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好冷。
谢绝眼瞳暗淡失神，以自己为中心形成了数根尖锐的冰棱，像是荆棘丛林一般朝外绽开, 将他包裹得好似一只刺猬。
不敢攻击，只敢防御。
他想要等待那个和他立下约定的人。
隐匿在暗雾蒙蒙中的十几名敌人也不敢轻易靠近，他们愤怒又心头发毛的看向了断气的同伴——冰棱之外, 堆积着几具哨兵的尸体，无一例外全都血肉模糊, 像是被野兽撕咬而死。
鲜血仿佛开花一般，蔓延在地面上, 竟生出了诡异的美感。
“都快神志不清了, 竟然还这么难对付！”
其中一人骂咧咧的说。
谢绝机械的防御着，好似一具提线木偶。可周围的十几名敌人依旧蠢蠢欲动，仔细观察着他的模样, 倘若他展露出任何的软弱, 就会遭受强度更大的攻击。
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谢绝的肺部吸到了一口充满了寒冷和血腥的空气，那是他的异能凝结的冰棱所带来的。
没想到有朝一日, 他竟会嫌弃起自己的异能。
太冷了, 一点儿……也不像她。
谢绝嘴唇嗫嚅, 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是极限，可他必须要争取时间, 等待季沉嫣来到此地。
说话啊……该死！
理智是一回事, 真正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谢绝咬了一口舌尖, 然而常用的疼痛刺激根本不管用，唯有想象季沉嫣时, 才令他恢复了一些理智。
谢绝朝着暗处大喊：“戚淮,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用这些受你蛊惑的人当替死鬼, 也不怕他们反叛？”
灾难日里没有向导陪伴的痛苦，他终于再度体会到了。
让人不爽。
暗处走出一个人，他全身都穿戴着精密的机械装，模拟着畸变种的形态。
“放心，在他们动念头反叛之前，你就已经畸变了。”
谢绝眼瞳紧缩，诧异的看着戚淮：“你的机械装形态怎么会是……”
这正是当时顾不去畸变的模样。
——虫类畸变种。
谢绝：“哈……戚淮，你的脑子真是有问题！”
大型的机械装必然会花费不少的心力，戚淮却制造出了虫类畸变种的模样。
哪怕顾不去死了，也想尽可能的靠近他吗？
真够病态！
戚淮对他的辱骂毫无反应，反倒平静的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想强撑着等待季沉嫣吗？可惜啊，你在来到这里之前，异能用得太不节制，你还能撑多久？或者说……你打算用畸变的模样见她？”
这一句话，深深刺痛了谢绝。
谢绝眼皮直跳，虽说态度依旧强硬，但已经将异能收回。
荆棘丛般的冰棱很快消失，化作一摊寒冷刺骨的水。
戚淮说得对，他的确不敢动用异能了。
没想到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深深惧怕起了畸变。
倘若两人重逢之际，他失去了自我意识，而是以畸变的模样同她见面，她……该哭成什么样啊？
光是想一想，谢绝便感到了揪心的疼痛。
他讨厌她哭。
这大约是谢绝为数不多的服软，戚淮露出一个笑容：“识时务。”
见此情况，伏击已久的哨兵们一拥而上。
当他们七手八脚的按住谢绝时，不禁暗自愕然，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对人类最强战力的谢绝动手。
内心涌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爽，谢绝的异能实在厉害，但……谁叫他没有向导在身边？
“嘿嘿……强行分开季沉嫣和谢绝果然是明智之举，他们两人加在一起太难对付了。”
“凑在一起又怎么了？季沉嫣的净化量也被谢绝耗光了，有什么可忌惮的？”
“谁让季沉嫣这个向导太超出常理认知？别啰嗦了，按紧一点！”
每一个人都可以欺凌他，那种暗爽使得神经都在颤栗，于是便使出了最大力气按压着谢绝。
谢绝额间青筋凸起，但凡使出一击，他们都会被震开，但现在连一击也不行。
谢绝的侧脸被按在地上，怒瞪着置身事外的戚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戚淮竟毫无掩饰：“你和季沉嫣都是重要的棋子，绝不能在畸变之前就死了。季沉嫣畸变的话，将成为感染源；而你畸变的话，应该是灾级畸变种。”
那双死水般的眼瞳里，透着无法看清的混沌。
谢绝忽然产生了混乱，总觉得戚淮便是失去季沉嫣的他。
这样死气沉沉的样子，他切身体会到了可怕。
一名哨兵悄声提醒道：“还剩最后三分钟房间就要移动了。”
戚淮淡淡的说：“知道了。”
不知为何，哪怕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们之间的对话，都能清晰的传达到谢绝的耳朵里。
