事了,只是镇上这些人家看来看去也没有满意的,张灵舒心气高,等闲入不了他的眼,此时李氏突然听说他有了意中人,她满脸惊奇地笑道:“哦?舒儿终于开窍了?看上的是何人?”
张灵舒上前搂住李氏手臂,脸上有些娇羞,“是一个开成衣店的,他长得温和俊逸,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李氏疑惑道:“开成衣店?莫非你说的是镇上新开的那家昀华斋的老板?”
张灵舒点点头,眼里带着期待。
李氏皱起了眉:“可我听说他不是已经有夫郎了?”
张灵舒不以为意道:“我嫁去做平妻便是,他那夫郎不过是个乡下小哥儿,到时候我进门他哪斗得过我,只要我抢先生下孩子,我早晚把他赶出门去,到时候我便是名正言顺的正妻。”
李氏眉心皱着,她不明白自己家舒儿怎么就看上一个已经成了亲的男子,舒儿说的方法虽然也可行,只是平妻终究不是正妻,小哥儿地位虽然不如女子,但是有她在,难道还为他挑不出一门做正头夫郎的亲事吗?
她劝道:“舒儿,平妻哪比得上正妻,你何必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阿娘再慢慢帮你挑,一定能挑到你满意的郎君。”
张灵舒哪里肯依,他闹着道:“我不要!我就喜欢陆郎,那些夫人小姐也都说他好,他这么好自是配得上我。”
李氏也知道自己儿子这性子十成十地像足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定要拿到手里的,多劝怕是也无用。
她有些头疼,被张灵舒闹得受不了,只能勉强答应道:“好好好,那我先去看看这陆憬到底是什么人品,竟把我儿子迷成这样。”
张灵舒见她妥协,高兴地笑道:“那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好郎君,阿娘你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此时下人过来禀报快要开饭了,母子两人便一起去了正厅。
张掌柜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只是他今日眉头紧皱,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妙,李氏却不怕他,她想起昀华斋,既然是同行,张掌柜怕是已经派人打听过老板,便直接问了出来。
“当家的,我听说镇上新开了一家昀华斋,那老板你可认识?”
张掌柜正在为陆憬的事心烦,听到李氏问他,冷笑了一声,“认识,当然认识。”
李氏听他话风不对,皱眉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张掌柜便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李氏,李氏不是无知妇人,这些商场上的事她甚至能帮张掌柜出谋划策,而且有时候她的手段让张掌柜都自叹弗如。因此就算李氏把他的相好周娘子从铺子里赶走,他也不会真的找她麻烦。
李氏听完前因后果,沉吟半晌道:“你的意思是,他之前一幅图纸便让你赚得盆满钵满,还在东家面前得了脸?”
张掌柜提起这件事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已经想明白了,陆憬就是在拿自己的铺子试水。
他没好气地点了点头,讥讽道:“用万宁布庄试水还顺便赚了笔银钱,真是打的好算盘。”
李氏却露出了笑,“既然如此,当家的若是能让他为你所用,那你岂不是很快便能在东家面前得脸,到时候你还会只是区区折溪镇这万宁布庄一家铺子的掌柜吗?”
张掌柜之前确实想过招揽他,只是现在人家都自己开了店,怎么可能会再来给自己做工,还不如把他的货源给他断了,让他开不起来铺子,别影响自己铺子的生意才是正道。
李氏见他对此不抱希望,笑道:“我这里有个法子能让他为咱们所用。”
她本来对这件事还有些犹豫,此时听了张掌柜的说法,她明白把陆憬拉拢明显才是对张家最有益的做法,而拉拢一个人最好的方法除了给钱便是结亲。
他虽然疼爱小儿子,但是大儿子以后是要接管张家家业的,张家家业越大,她大儿子接手的东西就越多,她跟着大儿子才能更享福。
张掌柜狐疑的看着李氏,等她说话。
李氏看了眼张灵舒,对着张掌柜笑道:“若是咱家和他成了亲,他和咱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他在镇上开他的铺子,他的图纸却可以献给东家在别的城镇售卖,咱们只要许给他一些利益,再加上他和咱家的姻亲关系,这不就是双赢的事吗?”
张掌柜听完后便低头开始沉思,这倒是个法子,搞掉陆憬的生意只是会让他在原地踏步,拉拢陆憬却能让他更上一层楼。
他觉得此法可行,便做出慈父的样子,和蔼地问道:“舒儿可愿意嫁给那陆憬?虽然他已经娶亲,但是以咱家的家境地位,你嫁给他至少也是个平妻,你放心,爹一定为你多添些嫁妆,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张灵舒求之不得,他按捺住激动,他明白让他爹对他怀有愧疚是好事,他便也不点破自己本来就想嫁给陆憬的事实。
他假装有些不情愿却强忍着的模样,乖巧道:“能给爹爹分忧,舒儿没什么不情愿的。”
张掌柜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这事若是能成真是再好不过,他转头对李氏道:“夫人那便尽快去找媒人说亲吧,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
李氏点头应了:“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去找媒人。”
张灵舒见自己的目的不但已经达成,而且说不定很快便能和陆憬成亲,他连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兴奋的神色-
昀华斋后院,南琦和周岩已经吃过晚饭,南琦继续收拾屋子,他们的东西并不多,没用多久便收拾完了。
这里的卧房比他们之前的房子要大很多,之前他们那个小院占地不大,却硬是隔出了两间卧房,因此每间卧房都很小。
两人对外称是夫夫,对内却仍是主仆,南琦说过很多次让周岩不要叫他少爷,当他是弟弟便好,两人经历过生死,哪还需要在意这些。
周岩却不听,别的事他对南琦都毫无底线,在这件事上却是一步不退,南琦没有办法,便只能随他。
之前昀哥儿请南琦搬过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现在才发现自己忘记考虑一个问题,后院现在只有两间卧房,昀哥儿跟南琦说过他们偶尔会留宿所以需要留一间给他们,那自己只能和周岩一个房间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件事,只是木已成舟,他们人都在这了,他看着床上坐着的周岩,犹豫道:“大傻子,我俩好像得睡一个房间。”
周岩身体一僵,他来前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他喉结滚动,沉声道:“那我打地铺,小少爷睡床。”
这里的房间铺了地砖,就算打地铺也比在之前的小院强,起码小少爷会过得舒服很多,不会再一片一片地起疹子。
南琦忙道:“那哪行,还是我打地铺吧,你腿还伤着,要好好养着。”
周岩怎么可能同意,两人便一时僵持住了。
南琦看着一脸强硬的周岩,知道他是不会退步了,他叹口气,迟疑地道:“那我们一起睡床吧,床很大,中间用被子隔一隔就好了。”
周岩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他一下僵住了身子,拒绝道:“这怎么行?小少爷金尊玉贵,怎么能和我睡一张床,坏了小少爷名声。”
南琦鼓着腮帮子道:“我早就没有名声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夫郎,睡一张床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周岩语塞,他还想再劝,南琦已经拿了被子上床,在两人中间隔了一道,又把自己的被子搬到自己睡的那一边。
他也累了一天,很快便洗漱完上床,这里的房间没有之前那种隐隐发霉的味道,他心情很好,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周岩却躺在另一半床上毫无睡意,他听着南琦平稳的呼吸声,知道他已经睡熟了。
他转过头去看向南琦,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南琦身上,南琦睡容恬静,仿佛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只是周岩清楚,他的小少爷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他很早就把南琦放在了他的心尖,只是他知道那是他的妄念,从没想要做什么,坚持叫他小少爷也只是想时刻提醒自己恪守底线,不要越界,但现在他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他看着南琦搭在被子上的手,这双手本来最是柔软娇贵,现在却为了救他弄得满手是伤。
他用视线描摹着南琦的眉眼,他这么好,这么好,自己怎么忍得住不喜欢他。
他轻易地就能越过被子隔出的那条线去握住那双满是伤痕的手,可最终他只是默默注视了很久,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昀哥儿和陆憬吃完早饭,便把昨晚收拾好的行李搬上马车,他们偶尔会在铺子里留宿,便打算搬些日常用品过去放在那边。
昀哥儿站在马车旁,等陆憬把被褥抱过来便能出发。
他背对着马车,离着一段距离,陆憬说过这匹马不主动招惹它就不会攻击人,他便放心地离远了站着等陆憬。
昨天回来的路上陆憬给马儿起了名,叫做小莫,昀哥儿问陆憬为什么,陆憬却笑而不语。
昀哥儿正放空,盯着远处的山,突然感觉头侧凑过来什么东西,他悚然一惊,猛地转过头来,就看到小莫放大的马脸,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好险没摔在地上。
他站在原地惊魂未定,却见小莫又慢慢挨过来了,昀哥儿觉得小莫的样子并不像要攻击他,他迟疑了下,试探地伸出手来摸了摸它,小莫很高兴似的,离他更近了。
昀哥儿:……
他觉得小莫好像有点不对劲。
陆憬抱了被褥过来就看到这幅场景,小莫挨在昀哥儿身边,昀哥儿伸手顺着他的鬃毛,小莫时不时还会用头蹭蹭昀哥儿。
昨天回来后陆憬还是给它洗了洗,因此现在小莫身上很干净,昀哥儿一下一下地摸着它,心情有些微妙。
见陆憬过来,他把板车上的东西顺了顺,给他挪出位置来,陆憬放下被褥一回头,昀哥儿已经伸手在摸马屁股了,而小莫却接受良好的样子,一动不动让他摸。
陆憬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一下便把他抱了起来,昀哥儿惊呼一声,视线猛的拔高,他被陆憬两只手抱住腿,只能扶住陆憬的肩膀保持平衡。
他被陆憬放到车上坐好,陆憬去锁了门回来,动作利落地跳上车,挥动鞭子驱车出发了。
马车驶出了村子,路两侧便没人了,昀哥儿伸手戳了戳陆憬的侧脸,陆憬扭头对他笑道:“时辰还早,靠着被褥睡一会儿吧。”
昀哥儿点点头,往后靠在了被褥上,他看着小莫的背影,问陆憬道:“陆大哥,你说小莫是不是也喜欢我?”
陆憬却故意道:“我也喜欢昀哥儿,昀哥儿怎么不来摸摸我?”
昀哥儿一言难尽地看着陆憬,他这难道是在跟马吃醋吗?
