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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洛昔比平时醒来得要晚。


    不知道该不该说意料之中,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的被窝里是空的,冰冰凉凉,没有温度。


    继昨天用逃避解决为什么幽灵头上能长出阿努比斯的耳朵之后, 他的男朋友再一次选择了用逃避——大概是发现逃避虽然可耻确实有效, 并从之前的行为中尝到了甜头。


    洗漱的时候, 青年甚至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过失。


    他不应该因为昨天晚上太困, 就轻飘飘把阿努比斯的事情揭过去, 表示有狗耳朵的幽灵也很可爱的


    当时就应该从床上爬起来, 把事情弄清楚。


    ——总之, 他们可能真的需要有个类似家法一样的东西。


    这样想着, 青年不小心煎破了锅里的荷包蛋。


    他之前从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也不会忘记在面条的汤底里面加盐。


    更不会在洗碗的时候不小心摔掉盘子。


    总之,因为各种各样之前没有发生过的小意外,他出门比平时要晚了很多。


    甚至没有掐准时间, 多花了十几分钟等地铁。


    青年匆匆赶到工作室的时候,距离上班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几乎他刚一进门,同事们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待遇不可谓不隆重。


    洛昔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门。


    “小洛, 你看起来简直像刚刚失恋的男高中生。”宋微之靠在老板办公室的门框上, 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不会是吵架了吧?”吵完赶过来上班。


    理所当然, 资本家收到了不少同事感激的目光。


    八卦永远是在工作的时候最受欢迎。


    何况他们的门面担当今天状态看起来确实有点不对头。


    洛昔毫无形象, 大咧咧冲上司翻了个白眼,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没搭理他。


    不过他确实更宁愿吵架,两个人都把情绪发泄出来。吵架的性质不管再怎么恶劣, 也比直接畏罪潜逃玩消失好。


    “现在是工作时间。”他不带任何感情地提醒宋微之,“您应该在办公室和我们的甲方继续沟通那件裙子的问题。”


    “我刚刚才沟通完, 那边还没有给我答复。”


    宋微之耸肩。


    然后,这位公子哥后知后觉发现员工此刻的脸色看上去真的有点差,“你不会真的分手了吧?”


    洛昔面无表情,炒掉老板鱿鱼的冲动愈发强烈,“您猜?”


    “呃。”


    “其实当你放弃一棵树的时候你会发现整片森林何其辽阔,天涯处处有芳草。”


    宋微之尴尬到想当场逃进办公室,脑子不太受自己控制,“我帮忙拉皮条,不是,我的意思是之前介绍过给你认识的老黄你还记得吗?他现在其实还”对你有意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工作室的天花板直接掉下来一块,笔直地降落在他的脑袋上。


    尽管当时装修用的是铝制板,不至于造成生命危险,但宋微之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是嗡了老半天。


    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被砸傻了。


    不只是他,整个工作室也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自觉盯着天花板看,生怕下一个幸运的倒霉蛋就是自己。


    “最近也没下雨吧?”宋微之开始打物业电话,喊人过来装天花板,“还是说这个装修确实要换了?”


    然而没有人理他。


    摸鱼的,发呆的,八卦的几乎所有人不约而同,齐刷刷做出了一副正处理工作消息,十分忙碌的样子。


    宋微之只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自己的得力干将身上。


    然而得力干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目光平静地从那块突然掉下来的天花板上移开,投入到了工作中。


    充满怒气的关门声后,工作室再度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气氛。


    “所以说随便嘴别人咒别人分手真的会遭现世报。”青年听见冯一心小声地开口,“黄老板根本配不上我们前辈好吧。”


    “他的审美土死了。”


    ——其实洛昔都快把顶头上司那位姓黄的好朋友忘了。


    他并不太记得对方的脸,非要说的话,就是那天对方过来工作室找宋微之出去鬼混,刚好遇见他汇报完工作从办公室出来。


    然后他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好友申请。


    第二天工作室楼下车子拉了整整齐齐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据说是一见钟情。


    总之,这件事最后以他告诉宋微之再瞎当助攻就带着工作室其他人跳槽告终。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但宋老板确实很有求生欲地约束住了自己的朋友,没有让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这种土里土气的东西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乍然旧事重提,洛昔居然还有点恍惚。


