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憬笑容温柔,看起来非常沉稳,只是通红的耳朵还是泄露出一丝紧张,他眼神忐忑地看着昀哥儿,等着他的回答。
昀哥儿睁大了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害怕自己听错了或是会错了意。
陆憬见他愣住不动,心往下沉了沉,他本以为昀哥儿或许也是有些喜欢他的,是他会错意了吗……
他怕吓到昀哥儿,所以还是很快整理好心情,认真道:“昀哥儿,你就算现在不接受我,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不要这么快嫁人。”
昀哥儿这下终于能确定了,他没有听错,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他,惊喜中又掺杂着不可置信。
他看着满脸认真的陆憬,眼底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他像一个跋山涉水去寻找宝藏的旅人,明知前路无望,却还是选择踽踽独行,谁知柳暗花明,宝藏自己奔他而来。
陆憬一怔,他猝不及防地看着昀哥儿脸上滑下的泪,有些慌乱地走上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擦掉了昀哥儿的眼泪,放低声音哄他:“昀哥儿别哭,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昀哥儿摇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憬,眼神温柔,眼里也满是自己。
他终于対这一切有了实感,带着哭腔道:“陆大哥,我也喜欢你。”
陆憬擦眼泪的手顿住,他看着昀哥儿,心脏怦怦跳了起来,一种得偿所愿的喜悦包裹住他,他伸手将昀哥儿揽进怀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欢喜。
昀哥儿本是太过惊喜才有勇气把喜欢直白地说出口,这会儿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他在陆憬怀里悄悄红了脸,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抱住了陆憬的腰。
陆憬腰肢劲瘦,能感觉到其下隐含的力量,昀哥儿现在还有些如坠梦中,他的妄念竟然真的有了回音。
陆憬收紧手臂,昀哥儿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正好能抱个满怀,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也被塞得满满当当,忍不住满腔喜欢,低头轻轻碰了下昀哥儿的耳朵。
昀哥儿感觉到耳朵上柔软的触感,呆呆地抬起头来,陆憬见他哭得鼻头通红,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实在可怜可爱,低头又在他鼻尖上落下一个吻。
昀哥儿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猛地把头栽进陆憬怀里,陆憬笑着揽住他,嗓音温柔道:“昀哥儿,我没想到你也喜欢我。”
昀哥儿在他怀里闷闷道:“我以为你把我当弟弟。”
陆憬:“……”
他想起昀哥儿之前対他突然的疏远,好像就是在有媒婆上门为他说亲后,他这才反应过来昀哥儿恐怕那时就喜欢上他了,而他却跟昀哥儿说自己要送他风光出嫁。
陆憬想到昀哥儿那时可能会有的心情,以及自己醉酒后让他不要不理自己时他猝然落下的泪,丝丝缕缕的心疼涌上心腔。
他收紧怀抱,嗓音低沉地跟昀哥儿道歉:“怪我太迟钝了,一直没看清自己的感情,让你受委屈了。”
昀哥儿很容易满足,在他心里,今天他得到的甜足以抵消之前的那些苦,他的嗓音又乖又软:“不怪陆大哥。”
他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放得更低了:“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
陆憬轻轻顺了顺他的头发,心里又酸又软。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昀哥儿从陆憬怀里退出来,他的害羞还未褪去,眼里却是明晃晃的欢喜,他不好意思抬头看陆憬,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先去做饭。”
说完便径直进了灶房,陆憬也跟了进去,他做过这段时间的饭后,虽然厨艺水平完全没有提升,却也知道该怎么打下手了。
陆憬配合得很好,昀哥儿也渐渐褪去了刚表明心意的紧张感,恢复到平常的相处模式。
只是跟平常还是有很多不同的,两人刚刚表白心迹,连一个不经意的対视都散发出甜意,破旧的灶房里也充满了甜蜜的气氛。
两人吃完饭,陆憬跟昀哥儿聊起了以后的事。
陆憬斟酌着开口道:“昀哥儿,我们成亲吧。”
不是他刚谈恋爱就想着成亲的事,只是她他也要入乡随俗,这个朝代哪里有谈恋爱的说法呢?很多人只是见过一面就结婚了。
他和昀哥儿已经在一起了,最好的做法就是马上和昀哥儿定亲,拖得越久対昀哥儿的名声越不好,不如早早定下,堵了那些人的嘴。
而且他有主了,村里那些媒婆也该消停了。
昀哥儿听了陆憬的话,他的脸又慢慢红起来,一般人家都是长辈商议亲事,他们两个没有长辈,只能自己来,他忍着害羞认真道:“陆大哥,都听你的。”
陆憬见他又软又乖,忍不住想逗逗他,“那不然就明天吧?”