自从来到地下四楼，谢绝压制的五感便被刺激得再度敏锐。
别的哨兵是难以忍受，他却是如鱼得水。
体内隐隐有些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难道真是污染越强，他就会变得越强吗？
还未等谢绝深想，头顶便传来了声音：“刚才不能对你使用异能，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他们要逼迫他畸变？
就短短的三分钟？笑话！
然而下一秒，便有一道电光窜起，落到了谢绝的身上。
比起屈长潇的异能而言弱上许多，但也足矣让人疼痛抽搐。
谢绝：“唔！”
疼痛袭满了大脑，身体一阵剧烈刺痛。
戚淮的眼瞳里无悲无喜：“反击吧，哪怕只有三分钟你也撑不下去。但只要你用异能，这点攻击对你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谢绝下颚青筋凸起，表情狰狞：“原来……你明目张胆的告诉我目的，就是觉得……我一定会顺着你的预设行动？哈……你太小看我了。”
戚淮叹了口气，冷淡的朝着其余哨兵说：“加大异能。”
戚淮毫无波动的语调，让众人不禁恶寒。
但对于折磨谢绝而言，他们都乐意之至。
昔日高高在上的S级哨兵，竟然连一丁点儿的异能都不敢使用，再也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了。
谢绝成为了待宰的羔羊，在重重剥开他的刺之后，终于露出了里面的软弱。
“谢绝阁下，你还记得我吗？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半张脸都被毁了。现在这里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是十年前事件的幸存者，是戚淮会长把我们救下来的。”
“放心，我一定松松你的硬骨头。”
在异能的作用下，谢绝的防护衣也变得焦黑，强忍着一次又一次的剔骨之痛。
谢绝仍旧轻蔑的说：“就这点能耐了？区区D级哨兵，啧。”
这已经是常人难以忍耐的疼痛了。
男人受到了挑衅，面色涨红的说：“D级又怎么样？折磨你正好！”
电光变本加厉，在皮肉上滋滋作响。
饶是S级哨兵体能再强，也要到达极限了。
谢绝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烂，仍旧嘴硬的说：“……以为我会怕你？再来啊！”
戚淮眼神的温度在一点点变冷，废物终究是废物，分明耐心的给出了那么多的时间，还是无法逼迫谢绝屈服。
戚淮咬下手上的黑色指套，露出枯槁瘦削的手指，朝着谢绝伸了过去：“你们退后，让我来。”
电光加大，如群蛇闪烁，机械装的确比D级哨兵更强。
“啊啊啊——！”
谢绝扬起脖子，像是一条濒死的鱼，浑身抽搐着。
片刻之后，他已被折磨得没有力气反抗，倒在了血泊之中。原本攻击性极强的长相，也被眼尾那颗红色泪痣弱化，展现着难得一见的脆弱感。
谢绝舔了舔满是血腥味的口腔：“狗日的，爷爷我当初在军部监狱受到的刑罚，比现在强多了，要想咬下我这根硬骨头，至少找个同等的S级来啊。”
戚淮表情未动分毫，“某种程度上，你像过去的我。”
谢绝快要失去意识，听到这句话后竟大笑了起来：“……有什么像的？你有我这么幸运吗？你所珍视的人不都死了？”
戚淮表情发冷：“冥顽不灵。”
机械装的电缆接触到了谢绝的皮肤，再度加大了点亮。
他又看了一样方才的D级哨兵，那人得到指令后立即同戚淮一起使用了异能。
下一秒，谢绝便陷入了短暂昏厥。
男人摸了摸后脑勺，生怕戚淮怪罪：“那个……会长……”
戚淮：“无妨。”
S级哨兵身经百战，哪怕短暂昏厥，身体本能也不会允许太久。
果不其然，谢绝很快又苏醒过来。
谢绝急促的喘息：“想折磨你可得快一点，短短三分钟，一眨眼就到了。”
戚淮：“季沉嫣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为了她一句话，你就毫不反抗？你的异能应该还保有几击吧？如果是以前的你，早就赌了。”
谢绝好似缓了过来，低低的笑着，语气里充满了嘲讽：“我一丝一毫也不赌了，你有什么招儿尽管使出来，折磨而已，你敢杀了我？”
戚淮：“……”
两人互戳了痛处，皆是拿到了对方的软肋。
谢绝：“嗤，如果你说我跟你很像，你应该明白吧？这种程度的折磨，也想让我屈服？”
戚淮紧抿着唇，看着他即将疯魔的模样，破天荒的询问：“季沉嫣对你而言，代表了什么？”
谢绝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问题：“她是我的骨，我的血，我的肉，你说她代表着什么？”
分明从未热烈的表白过，他却在敌人的面前说出口了。
戚淮微垂着眼眸，仿佛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刺入了他的心脏，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也被影响得激荡了起来。
