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假笑这个念头在池曜心里过了一下,
即刻那种不舒服又消失无踪。
事情不能这样算,他自己社交的时候也惯常使用标准笑容,如果要把这种笑容都归为“假笑”,
那不止他和时星,
皇室成员,还有各种需要社交的官员,每个人的笑容都不无辜,
都被贴上了不真诚的标签。
真诚……
再觑时星一眼。
这个笑确实不够真心,但真诚与否,
池曜辨别不出来。
他都不怎么了解时星,
更遑论评判一个陌生人的细微神情了。
“日安。”
脑子里想了那么多,
落到现实中也不过短短一瞬,
池曜回了时星一个礼貌微笑,也是怎么都挑不出错来那种。
如果只有陆律过来,
时星是不会下来的,
但是池曜来了,
介于对方身份,
拍了拍母树的枝丫,精神力传导出信息,母树便恋恋不舍将时星放了下去。
落了地,
时星第一时间整理仪容,衣角都被他拉得平平的,
反复确认过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才上前几步,以守护者的身份与池曜交流。
“殿下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些时间足够池曜打量时星以及周围环境。
池曜:“没什么事,
听说你在这边修剪母树,
想过来看看。”
顿了顿,
池曜轻声加了句,“你忙自己的,不需要特别关照我什么。”
时星愣了愣,又笑,不过这个笑容就灵动多了,很狡黠。
接着池曜就知道了为什么。
“既然殿下这样说,那我就继续修剪母树了。”
竟是一点不推诿,顺着自己话头就往上爬了。
池曜噎了下,有些好笑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时星恐怕心里真没多待见他,但当着对方的面,最终也只点了点头。
说出去的话不可能收回来。
还有就是,被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睛觑着,大概任谁都会给对方一些特权的。
池曜也不例外。
话是池曜自己说的,又点明了不需要特别的关照,时星自然乐意之至。
于是池曜便就这样干看了半个小时的母树护理与修剪。
时冉怕他和陆律无聊,还会招呼他们几句,介绍下母树的特性之类的,至于时星,时星在半空中,蓝星上的母树又不能说完全是植物,每一棵长到能结果,据说都要小五百年,在五百年的树下,树冠一挡,想要找到时星,那绝对不止是对视力的考验。
而且母树林的情况特殊,池曜还不能随意铺开精神力。
每一棵母树都有自己的精神力波动,感知到陌生的精神力,不知道会对他干嘛。
这点在来之前,蓝星的祭司就提醒过池曜了。
等时星再修剪好一棵母树,距离池曜欣赏重复的树枝风景,又过了一个小时。
陆律也还在,但陆律已经感觉很枯燥了,池曜自然也觉得枯燥,但是他仪态好,想遮掩自己心思的时候,面上便不会显露出来分毫。
等时星再次下来聊几句,池曜发现点儿别的。
时星不止对自己那样笑,对陆律的笑容也没好到哪儿去。
莫名的,这个认知让池曜舒坦了些。
陆律过来是想找时星的,但说不了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干等着,人就待不住,这个意愿一旦流露,时星也瞧了出来,顺水推舟让他离开,多劝上两句,陆律便也点了头。
话头又给到一起来的池曜,池
曜想了想:“这儿环境挺好的,时冉和我讲的母树结构还没说完呢,我还想再听听。”
时星诧异,但想到池曜的身份,以为对方此行带着些观察蓝星的目的,确认过不走,就没有
再赶,只叫主脑开辆飞行器过来接陆律。
池曜在边上瞧着,时星只在陆律离开后,笑容是最真诚的。
觉得有意思,池曜翘了翘唇角。
陆律一走,本就空旷的母树林里更安静了,池曜也不是烦人的性格,时冉有讲的,他就听着,时不时问两句关于母树的问题,也会给时冉休息时间,并不一味的要时冉讲解解闷儿。
修剪完第三棵母树,时星从树枝上下来,见池曜仍旧神色平和,冷了人家这么长的时间,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了,喝了口水,心头想着恐怕今天不能再剪一棵了,抱着遗憾的心思拍了拍母树,对池曜开口道。
“等了这么久,很无聊吧?”
脸上仍旧带着笑,比起客套,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池曜:“还好。”
“时冉会给我讲一些关于母树的知识,而且在这一片地带,整个人都处于母树的精神力范围内,人感觉很平和,很舒适。”
没想到池曜会这样说,时星一滞,继而再度笑起来。
不过这个笑容,就真实多了。
在池曜的眼里至少是这样的。
“是,母树的精神力也有很强大的安抚精神海功效,大家遇到烦心事,都喜欢往这一片跑,待一会儿情绪就好了。”
池曜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枝节问道,“每个月都要修剪吗?”
时星:“每个月会修一下树枝,但是修剪造型,一个季度才会有一次。”
“大部分母树都是机器人修的,有些挑剔的,才会上人工。”
池曜弯了弯眼尾,“你修剪的是挑剔的母树吗?”