他看陆憬还要再说,捂住耳朵倒在了被褥上,陆憬余光看到他这样,眼里带着逗趣的笑。
早上起得早昀哥儿有些困倦,不一会儿便真地睡了过去。
陆憬停下车,回过身来把被褥牵开搭在他的身上,低头偷了个香,才转身去继续出发了。
马车速度很快,两人比平时晚出门了一刻钟,却不到巳时就到了铺子里。两人从后门进去,把东西搬到空着的卧房里放好才去开门,也才正是往日开门的点。
沈夫郎已经等在铺子门口,他们开门后他走了进来,笑着对两人打过招呼,便跟着南琦去了后面的绣衣房。
陆憬让昀哥儿看着铺子,他去后面库房把昨天进的货拿出来。
他每种样式都拿了一两匹,依然按照之前的摆放方式把货铺开来,他负责搬出来,昀哥儿负责摆放整齐,两人忙活了快两刻钟,才把布匹摆好,看着终于摆得满满当当的布柜,两人心中也涌起了满足感。
不多时便有客上门了,铺子里本来稀稀疏疏摆着布的布柜现在满满当当,比之前显得更好看,客人刚进门便赞不绝口,直说这样看着更有挑选的欲望。
陆憬和昀哥儿也更期待衣架摆满成衣的那一天了。
店里进了新布,客人更多了,陆憬本来打算去贴招工告示招个伙计,却愣是没抽出空来,只能在吃午饭时去请了云堂酒楼的小二帮忙去贴。
李氏今天梳洗打扮好,估摸着时间直奔媒人家,她清楚这种说平妻的媒张媒婆是不会接的,便绕过她径直去了另一个媒婆家。
赵媒婆喜笑颜开地接待了她,“您瞧,差人叫我去一趟府中便是,还劳烦您跑这一趟。”
李氏温温柔柔地回道:“正巧在外面便顺路过来了。”
媒婆笑着道:“您来可是为了舒少爷的亲事?”镇上的媒婆都知道她家有个待嫁的舒哥儿,只是舒哥儿眼气儿高,她们领着上门去提亲的人家一个也没看中。
现在看李氏主动前来,想来是有了看中的人家了。
果然,李氏点头道:“正是,我们看中一门佳婿,我最信得过赵媒婆你,特来请你帮我家舒儿说媒。”
媒婆被她捧得开心,笑道:“舒少爷的事我必然尽心给您办好,敢问看上的是哪家郎君?”
张家有钱,谢媒钱给的丰厚,不管怎么她都得给他们说成咯。
李氏叹了口气,这才细细说来:“我家舒儿看上的正是昀华斋的老板陆憬,舒儿对他一见钟情,却不想他已经成亲,我不愿委屈舒儿,想为他另择佳婿,但是舒儿痴心不改,不愿嫁给别人,我这当娘的见他日渐消瘦实在不忍心,这才应了他嫁给陆家做个平妻。”
虽然这个世道小哥儿地位低,大户人家少有娶小哥儿做正室的,但是他家舒儿是正房嫡哥儿,陆憬也说不上是大户人家。
舒儿嫁去给陆憬做平妻于名声上多少有些不好听,因此只能编个痴情绝恋的故事来,这样大伙儿便只会怜惜他痴心一片,不会说他自轻了。
赵媒婆听到张灵舒千挑万选最后竟选择去做个平妻心里讶异,面上却没显现出来,待她听完李氏的话后,便开始为张灵舒可惜,若是早些遇上那个郎君便好了。
她给李氏保证道:“我一定尽心为促成这桩姻缘,舒少爷痴心一片,哪个男子会舍得辜负呢?”
李氏点点头补充道:“我家会为舒儿准备百两嫁妆,布匹衣服家具首饰等陪嫁若干,请你也一并告诉陆家郎君,只求他待我家舒儿好些,不要为了前头那个冷落我家舒儿。”
赵媒婆见她给的嫁妆如此丰厚,心里直叹这陆郎君有福气,她心里底气也更足了,听李氏说前头那个只是个乡下小哥儿,而舒少爷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哪个男人会拒绝这样的齐人之福呢?
李氏都交待完,跟赵媒婆说了昀华斋现在生意忙,让她等申时末快打烊时再过去。
赵媒婆点头记下,收了定金后便笑着把李氏送出了院子。
今天这桩媒简直是十拿九稳,李氏应承了说成后给她五两银子的谢媒钱,她心情好极了,只等着申时到来-
昀华斋。
今日铺子里的客流比昨日还多,还有一些顾客被人流带动,即使不定制成衣也会在他家买布,陆憬和昀哥儿都累得够呛,等申时人流少了,陆憬便决定今日提前打烊。
昀哥儿之前在大河村张大夫那里开药补身体,他吃完一个月后又去换过一次药方,新药方的药昨天也吃完了。
现在开店忙起来早出晚归,去大河村还不如在镇上方便,他便提前打烊打算带昀哥儿去找王大夫诊诊脉,看看昀哥儿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挂出了打烊的牌子,把门关上,便带着昀哥儿去了南街医馆。
王大夫仔细为昀哥儿诊了脉,诊完抬头就见陆憬一脸紧张关切地盯着自己,不由笑道:“调养得很不错,可以不用再吃药了,只要之后不要过度劳累,便没有什么问题。”
陆憬高兴地抓住昀哥儿的手,向王大夫道谢,同时保证道:“以后我定然不会让昀哥儿过度劳累的。”
王大夫见他比昀哥儿本人还要高兴,可见确实把昀哥儿放在心上,他也放下心来。
王大夫起身收起脉枕,对二人笑道:“这两天听到不少病人都在讨论你们的昀华斋,听起来生意十分火爆,恭喜你们。”
陆憬笑道:“这不算什么,王大夫得空过来量身,我们给您做几身衣裳。”
王大夫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陆憬付了诊费,两人跟王大夫告了别,走到了主街上,他们今天不回村,不用急着赶路,终于能慢下来好好走走看看。
两人牵着手慢慢往回走,路上行人都不由侧目,两人一个温和俊朗,一个精致漂亮,看上去便是一对璧人,更别说两人感情如此之好,着实让人羡慕。
两人去何家饭馆打包了五个菜,打算带回去和南琦两口子一起吃,之前就说过要庆功,今天终于得了空,只是周岩腿脚不便,他们为了照顾周岩便买回去吃。
店门已关,两人直接去了后院,陆憬伸手敲了敲门,南琦过来开门,只是他的表情却有些奇怪,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两人不明所以,关上门进了院子。
昀哥儿边走边跟琦哥儿说,趁天还没黑,咱们便在院子里摆了吃,你叫你夫君出来,他……”
他说到一半便住了嘴,抬头看向院里站着的人。
院子里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婶子,一见到陆憬两人便径直走了过来,扯着嗓子笑道:“哎呀陆老板,我给你报喜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小名叫小莫,大名叫莫挨老/子
昀哥儿:……
第47章 拒绝
陆憬本来走在昀哥儿身后,笑着听他和南琦说话,他见昀哥儿突然停下脚步,正想问怎么了,就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一嗓子。
他抬头看向殷勤地向他走过来的赵媒婆,脸上的笑意淡去,他上前一步握住昀哥儿的手,把另一只手里拎的食盒递给一脸不知所措的南琦,让他不用管这边,先把饭摆上。
南琦接过食盒,担忧地看了一眼昀哥儿才转身去了灶屋。
昀哥儿表情平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陆憬正想低头跟他说话,赵媒婆便凑了上来。
“陆老板,我是来为万宁布庄张掌柜家的嫡哥儿说媒的。”
她先抛出对方的身份,接着又叹了一声,“说起来舒少爷也是个痴情人,他对陆老板一片深情,非君不嫁,张掌柜和夫人本是不同意的,他们自己的嫡哥儿自然是想让他做正头夫郎,但是舒少爷深情不改,他们终究还是心疼舒少爷,这才请我上门说亲。”
她说完这些,停下来去看陆憬的反应,以她的经验,一般男人听到这么一个佳人非自己不嫁,脸上都会怜惜动容,还有些遮不住的骄傲自得。
可她仔细看了看,陆憬竟然不为所动,她心里便突然有些慌了,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现在也多了几分不确定,她不敢继续抻着陆憬,赶紧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李夫人说了,到时候会给舒少爷百两嫁妆,布匹衣服首饰家具等陪嫁一应俱全,陆老板,这可真真是齐人之福啊,到时候不知多少人会羡慕你呢。”
她这番说辞一是为了展现对方嫁妆丰厚,二是为了刺激陆憬的虚荣心,男人爱面子,她说媒这么多年,没见几个男子拒绝过齐人之福,更别说对方一片痴心。
依她看,这种事连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不得不说,赵媒婆不愧说媒这么多年,对一般男人的心理拿捏得极好,换个人只怕已经欢天喜地接受这门亲事了,只是不巧,她碰上的是陆憬。
陆憬脸上有些玩味,“张掌柜家的嫡哥儿嫁给我做妾?”
昀哥儿听不下去了,想离开这里,却被陆憬握住了手不放。
赵媒婆连忙道:“不是做妾,是平妻。”
她看了眼昀哥儿,意有所指道:“舒少爷这么好的家境,这么丰厚的嫁妆,做平妻已然是委屈他了。”
在她看来,这乡下小哥儿就是不懂规矩,正头夫郎不帮着夫君纳妾开枝散叶,有人说媒还垮着脸,如此善妒,休了他都不为过,若他懂事便该自请降妻为妾。
赵媒婆想着,要是她能把这桩亲说成正头夫郎,怕是张家的谢媒钱得翻个番,她越想越激动,看着昀哥儿的眼神越发不善。
她装作语重心长的模样,“陆夫郎,陆老板这样的青年才俊正是应当与舒少爷这样的才能相配啊,你虽进门得早占了个正妻的名头,但是咱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啊。”
她越说越来劲,“若我是你,我便自请降为妾室,舒少爷这样的小哥儿做正夫才能为陆老板的生意带来更多助益啊。咱们做人夫人夫郎的,便该一心为了当家的着想,哪能只为自己考虑呢?”
南琦就在院子里摆饭菜,他本来只是担心陆憬答应亲事昀哥儿会伤心,但是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之事,他也不好对老板的亲事置喙。
听到这媒婆竟然丧尽天良地劝昀哥儿自请降为妾室,他便怎么也忍不住了,他转头怒道:“好你个媒婆,竟然劝人家正房自请降为妾室,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他骂完赵媒婆又急急转向昀哥儿,“昀哥儿你别听她的,她胡说八道!”