这样淋漓尽致的爱恨，比他这样无趣的人生好上万倍。
可越是感知，越想要毁掉。
戚淮：“继续，直到激起他的反抗为止！”
男人吓了一大跳，连连催动了异能：“是！”
还从未见到会长情绪浮动这般厉害的时候，这是怎么了？
这一具机械装做到了全身覆盖，倘若不足够冷静便无法驾驭。
为了这一天，会长准备了足足十年，从来都是运筹帷幄，冷静理智的样子。
怎么临到关键的时候，反倒急起来了？
男人又一次又一次的催动异能，直到他的暴走率达到了极致，也没能让谢绝屈服。
男人突然紧张了起来，戚淮完全没有让他停下来的想法！他是想自己一起牺牲吗？
男人颤巍巍的喊：“会长……”
戚淮再度从机械装中伸出一根电缆，前端变换为锋利的刀片：“继续。”
男人呲目欲裂，抖动得犹如筛子。
这可真是头顶悬刀啊，加大异能是死，不加大异能也是死。
男人赤红了眼朝着谢绝大喊：“你快反击啊啊啊！”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谢绝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最先被逼迫到绝境、气急败坏的人是戚淮啊！
渐渐的，男人的身上出现了畸变痕迹：“呜呜呜……”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极深的恐惧涌上心头，男人眼球暴凸的倒在了地上。
戚淮：“废物。”
刹那间，男人的身躯不正常的膨胀，晶莹的紫色液体正从他的伤口滑落，取代了原本血液的颜色。
男人身体发癫般的抽搐，突然间发觉自己的防护衣某一角早就破坏，在污染严重的地方，也没有所谓的六个小时法则了。
“不要，我不想成为畸变种……”
男人在地上蠕动着，泪流满面的抓住他认为的唯一救赎，谁知刚触碰到戚淮的脚踝，便被一根巨大的钢刀刺穿的心脏。
男人死不瞑目，五孔流血的看着戚淮，到最后也没能闭上眼睛。
戚淮可惜的叹了口气：“看看，白白浪费了我的时间，三分钟已经快要到了。”
他毫不留情的抽出了武器，钢刀的鲜血也朝外飞溅。
众人：“……”
戚淮狠起来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看到戚淮的模样，他们甚至觉得戚淮只在乎谢绝和季沉嫣！
不……不会的。
他们才是戚淮的下属，他们有着共同的追求和信仰。怎么可能在乎那两人？一定是他们的错觉！
谢绝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哪怕处于弱势依旧狂妄：“我说过了，区区三分钟而已，你还剩什么招儿？”
戚淮眼瞳黝黑，轻柔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地面开始了剧烈晃动。
四周房间都在移动，资料室、初始感染物存放室、总控室——三个房间，已并排而立。
到了这一步，便是退无可退了。
所有人的目光皆放到了前方，忌惮着即将出现的季沉嫣。
突然——
一道刺目的亮光直射而来，众人下意识用手挡住了眼睛，却察觉到了两道人影窜出。剧烈的爆炸声响了起来，砖块朝外飞溅，竟将那个下移的房间摧毁了大半。
直到细碎的石头砸在身上时，众人才明白季沉嫣来了。
“那是爆炸啊，属于禹双成的异能！但禹双成的异能所剩无几，不可能使用那么多，难道季沉嫣又恢复净化量了？”
“快迎战，别愣着了，绝对不能让季沉嫣和谢绝汇合！”
众人撕心裂肺的大吼着，十几道人影如浪潮般一重重的堆积上来。
不光是他们，就连向来不动手的戚淮，也控制着机械臂，像甩着鞭子一样，弹开了所有的小型飞行器。
双方剧烈相撞，爆炸不光波及到了在场众人，也炸开了房间内一部分的电线。
裸露的电线时不时闪烁着滋滋光点，断裂成了两节，房间再度暗了下来。
伴随着黑暗降临，季沉嫣身后泛着微光的翼翅，便显得更加清晰。
所有进攻的哨兵皆是眼神迷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戚淮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哎……高级向导对低级哨兵的吸引力，可真够烦人啊。”
不是抱怨，只是叹息。
当初考虑到污染严重，才带了低级哨兵奔赴地下四楼，毕竟高级哨兵在灯塔实验室更容易产生畸变。
可一遇上季沉嫣，什么布置都成了空谈。
戚淮看向了那个被毁掉大半的房间：“原来资料被你们拿到了。”
禹双成的异能损坏了资料室，半毁的大门、裸露的电线、焦黑的墙面……放眼望去一片尽是狼藉。
季沉嫣稳住了身体，第一眼便看到了被异能捆住的谢绝。
太多的伤口，刺目惊心。
季沉嫣脑子里的弦突然崩断，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边：“谢绝！”
纵使听到了她的声音，谢绝仍未抬头。