昀哥儿心头一跳,这……这么快吗?他不太懂村里成亲的规矩,听陆憬这么说,他虽然茫然,还是乖乖点了头。
陆憬一把把他抱过来,“傻昀哥儿,哪有这么快的,还要提亲下聘,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昀哥儿突然被他抱进怀里正在害羞,听了他的话才反应过来又被他逗了,他恼羞成怒想挣脱出去,陆憬却收紧手臂不让他跑。
昀哥儿气鼓鼓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背対着陆憬不说话了。
陆憬心里要被他可爱疯了,却知道再逗下去就真要生气了,他从背后环住昀哥儿,缓声解释:“昀哥儿要风风光光地嫁给我,让他们都知道,昀哥儿対我来说是最珍贵的。”
昀哥儿本来正在气自己,怎么陆大哥说什么就答应什么,太好骗了,就听到陆憬嗓音温柔地在他耳边说出这番话。
昀哥儿一时忘记了生气,右边的耳朵被他的吐息弄得酥酥麻麻,一路麻到了心底,他感受到陆憬対他的重视和在意,眉梢眼角都沁着开心。
“不用这么麻烦的陆大哥,我不在乎这些虚礼,也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
说完他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和陆大哥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陆憬被他甜得心口一暖,却还是坚持道:“我很在乎,我要让他们都羡慕你。”
陆憬又说起卖草药的事,两人成亲要盖新房,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他打算先把草药卖出去。
昀哥儿自是没有什么异议。
都商量好后,事不宜迟,两人打算第二天便动身去县城-
次日一早,两人吃过早饭便出发了。
折溪镇下属于停云县,到县城约有四十里路。
去县城需要先到镇上,镇上有往返县城的牛车,一天一趟,清早出发下午返回,他们从镇上过去却是赶不及的。
因此他们只能选择去车坊租马车,费用贵了十倍不止。好处也显而易见,马车速度快,一个多时辰便能到达县城。
坐在去镇上的牛车上,同坐的几位婶子看到前段时间处于八卦中心的两个人,都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之前先是传出昀哥儿上山受伤,没几天又说伤得动不了了,后面才知道是个乌龙,只是陆猎户担心昀哥儿伤口才请了吴嫂子去他家做饭。
村里的女子哥儿都炸了锅,村里嫁了人没嫁人的都没听说过哪个有过这样的待遇?
“昀哥儿可真是好命,能遇上陆猎户这么会疼人的汉子,你说他俩真没点什么?”
“谁知道呢,悄悄告诉你,我回娘家窜门时,听吴媒婆和我娘唠嗑时说咱村有好几户去找陆猎户说媒的。”
“是吗,怎么没听说?”
“陆猎户全给拒了!哪家有脸出来说啊?”
“哟,陆猎户不会真是看上昀哥儿了吧,昀哥儿模样是好看,可他一没娘家二没名声的,还是个不好生养的小哥儿,这图啥啊?”
“没准人家就是有那勾人的手段呢?”
说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阿嫂,刚嫁到清溪村来没几年,家里男人沉默寡言,看她被婆母搓磨也不出声,因此说话酸溜溜的。
也有那羡慕的,跟自家男人哭诉:“人家昀哥儿手伤了陆猎户都能请人回去做饭,我都怀八个月了娘还让我下地,我的命真苦啊。”
村里成了婚的汉子苦不堪言,不知道火怎么就烧到了自己这里,这几天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看人家陆猎户対昀哥儿多好……
几户去找过陆憬说亲的人家却是咬碎了牙,认定了昀哥儿狐媚,勾了陆憬拒绝亲事。
其中一户的婆媳俩正坐在车上,他们家的小女儿今年正值花期,村里打野猪时便相中了陆憬能干,于是找人说媒。
谁知陆憬竟为了个小哥儿拒绝亲事,一家人把昀哥儿给恨毒了,听说昀哥儿受伤时简直恨不得他因此没了,后面听到陆憬请人做饭的事更是在家中大骂昀哥儿狐媚。
两人从昀哥儿上车开始就打着眉眼官司,两人中的婆母假装闲聊般开口道:“有些人呐就是娇气,稍微受点伤就这不干那不干,要是我家儿媳敢这样,看我不给她好好立个规矩。”
她儿媳立即附和道:“娘说得対,这样的懒货谁敢娶进门那简直是家门不幸。”
两人眼神时不时往昀哥儿这儿飘,明摆着指桑骂槐。
昀哥儿假装没听见,理她们才是给她们脸了。
陆憬却是脸色一沉,昀哥儿总是遭到这样无端的恶意,这还只是他看到的,他没看的地方昀哥儿又遭受了多少呢?
