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链是四年前买的。
在分手之后的第二年, 他给她准备了这份生日礼物。
所以在大二的暑假,他去酒吧的那回,真的是去找她的。
以及这些画……
都是她不同时期画过的。
所以他到底去找过她几次, 是不是每次都像她梦见过的那样, 在姜颜的丝绸店外, 安静地来看她, 再无声无息地离开。
之前他在手机里定的机票日历,如果她没回国, 他还是回去找她。
顾遥知低着头,眼泪一点点砸在卡片上, 视线一片模糊。
他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参与着她的生活。
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卡片慢慢被眼泪浸湿, 身后有人进来也没发现。
裴池看见地上被全部拆开的画,目光顿了顿。
而后看见顾遥知手里的东西,注意到她哭的有点可怜的模样,他弯腰给她擦脸上的眼泪, 边哄边开玩笑道:“怎么, 偷拆了我的东西,怕挨说啊?”
顾遥知抬起眼看他,抽抽噎噎地说:“你每年都去找过我, 对吗?”
她豆大的泪滴一颗颗往下砸,哭的他心疼, 裴池拿袖子给她擦眼泪,“我回答你, 咱能不哭了不?”
顾遥知眼睛,鼻尖都通红, 哽咽着嗯了声。
裴池语气不太在意:“每年都去过。”
而后他笑了下, “又不是每个月都去, 不至于这样,嗯?”
闻言,顾遥知盯着他,眼泪不但没止住,反而变本加厉。
裴池看了她几秒,转身坐在身后的飘窗,把顾遥知抱在腿上,低着眉眼,轻声说:“离开我的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顾遥知点着头,声音发哑:“有。”
裴池盯着她泪光潋滟的眉眼,唇边勾起一抹笑,“那我们这不是扯平了?”
顾遥知摇摇头,愧疚地说:“我从来没回来看过你。”
“那这样算起来,还是我过的比较好,”裴池摸了摸她的脸,懒散道:“至少我还见过你。”
“所以,不要觉得难过,我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
顾遥知盯着他,不知道是因为这话,还是有点哭累了,眼泪渐渐收住。
她吸了吸鼻子,手捏着他的衣服,认真说:“裴池,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裴池:“嗯。”
顾遥知:“你再出差的时候,要是想我了,我会坐飞机去看你,不需要你再提前回来。”
裴池笑:“好。”
顾遥知低眸看了眼手腕上手链,又抬眼,郑重其事地说:“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也都会在你身边,不会缺席。”
裴池眼眸动了动,把她往怀里搂紧,“说好了?”
顾遥知也忍不住抱他,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带着鼻音说:“嗯,我说话算话。”
裴池肩膀动了动,让她搂着舒服点,顾遥知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他脖子半天不撒手。
察觉到她似乎还有少许的难过情绪,裴池悠悠地说:“但是,我怎么记得有件事你答应了,一直没兑现呢?”
闻言,顾遥知稍抬起头,吸了吸鼻子:“什么事?”
“答应要给我跳舞,也没见要学。”裴池低眸,捏了捏她哭花的脸蛋,“还说话算话?”
“……”顾遥知雾蒙蒙的眼睛眨了下,“哦,我记得我当时是说,要先学个三四个月。”
裴池点头。
顾遥知抿唇,“那学会了后,我好像没说什么时候给你跳吧。”
裴池看着她眉间松展,似乎是想耍赖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挑了挑眉,“所以呢?”
顾遥知盯着他,心情被这件事给占据,她眼眸灵气地动了动,笑道:“那你可以再等等吗?”
裴池勾唇:“等到什么时候?”
顾遥知眉眼温柔,“等到我们老了。”
她玩笑又似认真地说:“我给你跳广场舞,好不好?”