他所做出的第一个动作，竟并非是朝着季沉嫣伸手，而是更加瑟缩的后退，谢绝用双手死死的拽住了自己的头发，拼命忍耐着什么。
“别……过来！”
谢绝呼吸急促，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电板短路，异样的能量正在他的周围波动。
戚淮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幕，满足的喟叹：“终于要开始了。”
步步紧逼，总算实现。
方才一直没有现身的章佳柠，缓慢的走向了人堆之中，单手撩开了自己的黑色兜帽：“戚淮会长，这你可说错了，还差最后一点点。但凡使用异能，谢绝的畸变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声若莺啼，婉转动人，干净得同周围格格不入。
章佳柠勾起红唇，充满兴趣的注视着季沉嫣和谢绝两人。
对于折磨匹配成对的哨兵和向导，她最喜欢不过了。
季沉嫣眼瞳紧缩，如今傻子都知道他们对谢绝做了什么，一股强烈的戾气和恨意涌上心头。
然而此刻谢绝体内异能暴动已成事实，他好似向外扩张的黑洞，贪婪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所有人都被一股施放的能量击倒在地。
季沉嫣受到了波及，不慎同众人一起倒下。
无差别的攻击开始了。
季沉嫣感受到头顶炙热的温度，艰难抬起头后，才发现谢绝的异能正在从‘冰’变成‘火’，中心的长椅燃烧了起来，快要被烧成炭块。
而谢绝始终坐在上面，似乎感知不到滚烫的温度。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季沉嫣拼命的想要靠近，可第二次的冲击再度冲向了她。
那是一股无形之力，打在身上时就像是一击重拳。
“唔！”
季沉嫣疼得连身体都难支撑。
“哈……就是这样，继续施放吧。”戚淮向来冷淡的表情里生出了一丝兴奋，语气残忍而凉薄，“我等待谢绝的畸变已经太久了！”
季沉嫣：“不……不要！”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见到了让她最害怕的场面。
季沉嫣的双腿没了力气，便用爬的姿势，哪怕地面的鲜血已染红了她雪白的面颊，每前进一步都是痛苦。
“再等等我啊。”
“是我来迟了。”
“让我做什么都好，道歉也好，求求你……不要在我面前畸变。”
一句又一句哀求的话，从她的口中道出。
谢绝几乎要虚脱，脸上带着季沉嫣从未见过的苍白，隐隐有些发青。
他难以控制身体里的能量，早在来到灯塔实验室，他便察觉到了异样，没想到会在此刻爆发。
谢绝张了张嘴，想要说出安慰的话，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一旦畸变，就来不及了。
季沉嫣因能量波及而无法靠近，狠狠锤击着地面：“可恶！”
明明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却无法靠近谢绝。
章佳柠：“可不能再让季沉嫣和谢绝凑到一起，戚淮，你不会过问我做什么吧？”
戚淮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季沉嫣诧异的看着她：“为什么……你能……”
“我是A级哨兵，又很快要成为S级，和那帮废物不一样，受到谢绝能量激变的影响自然更少。”章佳柠恶趣味一般的使用了异能，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超过了正常分贝。
所有人都难忍的捂住了耳朵，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章佳柠你这个疯子，谢绝已经不正常了，你还要雪上加霜！”
“妈的，光是忍受谢绝的能量激变，就已经足够难受了，还要忍耐章佳柠的异能攻击。”
章佳柠：“嘻……你们知道什么？就是要这种时候才要使用。”
季沉嫣和谢绝已被逼到绝境，只差最后一把火。
至于波及到同伴？
嗤，关她什么事！
章佳柠虽然不受影响，却在靠近季沉嫣时，每靠近一步她身上的防护衣便破碎一步。待完全抵达季沉嫣身边，防护衣已经碎成了渣。
这里可是地下四楼，污染最严重的区域。
众人不禁满脸惊愕：“章佳柠，你……你是想畸变吗？没了防护衣，这么严重的污染，你又能坚持多久？”
章佳柠迷醉了一秒：“底牌就要有底牌的自觉，我本来就有那个打算。”
众人：“……”
什么……？
他们竟然要跟这种疯子为伍！
章佳柠用枪口指向了季沉嫣的脑袋，眼瞳里透着混沌：“谢绝，你还不用异能吗？你的向导可要死了呢。”
原来她打的这个主意？
季沉嫣咬破了嘴唇，催化着体内的赤红色精神丝，犹如绳索一般捆绑在了章佳柠的手腕上。
“……休想！”
精神丝天然影响哨兵，更何况是A级向导。
章佳柠眼瞳微微失神，手指抖了起来，季沉嫣的精神丝竟然想强行撬开她的精神表壳，钻到她的精神海里。