他转头対昀哥儿温和道:“昀哥儿把耳朵捂上,免得脏了耳朵。”
昀哥儿一愣,似是没想到陆憬会在这个时候说话,却还是乖乖地捂上耳朵。
村里汉子是不会掺和女人哥儿的骂战的,免得丢了男人的面子,车上看戏的众人心里啧啧有声,都道陆憬护这昀哥儿护得真紧。
那说嘴的婆婆气得胸口起伏,儿媳赶紧拍她胸口帮忙顺气,脸上也是五彩缤纷。
后半程牛车上便没人说话了,很快便到了镇上。
两人先去了一趟南街医馆找王大夫,上次过来时王大夫便告诉过昀哥儿,若要去县城卖药,他可以介绍医馆,不过后面话题岔开了便忘了提。
王大夫仔细与他们说了医馆的名字和位置,并且也预估了大概的价位,怕他们人生地不熟被蒙骗。
昀哥儿再三道谢,王大夫笑着道:“不用谢我,我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昀哥儿觉得有些対不住王大夫,诚恳地回道:“恐怕要辜负您的美意了,只是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王大夫有些吃惊,不过也并不强求,他笑着道:“如此也好,看来我那学徒和你是有缘无份了,你成亲时记得告诉我。”
昀哥儿有些害羞,还是认真道:“到时一定请您喝喜酒。”
两人出了医馆往车坊走去,昀哥儿侧头去看陆憬,从刚才起他就不说话了,不知道怎么了。
陆憬脸上一片平静,心里却在咕嘟嘟熬醋。
他想到有一个人默默注视着昀哥儿,喜欢他,找人给他说亲,若是自己再晚一点表白心迹,昀哥儿是不是就和他见面了?或许也会喜欢上他,和他成亲。
陆憬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补,越往深想脸色越沉,昀哥儿一头雾水,频繁地侧过头看他。
两人很快走到车坊,陆憬上前和车夫谈价,谈好来回一趟一百文,两人便上了马车出发了。
马车很小,两个人坐在里面身体一侧完全贴到了一起,昀哥儿还想着陆憬之前脸色不好的事,此时只有他们两人,他便问道:“陆大哥,你怎么了?从医馆出来脸色就不好。”
陆憬不想把自己阴暗的小心思展露给他,便笑道:“没怎么,就是医馆的药味闻多了头晕。”
昀哥儿不信,“你之前和我来医馆都没有这样,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因为王大夫给我说亲?可是我都拒绝了呀。”
陆憬无奈,侧身把昀哥儿捞到怀里,低头压在他肩膀上。
昀哥儿便不说话了,他发现陆大哥真的很喜欢抱他。他本该推拒的,按照他从小的见闻,夫夫之间应该相敬如宾;就算村里的夫妻,也没有这么黏糊的,这样是会被人笑话的。
可是他心里的甜蜜和欢喜又如此鲜活,他最终还是顺从自己的本心,抬手环住了陆憬的腰。
路程太长,行到一半昀哥儿便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陆憬低头看着昀哥儿熟睡的脸,抬手轻轻捏了一下。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变得这么幼稚,为了一个他和昀哥儿都没见过的男人吃醋。
昀哥儿感觉到他的骚扰,把整张脸往他怀里侧了侧,陆憬见他整张脸都埋在自己衣服里,怕他呼吸不过来,又轻轻把他的脸转过来。
他的心里流淌着一股宁静欢欣的暖流,仿佛之前受到的伤受过的苦都能被这股暖流所抚慰。
他紧了紧抱着昀哥儿的手,轻轻勾起嘴角-
两人到县城时已经午时,便决定先找地方吃过午饭后再去医馆。
车夫把车赶去了县城的车坊,他们要回去时直接去车坊找他就行。
停云县地处运河节点,码头上每天来往的商船络绎不绝,因此算是经济十分发达的县城了。
街上十分繁华,酒楼饭馆遍地都是,布庄首饰铺也比镇上的要大很多,路上行人穿着富贵,许多行商打扮的人出入酒楼饭馆,一派繁荣景象。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挑了一家看起来非常热闹的小饭馆吃午饭,县城的消费比镇上高些,两个炒菜一个热汤花了一百零五文。
结完账,陆憬向店小二打听道:“请问和盛医馆怎么走?”
