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无尽摆渡(29)
论坛上的帖子只是个开端。
副本极度紧缺的时候, 大部分玩家没有那个随意拿出钥匙的本事,很多人都想着靠论坛上发言的流量奖励或者是副本的赌注奖励来获得钥匙。
以前玩家们还能从副本结算中获得大额奖励,参与黑局、直播间赌注、论坛副本分析这些, 都只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钥匙让自己挑选副本的时候多一些编号选择。但是现在, 大部分的玩家一个月内能得到一把自己符合条件的钥匙都算不错了, 他们自己要么储备的钥匙就不多,要么就是都过期失效了,导致现在,只要是能和获得钥匙沾边的地方,都有一大波玩家。
哪怕是直播间赌局——反正他们手上很多钥匙自己都用不上, 不如全都拼一拼看看能不能拿到自己能用得上的。
于是, 关于燕星辰的讨论比之前还要多上许多。
总榜许多玩家也都在帖子里评论了。
他们有的人甚至自己就是燕星辰的粉丝,有的则压了燕星辰必然死在这个副本里。
其实从燕星辰新人首副本到现在,每一次都有人压他走不出副本, 但偏偏每一次他都活着出来了。
从新人首副本破纪录,到新人榜第一,新人榜消失之后突然空降总榜……
就是没死。
不仅没死,现在正在开启的无尽摆渡副本中,燕星辰似乎还有点奇怪。
他第一天进入副本,就直接在客房里睡了一天, 第一天傍晚别的玩家去抢燕星辰的贴纸,最后还是赴死者到来护住燕星辰,才没有出事。
昨天赴死者那几个人还遇到了足以让游轮第一层一片狼藉的危险——游轮第一层到现在还在船员的维修当中,足以可见破坏有多大,之后, 燕星辰还在危险中昏迷到需要好几个总榜玩家的保护。
他几乎是整个副本都一直躲在其他人身后。
今天却不太对劲, 还公然挑衅总榜第二的兰昀的两个同样在总榜上的学生。
不要命了吗?
副本昨天那个阵仗, 齐无赦他们必然已经耗尽道具了,今天能活下去都不错,居然还在副本中挑衅似乎没什么损失的两个总榜玩家?
找死也不是这样找的——谁不知道兰昀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他的学生更是睚眦必报?
总榜第十都直接发帖子,觉得燕星辰实在是配不上总榜前两百的排位。
燕星辰粉丝实在是太多了。
他现在已经二十五万粉丝了,哪怕是总榜前一百都没有这么夸张的粉丝数据。
其实此时的燕星辰的数据,是在平衡机制削减了一半数据的情况下,再加上粉丝数排的。所以,从他所在的排行来看,他的粉丝数确实十分突出,再加上樊笼玩家大多觉得他身体差、聪明、念力值更高一些,他靠粉丝数进了前两百,并不是说不通。
总榜第十觉得燕星辰主要就是因为聪明又好看,在钥匙并不紧缺的时候,收获了一些粉丝,现在钥匙紧缺的事情逐渐扩散,取消关注的代价很大,燕星辰的粉丝增长速度自然也慢了下来。
去掉粉丝数的帮助,燕星辰根本上不了总榜,以燕星辰的身体数据,在这种副本里必死无疑。
还有一部分燕星辰的粉丝,尤其是很早就关注燕星辰的粉丝,因为见惯了这种场景,现在取消关注代价又太大了,他们都坚持燕星辰必然有自己的打算——只要赴死者和周晚保护得好,燕星辰也能活下来。而且燕星辰说了有破局的方式,那他就一定能破局。
黑局早就在钥匙的紧缺之下很久都没有了,几个不同观点的高位总榜玩家都直接自己主持了一些押注贴。
其中三个都押燕星辰真实实力根本配不上现在的排名,现在又自己找事,这么多个副本了,燕星辰总不可能还运气好到靠着别人的保护活下来吧?
还有最后一个,是许千舟直接用许明溪的名义开的——自然是直接断言燕星辰活,并且压燕星辰直接拿最高剧情点。
无尽摆渡副本直播间直接冲上了直播大厅第一位,关注度远超其他所有副本。
副本紧缺的情况下,曾经钥匙带来的通货系统崩盘,维持玩家交易运转的黑市无以为继,论坛和直播间反倒成为了玩家们的狂欢。
启明条约在生存条件变得极端恶劣的情况下,约束力降低,玩家们的恶意更为明显。
他们狂欢着想看别人的死亡。
而被话题卷进来的兰昀——毕竟他有两个学生都在副本里——却一直没有说什么,也没出现,不知在干什么。
许明溪和白远山郑皎皎直接盯着直播间,随时打算打赏燕星辰他们需要的道具。
而燕星辰等人则在副本中,什么都没做地度过了一天。
其他人不知道燕星辰的情况,兰昀那两个学生应当是知道的。
那两人一整个白天都在紧绷着防备的状态。
可燕星辰确实什么都没做。
青年像是真的很累,还没从昨天的消耗中缓过来,副本强制要求玩家在检票口和新上来的乘客重新分配房间之后,燕星辰居然直接拿着房卡回了房间。
齐无赦竟然也什么都没做,燕星辰转身去三层客房,齐无赦便跟在燕星辰身后。
两人这一回,倒是没有关闭直播视角。
于是直播视角里,被所有人看好的赴死者跟着那小白脸病秧子回了游轮客房,病秧子直接困倦地在床上躺下,赴死者还俯身,动作轻柔地给那病秧子掖了掖被角。
[认真的!??]