可下一秒，精神丝又被戚淮切断：“佳柠，继续。”
章佳柠烦躁的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倒是着了道，她的确很厉害，快要油尽灯枯还能使出A级向导专属的精神丝攻击。”
倘若不是季沉嫣力竭，不敢再动用夏娃之卵，孰胜孰负还不清楚呢。
精神丝就是向导的一切，哪怕已经变为不正常的赤红色。
戚淮切断精神丝，便直接对季沉嫣造成了伤害。
季沉嫣的精神海激荡，同谢绝的连接竟在减弱：“……唔！”
那一刀可太疼了。
章佳柠揪住了她额间的头发，轻声细语的说道：“喂，别逞强了，区区向导还想保护哨兵？”
哪怕语气温柔，也掩盖不住尖锐。
季沉嫣眼带恨意的看向了她。
内心突然多出一个声音，即将孵化的夏娃之卵，正亲昵的缠着她，蛊惑着她放任黑暗的情绪。
‘既然所有人都想把你逼到死角，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只要你稍微放松一点点控制，情形便要彻底逆转。’
‘你知道的，你有这个能力。’
季沉嫣咬了下舌尖：“闭嘴！”
章佳柠原本只想逼迫谢绝，却察觉到了季沉嫣的异样：“真是意外之喜……”
她不再拽着她的头发，失去支撑的季沉嫣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季沉嫣痛苦的拱起了身体，指甲在地板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抓痕。
她想要彻底驯服夏娃之卵，可真的太痛了。
章佳柠面露得意：“你的体质很特殊，好像接触时间够长匹配率就会提高？这么久了，谢绝都没对你完全刻印？”
她朝着她伸出了手，生出了几分恶意。
“我倒是想试试看。”
一时的恶趣味，却终于触碰到了那条不该触碰的线。
处于异能暴动中的谢绝有了反应，低下的头缓慢抬起，透过了根根染血的发丝，充满了野性和戾气：“你敢碰她？”
谢绝一时收敛了激变中的能量，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章佳柠的唇角上扬：“这么护着啊？那我更感兴趣了。”
谢绝周身的气压更低，状态比季沉嫣更加不正常，那一丝被重重压抑的疯狂，即将彻底得到施放。
季沉嫣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谢绝，不要使用异能！”
谢绝的身体起了反应，刚要使用便瞬间收回。
章佳柠气急败坏：“饲主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还被驯化得这么乖巧？！”
章佳柠的耐心被耗尽，方才只是说说而已，现在当真想要季沉嫣。
正当她朝着季沉嫣伸出手时，危急关头，一道身影猛地朝着前方奔袭而去。
骆玥张开了嘴唇，大量的线虫从喉咙里伸出，竟活活将章佳柠的面颊啃成了肉骨头。
太过突兀，甚至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章佳柠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
众人：“……”
这一幕何等凶残，看得人遍体生寒。
极度的惊惧刺入心脏，仿佛绵密的细针，他们不禁牙关打颤，生怕成为下一个对象。
一击电鞭拍来，打在了骆玥的背脊上，令她痛得松开了章佳柠。
可被啃食了一半的尸体，看上去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骆玥愤恨的看向戚淮，喉咙深处发出威吓般的低吼。
比起人类，更接近兽类。
骆玥的异化已经很深了。
戚淮头疼的看向季沉嫣：“竟然又着了你的道，被逼成那样才使出了手牌。章佳柠分明都自愿成为畸变种了，真是可惜。”
看来屈长潇已经死了，不然不会这么久都没现身。
看到自己的计划一个个被击破，真是让人烦闷啊。
“你既然把骆玥藏了这么久，那为什么不多藏一段时间？”
“现在用出来，岂不是不划算？”
季沉嫣：“你手上的底牌也不多了吧？章佳柠可是A级哨兵，一路上你一定舍不得让她动用异能，现在她却成为了骆玥的‘食物’，不划算的是你！”
戚淮眼皮直跳，一股挫败感涌上心头。
线虫之核确定就在骆玥的体内，现在还吸收到了新的‘食物’，只会变得越来越难缠。
果不其然，骆玥身上的线虫不仅得到了更好的控制，还在进一步被激活。
季沉嫣虚弱的从地上站起身：“骆玥，周围的哨兵全是你的食物，吃光他们！”
恐怖的速度在黑暗里游走，犹如一把穿行的飞剑。
众人如梦初醒，没能来得及逃离，又被跃来的人影咬住了面颊。
“啊啊啊——！”
浓郁的血腥味传来，很快那人的上半身便成为了森森白骨。
戚淮的电鞭再度朝着骆玥打去，没想到自己安排的最强武器，反倒落入了季沉嫣的手中。
骆玥受到攻击，吐出了一口血。