店小二热情地引他们出了店,伸手指道:“客官您沿着这条街一直走,走到云生酒楼的那个路口右转,往里没多远便是和盛医馆了。”
陆憬谢过店小二,带着昀哥儿往小二指引的方向走了。
县城比镇上大很多,两人走了半刻钟才走到医馆,和盛医馆光是门脸就有三间,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虽然不在主街也十分热闹。
两人进了医馆,昀哥儿带着陆憬来到药柜子前,医馆的药童正在柜前抓药,见两人过来,询问道:“二位可是要抓药?药方给我就行。”
昀哥儿应道:“我们有药材要出售,不知你们管事的可在?”
药童本想说有什么药材拿来给我看便好,不用劳烦管事的,可见他二人气度不俗,而且也没有大筐小筐地带着药材,便猜测可能是笔大生意。
他很有眼色,当即便把二人请进了内堂,又去请主管这些事务的张大夫,张大夫见到两个眼生的年轻人还有些疑惑,等陆憬把扶杞根拿出来,他却眼睛一亮。
这种品相的扶杞根已经非常不错,更别提这一株采摘得当保存完整,已是十分难得了。
张大夫很快整理好表情,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压压价,这种品相的名贵草药在县城里或许没人追捧,但是一旦送到府城的总店,一定能引起高管富户竞相出价,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昀哥儿见他不说话,便先一步开口道:“不知您可认识折溪镇南街医馆的王大夫?正是他指引我们来这里卖药的。”
张大夫一怔,王大夫医术好,他们总店都曾招揽过他,他却只想待在折溪镇,张大夫自然是认得的。他明白过来这是懂行的人,便也不再继续想压价的事。
他坦然道:“自然是认得的,既是熟人,这株扶杞根我便以一百二十两的价格收了,你可同意?”
昀哥儿转头看了看陆憬,陆憬微微点头,他便也干脆应道:“成交。”
张大夫去取银票,昀哥儿很开心地转头看向陆憬,陆憬温柔地笑了笑,夸道:“昀哥儿真棒。”
陆憬发现昀哥儿其实很会谈生意,不怯场,条理也很清楚。相处越久越能发现昀哥儿的好,幸好他没有错过昀哥儿。
张大夫很快便取了银票出来,昀哥儿接过来点了点,很自然地交给陆憬,陆憬也不推辞,县城人多手杂,放在他这里会更安全。
张大夫客气地送他俩出来,并且告诉他们以后如果还有好的草药可以继续送来这里,昀哥儿应了,礼貌地和他道别。
两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昀哥儿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陆憬发现他心不在焉,便直接问了出来。
昀哥儿也是走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会不会太抢陆大哥风头了,一般家庭都是汉子当家,若是哪家媳妇抢在汉子前头做了主是会让人不喜的。
他怕自己惹陆憬不高兴,心里有些忐忑,听陆憬问他怎么了,他便小心措辞道:“陆大哥,下次还是你来卖药吧。”
陆憬疑惑道:“怎么了?你比我更熟悉草药,而且你做得很好,怎么想到让我来?”
昀哥儿见他是真的没有介怀的意思,松了口气,解释道:“我怕我抢在你前头做主让你不高兴了。”
陆憬失笑道:“术业有专攻,怎么,怕我怪你比我厉害吗?”
昀哥儿认真道:“陆大哥有胸襟,自然不会这样。”
陆憬佯怒道:“那刚才还担心我生气的人是谁?”
昀哥儿装傻:“噢,是谁呀?”