呃……
时星悄悄瞧了母树一眼,这点小动作没逃过池曜的眼睛。
“母树听得懂我们说话?”池曜问。
时星声音小极了,就差贴着池曜说道,“蓝星人的可以。”
他们从小习惯运用精神力传递消息,在蓝星上,只要是说话,都会带有精神力的波动,习惯成自然,如果刻意屏蔽,反而不自在。
时星这句就没带精神力,刚说完,母树的枝节就开始扒拉他。
时星:“……”
池曜:“?”
时星窘迫道,“她问我悄悄和你说什么呢。”
枝节又rua了一把时星的头,在头顶留下两片树叶,在其他星球来宾前注意形象,时星手忙脚乱:“头发乱了呀!”
看着这样的时星,池曜没忍住,噗嗤笑了。
这棵母树也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星不想说,就一直缠着时星,不一会儿,头发不仅乱了,衣服上也挂上树叶,偏在池曜面前时星又想保持仪态的端正,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一时间慌张得没个主次,池曜笑得肚子疼。
但分寸还是有的,在时星留意前收敛了嘴角,池曜对时星道:“你告诉她这个造型很好看,我夸她,你在谦让。”
既然听得懂对话,那么人情世故,多多少少也会明白些吧。
时星半信半疑转达了,母树枝叶都晃动起来,很满意这个回复,矜持的用枝节碰了碰池曜。
池曜不懂是什么意思,看向时星,时星缓过一口气,翻译道:“她觉得你不错。”
池曜笑起来。
母树又rua了一把时星的头
,池曜的目光没挪开,时星还是忍着情绪翻译了,“让我下次也跟着夸她,不能说不好看之类的。”
“哈哈哈哈哈。”
池曜笑出了声。
时星好不容易从母树的纠缠中脱身出来,跑到池曜身边,本来情绪有些别扭,但池曜笑得太开心,受其感染,没忍住也露出了个笑容。
“她们就是都有自己的性格,让殿下
您见笑了。”
时星找补了一句。
池曜:“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们好可爱。”
“可能也是我见识少了,帝国的植物里没见过这样的。”
刚还嫌弃母树,听池曜夸起来,时星又伸手摸了摸树干枝节,自豪道,“当然,她们可不是普通的树木。”
说完便得到母树的附和,枝节摩擦,沙沙作响。
笑过,池曜清了清嗓子,看了眼天色,道:“还有些时间,要一直站在这儿吗,不去修理下一棵吗?”
刚被池曜从母树的枝节中解救出来,池曜这样说属实让时星惊讶了。
刚好去飞船上拿饮品的时冉回来,时冉道:“殿下看了好几棵母树修剪,不枯燥吗,不然剩下的时间聊会天吧。”
一直跟着时星出席各种场合,基本的礼仪时冉还是懂,替时星说出了心中计较。
时星轻咳一声,点头,“对啊,不然聊会儿天?”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可以……”
被池曜打断,“你今天的工作不是修剪母树吗?”
“呃,是。”
池曜帮时冉把时星的工具提了起来,爽快道,“那继续吧,我看她们都挺着急的,肯定今天还有下一棵想要新造型的母树。”
话落,母树听懂了时星的话,也开始摇摇晃晃,不想他休息,下一棵排队想剪造型啦
时星:“……”
真是一点不配合。
时星纠结,池曜却已经抬脚往里面走了,时星到底跟了上去。
怎么说,没想到帝国这位殿下,人还挺实在的。
说什么是什么,不虚伪。
最后一棵母树选造型选了一段时间,时星有点不好意思,修建前问池曜道,“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不然回飞船休息,我剪快一点?”
池曜看了看母树,陆律在的时候没提,陆律走了,时星一问,他便道,“可以跟着你看一下修剪的具体过程吗?”
时星挠头,“可以倒是可以,就是……”
时星不由看了母树一眼。
他没什么,但母树不一定愿意用枝节托着池曜,她们和池曜又不熟。
这一眼也让池曜懂了,直白:“不用母树带我,我的天赋是对风的运用,可以靠风压站在半空的。”
时星瞪大了眼。
可能这个表情太可爱,池曜没忍住,往前走了两步,这两步是踏在空中的,再次站稳,池曜稳稳当当站在离地半米高处。
时星眼睛瞪得更大了。
池曜翘起唇角,“这样可以吗?不需要母树帮忙。”
“可,可以的。”
说完,时星伸手在他脚下划拉了一下,确认,真不是靠的精神力,也没别的东西,但池曜就是站稳了!
“帝国皇室的天赋能力能运用到这么极致吗?还有别的用法吗?”
时星眨巴眨巴眼,好奇。
“有,修剪完我们再说?”
“好的”
时星面上扬起一个笑
,拿起花剪,开始干活。
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池曜暗暗满意,终于不是和对着陆律一样的礼貌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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