众人定睛一看，才瞧见这哪里是血，而是一口扭动的黑色线虫。在离开人体之后，又很快枯萎死去。
“嘶……”
太吓人了。
他们的情绪陷入崩溃，完全忘记了反击，如作鸟兽逃离。
骆玥捂住了被电鞭抽打得露出血痕的面颊，看到戚淮终于展露了懊悔和慌乱的表情，她的内心竟诡异的伸出了一丝快感。
她的大脑一定有部分坏掉了吧，不然又怎么可能想要笑出声？
骆玥已无法控制身体，站姿就像是弯腰的猴子，手臂无力下垂。
她看向谢绝，没有继续吃下周围的‘食物’：“感谢我吧，我给你留了晚餐。”
谢绝：“……”
骆玥：“我就当接收到你的信号了。”
她很快向着中间冲去，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
戚淮察觉到她的想法后，表情生出一丝龟裂：“阻止她，不能让她接近谢绝！”
众人：“可是……”
戚淮：“现在的骆玥根本不足为惧，但线虫之核回到谢绝身上就不一定了！”
季沉嫣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到底是骆玥优先将线虫还给谢绝，还是谢绝被刺激得使用最后一次异能，这是一场比拼。
其中一名哨兵迅速按下了提前准备的按钮，牢笼般的铁网缓缓落下，将两边的战斗阻隔。
虽说方才没能完全破解总控室的防护，但至少破解了最表层。
休息了片刻，季沉嫣也恢复了一丁点儿的体力。
“骆玥，我来帮你。”
季沉嫣抽出了体内所有的赤红色精神丝，快速编织出了精神体的模样。
虎鲸的身躯在慢慢放大，游动在骆玥的身旁，为她阻隔了一切攻击。
众人看到精神体时，不由面露震惊。
“灯塔实验室那么强的污染，明明没人敢用精神体，妈的……A级向导真够难缠。”
“别感叹了，她可是敌人！”
方才忍受了那么多屈辱，原来就是为了现在的反击！
骆玥看着游动在自己身边的精神体，难得的感受到了热血沸腾，快要让她忍不住发笑：“哈哈哈……戚淮你就是个笑话！”
不仅是哨兵们的攻击，连戚淮的电鞭都难以靠近骆玥。
若非有提前布下的防护栏，恐怕骆玥已经成功接近谢绝了。
戚淮久违的受到了挑衅，按下了按钮，终于连身上最后一丝肌肤，都覆盖了冰冷的钢铁。
扭动灵活的长鞭以戚淮为中心点，朝着四周伸出，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只畸变种。
不是电鞭，而是刀鞭。
“你真是激怒我了。”
骆玥本能犯怵，却看到后方的季沉嫣悄然接近了戚淮，似乎还想要攻击他，但季沉嫣根本没有体力再躲开，身体多处都被刀片划伤。
骆玥：“……”
季沉嫣可是连最后的力量，都凝聚成了精神体，用来保护她。
到这种时候了，自己竟然还对戚淮有惧怕感，真是太丢脸了。
反正……
她也快要成为线虫的食物了，现在不搏何时再搏？
骆玥面颊扭曲，操控着线虫，学着屈长潇一样腐蚀着栏杆：“……唔！”
不得不说，戚淮对自我的控制力，甚至比部分哨兵都要出众。
机械扭动的角度变得无比刁钻，季沉嫣每一步的靠近都变得无比困难。
眼前一片虚黑，快要就此昏厥。
不……已经近在咫尺了，不能放弃！
季沉嫣拽起短刀，接下了戚淮的刀鞭攻击，双方刀刃发出金石撞击之声。
戚淮的唇角缓慢弧度，又转瞬消失，好似镜花水月：“瞒下骆玥的存在，很棒的反击。不过我深知骆玥的性格，她永远怯弱，不会为你战到最后。”
季沉嫣终于接近了戚淮，拽住了其中一条长鞭，用尽全力狠狠扯了过来。
戚淮胸口的机械覆盖被毁，季沉嫣终于刺伤了他。
可下一秒，另一边的骆玥竟出了岔子。
戚淮操控着长鞭，不知何时伸到了那边，还偷袭了骆玥。
眼下不光是季沉嫣被逼到了绝境，戚淮同样如此，哪怕预测到自己会受伤，戚淮仍要先干涉骆玥。
季沉嫣慌忙的喊：“骆玥！快躲！”
这种情况下，决不能失去骆玥。
哪怕派出虎鲸保护她，也终究不是正常状态下的虎鲸，精神丝仍未恢复，力量也大大减弱。
虎鲸长啸了一声，尾部挣扎用力，却没能护下骆玥，如凋零的花瓣一般散开。
季沉嫣痛得身体摇晃，精神海再度受到重创。
可恶，若是能够破开中间的铁栏就好了，哪怕骆玥重伤也能直接过来同她汇合。
快想想啊，还有什么办法？
[收到。]
滋滋滋——
强力的电流，将防护栏的机关破坏，人工控制彻底失效。
季沉嫣很快便听到了新的播报，禹双成的意识沉入得更加深入了。
[87%。]
[88%。]
[89%。]
可也正是因为禹双成抵达90%，又离总控室十分接近，才能出乎意料的制造出那一击。
防护栏成功解锁，将原本分割的房间，又重新合拢成为一个。
“……禹双成？”
戚淮站稳了身体，戒备的说道，“你果然还是选择了季沉嫣。”
不管百分比还剩下多少，禹双成都不会再犹豫了。
黑烟深处，一具摇摇晃晃的身体缓缓走来。与此同时，房间内所有电线皆像是有了意识，强行从墙体中拔出，直插在了那具身体之中。
那是禹双成的躯壳，同样也是他最强的‘武器’。
前方如蜂蜜般的小型飞行器，从禹双成那具毫无生机的身躯里飞出。
那么多的数量，好似将他的躯壳掏空。
禹双成不再拿自己的人类身躯当做主体，而是以一个旁观者操控着‘它’：[我不会再允许你肆意妄为了。]