陆憬哭笑不得,轻轻敲了下他的头,“别多想了,有什么事也不要憋在心里,问我就是。”
昀哥儿捂着额头点点头。
两人在县城逛了逛,只买了些糕点便回去了,生活用品镇上都有,而且马车很小,没什么空间给他们装更多东西了。
回程只花了一个时辰,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去坐牛车的地方,将将坐上牛车便出发回村了。
这一天舟车劳顿,两人都累了,回到家吃完饭洗漱了便回屋休息-
次日清晨,昀哥儿早早地起来做早饭,他这两天心情愉快,看蒸笼里的馒头都觉得可爱。
陆憬也没有多赖床,他今天有正事要做。
吃完饭,陆憬便出门去了镇上,村子里的媒婆他都得罪了个遍,想也知道不会接他的生意,而且她们都说过昀哥儿的坏话,找她们他也嫌膈应昀哥儿,于是便决定去找镇里的媒婆。
他対镇里不熟,便先去了云堂酒楼,王掌柜听他打听媒婆,纳罕道:“你这是找媒婆给自己说亲?看上哪家姑娘了?”
王掌柜也曾动过给陆憬介绍亲事的念头,不过被陆憬拒绝了,那时他还说自己不想成家,不过两个月,怎么突然转了性?
陆憬笑道:“是我找媒婆提亲,不是姑娘,你见过的,第一次来酒楼时与我一起的小哥儿。”
王掌柜回想起那小哥儿的面容,确实是一等一的好相貌,他佯怒道:“原来你早就相好了,我要给你介绍亲事时却说不想成亲来搪塞我。”
陆憬冤道:“我那时确实这么想的,只是后来开窍了。”
王掌柜想到他之前半个月没来那次,好像就是说家里人摔伤了,似乎就是自那之后,陆憬整个人的状态就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王掌柜便猜测恐怕陆憬就是那时开了窍,他真心实意地恭喜道:“恭喜陆兄弟得偿所愿,到时可千万要请我去喝杯喜酒。”
陆憬笑着道谢:“一定。”
王掌柜从出生起就在折溪镇,十五六岁当了酒楼小二,一步步升上来做的掌柜,他交游广阔,镇上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镇上也有三个媒婆,有两个是什么媒都接,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只要能撮合成功,介绍费到手后两人是成怨偶还是爱侣,便不关她们的事了。
剩下的张媒婆却有原则得多,一看就会成怨偶的她不接,哄骗单纯姑娘哥儿的她也不接,她说成的媒后面基本都是和和美美的,因此口碑极好。
王掌柜便推荐了张媒婆给陆憬,陆憬依着王掌柜指的路去寻张媒婆,走过主街,转进折花巷,巷子里第三家便是张媒婆家。
他敲了敲门,很快便来了一个年轻妇人开门,她看了看陆憬,了然道:“可是来寻我婆婆说媒的?”
陆憬点头,年轻妇人把他引进了堂屋,让他稍候,她随即转进了西厢房,不一会儿,一个打扮素净的妇人便进了堂屋。
妇人约莫四十来岁,在家里并没做媒婆打扮,面目和善,眼神却能看出精明。
张媒婆进了堂屋,见了陆憬心里便赞了声好,饶是她说媒多年,这么俊朗的男子也见得不多,她已经开始好奇是怎样的姑娘能得他青睐了。
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这位公子可是要找我说媒?”
陆憬彬彬有礼地应道:“正是,我叫陆憬,家住清溪村,想请张媒婆为我到同村的薛家提亲。”
陆憬又给她说明了两人的情况,张媒婆没想到他竟是要给一个小哥儿提亲,而且听下来小哥儿家中只有他一人了,这样看来家世也不怎么好,只是这也足以说明他対小哥儿确是真心实意。
张媒婆最爱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因此没多犹豫就接下了这桩媒。
陆憬按照张媒婆列的单子去镇上买,村里提亲的礼一般是三样点心,一対鸡,有条件的还会添匹布。
陆憬在这之上都翻了倍,布也挑了两匹,除此之外,他还另备了一份礼。
置办妥当后他便带着回了村,却没回家,而是绕去了村长家。
村长正在院里逗孙子,见了陆憬笑着招呼他坐。
陆憬递上另备的那份礼,拱手道:“陆憬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我想跟昀哥儿提亲,只是他家中已无亲眷,想请村长帮他主持亲事。”
村长夫人赵氏也在一旁,闻言吃了一惊,她可是知道的,村里好几家都想跟陆憬结亲,没想到他最后竟自己选了昀哥儿。
村长接过陆憬递过来的礼品,是镇上王氏点心坊的各式点心盒子,这在村里绝対算是份厚礼了。
他倒是不太惊讶,他之前就猜到陆憬的转变恐怕和昀哥儿有关,现在这样便是验证了他的猜测是対的,他笑呵呵道:“这有何难,可是已经请好了媒婆,何时上门?”