裴池忍不住笑了。
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好。”
把人彻底哄好了,裴池起身把储物间需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了下,其他不常用的就留在这儿,大概傍晚的时候,两人从公寓出来回了家。
隔日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
顾遥知计划和裴池两人窝在家里,看一整天的电影,吃过早饭后,昨天在网上给裴池挑的礼物被商家发错了地址,她联系客服重新发了货。
她拿着手机往客厅里走,一抬眼看见在落地窗前的裴池。
他穿着黑色卫衣牛仔裤,早上洗过澡,头发垂顺在额前,半蹲着身子在整理昨晚拿过来的东西,今日外面天气很好,大片的阳光拢着他的身影,五官硬朗清俊,身上还带着一股干净的少年感。
准确地说,他此刻的模样,更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
顾遥知怔了怔,抬脚过去。
她坐在沙发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忽地开口:“天气这么好,要不,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
裴池抬起头,胳膊搭在膝盖上,看她:“都行,去哪儿?”
顾遥知弯唇:“我想去你学校看看?”
裴池:“陵大?”
顾遥知点头。
她想看看,她未参与的那些年,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裴池目光扫过她微弯的眉眼,扯了扯唇,“行,这些收拾完,就带你去。”
等箱子里的东西收整好,两人上楼准备换身衣服,顾遥知看了看身侧的裴池,温声说:“你这件卫衣就不要换了。”
裴池侧头看她:“怎么?”
顾遥知:“显年轻。”
闻言,他脚步顿住,散漫道:“嫌我老?”
顾遥知觉得这说法和显年轻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她点头,抬手给他整了整肩膀的衣角。
裴池拿下她的手,随意捏了捏,淡笑:“咱俩是同年。”
顾遥知对上他的视线:“你不是比我大好几个月呢。”
他低着脖颈:“那也没听你叫声哥哥。”
顾遥知想了下说:“那你今天穿这件出门……”
“嗯。”裴池等着她继续说。
“我叫你声弟弟,好不好,多年轻。”
“……”
裴池抬起头,下巴稍抬,两根手指把她往她房门推,“去换衣服,多穿点儿。”
等从房间里出来,下楼后,顾遥知看见等在玄关那边的裴池,他里面还是那件卫衣,外面套了件黑色外套,身形高挑挺直。
见她过来,裴池手勾过衣帽架上的围巾,给她系上,同时淡淡道:“不许叫弟弟。”
顾遥知下巴从围巾里拿出来,朝他笑了笑。
从家里出来,开车到陵大要四十分钟,路上没堵车,到地方时还是上午。
进校门的时候,保安大叔还记得裴池,在门口登过记,便让两人进了学校。
陵大占地面积很大,校园里的景致很有设计感,一进门口不远处就是一片观景湖,只是这个时节周围的树木光秃秃的,若是在夏天景色会更漂亮。
顾遥知跟着裴池沿着景观湖一侧的路走,今天虽是元旦假期,但正逢期末,留校复习的学生还挺多,路上来往的学生都步伐匆匆。
只有她和裴池看起来比较悠闲,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枝洒落,脚下踩着枯黄的落叶往前走,裴池下巴抬了抬,“那边是篮球场,再往前是教学楼。”
顾遥知手被他牵着,塞在他衣服口袋里,视线顺着他说的朝那个方向望了望,“所以,你打篮球都是在那个球场吗?”
裴池:“嗯,但不常去。”
顾遥知抬头看向男人侧脸,“那你最常去的地方是哪里?”
裴池目视前方:“前面,图书馆。”
闻言,顾遥知随即想起来许皓天之前曾讲过,裴池在大学曾拿过三年的全系第一奖学金,她弯起唇,脚步加快:“那我们去图书馆里看看。”
图书馆一共七层楼,上面的三层是自习室,顾遥知跟着他坐电梯去到他以前常去的顶层自习室,经过走廊的时候,顾遥知目光被走廊墙面上挂的历届优秀学子的表彰介绍吸引。
直到看见裴池,她停下脚步。
介绍栏里,男生五官俊朗,穿着白衬衫系着黑白格子领带,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眉眼带着天生骨子里的清冷,又多了一抹端正的成熟感。
是她没见过的。
二十岁年纪的裴池。
顾遥知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张照片,那股难过的情绪不由自主地从心口涌出来,目光微微恍惚。
裴池在她身后弯下腰,低低笑了声,声音散漫地打趣道:“就这么喜欢弟弟型?”