戚淮捂住了伤口，闷笑道：“你是想舍弃自己回来的机会吗？永远的和灯塔实验室融合在一起？”
禹双成的异能只够使用一次了，这是最后的交换。
禹双成：[最后一次使用异能，当然得物超所值。]
他憎恨过，逃避过，懊悔过，懦弱过，如今却想承担这最后一次。
不过在沉入极深后又来了个急刹车，他才离开一小会儿，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带着别扭的生涩感。
禹双成艰难的掌控着身体，知道自己或许应该用更加强烈的情绪去冲击，才能暂缓那种生涩感。
但他的思维已经太像是机械，再难回到人类模式。
到底……有什么办法？
戚淮发觉一丝怪异：“怎么了？不动手？”
不能被他看出来！
禹双成在内心祈求着，拜托了……拜托了……一定要支撑到最后啊。
哪怕现在冲击他的感情，是曾经最令他不耻的，对向导的憧憬。
[戚淮，你急什么？]禹双成迟疑的问，[季沉嫣，我想知道一个答案。所有人都觉得，‘他’的诞生是个错误，因为有‘他’的存在，我才得到了逃避的机会。]
一点点刺激就好。
他像是咬碎了牙齿，挤出了这些话：[你也那样看待吗？]
季沉嫣：“可是……我在高金成和你之间，能立即相信你的原因，就是因为曾经跟‘他’并肩奋战过，‘他’也是07小队的成员。”
禹双成：[……]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松快的、酸涩的、却又糟糕透顶。
或许他对向导的渴望，并非是追寻向导，而是想要为自己选择第二条路罢了。
长久以来，他都想要问，为什么要选中我？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
但没有人会回应。
而‘他’，则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救赎。
甚至真的有一段时间，禹双成自己也觉得可笑，自己欺骗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又算什么救赎？
“……我只要一点点刺激罢了。”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给我那么多？”
禹双成拿回了身体控制权，“季沉嫣，站起来，去谢绝的身边。”
不管承不承认，他都是在以这种炙热的东西，去对抗日渐成为机械的自己吧。
他的异能和所有哨兵都不同，越使用越是蚕食作为人类的感情。
他不想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哪怕自己生来就是这样胆怯和懦弱，哪怕并没有‘他’完美。
就让心头这股炙热的感情，成为他最后的支撑吧，就算最终导向的结局依旧是自我毁灭。
季沉嫣面有不忍，却还是趔趄着朝着谢绝走去：“……谢谢，还有，对不起。”
直至最后，她都没能救下他。
她食言了。
禹双成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在季沉嫣迈动脚步的第一时间，便发动了异能阻止戚淮。
无数的小型飞行器飞蛾扑火一般，朝着目标飞去。
这是他最后一次重归人类躯壳，那爆裂的攻击模式，是当之无愧的‘暴君’。
戚淮不得已缩回了所有‘手臂’，包裹住了自己。
“哈……”
禹双成忍不住发出了笑声，冷硬的面颊上多出了几分癫狂。或许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觉得自己是血肉之躯，而非冰冷的机械。
那场面不像是在爆炸，而像是在燃烧着自己。
灿烂的火光正在燃烧，耳边传来了各种惨鸣，禹双成却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快感和愉悦。
就这样放纵吧，他要在华丽里谢幕。
反正都已经是最后了。
过于猛烈的攻击，让众人来不及闪避，犹如看疯子一样的看着禹双成。
“禹双成想毁了这里吗？”
“太胡来了！”
所有人心理防线全都崩裂，连反击都做不到，纷纷四散。
爆炸变得更为密集，但凡可以燃烧之物，全都燃烧了起来，顷刻间将这里变成了火海。
这一刻，禹双成的两个人格像是在交融。
他像是要把众人一同拖拽至自己地狱般的世界里去，燃烧停止的那一刻，便意味着他的生命结束。
“禹双成疯了，他不要自己的身体了！”
“混蛋，竟然拿自己的身体当武器。”
各种咒骂声此起彼伏，却是真的成功牵制了戚淮，让他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而无法动弹。
在呛人的烟雾之中，季沉嫣绕过了层层阻碍，终于来到了谢绝的身边。
季沉嫣紧紧抱住了失神的谢绝，身体在微微发颤。
“我来了。”
然而她的声音，并未传达到谢绝的脑海里，谢绝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具木偶。