陆憬笑道:“请了镇上的张媒婆,约定好明日巳时末上门,到时便麻烦村长到薛家旧宅了。”
村长听他去镇上请了张媒婆,便知道他対昀哥儿的重视了,他应承道:“明日我和你婶子一起过去,到时昀哥儿不懂的我让你婶子教他。”
陆憬应道:“这样最好不过了,先谢过村长和婶子了。”
吴氏笑道:“许久没主持亲事了,我也来沾沾你家的喜气。”
陆憬再次拱手谢过村长夫妻二人,便背着东西回了家。
昀哥儿见他买了这么多东西,出来帮他接,陆憬笑着挡开他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捏了捏,“昀哥儿,我请了媒婆明天上门提亲,你巳时回那边旧宅去等我上门好不好?”
昀哥儿一愣,没想到他今天是去做这个事,之前只说了要去镇上买东西。
陆憬温和道:“村长和村长夫人答应去帮你主持亲事,他们也会提前去的,你不懂的他们都会教你,别紧张。”
昀哥儿心里已经开始紧张了,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次日,昀哥儿早早地回了旧宅,他打开门看着熟悉的院子,鼻子发酸。
爷爷已经离开他快半年了,这半年里,他经历了绝望,又因为陆憬重拾希望。
今天他和陆憬就要定亲了,他想,爷爷若是知道他的临终托付促成了自己的姻缘,九泉之下一定也会为他开心的。
昀哥儿打了水收拾屋里,久无人住,到处都落满灰尘,尽管今天只是在这里走个仪式,昀哥儿还是用心地把里外都打扫擦拭了一遍。
他刚收拾干净,烧了水放到堂屋,村长夫妻便来了。
昀哥儿规矩地打了招呼,“村长伯伯好,婶子好。”
赵氏之前没怎么见过昀哥儿,更多的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的闲话,昨晚还在跟村长嘀咕,不知道陆憬怎么就选了他?
村长老神在在,断言道:“昀哥儿身上必定有别人不及之处,陆憬青年才俊,见识不凡,他能看上的人不会差。”
赵氏半信半疑,不过村长看好陆憬,小儿子也与他交好,她不管怎样都会看在陆憬的面子上好好対待昀哥儿。
此时她见昀哥儿乖巧,也不由得心生喜爱,上前亲热地拉住他,张口就是一段长辈式的夸赞:“昀哥儿出落得可真漂亮,我在镇上都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呢。”
昀哥儿没有和这么热情的婶子打过交道,他能感受到赵氏対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夸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露出个乖巧的笑。
赵氏越看他越喜欢,拉着他的手带他进屋,转头対村长叮嘱道:“当家的,你在院里等等。”
村长叼着烟斗,笑着点点头。
赵氏带昀哥儿进了堂屋,打算教给他定亲的流程,昨天陆憬根据张媒婆的吩咐让昀哥儿分别写了两人的庚帖,此时他把自己的那份取出来交给赵氏。
赵氏不认识字,却也能看出这份庚帖字体娟秀,甚至比她看过的李童生的字写得都好看,她赞道:“这是陆猎户写的庚帖?字可真好看。”
她倒是没想到陆憬打猎这么厉害,字也写得这么好,看样子应该是个读书人,却留在他们清溪村打猎,这可真是个奇事,她打算回去后再好好找当家的八卦一下。
昀哥儿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是我写的。”
村长夫人这下是真的惊奇了,村里的女子哥儿没有一个是识字的,结果昀哥儿不仅识字,还写得这么好,她心道:难怪陆猎户看上昀哥儿,又漂亮又识字,怕是镇里的小少爷也比得上了。
她嘴里也一连串地夸道:“昀哥儿可真是不得了,字写得这样好看,我瞧着比我家当家的好多了。”
村长上过启蒙班,因此能写能读,村里分家卖田都要他来写契书,积年累月下来字也练得很是周正了,只是比起昀哥儿来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差距。
赵氏见昀哥儿被夸得很不好意思,知道他脸皮薄,便歇了话头。