他怕昀哥儿真把媒婆的话听进去了犯傻,妻和妾听起来一字之差,实际却是天差地别,妾室说难听些便是下人,只有妻室才是正经主人。
昀哥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憬已经沉沉开了口:“不管是平妻还是妾,我都不会要。”
赵媒婆一惊,正要再劝,陆憬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像你这种丧尽良心劝正室做妾的媒婆以后昀华斋不会招待,滚吧。”
南琦早就看不顺眼这个媒婆,听到陆憬发话他赶紧去开院门,左右看看,拎起了墙边的扫帚。
赵媒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她满脸震惊不解地看着陆憬,还想再劝,就被南琦拿着扫帚赶出了门。
南琦砰地关上门,总算感觉出了一口恶气,撑着扫帚神采飞扬地站在门前。
他怕昀哥儿闹心,想上前去宽慰一下他,却见陆憬牵着他往屋里去了,南琦停住脚步,他虽然对情爱之事懵懵懂懂,心里还是明白这时候是不能上前去打扰的。
昀哥儿乖顺地跟着了陆憬进了屋,床上已经铺好被褥,陆憬把他按坐在床上,蹲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
他的手冰冰凉凉,陆憬的手却十分温暖,陆憬帮他捂着手,温柔地开口道:“昀哥儿是不是不开心了,不开心就打我一下,怪我惹昀哥儿不高兴。”
他说着便握着昀哥儿的手作势往自己脸上打,昀哥儿连忙用力止住他往下打的力道,垂眸道:“这怎么能怪陆大哥?陆大哥这么好,自然有很多人喜欢。”
陆憬继续道:“那昀哥儿可是吃醋了?”
昀哥儿垂眸不语。
他当然吃醋,他看见媒婆的第一眼就想把她赶出门去,不让她跟陆大哥说话。
世上的礼仪教导他们女子小哥儿要大度,要笑着为夫君纳妾开枝散叶,可他却做不到,他只想独占陆大哥。
陆憬见昀哥儿垂着眼神情黯然,也舍不得逼他了。
昀哥儿太过乖顺,被他闹得过了才会偶尔使些小性子,可是人不是面团,哪里会没有脾气?
这个世道教导小哥儿要听话顺从,但是他要的是平等的伴侣,而不是一个事事以自己为先的模范夫郎。
陆憬看起来强大温柔,可是他从小没有享受过爱,他也会患得患失,会缺乏安全感,绝对的服从不是爱,爱情里是有独占欲的,昀哥儿若是事事忍耐,他怎么确认昀哥儿爱他?
陆憬温柔地承诺道:“我这辈子只会有昀哥儿一个人,昀哥儿难道不这样想吗?”
昀哥儿这才有些震惊地抬起眼,他听到了什么?陆大哥现在已经不是山野村夫,他会赚钱,又长得这么好看,他其实偶尔也会想到以后陆大哥会不会纳妾,却只是想象就觉得心痛难抑,他只能安慰自己,好好享受现在两个人的日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却没想到陆大哥突然给了自己这样的承诺,虽然他一直觉得陆大哥与众不同,也偶尔幻想过两人白头,但是他之前的所见所闻又让他不敢相信。
世间这么多男子,除了条件不允许的,守着一人过日子的又有几个呢?
昀哥儿瞬间红了眼眶,他哭着摇头,“我也想,我也想只和陆大哥两个人一起,没有别人。”
妒忌是七出之条,他却不再顾忌地说出口,他知道,这是陆大哥想要给他的底气。
陆憬起身抱住他,轻声哄道:“不哭了,以后他们要是再敢闹到你面前你就骂回去,赶出去,骂不过就找我知道吗?你要相信,我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
昀哥儿觉得自己如坠云端,整个人轻飘飘地被陆憬的爱意包裹着,他侧头轻轻吻在陆憬的喉结上,仿佛在诉说自己满满的爱意。
陆憬呼吸一沉,下一瞬就把他压在了被褥间,极深极重地吻他,他也第一次放下矜持,青涩地回应,陆憬感觉到他的回应吻得更凶了,很快他的呼吸就乱成一团。
陆憬放开他低头在他脸上轻轻啄吻,让他顺气,等他喘匀了,便抬起身看着他,两人的眼中都倒映着对方,满满的都是爱意。
昀哥儿推了推陆憬,“再不出去吃饭南琦他们怕是要饿坏了,我们走吧。”
陆憬便起身把他扶起来,两人对视一笑,牵着手出去了。
南琦坐在桌旁百无聊赖地等着,脸上还发着愁,见他俩牵着手甜甜蜜蜜地出来才重新高兴起来,他起身笑道:“我去热热饭菜,你们先坐着。”
昀哥儿道:“我来帮你。”他想挣开陆憬的手却被拉住不放,疑惑地回头看他。
陆憬对他笑了笑,才放开了手,他们两个小哥儿一起他不好去凑热闹,便趁这段时间去店里对账。
昀哥儿心里甜蜜,脸上也带着笑,南琦觉得他俩之间的氛围好像变了,却说不出哪里变了,他见陆憬走了,还担心地问昀哥儿:“昀哥儿,陆老板不会纳妾吧?他对你这么好,就像我爹对我娘一样。”
昀哥儿笑道:“他不会的。”
他第一次听南琦提起爹娘,顺着问了一句:“你爹娘感情很好吗?”
南琦点点头,“他们是我见过感情最好的夫妻了,我爹只娶了我娘一个人,我娘生我时伤了身子再难生育,我爹也没有为了传宗接代纳妾,他们成亲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
昀哥儿这才明白南琦这种纯善的性子是从哪里来的,他被父母的爱浇灌着长大,才会对这个世界都充满善意。
只是南琦现在却流落他乡,家里怕是出了不小的变故……他想问问,却怕戳到他的伤心处。
南琦见他欲言又止,主动往下说道:“他们最是乐善好施,前些年隔壁遭灾来了不少难民,他们在城外施了半个月的粥,不知道救活多少人,可是好人没好报……”
南琦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他想起温和慈善的父母,如今却惨死他处,而他却连他们留下的家业都守不住,他真的很没用。
昀哥儿放下手里的菜,上前揽住南琦的肩膀,想说些话宽慰他,又怕自己不明前因后果说错话伤了他的心。
屋内的周岩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时听到南琦哭了,他撑着拐杖走了出来,南琦哭得这么伤心,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他走到南琦身前,想低头哄他,南琦却一下扑进了他怀里。
周岩身体一僵,他感觉到南琦哭得整个人发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抱住了他。
昀哥儿见状也不再打扰他们,他快手快脚地进屋热饭,等饭菜全部热好摆上了桌,南琦也终于平复好了情绪。
他眼睛鼻头都红着,不好意思地跟昀哥儿道歉:“我没忍住,让你一个人忙活了。”
昀哥儿笑道:“这算什么,热几个菜而已。”
陆憬也对好账回来了,几人坐下,陆憬举了杯,笑道:“庆祝我们开业大吉,生意红火。”
四人举杯相碰,周岩伤还没好,南琦给他把酒换成了茶,南琦自己的杯子里却是酒。
他之前也不常喝酒,一杯下去便满脸通红,周岩赶紧给他倒了杯茶,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才觉得好了一些,抬头一看昀哥儿竟然也在灌茶。
陆憬顺着昀哥儿的背,失笑道:“就是个仪式,抿一下意思意思得了,你俩怎么这么实诚全喝了?算了,下次不买酒了,喝茶就行。”
南琦和昀哥儿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吃到一半,南琦主动和陆憬两人说起了自己的事,他对两人足够信任,不怕他们会出卖自己。
“……就是这样,我和周岩才来到了折溪镇。”
陆憬和昀哥儿听完后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南琦居然经历了这样的事。
陆憬沉吟着开口道:“依照你的说法,你父母受害这件事便很可疑,说不定便是你叔伯……”
他怕南琦介意,没有直接说出口,南琦却直接点头道:“其实我和大……周岩也有所怀疑,只是我们当时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去找证据。”
昀哥儿道:“你们做的是对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全自己才能找机会把他们扳倒。”
南琦现在也缓过来了,不再钻进牛角尖觉得自己没用,只是他的神色还是黯淡,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为父母报仇,更甚于,他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做到这件事。
他们把身份都说开了,周岩也不再伪装,他安慰南琦道:“小少爷,我们一定可以为老爷和夫人报仇的,你不要难过。”
他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哄人,南琦却认真的点点头,应道:“我们会的。”
陆憬道:“别灰心,若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帮忙的。”
昀哥儿也道:“一定会有机会的,伯父伯母最疼爱的就是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南琦眼里含着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陆老板,多谢昀哥儿。”
陆憬笑道:“我们认你们是朋友,私下里不用叫我老板。”昀哥儿和南琦投缘,他便也真心认他们做朋友。
南琦点点头,“知道了,陆大哥。”-
他们这边一片和谐,张宅却是鸡飞狗跳。
赵媒婆被南琦用扫帚赶出门,她头发都被蹭乱了,身上也有些碎草。巷子里有人路过,都离她远远的,对她指指点点。
她气疯了,自己说媒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她想破口大骂,却又怕泄露今天没说成的亲事,最后她只能憋着这口气,直接去了张宅。
张家一家人吃完晚饭正在喝茶,李氏知道赵媒婆要来回话,便把妾室和她们的子女都寻了由头打发回去,因此正屋只有她们正房的人。
李氏听下人通禀赵媒婆来了,赶紧让下人把她请进来,心里还道赵媒婆速度快,既然这样,他们今日便一起把日子定了,早些办婚事。
张灵舒听说媒婆来了,恨不得窜出去问问结果,虽然他觉得十拿九稳,还是忍不住想立马亲耳听到媒婆说陆憬答应了婚事。
张掌柜也笑着放下茶盏,今天已经晚了,他计划着明天就去找陆憬谈图册合作的事。
赵媒婆便在一家人期待的目光中走进了正屋,她福了福身,勉强扯出个笑,正要开口,张灵舒就按捺不住地发问了。
“陆郎同意了吗?他是不是很高兴?”
李氏装模作样地呵斥了他一声,“舒儿,庄重些,都要嫁人的小哥儿了还这么急躁。”
张灵舒吐了吐舌头,“人家就是着急嘛。”
李氏忍不住笑道:“知道你着急了,刚才心不在焉地饭都没吃几口。”
她转向赵媒婆笑道:“你快给他个准信儿吧,可是同意了?”不等赵媒婆开口她又接道:“可有说好何时上门提亲?”
赵媒婆见他们一家人都没想过陆憬会拒绝的可能,心里又冤又苦,她怎么知道陆憬这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看着喜气洋洋的一家人,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把那路上想的那些铺垫的说辞丢在脑后,直接道:“是我无能,陆老板没有同意亲事,他说平妻也好妾也罢,他都不要。”
劝昀哥儿降妻为妾是她自作主张的,现在亲事没说成她便也不会拿出来说。
赵媒婆话音刚落,正屋里便倏然安静下来,一家人高兴的表情像是凝固在了脸上,显得十分滑稽,赵媒婆在这样的气氛下也不敢说话,屏住了呼吸。
突然,张灵舒尖叫了一声:“不可能,我都愿意去做平妻了他怎么敢拒绝?我这么多嫁妆,他怎么会拒绝?是不是那个狐媚子让他拒绝的?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神情激动,眼眶通红,哪还有平时装出来的温柔模样,赵媒婆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了真话:“是陆老板自己拒绝的,他家夫郎没有说话。”
张灵舒状若癫狂,“我不管!我要嫁给他,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李氏见他说着说这就要往外跑,赶紧叫门外的下人拦住他,她怕张灵舒真去大闹昀华斋弄得街坊四邻全都知道,这样的话不出明天他就会成为整个折溪镇的笑柄,到时候谁还愿意娶他?