季沉嫣眼泪大颗的砸落，心头酸胀难忍。
[不用害怕，他只是暂时强行封闭了自我，类似休眠的模式。]
[如果不这么做，他刚才就已经畸变了。]
现在的禹双成，好似被分割成为两个部分。
一个理智，一个放纵。
禹双成以毁灭自身躯壳的代价，全力发动着攻击。就连防护最强的地下四楼，也被禹双成打通，大量的钢筋和管道被裸露了出来，地面正在剧烈晃动。
这样残暴的攻击，将修建在山体中的灯塔实验室也晃动起来，偶有凄厉的鸟叫声从更外面传来，那是聚集在附近的畸变生物。
季沉嫣：“再这样下去，你会……”
失去躯壳，便等同于失去回来的机会。
禹双成将真正和灯塔实验室融为一体，变成类似人工AI的东西。
禹双成：[季沉嫣，抓紧谢绝，只有你能做到。只要坚持到下一次房间移动，就还有机会。]
季沉嫣的眼眶泛红：“……好。”
她看向了倒在血泊中的骆玥，想要带着谢绝走到她的身边。
若是骆玥把线虫之核还给谢绝，谢绝是不是就能清醒过来？
季沉嫣搀扶着谢绝，在禹双成的指引之下前行，那是一条伤害最轻的道路，路径已传输至季沉嫣的通讯表。
[快点，再快点。]
他催促着季沉嫣，意识快要消散，变为更为冰冷的东西。
“果然是想去找骆玥要回线虫之核。”
戚淮扛下了禹双成的猛烈进攻，终于找到了机会，刀鞭贯穿了禹双成的身躯，所有小型飞行器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如碎雨般哗哗而落。
[交给你了。]
禹双成的人类身躯已然倒下，他的意识重归灯塔实验室。
[98%。]
[99%。]
[100%。]
[控制全面开启。]
[灯塔实验室成功激活。]
[欢迎你——管理者，请尽快认证。]
季沉嫣的脚踝被后方刀鞭割伤，沉默又倔强的哭泣着。
她只想要07小队成员禹双成，不想要这个叫着她管理者的禹双成。
季沉嫣脆弱的扬起脖颈，鼻音浓重：“管理员季沉嫣，请求认证。”
[正在扫描。]
[倒计时三分钟。]
与此同时，整栋灯塔实验室都亮了起来，正如AI所言处于激活状态。
外面已经是深夜，封存了45年的建筑物颤巍巍的立于悬崖之中，好似一颗指引众人方向的启明星。
戚淮：“看来终于能解锁了。”
这里是存放初始感染物的房间，他一直以为潜入总控室才能开锁，没想到还有这种办法。
戚淮提前抽出了钢刀，一旦解锁他就会销毁所有的初始感染物。
季沉嫣却无力保护什么，一步步朝着被毁掉大半的资料室走去。
下一次移动，将会从资料室开始。
戚淮：“挡住她。”
方才所有受伤的敌人，全都再度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模样，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他们形成了一堵人墙，挡在了季沉嫣和骆玥的中间。
分明只差最后一步了，她却再难突破这堵人墙。
极限了。
难道真的要催化夏娃之卵吗？
季沉嫣退无可退，眼眶浮出水雾。
可现实不允许她软弱，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要保护谢绝。
季沉嫣呼吸里都带着疼痛，愤怒道：“戚淮，算你赢了，不过只要我畸变，我要你们全都死在这个地方。”
体内的夏娃之卵全面催动，变小的翼翅再度长大。
已长到了额头的虫纹，隐隐有了松动的痕迹。
她流着未干的眼泪，意识却飘向了很远，若是夏娃之卵成功孵化，周围所有的虫类畸变种都会为她所用。
戚淮：“看来不是谢绝先成为灾级畸变种，而是你先成为感染源……”
所有低级哨兵都感受到了寒气，全身上下的感官，都在叫嚣着危险。
此刻的季沉嫣脸上无悲无喜，就像是从更高维度俯瞰他们的神明。
季沉嫣的眼瞳在金色和黑色之间来回变换，即将进展到最后一步，身侧的谢绝却突然有了反应。
谢绝的手抚摸到了她的面颊：“我怎么舍得你先畸变？”
季沉嫣：“谢……绝？”
在发动异能的同时，他亲吻了季沉嫣的额头。
好痛苦啊，却又不完全黑暗。
他如果真是一个暴徒，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就好了。
为什么还要给予不属于他的希望？
他产生了更多的奢求，逐渐按照当年的既定轨迹走了下去。
毕竟人类可不允许他偏轨。
在绝望中不会自我毁灭，他会在希望中自我毁灭。
谢绝温柔的笑着：“如果注定是这种结局，我一定要比你先一步畸变。”
房间内的重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所有人单膝跪地，痛苦哀嚎。
分明再怎么被逼迫，谢绝都舍不得使用最后一次异能。
恨意没有让他甘心畸变，爱却可以。
季沉嫣的眼泪大颗砸落，看到谢绝身上的鳞片，在那一瞬间席卷了全身。
谢绝的畸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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