她怜惜昀哥儿没有长辈,之前薛老大夫也不会教他这些,便把能想到的都一股脑儿跟昀哥儿说了。
昀哥儿记忆力好,此时乖乖地听着,也都记在了心中。
村长夫人说得口干,抿了口水,回想了下没有什么遗漏了才作罢,她叫了村长进屋,三人便一起等着媒婆和陆憬上门。
巳时末,张媒婆和陆憬准时到了薛宅。
张媒婆一看到昀哥儿就眼前一亮,之前她还好奇,现下却觉得光看外貌这两人也很是登対了。
她笑着上前和村长夫妇寒暄,夸奖昀哥儿的话一连串不重复地往外冒,陆憬対着昀哥儿露出个笑,把背篓放了下来。
张媒婆取出陆憬的庚帖,和赵氏手中昀哥儿的庚帖进行交换。
陆憬和昀哥儿情况特殊,三书六礼中的纳彩与问名便算是合并了,双方都有意,便直接走定亲的流程。
两人定完亲后,需要择良辰吉日做成亲的日子,成亲前几日陆憬需要将聘礼送到昀哥儿家中,最后陆憬迎娶昀哥儿,整个流程才算结束。
由于陆憬打算先盖新房再成亲,因此成亲的日子还得往后,张媒婆顺利地说完这桩媒,笑呵呵地离开了。
村长和赵氏看着陆憬带来的礼,暗自感慨陆憬大方,他家已经算是村中富裕的人家,给几个儿子提亲时也从未买过这么重的礼。
陆憬笑着対村长夫妻二人道谢,“之后亲事操办还得麻烦村长和婶子了。”
赵氏这半天和昀哥儿相处下来対他十分喜爱,笑着道:“选好日子告诉我们,别的不用担心,婶子给你们操办好。”
陆憬笑意更深,猜到赵婶子态度突然变得这么熟稔想必是昀哥儿讨了她的喜欢,他拱手道:“多谢婶子。”
昀哥儿也跟着道:“谢谢婶子。”
赵氏满脸笑意,越看他俩越觉得般配,越发觉得村里传谣言的都是些眼盲心黑的。
此间事了,陆憬跟村长说起了想盖房的事。
“村长,我打算成亲前盖个新房,不知道是怎样的章程?”
村长心里微微讶异,盖房连着成亲,这可不是一笔小钱,看来陆憬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能赚钱。
他耐心地介绍道:“村里盖房需要先买宅基地,宅基地比粮田便宜些,一亩三两银子;然后买了材料再请相熟的人家去做工,一般一天给二十文包一顿饭,不包饭的话便多给些,一般请十几个人十来天就能建好。”
“不过你现在要盖房,村里马上开始春耕,怕是找不到人。”
陆憬道:“可有专门的施工队?”
村长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花费便要比在村里请人高许多了。”
他知道陆憬対这些都不了解,继续介绍道:“镇上的施工队造一座村里的房子起码八两,不包含材料费,不过好处便是不用多操心,房子建得也好。”
陆憬前后一盘算,便决定请施工队来修。
村长点点头,又问他打算把宅基地买在哪里,还是就推了现在的房子重建新房。在他看来,陆憬现在的房子太偏了,不如把新房起在村南,有左邻右舍还方便照应些。
陆憬笑道:“我和昀哥儿商量过了,打算就买在这房子旁边,这样离雾霭山也近,我们上山打猎采药都方便。”
山下房子没有路,实在不够方便,山脚左右无人虽然清静,但是昀哥儿一人在家时他总有些担心。薛家旧宅本来就是村子最南边的一户,他们把房子建在这旁边也很清静。
村长点点头,“那你确定好后改日来寻我去量便是。”
陆憬拱手道谢,客气地送走了村长夫妻。
一切结束,陆憬回头看着昀哥儿,眼里蕴着很深的笑意,他终于和昀哥儿顺利定亲了。
昀哥儿抬头便撞进陆憬温柔的眼神,他有些害羞,不过更多的是开心。
两人收拾好陆憬带过来的礼品,背上一起往山脚下走了。
村长夫妻离开薛宅后往家里走去,正值午时,许多人家都在吃饭,村里吃饭不讲究,很多汉子端着碗蹲在院门口三三两两地边聊天边吃饭。
此时见村长夫妻二人从门口经过,都笑着招呼。
“村长伯伯来吃饭。”
“村长这是要去哪儿啊?”
村长笑着回答:“不吃不吃了,这就回家去吃。我刚从薛家回来,陆憬和昀哥儿定亲,我去主持亲事。”
因为村长这两句话,清溪村的气氛再次火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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