[燕星辰第一天就睡了一天,现在副本都到了关键时刻,他不仅又回来睡,还直接拉着赴死者什么都不干就在旁边陪着他?]
[齐无赦疯了吧。]
[长得好看果然为所欲为啊……]
[说不定他有计划了呢?]
[有计划不更应该行动吗?这是直接放弃想等别人破局吧。]
[……]
燕星辰确实是困。
他昨天灵魂震荡得太过,加之梁讳的事情让他克制已久的情绪失控,昨晚他虽然一直在昏迷,但其实意识都是清醒着的。
并没有休息得太好。
他对副本有了打算,眼下的时间并不合适,自然不急于一时,不如先好好休息,免得关键时刻头疼。
他与齐无赦此时都恢复了不少记忆,两人已经早没了最开始的互相试探的状态。
那些记忆里,他们早就一起走过不少高级副本。
两人之间根本不需要多说,齐无赦便能明白他的打算,自然没有问他,只是陪着他回来睡觉。
睡梦中,燕星辰又听到了给他安眠的笛声。
他想让齐无赦别吹了,自从这个副本他们两说开了一些之后,他每天晚上睡不好这人都给他吹那些曾经熟悉的曲调。
他倒是能睡好,齐无赦呢?
这人不休息了吗?
平白给他费那么多功夫干什么呢……
……
周晚在甲板上。
他身上贴着避水符,并没有站在边缘,而是站在游轮里头的入口处。
那里往后,便是昨天他们四人进退维谷的地方。
玩家本就五感远超普通人,周晚又继承了江璨和周镜的一些能量,鬼魅对人和一些符咒有关的气息格外敏感,他站在这,前头是吹拂而来的海风,后头则隐约还能闻到许多昨天大量使用符咒的气味。
还有烧焦味。
燃火符遗留的味道。
船员还在修葺着一片狼藉的一层,那些零碎的东西早就被打扫干净,这味道只有他还能感受到一些。
他闭着眼,吹了会风。
“你在这干嘛呢?不和齐无赦一起去?燕星辰那虚弱的样子,你们两个不一起看着也不怕出事——齐无赦还是个招死亡触发的赴死者。”
曲疏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周晚没有睁眼,随口道:“用不上我。”
“那你在干什么?”曲疏好奇道。
“你不急着破局吗?闲得没事?”
“你们都看出来了,我能没看出来吗?这个副本每天盯着乘客找根本不可行,方向错了,一定是有其他的侧重点。”
“哦。”
“所以你在这干什么?”
“……”周晚烦了,“想事情。昨天,我们的同伴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死的。她和我有一些特质很类似。”
都是诞生在副本里的人,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真实世界长什么样的人。
周晚以前只觉得,也许父母是他这辈子最难以放下的执念。
可上个副本结束了,他这些执念、愿望,全都跟着副本一同崩塌。
他跟着齐无赦燕星辰进这个副本,主要确实是因为燕星辰当时没醒,他和齐无赦一同进来以防万一,但还是有一些原因,是他实在是没有目的了。别人进出副本,是为了冲击总榜获得许愿的资格或者活下去,他呢?他都没有必须进副本的理由了,只能这样跟着朋友一起,朋友进副本,他也就进了。
他甚至从来没有在意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梁讳和他一样,却也和他不一样。
梁讳分明没有归处,却活得格外明确。
他喃喃自语般说:“我的归处在哪呢?我又有什么目标?樊笼……你们都觉得他是个巨大的笼子,可对我来说,它是我出生的地方。”
“樊笼里,我和梁讳这样的意外,应该不止我们两个吧?还有很多npc,像这个副本中的船员,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知道他们只是无数个小副本中没有性命的过路者,不论玩家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要随着副本湮灭。”
“这个囚笼里,是不是有很多人,活得狭窄,死都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囚笼。”
“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这个囚笼永远不会打开,我的归处和我的来处有什么区别?梁讳最终也还是死在副本里……”
这么久了,有人想过怎么打开这个囚笼吗?