    毕竟那件事是工作室成立没多久之后发生的,他居然跟在宋微之后面干了快两年还没把现在的老板炒掉。


    青年莫名其妙地又想起来刚刚掉下来的那块天花板,突然有点遗憾它为什么是铝制的。


    有些老板确实需要一场脑震荡来变聪明。


    其实除了宋微之那位姓黄的朋友之外,以前也有别人追求过他。


    样貌和名字洛昔已经不太能记起来了,但那些追求者对他一见钟情,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追求,又光速受挫的概率很高——就和那位姓黄的朋友差不多。


    从这点来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在生人勿进方面,他好像没多大变化。


    洛昔接收了同事发送过来的文件,新建了一个文件夹保存。


    打开PPT,开始整理那些资料的时候,青年心里想的却是他好像从以前就对一见钟情不怎么感冒


    直到自己光速恋爱为止。


    最开始,他是真的是因为画家的脸才忍不住沦陷,产生了接近的想法的。


    安静体贴的性格,加上半点都不复杂的社交圈,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对画家的好感,非常当机立断地展开了追求。


    现在回想起来,同居之后惊喜和意外不断的生活其实和预期里半点都不一样。


    他得承认自己更喜欢几点一线,一成不变,在不知不觉中度过冬夏春秋,然后爆竹声里许下来年平安的期许。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睁眼后面对不同的、让生活翻天覆地的惊喜。


    二十三岁之前他的目标是挣很多很多的钱,二十三岁以后,目标则变成了好好生活,热爱每一天。


    不管是什么年龄阶段,他在对未来的规划里,都没有过这样的设想。


    从安稳这一角度出发,青年得承认他们半点都不合适。


    可规划永远都只是规划,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先到来的明天还是什么重大的意外,没有什么比当下更值得重视的存在。


    他想和谢初霁好好过好当下,哪怕是充满意外,完全不可知,格外考验精力和耐心的生活。


    因为他喜欢谢初霁,爱谢初霁,没有办法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把对方从自己的心里割舍出去,心和理智不一样,是完全不可控的。


    又一次删掉不小心多打出来的名字,青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发现事情解决之前,自己都没有办法很好地投入工作。


    放在以前,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就算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顶着,干活是干活,处理私事是处理私事,前者后者之间有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不会因为私事影响任何工作。


    只有一次是例外。


    所以他很当机立断地辞了职


    这么一想,宋微之作为老板好像也不是没有优点。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班。


    除了早上疑似某人实在忍不住,弄出来的小意外,整整一天,洛昔都没有发现男朋友的踪迹。


    但他有种莫名地笃定,笃定对方只是藏在暗处不敢让自己发现,就像早上那样。


    夏天确实已经近了,天黑的时间比之前要晚了一些。


    为了避免早上的惨剧再次发生,他选择去小吃街一家口碑很好的卤菜店买凉菜。


    去的时候,队已经排了老长,他缀在队伍的末尾处,心不在焉地看着天际最边上的那抹云彩渐渐染上淡淡的墨意。


    周围的光线是逐渐黑下来的。


    熙熙攘攘的声音中,他突然有点想发信息问男朋友今天晚上是吃夫妻肺片还是吃特色烧鸡。


    或者告诉他,不要白天给他们种的花浇水,接下来几天可能会有高温。


    上班,下班,这条路他无数次走过。


    然而没有哪一次,他排队的时候像今天这样,突然感到孤独。


    和谢初霁谈恋爱之前,他足够充实平静,下班之后总有各种各样的小计划,每天都努力发现生活的可爱之处,用眼睛和心记录珍藏。


    和谢初霁谈恋爱之后,他脚步变得沉重、漫不经心,脑子里时常想着今天要给对方发什么样的消息,是转述工作室的有趣见闻,还是聊上下班途中遇到的花花草草猫猫狗狗,重心完全偏移。


    可是这没什么不好的。


    他变得比之前还要快乐,还要充实,因为有人能够分享了,他也有了半夜睡不着去天台看星星,可以随便发消息,并期待着第二天早上醒来可以得到回复的人。


    青年使劲吸了一下鼻子,掏出手机,决定把谢初霁所有联系方式的备注都改成小狗。


    作者有话说:


    小谢是又笨又坏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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