“太嫩了。”他悠悠地瞥了眼,“而且你没发现吗?”
顾遥知回过头,温吞地问:“发现什么?”
“这些年,”裴池挑眉,神色略带傲慢:“我越长越帅了。”
“……”顾遥知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心里那点情绪也渐渐褪去。
裴池扯了扯唇,而后说:“还看?”
“下面的获奖介绍还没看呢。”顾遥知话音落下,回过头,视线又落在表彰栏里。
裴池直起身子,目光扫过走廊里的咖啡机,朝那边走去。
顾遥知把介绍栏里一条条获奖内容看完,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是真挺牛的。
她从兜里拿出手机,举起来拍了张照,保存好后回过头。
裴池站在不远处热饮机前在买咖啡,单手插兜,身形与长相都格外的出挑,是一眼就能直接吸住人眼球的那种大帅哥,但身上的疏离感却很重。
紧接着顾遥知看见,他身后的方向有两个年轻的女生在往他身上看,下一刻似鼓起勇气,走上近前。
裴池接完第二杯咖啡,刚直起身,身侧过来了人,他侧眸瞥了一眼。
顾遥知站在原地,饶有意味地看着。
“是裴池学长吗?”女生认出了他,面含羞涩地说:“我上大一的时候在毕业典礼上见过你一面,学长你应该不记得我了。”
女生紧张却又热络地说:“裴学长你今天回来是看老师的吗?”
“不是。”裴池朝顾遥知的方向看,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而后目光没挪:“是带女朋友回来逛学校。”
听见这话,那两个女生随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刚才那个说话的女生一怔,准备掏手机的动作也瞬间停住。
“啊,那不好意思学长,不打扰你们了。”两个女生随即识趣地离开。
裴池拿着咖啡回去,递给她一杯,“去看自习室?”
她抿了口咖啡,瞧他,“学长带路吧。”
这个时间自习室里坐满了学生,怕打扰到学生自习,顾遥知只在门口看了眼,从图书馆出来,经过学校的大礼堂,她挽着裴池胳膊往里走。
大礼堂前两天刚开过跨年晚会,礼堂外的大厅还挂着气球和彩带,经过一间办公室时,里面有讲话声,顾遥知随意看了眼,脚步顿住。
屋子里有几个学生,还有一个眼熟的身影,是顾遥知在国外念书参加公益活动时认识的一位隔壁学校的学长,叫向琛,他是从陵大去到国外念书的交换生,所以她没意外向琛会在这里,只是觉得很巧。
注意到门外的目光,向琛看过来,脸上随之露出笑:“学妹?”
向琛走过来,他相貌周正清秀,和人说话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温和道:“你怎么在这儿……”
说话间看见了她身后的裴池,向琛眼里的意外退去。
裴池点了点头:“学长。”
向琛眼底有笑,意味深长道:“所以,你们两个是一起过来的?”
裴池嗯了声。
顾遥知愣了愣,看向两个男人,“你们认识吗?”