曲疏:“哈?什么归处目标来处的?你念咒呢?人的来处是生,归处是死,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晚:“……我和你这种现实主义讲不通。”
“哦。”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2章 无尽摆渡(30)
天光渐暗。
海浪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人的耳膜, 透过游轮的墙体穿透进来之后,仿若茫茫远山中的暮鼓钟声,规律却朦胧。
持续航行的游轮本来就被周围望不见尽头的白雾所包围, 白雾之外, 日光从东到西挪动了一天, 却带不来一点温度。
冰凉的海水深不见底,深蓝如黑。
笛声如同永不停歇的海浪一般,一直飘扬到了半夜。
昨天的鬼藏在旅行团带进来的物品中,而整个旅行团都被梁讳和燕星辰以反净符的威力扫净,副本到了第三天, 反倒比第一天和第二天安全一些。
能在前两天活下来的人, 自然也能在更安全的第三天活下来。
玩家们还是没能在数不胜数的物品和那算不上少的新乘客中找出当天的鬼,到了夜晚,贴纸失效, 玩家们大多躲回了客房,也有继续在游轮探索的人——有不少人已经反应过来,也许按部就班找鬼并不是正确的路。
第三天,玩家没有死伤。
白衣男人和红发女人警惕了一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两人放弃今天的任务进度回到客房的时候,看了一眼燕星辰和齐无赦所在房间的方向——房门关了一整天。
红发女人说:“他们不会和我们之前一样, 计划好了一切,等着时机吧?”
白衣男人犹豫道:“不会吧?我们那是有完全的准备,他们那时候道具和底牌早就耗尽了,说不定只是故意吓吓我们。他们两个都没死,只是死了个同伴而已, 副本里面同伴死伤是多常见的事情?死去的人又没有价值, 他们两个既然没出事, 说不定根本没打算在副本里和我们继续斗,我们继续做副本任务就好。”
红发女人神色一沉:“……我也是你的同伴。”
白衣男人脸色微变,不过片刻又笑道:“那不一样,他们那应该就是普通同伴而已。”男人说着,往前一凑,低头,在女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女人推开他:“直播视角没关……”
“那有什么……”
……
燕星辰正在睡梦中缓缓拔出身来。
金拆在他睡梦中,又给他带来了很多信息。
梁讳自燃的时候,释放出了大量金拆并不排斥的负面能量,还有几十个鬼怪带来的浓郁鬼气,冲击之下,似乎将金拆中的几乎所有东西都冲了出来。
他隐约可以听到一些游轮中的声响,又能听到那些记忆中交缠的声音,两处声响撞在一起,仿若现实与虚妄相合,过去与当下重叠。
其中甚至有他现在知道的符咒纹路系统更深层的理解,还有纸傀术技能更多的使用方法。
原来当初他真的把所有的一切都用细密的符咒纹路封锁在了金拆之上,记忆之中还包括了他曾经自己学会的那些东西。
但这些信息太多太杂,还需要和他之前获得的记忆互相融合,时间和画面也需要整理,他如果现在就一股脑接收,指不定醒来这无尽摆渡副本当真摆渡了不知多少天。
一次性都放出来,对他来说,压力和过一次副本没什么区别,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都需要完全的准备,眼下根本不是好时机。
好在金拆带出了更多的使用金拆的方式,也让他想起了当初自己设计的封存记忆的符咒纹路,他将那些记忆重新先压回了金拆里——反正他现在已经会随意封存和打开了。
至于和实力相关的东西,他现下需要,便放了一部分出来。
【编号13号玩家燕星辰,您重获纸傀术的一切使用方法,相关信息已经直接印刻进您的脑海中,有关数据与文字解释可以在您的信息面板查看。】
【技能补全中……】
【武力值与念力值增加中……】
【编号13号玩家燕星辰,请您注意,经检测,您的数据与樊笼评估实力水平正在发生剧烈变化,该变化超出副本平衡,尽管副本没有结束,您在樊笼的排名将会随着变动。】
【……】
乱七八糟的提示音如同海水一般“哗啦啦”的吵闹,一股脑倒下来。
他最短板的念力值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远超当前副本玩家的水平。
浩瀚的念力散开。
这一回,没有齐无赦帮他。
游轮上每一间房内的声音,玩家交谈的窃窃声……
一清二楚。
真吵。
他醒了。
青年睁开双眸,眼前只有一盏光线微弱的灯,明显此时已经行至深夜,怕是过不久连朝阳都要探出头来。
身侧坐着的男人立刻发现了他的变化,侧过头来。
齐无赦在一旁,如同先前一般,给他递来早就准备好的温水。
燕星辰先是看了一眼时间。
四点三十五。
还有一会,天要亮了,副本提示音又要催促他们去检票口观察乘客,贴纸又要更新,这永无止尽般地靠岸似乎又要再来一次。
还没有到他计划破局的时间。
他恍惚地坐起身,喝了几口水,无言,只是扯了扯金拆,暗示齐无赦暂时关闭直播视角。
关了直播视角后,齐无赦说:“……金拆?”