她见张灵舒实在闹得厉害,便让下人把他带回房看好,不许任何人放他出去。
安排好张灵舒后她才转身看向赵媒婆,赵媒婆没办好差事本来就有些底气不足,结果还见了张灵舒现场发疯,她见李氏神色不对,连忙保证道:“李夫人放心,我今天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看见。”
李氏见她上道,让下人取来银钱,给了赵媒婆一两银子,算是封口费,她笑着道:“赵媒婆可要牢牢记住刚才说过的话啊。”
赵媒婆连连点头,跟着下人离开了正屋。
赵媒婆一走,张掌柜便砸了茶盏,“好啊!好得很!就是不给我这个面子是吧,就要不识抬举是吧?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他连嫡亲哥儿都给了出去做平妻,陆憬竟然还不答应,在他看来陆憬就是故意的,故意向他宣战,他气得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能砸的都被他砸光了。
李氏见他发泄得差不多了,上前道:“既然他不识抬举,那也不能让他毁了我们现在的生意,事不宜迟,老爷这便修书一封禀告主家吧。”
张掌柜喘着粗气,抬手道:“走,去书房。”
李氏上前扶住他,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由于主家和越云布号关系极近,他们能拿到的货都是最好最全的,因此一般的竞争对手也打不过他们,但是如果真有,主家就会跟越云布号打招呼,言明不再出货给与竞争对手合作的布商。
他们这一片就越云布号这个大布号,行走的布商都是从越云布号拿货,因此这样便是掐断了货源,对方很快便开不下去店了。
这种手段他们用得驾轻就熟,主家手下的所有掌柜都知道,因此张掌柜只要把现在的情况和竞争对手的店名告诉东家,东家自会派人去做,他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张掌柜一气呵成地写完信,封好后叫来下人:“把这封信送到主家手里,即刻出发。”
下人双手接过信封,低头退了下去。
张掌柜面上带着冷笑:陆憬,我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我是醋精,我的老婆也要是醋精
昀哥儿:……
第48章 霹雳
昀华斋后院,几人还在吃饭笑谈。
南琦有些担忧地対陆憬两人道:“今日来说媒的是万宁布庄的张掌柜家?他是什么意思,是想拉拢你们吗?”
陆憬笑道:“多半是了,我上次卖给他的图纸让他赚得盆满钵满,他怕是还想和我合作。”
昀哥儿却皱眉道:“只是这样吗?可是媒婆说张家小哥儿対你一片深情,非君不嫁。”
陆憬冤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姓张的小哥儿,我们俩成日都在一起,我接触到的小哥儿可都在店里你的眼皮子底下。”
听陆憬这么说,昀哥儿想起了前天那个小哥儿,他当时就觉得不対,打算后面问陆憬的,后来却忘了。
昀哥儿道:“前天带着丫鬟来找茬的那个小哥儿,你之前是不是见过?”
陆憬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不过他本来就没想瞒着昀哥儿,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之前在镇上碰到他的事。
昀哥儿心道果然,他猜测这个小哥儿便很有可能就是张家的“舒少爷”了。
昀哥儿道:“我觉得张家小哥儿喜欢陆大哥是真,张掌柜想借这门亲事拉拢陆大哥也是真,现在陆大哥拒绝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怀恨在心対付我们。”
陆憬拉住昀哥儿的手,“根据他们家的行事风格,多半是会的,不过多想无益,他们若是真想使手段対付我们我们也防不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我们再想法子。”
昀哥儿点点头,南琦也在旁边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走的,我们有手艺在,不怕他们。”
昀哥儿这才稍微放下心,陆憬的图纸加琦哥儿的手艺,不管在哪里都一定能吃香。
月上中天,这场庆功宴才散了,几人收拾好碗筷装进食盒,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南琦进房后便径直走到自己的那一半床躺下,周岩跟在后面,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半夜时分,他突然被身边的动静惊醒,周岩睁开眼,发现南琦似乎是被梦魇住了,满头冷汗,嘴里连说“不要”。
他轻声呼唤南琦的名字想叫醒他,南琦眼里流出了泪,却依旧没醒,他伸手握住南琦肩膀稍用了些力摇晃,南琦终于被他从噩梦中叫醒,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眼里是仍未散去的惊恐。
南琦梦见父母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包围,他拼尽全力地想上前去救他们,却徒劳无功,怎么都跑不到父母跟前,他知道父母就要遇害了,他绝望地哭喊,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整个人还沉浸在绝望惊恐的情绪里,周岩在旁边满含担忧地叫他:“小少爷,你还好吗?”
南琦愣愣地扭头看向周岩,他眨了眨眼,突然起身扑向周岩怀里,呜呜地哭了出来。
“我梦到我爹娘了,他们被一大群人围住,我想去救他们,但是却怎么也跑不过去……”他傍晚时刚因为想起爹娘哭了一通,晚上又做了这样的噩梦。
南琦整个人陷入一种惶然无措的情绪里,爹娘死了,他在这世间已经没有家了,他只觉得自己一个人惶惶地漂泊在这世间,茫然不知归处。
周岩猝不及防被南琦扑了个满怀,他听着南琦的话和他压抑不住的哭声,心里像是被这哭声绞碎,心痛难抑。
他只能笨拙地哄他:“不哭了小少爷,我们一定会为老爷夫人报仇的,你还好好活着,这一定也是他们的期望。”
南琦哭了一阵才慢慢缓过来,他当然知道一味地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他只是突然被情绪裹挟住,发泄出来就会好很多。
他感受着脸侧被泪水打湿的衣服,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周岩听他停了哭声,只是还有些忍不住的抽噎,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弯下身直视着他,轻声问道:“好点了吗小少爷?”
南琦看着周岩的眼睛,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眼里的心疼和怜惜,他这两天见多了陆憬和昀哥儿相处,已经隐约能明白这样的眼神代表什么了。
他慌乱地错开眼,抽噎着回道:“好……好多了……”
他小声道歉:“対不起,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周岩低声道:“没什么,是我僭越了。”
周岩松开扶住他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回了自己身侧。
南琦心里一酸,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告诉周岩不要自轻,经历了这么多自己早就把他当亲人了,可周岩是个大傻子,自己之前都说了这么多遍他还是不听。
南琦默默地回到自己那半边床上躺下,他想起周岩刚刚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应当是没有看错的,大傻子难道真的対自己……
之前在青州时那些男子争先恐后地讨好他,他只觉得恶心,可是想到周岩或许也対他起了心思,他却没有任何不适。
归根结底,周岩対他的好全都是默默地做,而不是用嘴说的,他甚至到现在都还和自己保持着主仆的界限,不越雷池半步,他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酸,难道周岩真的打算一直默默守着自己永远不说出口吗?他怎么会这么傻?
他想通过以往的蛛丝马迹去找到周岩到底什么时候対自己起了心思,却发现他一直都対自己这么好,处处以自己为先。
南琦刚刚大哭一场,精神十分疲惫,想着想着便很快便睡着了。
周岩看着南琦从自己怀里退出去,背対着自己躺下,他心里也好像空了一块,他蜷了蜷手指,像是想回味一下刚才抱住他的滋味,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小少爷是天边的明月,就算偶尔落进自己怀里,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他终究还是挂在天上的,自己只要能望着他便好-
铺子里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又招揽了两名伙计和一名绣娘,绣娘手艺没有沈夫郎好,但是基本的裁衣绣花都是过关的,因此陆憬给了她二两银子的工钱,并且承诺若是她的技艺精进还可以涨工钱。
伙计则是招了一名夫郎和一名汉子,夫郎在招待客人时更受欢迎,汉子则可以做些跑腿送货之类的体力活。
有了伙计,陆憬终于被解放出来,开始画新一季的成衣图纸了。
他在后院支了张桌子,拿着炭笔细细勾画。
风吹过,院里的梨花落了他满身,他却没在意这扰人的清风,只是凝眉认真地看着画纸。
他眉目俊朗,嘴角含笑,穿着天青色的长衫,像是哪家的翩翩公子趁着春日在院里作画赏花。
张灵舒看这一幕看得痴了,忘了自己来时的怒气冲冲,他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陆憬察觉到动静抬头看了过来,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皱起了眉。
张灵舒浑然不觉陆憬的不耐烦,他见陆憬看过来,眼泪顺着脸颊断了线似的往下流,他似有无限委屈,凄凄切切地开口道:“陆郎,你为什么不愿娶我?”
不等陆憬开口他又继续自说自话:“是不是因为你夫郎,他作为正房怎么能这么善妒?陆郎,我対你一片真心,你怎么忍心负我?”
他边说边往陆憬身边走,陆憬皱眉喝住他:“站住,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请你出去,这里是后院,不招待客人。”
张灵舒却浑然不听,他看着陆憬脸上的嫌恶,突然便发疯喊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対他这么好,却対我视而不见?我比他差在哪里,给你当平妻你都不要?”
他喊完后,脸上却突然绽开一抹笑,下一瞬他竟是伸手扯乱了自己的衣服,猛地往陆憬扑来,嘴里还一边大喊:“非礼啊!救命啊!”