向琛见顾遥知这么问,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裴池,笑道:“对,是我认识的学弟。”
顾遥知点点头,“对了学长,我前一阵子回国,之前的手机号暂时不用了。”
她拿出手机,通讯录里存了向琛的手机号,直接拨打过去,“这是我的新手机号,你如果有什么事需要联系我,可以打这个。”
向琛把手机号存好后,房间里的学生有事情喊他回去,他应了声,回头温声说:“我这次回校是帮老师办些事情,还有些没忙完,这样吧,过一阵子有空我请你们吃饭。”
顾遥知嗯了声:“那不打扰学长了,以后见。”
看过大礼堂出来后,两人沿着路边走,顾遥知觉得还挺有缘分的,她虽然这些年没见过裴池,但身边的好朋友却和他有关。
其实顾遥知在公益小队里第一次听说向琛是陵大过来的交换生,当时就莫名觉得很亲切,而且向琛人也很好,所以两人的关系挺不错。
顾遥知边走边说:“向学长在国外的时候很照顾我,在公益活动小组我有做不好的事情,都是他在帮我。”
“我英文口语不太好,在竞选绘画奖项时,那时候身边也没几个中国同学,还是向学长帮忙去和主办方沟通的。”
她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笑着感慨:“学长他英文特别流利,我当时就很羡慕,而且觉得他侃侃而谈的样子也很帅。”
顾遥知讲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身旁的男人一直沉默着没吭声,她意识到不对劲儿,打量一眼裴池,“你怎么了……”
裴池看她,“我在听呢。”
他脸上看起来没什么情绪,但顾遥知似乎明白了,她眨了眨眼,“你是吃醋了吗?”
裴池收起视线,“我吃什么醋?”
“……”顾遥知解释道:“向学长就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和以前那些你见过的,不一样的。”
经过一个垃圾桶,裴池把纸杯扔进去,顺手把顾遥知手里的空纸杯也扔掉,淡淡噢了声。
而后手揣衣服兜里,悠悠地往前走。
顾遥知看着男人的侧脸,视线一低,凑过去,把自己的手伸进他兜里,握住他掌心十指相扣。
仰起脸靠在他的肩膀,“你还真的是吃醋了?”
裴池斜睨了她一眼,下巴微抬,与她拉开些距离,说话的语气却不硬:“你自己说说,从出门口到现在,你提起这个学长多久了?”
顾遥知回想了下,从门口走到这里的距离,再加上两人走的慢,差不多要二十多分钟。
“……”
她抿抿唇,“那也是因为学长他真的很照顾我,我才跟你聊的。”
裴池没搭腔,继续往前走。
顾遥知不由得换位思考了下。
虽然她和向琛确实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如果裴池在她面前这么讲起一个女生来,估计自己也会吃醋的。
她手指挠了挠他的手背,试图哄哄他,“那我不讲了。”
男人表情淡淡的,没看她。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顾遥知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忽然抬起头:“裴池,我有点走累了,你背我一会儿。”
他看过来,有些好笑:“娇气包,我还在生气呢。”
顾遥知一双眼望着他,理直气壮地要求,温声说:“我知道,可我累了。”
裴池盯着她,挣扎了好几秒,而后把后背朝向她,半弯下身子,“上来。”
顾遥知随即趴了上去,胳膊抱住他脖子,唇靠近他耳边,声音轻软:“谢谢你。”
她笑:“哥哥。”
裴池睫毛明显地颤动了下。
顾遥知注意到他的反应,她唇边弯了弯,“你能不能背我到校门口?”
裴池低笑了声,“要求还挺多。”
他这话没拒绝,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好像消了,顾遥知心里一松,盯着他的侧脸看。
日光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清隽的眼尾染上淡淡的光晕,下巴的线条极为好看,顾遥知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脸。
裴池:“干什么?”
顾遥知:“长这么帅,你在大学里一定有很多女生追吧。”
“之前在图馆不都看到了?”裴池语调散漫,“都拒绝了。”
“那你以前是怎么拒绝的?那时又没有女朋友,”她睫毛轻眨,“拿学习做借口吗?”
裴池:“不用,直接拒绝。”
顾遥知盯着他,有些好奇:“那有锲而不舍的女生吗?毕竟你一直是单身。”
“有。”他悠悠地说。
顾遥知:“那你怎么办?”
裴池脚步停下,把背上的女孩往上颠了颠,回过头看她,“实话实说。”
顾遥知对上他的眼眸。
“告诉她们,”他扯了扯嘴角,眉眼染光,“我有喜欢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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