这人的语气似乎有点……紧张。
简短的两个字,居然带着天方夜谭般的提心吊胆,一点都不像是齐无赦平常会有的反应。
“嗯,是金拆。阴差阳错吧,兰昀也算是弄巧成拙,这样一搞,把我金拆上的所有东西都解封了,包括技能相关的信息。但是,记忆太乱了,副本里没有那个条件让我好好接受,我暂时把记忆的部分重新封回去了,出副本再说,而且其实里面还有最后一段,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给设置了符咒密钥,必须有专门画出来的对应符咒,才能打开藏得最深的一段,那段我没办法拿出来,可能得等我把记忆其他部分都接受,才能找一找封存那一段的符咒密钥。”
“总之我暂时都没有接受记忆,只是放出了留存在里面的一些数据和技能信息。”
齐无赦松了口气。
燕星辰察觉到了这微妙的不对劲,抬眸看向对方:“你在担心什么?”问得十分直接。
这人方才的提心吊胆仿佛只有那么错觉般的片刻,眼下又耸耸肩,吊儿郎当道:“担心你全想起来,说不定后悔和我绑定灵魂,临时起意要害死我解绑怎么办?”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该认真的时候不认真?”
“我认真的,”这人笑道,“我从来没有不认真过。”
“你明明有——”
有时候不正经到在别人面前说什么喜欢他。
这话让燕星辰自己说出口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又格外奇怪,他一噎,没说什么。
他其实很想让齐无赦不要开这种玩笑。
有些事情,说多了,哪怕是他和齐无赦现在这么信任的关系,他也会忍不住多想——尤其是在恢复了很多当初和齐无赦一起进出副本的记忆之后。
但齐无赦从来口无遮拦,万事随心,一点都没有世间法度规则约束的影响,同样在樊笼中,这些却像是比任何人都“自由”。
他看了眼齐无赦,又怕被对方发现自己这种打量的目光,眼神飘移地收回来,又再度看过去。
这人……
当真是和他很不一样。
他总说齐无赦不正经不认真,可他偏偏,自己最羡慕的就是这种他两次人生都不曾有过的随心。
罢了。
燕星辰摇了摇头,赶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走。
“齐无赦,”他严肃道,“我有件事情想问你,这也是我暂时关闭视角的原因。出事的时候,你说你来引开一切死亡触发,我不同意,你当时和我说……”
——“死亡对我来说……并不算是结束。”
这话当时燕星辰便觉得其中有问题。
可那时候情况紧急,根本没有时间思考这些暂时和危险无关的事情,之后燕星辰又被金拆带出来的信息弄得昏昏沉沉的,直到现在彻底清醒,又是在黎明之前片刻喘息的时间,他才有功夫问上这么一句。
齐无赦眼神一沉。
这人看着他,双眸转了转,隐没在光影中的侧脸显露不出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蔓延在狭小的游轮客房内。
半晌。
“你不是已经可以随时获得大部分记忆了吗?”齐无赦徐徐道,“以前你知道的,所以,现在的你迟早也会知道。”
燕星辰一愣。
这语气……
“你到底在担心紧张什么?”
齐无赦说:“五点了。”
天快亮了。
燕星辰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
他喜欢星空,可外头茫茫白雾,只有一片虚无。
他只好从床上站起来,披起外衣,说:“好,等出去了,我们再说。”
玩家们本来大多等真正天亮了副本开始催促了再走出客房,因为刚天亮的时间段,除非特意惹恼鬼怪,否则的话,玩家遇上鬼的几率不大,会比较安全地到达检票口。
可燕星辰丝毫不惧,明明只有十几分钟太阳就会升起来,他却直接开门,走了出来。
齐无赦幽幽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樊笼世界内。
关于燕星辰的讨论铺天盖地的时候,一直熟睡的燕星辰醒了。
刚醒,燕星辰和齐无赦便把直播视角给关上,可谓是完完全全直播了放弃副本任务的一整天。
正当那些主要押注燕星辰死亡的玩家来说,这简直就是他们的狂欢。
都这样了,燕星辰还有可能完成副本任务活着走出来?
看来,总榜第一百八十名,燕星辰的这个名字,很快就会变了。
——然后这个名字确实变了。
原先的一百七十九名,被还在副本中却突然开始冲榜的燕星辰挤了下去。
而燕星辰的名字直接一跃到了一百五十名!!!
弹幕激增。
玩家论坛沸腾了-
直播视角暂时看不见的角落里。
燕星辰同齐无赦刚走下一层,便遇上了副本第一天被污染的鬼怪——那个被新娘和头纱一起撕扯杀死的新郎。
齐无赦是随机玩家,天还没亮就出门,走几步就遇到鬼怪,实在是不足为奇。
新郎浑身血肉没有一处完好的,伤口的鲜血都已经发黑干涸,腐臭的气味萦绕在侧。
他双瞳全白地看向齐无赦和燕星辰,周身鬼气骇人。
他在外游荡了一晚上,都没能杀到人。
见到天生倒霉的随机玩家,新郎青紫的脸笑了一下。
齐无赦抬手拿出不败花道具便要出手,燕星辰却说:“不用,我不想多费工夫,我来。”
下一刻,新郎发出一声鬼嚎,带着他那不堪入目的尸体冲了过来。
青年神色从容,目光镇定,手腕上金拆甩出,瞬间将扑过来的厉鬼全身缠绕住!