以陆憬的身手怎么会被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哥儿扑到,他闪到旁边,还不忘拿好自己的画册,他一下就明白了対方的计划,左右看看,果断地进了周岩和南琦的房间,把门锁上。
张灵舒冲上前拼命地拍打门,他今天偷着跑出来,就是打算拼上自己的名声也要嫁给陆憬,他这么喜欢陆憬,想到陆憬居然被一个村里小哥儿独占他就觉得抓心挠肝地难受。
不管怎么样,只要众人看到他被陆憬非礼,陆憬一定会迫于压力娶了他,到时候他再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门,温柔小意地哄着陆憬,陆憬怎么还会舍得怪他。
他算盘打得很好,却没想到陆憬竟然直接进了屋把他锁在门外。
附近的邻居、前面铺子的客人都听到了张灵舒的喊叫围了过来,昀哥儿一听声音从后院传来便觉得不妙,他吩咐两个伙计守好铺子,飞快地往后院走去。
前面通向后院的门大开着,应当是伙计早上拿货忘了锁门,昀哥儿顾不得许多,客人们都向后院涌去,这时候拦着反而让人觉得自己藏着掖着,他跟着众人来到后院,便看到张家小哥儿衣衫不整地疯狂拍打琦哥儿和周岩的房间门。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都听到了之前的那一嗓子“非礼”,却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张灵舒见众人前来,虽然没有抱住陆憬让大家抓个现行,他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张口便対大家哭道:“我……我一时迷了路,走到了这里,陆老板本来正在画画,见到我却突然抱住我,想対我行不轨之事,我拼命挣扎,他见我呼喊引来了人便躲进了屋子里不出来,我……我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他衣衫凌乱,满脸泪痕,哭得楚楚可怜,一部分人听了他的哭诉都信了七八分,心道陆老板平日里看着衣冠楚楚,対夫郎也极好,没想到竟是这种人。
另一部分却有些怀疑,陆老板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在院子里就强要别人,而且还不堵住小哥儿嘴让他引来了人,这听起来不像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事……只是这小哥儿拿自己名声诬陷别人,似乎也说不通。
陆憬听到外面的动静开门走了出来,他后面还跟着拄着拐杖的周岩,众人一看屋里有两人,心里便不由得有些微妙起来,就算陆老板再猴急,也不至于屋里还有人就下手啊。
陆憬看见昀哥儿担忧地看着自己,先是対他安抚地笑了笑,然后才対着众人彬彬有礼地一拱手,“诸位,陆某在院子里好好地画着画,这位少爷突然冲过来,边拉扯自己的衣服边说些胡话,我怕说不清楚,便避进了屋内,我朋友周岩也在屋内,他可以为我作证。”
众人看看周岩,周岩対大家点点头,“确实如陆老板所说,他进屋锁上门后这位小哥儿仍在在外面拍打哭叫,瞧着像是神智有些不太清楚。”
众人哗然,这……真是因为神智不清吗?
李氏发现张灵舒不见后便心道不好,她立即带着人往昀华斋赶来,她太清楚张灵舒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了,生怕张灵舒做出什么蠢事败坏了名声。
她一进门便发现铺子里冷冷清清,只有两个伙计在,后院却十分喧闹,她立即往后院走去,刚到门口看清院子里的情形眼前就是一黑,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两人的这些话。
她立即怒道:“胡说!谁说我儿神智不清?”
众人纷纷给她让开路,她冲上前抱住张灵舒,已然明白他做了什么,她心里直骂张灵舒糊涂。
但是事已至此,她也别无选择,只能帮着张灵舒达成目的,不然他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到时候别说陆憬,这镇上的有头脸的人家谁还会看上他?
她対着陆憬哭道:“还有没有天理了,你非礼了我家舒儿竟然还污蔑他神智不清,我可怜的舒儿……”
众人看她们娘俩哭成一团,心里有些同情,陆憬冷眼看着他们做戏,他本来不想把事做绝,一般说亲不成也不会拿出来大肆宣扬,坏人名声,只是现在他们这样逼他,他也顾不得他们的名声了。
“前几天你们叫赵媒婆来我家中说媒,要把你家少爷说给我作平妻,我和家中夫郎感情极好,不愿纳妾,因此拒绝了,今日你们却来说我非礼他?他自己莫名其妙跑到我家后院,疯疯癫癫地又吼又叫,我还没有说他吓着我了,你倒是先倒打一耙。”
李氏脸色一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和张灵舒一样想不明白,为什么送上门的艳福他非但不要,还要这样闹得满城皆知。
周围人看他们的目光都微妙起来,陆老板若是喜欢他家小哥儿直接应了亲事便成,哪用得着整这一出。
昀哥儿过去走到陆憬身边,陆憬握住他的手,小声地委屈道:“吓死我了昀哥儿。”
昀哥儿见他这样面上的凝重也稳不住了,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泄出了一丝笑意,小声嘀咕道:“谁吓得着你?”
张灵舒听了陆憬的话心便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算是完了,他看着昀哥儿走到陆憬身边,两人亲密无间地说着小话。
他突然対着昀哥儿骂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货!不让陆郎纳妾,你迟早会被休的!”
旁边围着的客人大多都是家里的正头娘子或者夫郎,听到他这番话,再联想他做的事,都皱起眉来,张家也算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教出的儿子上赶着给人做妾,平妻说着好听,其实也是妾。
张家父母竟也不阻拦,还找人上门说亲?
今天闹这一出,不管镇上别的人家如何,在场的这些人家怕是都不会再和张家结亲了。
昀哥儿拉着陆憬的手让他别冲动,自己不在意这些,陆憬対着众人说道:“陆憬此生只和昀哥儿一生一世一双人,并非昀哥儿善妒,只是我不愿我们中间有第三人插足。”
既然现在人多,那便一次性说清楚,免得之后再有这样的事找上门来膈应昀哥儿。
张灵舒听了陆憬的话嫉妒得眼睛都要滴出血来,李氏看他实在激动,也知道今日之事是赖不到陆憬头上了,便让丫鬟婆子拖着张灵舒走了。
其余众人听了陆憬的话便都感慨,陆憬本来対昀哥儿就好得他们看了都羡慕,现在他还当众说了不纳妾,众人纷纷笑说昀哥儿得了个好夫婿,陆憬笑道:“幸运的是我,能得昀哥儿相伴。”
昀哥儿扭头和他対视,两个人都笑了-
铺子现在每天的流水都很大,欠徐家兄弟的货款早就赚回来兑换成银票放好了,按照他们现在账上的现钱和每天的出单量,下次能吃下的货会更多。
十来天后,徐家兄弟便返程取了货款,他们先前从陆憬这儿离开后剩下的布少,没去几个地方就卖完了。
两人看陆憬的铺子生意兴隆,心里也很高兴,陆憬生意好能吃下的布就更多,他们卯足了劲打算下次多进些布。跟陆憬约好了送货的时间,两人便拿着货款拉着空箱子先回家了。
陆憬和昀哥儿这段时间都忙,一直住在铺子里,这天得了空,便买了点心果子回了村。
昀哥儿看着跑得欢快的小莫,跟陆憬笑着说:“昨天琦哥儿跟我说,他帮忙喂草料时小莫走过去蹭了他一下,魂都差点给他吓飞了。”
陆憬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所以这马到底是靠什么认人的?现在除了他、昀哥儿和南琦,还没人能进得了它的身。
他们先去了村长家,把买的礼物送给村长一家,他俩经常不在家,难保不会有流氓混混打他家注意,吴大壮经常会去他们那里晃晃,才让那些人熄了心思。
谢过村长一家热情的邀饭,两人赶着车回了家。
十来天没回家,两人看着家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亲切,陆憬把车卸下放好,马牵到后院的棚子里,就去帮昀哥儿做饭。
吃饭时他的眼神就黏在了昀哥儿身上,他们这段时间住在铺子里,顾忌着旁边就是周岩和南琦,昀哥儿根本不和他亲密,生怕弄出什么声音被听了去两边都尴尬,两人本来就成亲没多久,陆憬憋了这么些天,眼睛都要憋红了。
昀哥儿被他看得不自在,后知后觉地有点怕了起来,吃完饭陆憬去洗碗,他就自己先去浴室洗澡,洗完便到床上把自己裹了起来。
陆憬快速地冲过澡进屋,见他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到被子里,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剥开被子,享用起自己的大餐来。
昀哥儿在这个晚上终于知道原来之前陆憬都是收敛过的,也知道了被憋狠了的男人有多恐怖。
月上中天,已经洗过澡的昀哥儿又被抱进了浴室,浴室的水声响了许久,直到凌晨昀哥儿终于得以歇下时,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折溪镇最近没什么趣事,因此张灵舒的事情便被反复地提起,李氏愁得焦头烂额。
再加上最近铺子里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张掌柜每天回家都阴着脸,她只觉得好好的日子全被昀华斋给破坏了,心里恨毒了陆憬两人。
今日终于得到主家传来的消息,说事情已经办妥,她才终于舒了心。
她跟张掌柜商量,“眼见着舒儿日渐消瘦,我这为娘的真是不忍心,现在镇上已然没有人家愿意娶他了,我琢磨着,不然给他找个殷实的农户?有咱们帮衬着,他也不会过得太差的。”
张掌柜早就嫌张灵舒丢了他的脸,他皱眉道:“你决定就是,只是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来影响了咱家的名声。”
李氏点点头,小儿子已然是不中用了,她还得指望大儿子呢,大儿子是要接管张家的,她肯定得护住张家的名声。
此时正躺在床上咒骂昀哥儿的张灵舒还不知道,他的后半辈子就这样被他父母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定下了。
昀华斋。
店里的生意依旧红红火火,上次进的布料已经快要用完了,陆憬在后院画着新一季的成衣,马上就要完工了。
这一次他买了颜料来作图,不再只是用炭笔勾勒的线稿,看起来更加精美绝伦,而且炭笔画在纸上容易蹭脏,画册的使用寿命也不长,用颜料填完色便不同了,不仅好看,而且也更好保存,多次翻看也不容易褪色。
他画到一半,便看到昀哥儿带着徐文成匆匆走了进来,徐文成脸上都是胡茬,眼里满是焦急,他心底涌起不妙的预感,果然,徐文成见了他开口便道——
“陆兄弟,越云布号不给我们供货了。”
陆憬笔端的颜料滴到纸上,晕开一抹红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莫:我只是一匹平平无奇的颜控小马
张灵舒下线:)
第49章 手段
陆憬回过神,放下笔请徐文成进屋细说。
昀哥儿心里担忧,但是前面铺子离不得他,他得回去给客人结账。
陆憬捏了捏他的手,“别急,晚点我跟你说。”
昀哥儿点点头先回了铺子。
陆憬给徐文成倒了碗茶,他几口便喝光了,看得出确实赶了许久的路。
徐文成呼出一口气,主动开口说道:“我和三弟本来照常去越云布号拿货,我们现在对流程已经很熟了,挑好货交钱装箱就成,谁知在交钱的时候却被卡住了。”
他们做布商都需要先去登记,得到布号发的许可书才能在布号拿货做布料生意,当时为了拿到许可书三兄弟可是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力气。
每次拿货时都需要出示许可书,许可书等级不同拿货的价格也不同,他们像往常一样出示了许可书,却见对面查看了许可书后抬起头来问道:“你们是不是之前供货给折溪镇昀华斋?”
徐文成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应道:“正是。”
对面那人道:“布号掌事发了话,从咱们布号拿货的布料商以后一律不许供货给昀华斋,你们现在就承诺不再向他们供货,否则这批货就别拿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不过若是让我们发现你偷偷给昀华斋供货,那以后也别想再来布号拿货了。”
徐文成当即急道:“这是为什么啊?我们本本分分做生意,陆兄弟也是本分生意人,怎么突然就单单不给他家供货?”