【“小白脸”技能已开启。】
武力值翻倍。
金拆捆粽子一般捆着腐臭的厉鬼,燕星辰举重若轻地将金拆拉紧。
金线收紧。
新郎直接被金线切成了无数块,尸块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怪物被撕了个粉碎。
金拆上的恶念黑气将尸块残留的东西冲开,燕星辰收回金拆,冒着黑气的金线重新缠绕回了他的手腕之上。
他看了一眼同恶业金拆颜色极为相近的黑色手环,低声说:“副本该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3章 无尽摆渡(31)
天色乍亮。
微白的灯光自天际而出, 白茫茫的雾散在四方,唯有靠近码头的地方格外清晰。
码头同他们前几天看到的码头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上面的人不尽相同。
可借着还未全亮的天光看去, 码头最靠近游轮接泊点的地方密密麻麻的, 人头攒动, 乌泱泱的一大片。
燕星辰前几天都是压着乘客上船的时间来的,头一次第一个来到检票口。
游轮突然一个震动——靠岸了。
船员站在检票口两侧,还有一个船员跑着前往栏杆处,正在筹备迎接新乘客上船。
燕星辰和齐无赦手上各自出现了一张绿色贴纸。
每日天一亮,玩家手上就会刷新当天的贴纸, 游轮也会在这个时刻靠岸, 没过一会乘客机会一一检票上船。
这些场景每天都在重复,副本进度也会跟着重复,当真如同望不见尽头的海面一般, 抓不到边际。
几天下来,饶是燕星辰,都产生了一种人生停滞于此的窒息感。
副本中的限定道具一般是不能收进物品栏的,燕星辰随手将自己的贴纸扔进了风衣的口袋里。
随后,他打开了直播视角。
齐无赦见状,也同他一起打开了视角。
彼时, 直播间正在因为燕星辰的排名突升而格外震惊。
齐无赦的排名仍然稳稳当当地停在一百七十名,可燕星辰还在副本内,却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内,迅速冲进前一百五十名,现在甚至已经达到了一百三十名。
冲榜的速度很快, 根据见多了冲榜的玩家的经验来看, 燕星辰恐怕没有走出副本就会冲进前一百。
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星辰这种武力值低的病秧子, 粉丝数也没有猛增,怎么会在副本中窜排名窜得这么厉害?
而且有人特意根据前一百五十名的各项数据分析了,要进一百五十名,燕星辰现在的粉丝数已经根本弥补不了数值不高的武力值了。
也就是说,燕星辰的武力值起码得是总榜前两百的平均水平甚至更高,才有可能是这个排名。
但这怎么可能呢?
就在这个时候,赴死者和燕星辰的直播视角都开了。
青年消瘦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他自从一下子应对几十个鬼怪昏迷之后,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但休息的时候脑海中其实事情更多,此时的面色十分苍白。
检票口有一丝丝轻微的海风吹入,晃动着青年的发梢。
眉心那一点浅痣在发梢下隐没又重现,一双墨瞳含着复杂的情绪,如烟如水,朦胧而淡然。
[我的天,我一点进来就被这张脸暴击!]
[如果颜值也能算进数据里面,燕星辰现在一定总榜第一了吧?]
[我、我好想关注他,这样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他什么时候开直播了。但是听说他武力值很低,关注了会不会很快就死了啊……]
[都总榜一百二十名了,怎么解释?]
[燕星辰脸色好白,虚弱成这样,怎么排名这么高!?]
[樊笼bug了呗。]
[英雄所见略同,说不定就是他粉丝数失衡bug了,他新人期不也是突然窜上新人榜第一掉下来吗?bug会发生一次,就会发生第二次,也正常啊。]
[肯定bug,就燕星辰这样,武力值能高?他要是能打,我的头摘下来给你们和面吃!]
[……]
周晚和曲疏下来了。
这个时间点,副本的提示音应该已经开始催促。
其他玩家在一两分钟内陆陆续续都到了,包括那个白衣男人和红发女人。
两人一看到神色冰凉的燕星辰和齐无赦,便下意识后退了一下。可他们转念一想——副本里,没有了他们那种小规则复制道具和转移死亡触发的规则技能,玩家要害人其实特别难,现在还在检票口呢,再有仇,也没办法不是?
白衣男人立刻不屑地笑了笑:“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今天死亡触发绝对会比之前几天多,有些人是随机玩家,自身都难保。”
他揽着红发女人,直接走到了检票口最前端,打算等待乘客上船。
曲疏看到燕星辰,吹了个口哨:“哟,你们今天下来得这么早啊?休息好了没有啊,看你这脸色苍白的……刚才我下来的时候看到了新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大卸八块了,没有一处完整地散在地上,你们刚才有看到什么危险的鬼怪吗?”
燕星辰目光落在周晚身上:“五分钟内,乘客会上船吗?”
曲疏:“又不理我啊?”
周晚一愣。
随后,他这才意识到燕星辰是想他使用预言技能。
越大的事情、越影响副本全局的事情,越难预测,像这种根本无足轻重的细节,实在是太容易了。
周晚几乎只停顿了几秒,便说:“五分钟内,不会。”
也就是说,玩家还会在这边等待起码五分钟,才会看到检票口出现第一个乘客。
燕星辰敛眸,一手轻轻捏了捏另一只手的手腕,点头道:“好,让开一下。”
周晚和曲疏正好站在燕星辰和兰昀的那两个学生当中。
周晚一下便明白了燕星辰的意思。
他回过头,冷冷地看了那两人一眼,侧身让开。
曲疏没动:“干什么这是?你要和他们眼神对战啊?”
周晚:“……闭嘴。”
曲疏:“好,我一向很配合,闭嘴就闭嘴!”他用手比划着,指了一下燕星辰的双眼,又指了一下那两个人的眼睛:“唔唔嗯呢嗯呢唔嗯……”
周晚:“。”
燕星辰只是重复和他说:“让开,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曲疏突然正了神色:“你还挺犟。那两个人可不是什么好鸟,你和他们有仇,也等副本差不多安全了再说,连我应对他们两个都不一定能占得了好,你还要走他们面前去放狠话不成?”
“喂,齐无赦,你不管一下你家这个小宠物?”
齐无赦却只是扫视了一下四周,往旁边一站——这个站位可以随时拦住其他还活着的几个玩家,保证燕星辰出手的时候不会受到干扰。
曲疏:“?”
燕星辰烦了。
他干脆一个抬手,抓住了曲疏的肩膀。
曲疏根本对燕星辰没有这方面的防备,哪怕是燕星辰的手搭上了他,他也没当回事。
就这细胳膊细腿的,站不住找他当支撑还差不多。
他叹了口气,张口,想继续劝一劝:“你——靠!!!!!!!!!!!”
青年修长的手指稍稍一曲,力道落在了曲疏的肩膀之上。
那细瘦的手腕突然暴起青筋,带着万钧的力道,猛地将曲疏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下一刻,燕星辰手臂一动,“哐当”一声,伴随着曲疏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好几句脏话——曲疏整个人都被扔到了一边,直接撞上了边缘的栏杆上!!!!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
还没站稳的曲疏:“???????”
周晚和齐无赦毫无波动。
周围还活着的几个玩家全都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白衣男人和红发女人先是一惊,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燕星辰骇然的杀意,两人一同快速后退了好几步。
[??????]
[!!!!!!!]
[!?!?!?!?!?!]
[谁、谁谁谁谁谁在出手????]
[刚才那只扔开曲疏的手是谁的!???]
[我在、我我、我在地煞里吗??]
[我靠!!!我靠!!!我靠靠靠!!!]
[……]
在燕星辰刚才打开直播视角之后,他本来陆陆续续收到一点两点被保护值增加的提醒,明显来自于直播间。
就在他出手的这一刻,零零散散的被保护值提醒全都突然消失了。
但是……
无所谓了。
【被保护值+20,请玩家再接再厉。】
他明显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齐无赦的目光。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依靠直播间的粉丝来收集被保护值。
他神色不变,刚把曲疏退开,手腕一动,金拆化作实质,裹着黑气的金线仿若锋利的刀兵,又如同幽冥之中延伸而出的勾魂锁链,直指白衣男人而去!
白衣男人和红发女人在燕星辰出手的那一瞬间便感受到了一种死到临头的危险,两人几乎同一时刻后退拿出了高级道具。
可金拆的速度更快。
快到哪怕是刚被燕星辰扔开的曲疏,都还在目瞪口呆中没有站起来。
快到除了早有预料的周晚和齐无赦,其他玩家才刚刚因为面前仿佛天方夜谭般的一切屏住呼吸。
时间只有不到四分钟,燕星辰追求速战速决,推开曲疏的那一刻就开启了“小白脸”技能。
他本就增长的武力值得到了双倍加持,白衣男人刚拿出道具,金拆的线头直接笔直坚硬地击中道具,活生生将那高级道具震碎,穿过仍然散开在半空中的碎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上了白衣男人的脖颈!!!
与此同时,红发女人扔出了攻击符咒。
燕星辰拽紧金拆,白衣男人立刻面色涨红,双手下意识抬起想要将金线扒开。
青年却借着金线之势,直接将自己也拽到了白衣男人和红发女人中间,另一手凭空抬起,什么都没拿,刚刚划破的指尖带着血红,竟是用自己的鲜血徒手在半空中画了一张同那红发女人使用的符咒纹路一模一样的高级符咒!