对面那人不耐烦道:“哪有什么为什么,听你这一口一个陆兄弟,怕是关系不错吧,这样,这批货你也别拿了,以后也都别来了。”
徐文成还想理论,那人却直接叫了护院把他们赶出了布号。
两兄弟都不知如何是好,他们的生意才刚刚步入正轨,还有了陆憬这个大客户,却突然遇到这种事,听那人的意思,竟是不许他们再来拿货了,他们辛辛苦苦才拿到的许可书就这么报废了吗?
最终还是徐文成冷静下来,他结合布号的人前后的说法,猜测怕是陆憬得罪了什么人,这事还是得支会陆憬一声。
反正布号的人已经不出货给他们了,这事也急不来,他让三弟徐文柏回家给大哥报信,他自己则独身来了折溪镇。
陆憬听完他的讲述,皱眉沉思,听起来是越云布号在专门针对他们昀华斋,可他们和越云布号八竿子打不着,这么大的布号怎么会来针对他们一个小镇上的成衣铺呢?
他想了想,最近他得罪的就只有万宁布庄的张掌柜了,可是他真的有这样的能力?
是了,陆憬突然想起王掌柜似乎说过万宁布庄背后的主家和越云布号关系紧密,这样便能串上了。
自家生意火爆,万宁布庄想必便是生意惨淡,他拉拢自己不成便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打压自己,让自己做不成生意,真是好手段。
陆憬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冷笑一声,张掌柜,万宁布庄,既然对方都拿出这种手段了,那他也不必想着与人为善了。
不过徐家兄弟因为他丢了营生,他十分过意不去,他看着徐文成道:“多谢徐兄弟来给我报信,多半是竞争对手再给我绊子,很抱歉害你们丢了营生,我保证,我一定会帮你们找到新的营生。”
徐文成挠着头笑道:“陆兄弟心里有数便好,我们家里有地,实在不成回家种地也能养活自己,陆兄弟不用担心。”
他虽然不算聪明,但是也明白这件事不该怪陆兄弟。
陆兄弟之前在大哥受伤时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后面又给他们下了一个大单让他们赚了银子。大哥一直告诉他们做人便要恩怨分明,这件事上做得不地道的分明是陆兄弟的竞争对手和越云布号,若是他因此迁怒陆兄弟或者借着陆兄弟的歉意要求什么,怕是回去就要被大哥打。
陆憬见他如此行事,心里更加肯定了他们值得相交,他笑道:“那你们先回家,让文华兄弟好好养着腿,等我消息。”
徐文成便也不反驳,点头应是。
他一路风餐露宿过来送信,陆憬带他出去给他找了客栈点了酒菜让他好好休息,自己才又回到昀华斋后院。
他看着画了一半的成衣图纸,拿起笔继续勾画起来。
张掌柜以为断了他货源昀华斋就开不下去,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他以后只做定制,也会有大把的客人愿意拿着布料来找他。
张掌柜或许不知道,现在昀华斋甚至已经有从县城特意过来的客人了,他们往往出手大方,一定制便是十来套。
他一直都清楚昀华斋的优势,他们靠新颖的设计和精美的成衣吸引客户,在他们这里选布料下单一是顾客和他们都方便,二是这样的模式他们的利润更高。
而且顾客若是习惯了在这里买成衣,之后买布料也会优先选择他们这里,所以他们是以成衣定制来带动布料生意的。
若是没有布料,他们的成衣定制依然会受人追捧,甚至依然会十分赚钱,只是比现在赚得少,但是要在镇上过上富足的生活也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他们凭什么让出这一部分的生意呢?到时候万宁布庄的生意回到以往,而他们只能赚做衣服的这部分辛苦钱,就凭他们认识越云布号的人吗?就凭这片州府只有一个大布号就肆无忌惮地搞垄断吗?
既然这个布号和张掌柜的主家同流合污,那这个布号便都烂透了,他换一个布号便是。
只是新的布号必然离得远,运输成本便会增加许多,这也是越云布号可以垄断本地布料生意的原因,若是选择新的布号,要怎么降低成本呢……
陆憬脑子里想着这些,手上却不停,很快,这幅徐文成进来时被颜料晕花的图纸便被他修改好了,他把图纸放到一旁晾干,至此,新一季的成衣图册便全部完成了,只待装订好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推出便是。
他低眉继续思考,和新布号合作的这条线他要想,没有布料的这段真空期他也要想法子做好应对。
既然不用招待客人挑选布料,那便把成衣定制做精做细,回去拿布料浪费时间和精力,那不如之后便推出vip,只要消费达到一定的数额,在镇上范围内就可以享受VIP。
绣娘带着图册上门供客人挑选,选好后就能量身,绣娘再带着布料回昀华斋登记入册。
不过一般这样的人家绣房里都有主人家的身量,因此精简一下便能让伙计上门做这件事,绣娘的时间宝贵,若是客人需要量身再让绣娘上门一趟便是。
想好了应对的方法,陆憬便又铺开了纸,他需要把已经画好的图册再临摹出一本同样的来,这样一本放在店里,一本供伙计带着上门。
等到前面铺子打烊,昀哥儿便急急地来到后院,穿过远门,他看到陆憬正在凝神垂目画画,他也不由放慢了脚步。
他走近看向陆憬的画,才发现陆憬并没有在画新的成衣,似乎是在画……自己?
陆憬没有抬头,伸手一揽便把昀哥儿揽到了身前,他手下不停,头却架在了昀哥儿的肩膀上,“昀哥儿还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吗?”
昀哥儿仔细看了看,这似乎是他们还在山脚的老宅?他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的夕阳,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陆憬道:“那时候我就觉得昀哥儿真是明珠蒙尘,这个场景在心里记了很久。”
昀哥儿心里漫上甜蜜,也暂时放下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低头认真地看着他作画。
南琦忙完回到后院时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
陆憬从身后揽着昀哥儿,昀哥儿伸手帮他按住被风吹得乱翻的纸,而他眉眼温柔地看着画纸专心画画。
南琦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停住脚憋红了脸,陆憬先一步感觉到南琦的到来,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昀哥儿,对他笑道:“有点渴了,昀哥儿帮我倒杯水好吗?”
昀哥儿不疑有他,进屋帮他倒水去了,陆憬抬头看向院门口的南琦,用口型道:“装没看见。”
南琦知道他是怕昀哥儿知道被他撞见害羞,点点头应了。
他等昀哥儿拿着水出来时才假装刚刚走过来的样子,他装作自然地跟两人打招呼,只是细看还是能看出他耳侧的薄红。
原来这就是说书先生说的耳鬓厮磨啊,陆大哥和昀哥儿的感情真好啊……他有些羡慕,脑海里却不知为何闪过了周岩的脸,南琦的脸一下红起来,他甩了甩头,我想大傻子做什么,一定是忙昏了头。
陆憬见南琦也回来了,便收起画纸,让他们都进屋去,他有事要说。
昀哥儿知道他多半是要说徐文成带过来的消息了,神色也凝重起来,南琦一直在绣衣房,并不知道徐文成过来的事,因此面上有些迷茫。
待两人坐好后,陆憬才开口道:“今天徐文成带来了一个消息,越云布号宣布不允许布商向我们昀华斋供货,而徐家兄弟因为之前给我们供过货,越云布号已经不再让他们进货了。”
之前昀哥儿只是听了一嘴,没想到事态竟然会如此严重,他脸上也溢出了担忧,浣州的布料商都是从越云布号拿货,这是直接斩断了他们的货源。
南琦刚知道这件事,他震惊地问道:“为什么啊?他们这么大的布号为什么要针对我们一个小小的昀华斋?”
陆憬平静道:“万宁布庄背后的主家和越云布号关系紧密,应当是咱们抢了他们生意他所以他们坐不住了,就使出这种阴险手段,做得这么熟练,这恐怕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对付竞争对手了。”
南琦怒道:“一个大布号居然和别人勾结起来做这种事,真是无耻至极!”
话虽如此,他们一个小小的成衣店遇到这种事却是毫无反抗之力,南琦和昀哥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满满的担忧。
陆憬道:“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但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们要考虑没有布料的情况下生意该怎么做。”
昀哥儿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做成衣店,就算没有布料,他们的手艺在这里,也会有客人带着布料来让他们定制成衣。
南琦也明白过来,他卸下担忧露出些笑模样来,“对啊,我们制成衣的收费也不低,就算没有布料铺子也能开下去的!”
昀哥儿却想了想说道:“就算我们只靠成衣也能开下去,甚至也能做到生意火爆,但是我们凭什么让出卖布的这部分利润,让给万宁布庄赚,凭什么他们使了阴险手段害我们还能高枕无忧?”
昀哥儿说完看向陆憬,陆憬对着他绽开个笑来,他就知道,昀哥儿一定是懂他的。
陆憬点头道:“不错,我们只做成衣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找出法子联系到新的货源。”
昀哥儿和南琦都知道要找到新的货源谈何容易,一个大的布号基本上便能覆盖一个州府的布庄,别的州府的布号合作的布商根本不往这边来,距离远了成本便高了,他们也竞争不过从本州拿货的布商。
只是两人也相信陆憬,他说能找到法子,那他们便全力守护好这段时间的铺子。
陆憬和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南琦和昀哥儿都觉得很好,南琦还提出,若是铺子只做定制生意,可以暂时把布柜撤了,放一些桌椅好好布置一下,再多制几本成衣图册,让客人可以坐着慢慢挑选。
昀哥儿也道既然这样还可以上一些茶水,毕竟舍得买了布专门来定制的人家必然是不差钱的,把服务做好了才能留住客人。
几人集思广益,很快便把铺子的经营模式定下来了,正好陆憬制作好了新一季的成衣图册,也可以借此机会宣传他们更换经营模式的事。
都商量完,南琦便回去了,陆憬也牵着昀哥儿回了他们的屋子,他看昀哥儿眉眼间还是凝着担忧,有意逗他想想别的,便开口道:“昀哥儿,现在南琦也叫我陆大哥了,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
昀哥儿一时没转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什么称呼?”
“夫君,相公……”
昀哥儿一下便脸红起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了,这都是陆憬在床上会逼着他叫的称呼,他平时怎么叫得出口?
陆憬被他捂住嘴也不挣扎,露出的一双眼里都是笑意,昀哥儿无法,只得想了一个不那么出格的,“阿憬,我叫阿憬可以吗?”