符咒画成的那一刻,正巧撞上红发女人扔出的符咒,将对方的符咒瞬间击碎。
而燕星辰这时已经伸手,掐住了红发女人的脖颈,猛地将对方掼到了地上。
另一边的金拆适时一收,顺着白衣男人的脖颈,将男人全身都缠绕了起来。
游轮上的挂钟的秒针还未走完一圈。
曲疏刚刚揉着撞青紫了的肩膀站起来。
游轮上的其他几个玩家刚刚意识到出手的人到底是谁。
燕星辰已经同时将这两人全都压制在了地上。
白衣男人双手把着金线,呼吸急促却又因为咽喉被勒紧发出了支支吾吾的模糊声音,浑身都在胡乱挣扎着。
红发女人一瞬间被掼到了地上,脖颈被掐紧,后脑勺方才猛地同地上一撞,整张脸都疼得拧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痛呼。
而在片刻之间做到这一切的青年只是从容俯身,垂下来的刘海发梢遮住了他的眼神,将他那张本该极为温和乖巧的面容遮住大半。
他身量修长,身形消瘦,本该看上去格外脆弱,可此时,那细瘦的双手却又有力得让人不敢靠近。
海风轻轻卷动着他的衣摆。
他唇角一勾,笑得毫无温度。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们呢。”燕星辰的嗓音像是高原教堂中传来的虔诚圣洁的祷告吟唱,一丝一丝不带温感地飘入人的耳朵里,“嘘,别吵。”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4章 无尽摆渡(32)
这话似乎并没有带着杀意。
燕星辰的语气甚至格外客气, 如果不是他现在正在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两个在一瞬间就被他制住的人,只听他的话,反倒像是有礼的商量。
可那两人却在这一刻切实地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远比副本中遇到的所有鬼怪都还要可怕。
而青年一边说着好似平和的话, 一边手中力道缓缓加重, 却又从容地戒备着一切可能的细微的动静。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 他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应对。
这像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副本从而在生死之间不断淬炼才能练就的从容,全然不似一个刚进入樊笼几个月的“病秧子”能够拥有的。
听到燕星辰说“别吵”,那两人本能地收住了所有的声音,噤若寒蝉。
还活着的其他几个玩家中,有人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两人是兰昀的学生, 在总榜之上必然会有一些认识的可以暂时合作的朋友, 还活着的玩家里面,有一个和这两人比较熟悉的玩家。
这个玩家刚反应过来,赶忙强行压下吃惊, 抬脚上前要出手帮忙。
齐无赦低沉的嗓音传来:“不要打扰他。”
总榜玩家大多自信,那玩家没听,拿出武器道具就要动手。
齐无赦抬眸。
倏地,赴死者手中,不败花道具化作纯黑色的长/枪,猛地刺入那人肩胛骨所在之处!!!
“啊——!!”
那人被钉在了墙上, 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
齐无赦只是淡然道:“我说过了,不要打扰他。”
其余玩家登时更往后散开了一些。
曲疏在揉眼睛。
他从站起来到现在,手上撞出来的伤都没用治疗道具,就在疯狂对着燕星辰所在之处揉眼睛。
周晚司空见惯,拍了曲疏肩膀一下:“你有安神符吗?”
“有, ”曲疏点头, 又摇头, “但我这都已经在做梦了,也不需要用安神符安眠了啊?”
“……”
燕星辰的目光落在了白衣男人身上。
他低声说:“敢做,就要敢当。我生平最不喜欢无辜者受累,其次讨厌为了利益谋求他人性命的人,你两样都占,我怎么样也是要收点利息的。”
“我要一张贴纸,只要一张贴纸,你的给我,我不为难你的同伴。你的贴纸放在你身上哪里?”
他说着,稍稍松开了勒紧白衣男人脖子的金拆,同样也松了点掐着红发女人的手的力道,让这两人虽然无法脱离他的束缚,却能说出完整的话。
白衣男人身上的白衣已经蹭满了地上的灰尘,狼狈至极。
他却大笑了几声,说:“我的贴纸给你,你再随便贴到没有嫌疑的乘客身上,乘客化成鬼岂不是要杀我?自寻死路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做!反正玩家之间不能互相杀戮,你真要贴纸,你就慢慢搜,一会乘客进来了,你如果还在搜,可就观察不到今天的乘客了……”
红发女人的技能果然只能用一次,这两人现在都十分畏惧死亡触发。
燕星辰无所谓道:“我有同伴在,他们观察就够了,我何必一定要盯着?对了,你今天从游轮顶层下来的时候,有看到楼梯走道上的新郎的碎片吗?我撕的。如果你不说,我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撕开你,只要保证你活着,我迟早能找到贴纸,不是吗?”
白衣男人神情一顿,立刻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燕星辰话音刚落,金拆便已经缓慢地包裹着白衣男人蹭动了起来。
“我、我告诉你!!!”