陆憬眨眨眼,昀哥儿才发现自己还捂着他的嘴,他赶紧把手放下来,陆憬伸手把他揽进怀里,笑道:“可以,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昀哥儿在他怀里静静地趴了一会儿,开口道:“陆……阿憬,你想好要怎么去找新的货源了吗?”
陆憬道:“暂时还没有,运输路途变长成本会升高,不如就降低布号那边的制作成本,具体怎么做我还需要想想。”
昀哥儿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一定要跟我说,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
陆憬捏了捏他的腰,“昀哥儿已经帮了我很大忙了,现在铺子都是你在管,我只需要画图就可以了,现在是昀哥儿养着我呢。”
昀哥儿被他捏得发痒,往旁边躲了躲,听清他话里的内容又被他逗得发笑,两人很快就闹成一团-
铺子里的布料很快就被订完了,昀华斋宣布闭店一天重新修葺,众人都好奇这次又有什么新花样。
第二天巳时,店门口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还有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厮,都等着看到新花样回去禀报给家里的主子。
巳时正,昀华斋准时开店。
众人透过敞开的店门和窗户看到铺子里竟然撤去了布柜,放了一些桌椅,众人都觉得纳闷儿,纷纷议论。
“昀华斋这是做什么?不卖布了?”
“莫不是改成开茶馆了?”
“成衣还挂着呢,哟,你看那是不是新样式?”
“……”
陆憬走了出来,伙计在旁边敲了一声锣,现场便安静下来,陆憬笑道:“盛夏将至,昀华斋推出了新一季的成衣图册,欢迎各位客人前来定制夏衣。”
“好!”众人鼓起了掌,之前的图册样式便已经够丰富了,只是多是春衣,许多人都等着新的图册出来呢。
伙计又敲了一声锣,陆憬接着道:“还有一件事要告知各位客人,昀华斋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内暂时只接定制,不能提供布料,需要客人自带布料,昀华斋也做了相应的改造,客人可以坐着慢慢挑选服装样式,若是消费达到一定数额,我们还提供优惠,到时候将会有店里的伙计带着图册上门供您挑选样式,您选好之后由伙计带着布料回店即可。”
众人一片哗然,不知道为什么铺子就不提供布料了,他们在这里一套定完方便又实惠,单独定做价格反而更高了,而且铺子的布料花色好看,他们也喜欢。
陆憬却不再多做解释了,他笑道:“今天定制成衣只收八成价钱,仅此一天,欢迎各位光临。”
伙计又敲了声锣,陆憬便转身进了铺子,众人疑惑归疑惑,听到陆憬说今天有优惠,还是不少人进了铺子。
一进铺子就感觉到了不同,只见铺子里放了一些小的方桌,一张方桌配两个椅子,方桌上的陶罐里插着开得正盛的梨花,方桌摆得并不密集,屋里的摆设看起来便觉得清新雅致。
铺子的墙壁上相比起最开始已经多挂出了很多精美成衣,最显眼的位置挂的是两套夏衣,之前都没见过,应当便是这次新一季图册上的样式。
铺子改造过后竟是另一番的新奇有趣,众人心里不得不称赞昀华斋,对新的图册也更为期待了。
小厮丫鬟也跟着进铺子参观了一圈,把陆憬说的话和新铺子的样子记下来后他们就飞快地跑回去给主子回话了。
很多之前便消费得多的客人听到昀华斋上了新的图册和他们新推出的服务,就立马叫丫鬟小厮返回去,叫伙计带图册上门来挑选。
一些等不及的却已经亲自上门了,第一天人多,等伙计去府里怕是要排队,不如亲自到店里,早点定下便能早点穿上新衣。
没过多久,昀华斋便连贵宾室都全被占满了,门外经过的路人看到铺子里坐得满满当当,差点以为这是茶铺。
众人不由感慨,昀华斋当真是厉害,成衣铺不提供布料只接定制竟也做得这么红火。
万宁布庄。
自从昀华斋布料越来越少后万宁布庄的生意便渐渐回暖了,张掌柜这几天都是春风满面,他时刻盯着那边,巴不得他们赶紧倒闭。
他听小二说那边的布料马上卖完了,以为他们应该马上就倒闭了,谁知昨天那边却说要重新修葺开业。他一早就叫了阿福去那边守着,见阿福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他示意了一下,便先转身朝后院走了。
阿福接收到他的意思,默默跟着他来了后院,确认周围没人后,阿福便说出了自己看到和打探到的消息。
张掌柜听说昀华斋不提供布料竟然生意还这么红火,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就算他的生意已经回来了,他也不甘心。
他想打压陆憬的效果还没有达到,陆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就要看陆憬跌进尘灰里他才满意。
张掌柜来回转了转,想出个主意来,他让阿福附耳过来对阿福小声说了些什么,又取了一些钱给阿福,阿福拿着钱便往外跑了-
新开业的昀华斋生意火爆。
陆憬放下心来,开始继续思考怎么才能降低布号那边的成本,他想起之前南琦说过家中是开布号的,便叫了南琦过来。
周围没别人,南琦笑道:“陆大哥,你找我有事吗?”
陆憬开门见山地问道:“之前听你说你家是开布号的,那你去过坊里吗?知道布匹生产的流程吗?”
南琦点点头,他当然是知道的,他的父母自从动了想让他接管家业的念头后,都带他去参观过,他还自己试过织布呢。
陆憬便细问道:“你跟我说说现在的纺车是什么样的。”
南琦努力回忆着道:“我家棉纺的纺车是3个锭子,用脚踏操作,纺妇双手纺纱……很多落后的棉纺还在用手摇纺车呢,纺纱就慢得多。”
“你觉得纺纱的效率提高的话布的价格能不能降下来?”
南琦道:“布的价格不一定能降,但是成本肯定能降,利润会大大增加。”
陆憬心里便有数了,他道:“我打算设计一个新的纺车,能很大程度提高纺纱效率,到时候设计出来还要请你看看。”
南琦很是惊奇,他连连点头道:“没问题。”他也知道这得等他设计出来再说,便没多问,而是很上道地跟陆憬保证:“陆大哥放心,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
陆憬笑着点点头,让他去忙,他既然找南琦便是信得过他,不担心这些。
南琦走后,陆憬铺开纸凭着记忆开始画珍妮纺纱机的图纸,他打算到时候拿着图纸去和隔壁州府的布号做交易,这样的话不愁拿不到低价的货源,不仅如此,他们还会主动给他让利,毕竟图纸在他手里,主动权便也在他手里。
到时候别的布号布匹成本降低,一定会大肆挤占浣州的市场。
陆憬手上不停,嘴角勾起个笑来,到时候越云布号还能这么高高在上肆意垄断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张掌柜:我这就把你饭碗砸了
陆憬:谢邀,马上就去偷家
这波,陆憬在大气层。
第50章 无耻
昀华斋。
门外有一支送嫁的队伍经过,陆憬正陪着昀哥儿在柜台收账,两人被喜乐吸引抬头去看,却看到轿子外跟着的丫鬟有些眼熟,似乎正是上次跟着张灵舒来铺子里闹事的那个丫鬟。
铺子里的客人也在抬头看门外的热闹,有知道内情的便八卦开了。
“哟,这是张掌柜家的小哥儿出嫁吧?”
“这是嫁到哪家?没听说他家和哪家结亲啊。”镇上稍有些头脸的人家大多都认识,若是有人和他家结亲早就有消息传出来了。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出了之前那档子事镇上还有哪家敢娶他?李氏找了个附近村里的殷实农户把人给嫁过去了。”
“这……李氏也当真舍得,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哥儿哪过得惯农家生活?”
“她当然是为了保住家里的名声才这么快把人嫁出去,这还是她亲生的嫡亲小哥儿呢,啧啧,真是够狠心……”
陆憬听了一耳朵,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看着渐渐远去的送亲队伍,不管怎样,只要他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也不会再做什么。
张灵舒却是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不明白疼爱自己的娘亲怎么会突然告诉自己给自己找了一门嫁给农户的亲事,他怎么哭闹求情都没有用。
流程走得极快,竟然没过几天就是婚期,他哭闹着不肯上花轿,却被捆住手脚塞住嘴硬生生地抬上了花轿,他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的唢呐声,脸上全是泪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努力想嫁给陆憬,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小月陪他嫁过去,得了夫人的吩咐在半路就帮他解了绳子让他好拜堂,李氏计划得很好,反正已经出了张宅,这亲事已经成了一大半,他再怎么反抗也无力回天了。
张灵舒心里凄凉,他终于明白,这就是爹娘给他安排好的路,他只能这样走,没有别的选择。
花轿终于停了,张灵舒被小月扶出花轿,他蒙着红盖头看不清周围,周只能听出围很是热闹,应当都是来吃席的村民。
他嫁的人家虽然是村里的富户,但是后院也养着鸡鸭,这是村里人的习惯,能自给自足的就不会花钱去外面买,即使已经尽量把后院打扫得干净,空气里还是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村里人闻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张灵舒却是一下就觉得反胃起来,他想到以后都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悲从中来,竟是一下晕了过去-
陆憬改良纺车的图纸也画了出来。
南琦仔细查看陆憬递给他的图纸,半晌,他惊喜地抬起头来,“陆大哥,我觉得可以!”
他从没看到过这么逼真的绘画技法,他看着图纸就能想出新纺车的样子,这种改良纺车增加了锭子,根据他的理解来看应当是可以提高纺纱效率的,他不由兴奋地看向陆憬,对陆憬的崇拜又更上了一层楼。
陆憬和昀哥儿相视一笑,终于成了。
南琦把图纸递回给陆憬,陆憬便跟两人说他的打算。
“我会带着这份图纸去筠州烟云布号跟他们做交易,明日我便出发,铺子就要交给你们两个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首要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硬碰硬。”
昀哥儿垂下眼,昨天陆憬就跟他说过了这个打算,铺子里没有账房,他得留在这里,陆憬要一个人去筠州,他们成婚后从来没有分别过,骤然要面对将近半个月的分别,他担心又难过。
陆憬察觉了昀哥儿情绪上的低落,他伸手握住昀哥儿的手,“昀哥儿,辛苦你了。”
昀哥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夜间,陆憬出发要用的行李都已经准备好,昀哥儿还是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生怕忘带什么让他路上不方便。
陆憬被他绕得眼晕,把他搂过来坐到自己腿上,“检查了十来遍了,没问题的,别忙了,来陪陪我。”
分别在即,昀哥儿也顾不上害羞了,他乖乖地趴在陆憬怀里,仔细嘱咐他:“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交易不成也不要勉强,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陆憬低头轻轻蹭他的侧脸,语气温柔地应他,“知道了,昀哥儿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如果遇到棘手的事解决不了就去找王掌柜,你也要好好的在家等我知道吗?”
昀哥儿“嗯”了一声,他鼻子发酸,还是很舍不得陆憬,很想跟他一起。
陆憬知道他的心情,轻轻拍着他的背跟他说些趣事哄他。
烛火哔啵,陆憬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睡着的人,他眉心还有些蹙着,睡着了也不安稳。
陆憬伸手轻轻把他蹙着的眉心揉开,才抱他上床,他看着昏黄烛火下静静睡着的人,眼里尽是温柔。
次日一早,陆憬便牵着小莫准备出发了,昀哥儿跟在他身旁送他,两人商量好,他这段时日都会住在铺子里,有南琦两人陪着也很安全。
小莫就让陆憬带走,一人一马,比赶车要快得多。
走到门口,陆憬转身面对着昀哥儿,“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昀哥儿点点头,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道:“一路平安。”
陆憬俯身很紧地抱了昀哥儿一下,转身上马离开。
昀哥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关上门转身回屋-
古代出行不易,折溪镇到筠州宁云县大约七百里路,陆憬怕把小莫累坏,不敢太赶,第五天才到宁云县。
尽管他在路上已经尽量休整,他整个人还是因为路途劳顿显得有些憔悴。
天色已晚,陆憬找了客栈吃饭洗漱,早早歇下。
第二日,他换上之前便准备好的衣服,带上图纸去了烟云布号。
烟云布号是占地很大的一座宅子,布料商人往来其间,热闹非常,陆憬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他拱手笑道:“这位管事,我有一桩生意想与你们老板商谈,不知可否帮忙引荐?”
管事见他穿着一身样式好看的浅碧色绸缎夏衣,一看便价值不菲,再加上他身材高挑相貌俊朗,活脱脱就是一个翩翩公子。
管事便没有敷衍他,而是礼貌道:“不知公子有何生意想谈?我可以帮你禀报老板。”
陆憬彬彬有礼道:“是有关提高纺织效率的法子,需要保密,不方便现在说。”
管事心里称奇,他还以为只是想谈布料生意,没想到竟是提高纺织效率的法子,既然如此,禀报上去想来也不会出错,他拱手道:“那就请您在此处稍等,我去禀明老板。”
陆憬点点头笑着目送他去了深处的院子。
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要看看这老板是不是值得合作之人,若是也像越云布号那样,那他便另找一家,不过根据他昨天打探到的消息,大伙儿倒是对烟云布号的老板称赞有加,希望不要让他失望。
没多久,管事便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管事上前对陆憬笑道:“这位公子,我们老板请您进去一见,这是老板的小厮元宝,您跟着元宝进去就行。”
陆憬拱手谢过掌事,元宝长得一脸喜庆,笑着对陆憬伸手道:“请跟我来,公子。”
烟云布号的这座大宅子,前面是门脸儿和库房,布商们便在前面拿货,最后面却是给老板留了个小院儿。
陆憬跟着元宝来到最里面的院子,元宝上前敲了敲主屋的门,得到一声“进”后才推门请陆憬进去。
陆憬走进主屋,就见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正歪在榻上,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凤眼狭长,容貌艳丽。
男子看清陆憬的瞬间便是眼前一亮,“你身上的成衣是在何处所做?我竟从没见过这种样式。”
陆憬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他默了默才笑道:“是家中开的成衣铺所做,这是新一季的夏衣。”
男子眼中兴趣更浓,让陆憬坐下细说,“哦?你家中的成衣铺?铺子开在哪里,我怎么不知筠州有哪家手艺这么好的成衣铺?”
陆憬在椅子上坐下,对男子笑道:“我家铺子在浣州折溪镇。”
男子神情一滞,面上也带上了浓浓的兴味,“浣州折溪镇离这里可不近,我的生意都没做到那儿去,你来找我谈什么生意?”
元宝这时送了茶水进来,给两人摆好后又默默地关上门退下。
陆憬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笑道:“我有一张改良纺车的图纸,能大大提高纺纱效率,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男子并未露出太过激动的神色,且不说是真是假,但是他跑这么远来找自己便显得有些可疑,他淡淡道:“若是真的那我自然感兴趣,我只是好奇你为何跑这么远来找我谈这笔生意。”
陆憬一笑,坦荡道:“浣州的越云布号和万宁布庄勾结起来刻意打压我的铺子,不许布商卖布给我,因此我只能向外寻求活路了。”
男子这下是真的提起兴趣了,万宁布庄在浣州可以说是一家独大,各个县城州府甚至繁华一点的镇子都有铺子,之前也曾往筠州开过,只是水花不大,也没听说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越云布号之前便想借着万宁布庄把生意做到筠州来,只是没能做起来,他察觉不对遣人去打听,这才得知万宁布庄和越云布号的勾当。
对面这人开在镇子上的成衣铺竟然都要被越云布号赶尽杀绝,他看不惯越云布号的做法,却也觉得这从侧面体现出了这个成衣铺必然有不凡之处。
男子最是喜爱漂亮衣服,他眼馋陆憬的成衣,本来还想着怕是就这一身拿的出手,现在却对其他的成衣有了更多的期待。
男子笑道:“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陆憬知道他这是动心了,也笑着道:“我姓陆,单名一个憬字。”
男子叫云飞,是烟云布号唯一的老板,他对陆憬笑道:“陆老板,你说有改良纺车的图纸,不知可否与我一观?”
陆憬觉得这云老板虽然看起来有些深不可测,但是做生意的谁没有城府,没有城府只会被吃得渣都不剩,而且他年纪轻轻就能掌管这么大的布号,还不是家族传承,足以体现他的心机和手腕。
据他所知,烟云布号的管理是苋云布政司这几个布号里最好的,布商要拿到许可书基本全凭实力,不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利益输送。
而且烟云布号的布匹质量好,花色也好,若不是长途运输会增加不少风险和成本,布号的布怕是早就卖到了别处。
陆憬见了云飞本人后,更是觉得他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像是没个正形,实际思维敏捷,眼光敏锐,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他下定决定,便从怀里掏出图纸递给云飞,云飞漫不经心地接过来,却在下一瞬猛地坐直了身子,他仔细思考图中的原理,很快也得到了和南琦相同的结论,这个图纸,很大概率是可行的!
若是真的做出图中的纺纱机,那他们棉纺纺纱的成本将会大大降低,届时他可以维持原价提高利润,或是降价去侵吞市场。
多的不说,起码把隔壁越云布号收入囊中不在话下,这样的话他也能赚得更多。
云飞抬头看向陆憬,眼睛亮得惊人,“你想要什么?”
陆憬心里一松,知道这事多半成了,他笑道:“我想要烟云布号低价给我的昀华斋供应布匹。”
云飞点点头,这很简单。
陆憬继续道:“我还要烟云布号的半成利润。”
云飞皱起眉头,相比起他能得到的利润,这不算是个太过分的要求。
陆憬继续道:“之后的水力纺车改造,织机改造我都可以出力。”
云飞便不再犹豫,点头应了,他道:“那这图纸你便不能二卖。”
陆憬点头笑道,“这是自然,以后我们利益相关,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
两人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云飞便请陆憬到他家中住下,他要去秘密找工匠按照新图纸制作纺车。
陆憬从客栈搬到了云飞的私宅,云飞的私宅很大,花园游廊、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陆憬却有些心不在焉,出来了六七天,不知家里怎么样了,他摩挲着手里小小的护身符,这是他出发前昀哥儿给他缝的,不知道昀哥儿现在有没有在想他-
折溪镇不知何时兴起了一股谣言,说是昀华斋的掌柜做生意不诚信,所以才没有布料商愿意给他们供货,因此他们现在才只能接成衣生意。
有人去问铺子里问昀哥儿,昀哥儿便道:“确实被小人所害,暂时拿不到布,不过之后会有的,大家都在昀华斋买过成衣,难道还信不过我们吗?”
众人便点头,“不知是哪个眼红的传的谣言,有本事他们也做出好看的成衣啊?”
昀哥儿笑而不语。
张掌柜听到这番话却是气昏了头,他想了想,竟是转头就抄起昀华斋的成衣样式来。
他也找了人画图册,还想让人去买成衣回来偷着学,只是昀华斋现在生意好,想定下来成衣都要等一个月后了,他便想了个不要脸的法子,让画师去昀华斋看他们的图册,记下来后回来临摹。
昀哥儿没两天便发现店里来了一个只看不买的男子,男子进店本就少见,何况这名男子每次都仔细地观看图纸,一看就看很久,而且他也不挑,从第一页女子的就开始看,最后还不下单。
昀哥儿便在第三日这男子来店时拦住了他,“这位公子,为何每天来店里看图册看几个时辰,却从来不买?”
男子混不吝道:“怎么,你们店里有规矩,看了就得买?”
昀哥儿道:“那倒没有,不过你看男子的衣裳便罢了,怎么女子哥儿小童的你都看,而且还看得十分仔细,是要记在脑子里回去临摹吗?”
周围的客人本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下才明白昀哥儿为什么来找他麻烦,纷纷议论起来。
男子这才露出一点慌乱的模样,“怎么,我给家里的亲人看,看不得吗?不买自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做得不好,不和我心意。”他越说嗓门越大,仿佛嗓门大便有底气一样。
众人一时还真被他唬住了,没再说他不好,昀哥儿却冷笑一声,“我家伙计昨天亲眼见你回的是万宁布庄后门,怎么,你家在万宁布庄?”
“嚯——”围观的众人都惊呼出声,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剽窃了,没想到万宁布庄这么多年的老店,竟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男子被人戳破,恼羞成怒道:“不看就是,谁稀罕看你这破图册。”
说罢一甩袖走了。
昀哥儿在他身后道:“烦请你告诉张掌柜,昀华斋不屑与这种手段卑劣的布庄为伍,他以后若是再派人来,来一个我们打出去一个。”
男子听到昀哥儿的话后立刻加快脚步,很快就消失在巷口。
虽然昀哥儿及时发现制止了画师,但是前半册依旧被万宁布庄抄了去。
很快,万宁布庄便推出了夏季成衣图册,连顺序都没有变,就是明晃晃地抄的昀华斋,并且他那边还打出了做一整套价格更低的噱头,加上他们那里绣娘多,出品更快,一时之间被他抢了不少客人过去。
一些县城来的客人不明所以,还以为在县城都极受欢迎的成衣就是万宁布庄做出来的,也纷纷去了万宁布庄。
昀华斋的生意变得冷淡起来,南琦气道:“真不要脸!明目张胆抄我们的。”
昀哥儿也着急,却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他心里自责,都怪自己没有及时发现那个男子,不然也不会让他们抄了这么多去。
张掌柜看着自己铺子里客来客往,脸上全是得逞的笑意。
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预计下一章就解决这个老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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