颤动的金拆突然停下了。
离乘客开始检票约莫还有两三分钟。
情急之下,白衣男人刚才又缺氧了好一会,根本没有办法多想什么,急促道:“你刚才说你只要一张贴纸,那贴纸是我的或者是我的同伴的都行对不对?我告诉你她的贴纸藏在哪里!!她用红色的发夹把贴纸夹在她头发内层,披肩的那个地方。”
红发女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白衣男人:“你——!?”
“也行,那我拿她的。”
燕星辰做出了准备松开白衣男人的举动。
红发女人立刻大喊:“你拿他的,你一开始就是想拿他的,我告诉你他的在哪!他的贴纸被他缝进左边肩膀的肉里面了!”
“你、你!!”
说时迟那时快,金拆松开了。
可燕星辰的动作太快,白衣男人甚至还没有感觉到金拆的动作,燕星辰便拿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动作利落地刺入白衣男人左边的肩膀处,在白衣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挖出了一张沾满鲜血的绿色贴纸。
而金拆则转而甩向红发女人,勾起了她的头发,将她头发上夹着的绿色贴纸也拿了出来。
两人异口同声:“你不是说你只要一个吗!?”
说完,这两人全都骇然地瞪大眼睛——他们受骗了!!!
燕星辰从一开始就是想抓紧时间拿到他们两个人的贴纸,根本不想耗时间慢慢搜索!
若是在平时,这么简单的语言陷阱,身在总榜的玩家不可能发现不了。
可燕星辰对此居然仿佛很有经验一般,先是用让他们两人窒息从而大脑缺氧的方式,降低他们思考的能力,随后再让其中一人放松,另一个人则面对紧张压迫的询问,从而让他们互相为了自保而出卖。
白衣男人看着燕星辰手上的贴纸,惊慌道:“是老师让我们对你们下手的,老师让我们尽量把赴死者留在副本里,我们本意、本意不是……”
燕星辰眸光一扫,看了白衣男人一眼。
红发女人已经发现事情无可转圜,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可燕星辰那带着血的匕首直接刀光一闪,剜下了两人右肩处的鸽子纹身。
随后,青年从容地将那两个贴纸——贴在了白衣男人和红发女人的身上!
白衣男人那带血的贴纸贴在了红发女人的身上,红发女人藏在头发里的贴纸贴在了白衣男人身上。
副本从没有规定贴纸不能贴在玩家身上。
这几天的死亡触发也证明了,只要是被贴纸污染成鬼的人、npc或者玩家,第一时间攻击的一定是贴纸的所有者。
还有,不论是第一天新娘报仇撕碎了新郎,还是第二天那五十几个被污染的旅游团乘客攻击燕星辰他们的时候用的是鬼怪最基本的撕扯方式,都足以说明,除非是水鬼那种本来就有死因的鬼,被贴纸污染的鬼怪,杀人的方式都是用充满鬼气的手撕扯、用冰凉的牙齿撕咬对手。
贴纸在贴上两人身上的那一刻,这两人全都神情一滞,双眸之中神色挣扎,身周渐渐散发出了黑气。
燕星辰收回了金拆,缓缓后退了几步。
那两人猛地挺身而起!
不过几秒的功夫,这两人眼中,清明神色尽散,双瞳开始泛白,脸色白如白纸,双唇青紫。
——他们被贴纸污染了。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互相扑上前,浑身鬼气地撕扯撕咬在了一起!!!
两个总榜玩家化鬼之后的鬼气浓郁至极,散开来眼看就要飘到燕星辰身前。
他嫌弃地皱了皱眉,又扔出四张避阴符在那两人四方之处,形成了一个封锁鬼气的福禄笼。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余下两个刚变成鬼的玩家鬼嚎的声音尖锐地穿过所有人的耳膜。
还活着的几个玩家全都一脸惊骇地看着燕星辰。
青年一手主导了这一切。
他在所有人眼中,本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见血都会头晕。
可他现在却冷漠地看着被困在福禄笼中撕咬的两个总榜玩家,神情波澜不惊,没有悲悯,没有得意,什么都没有。
冰凉得如同幽冥罗刹,却又淡漠得仿佛超脱世人。
周晚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直播视角……”
燕星辰点头。
“我知道。”
他知道其他人直播视角开着,他自己和齐无赦的直播视角都特意打开了。
他要的就是直播间现在所有开启的直播视角都显示他们现在的情况。
兰昀布局的时候,自以为万无一失,必然也会在直播间的投影前等待欣赏布局的结果。
那么此刻,兰昀一定在看着。
看着他的两个学生,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互相出卖,在所有直播间玩家面前互相将对方撕成碎片。
……
此时此刻,弹幕已经沸腾到直播间自动开启了过滤机制,才能保证燕星辰的直播视角画面不会被所有弹幕文字所遮挡。
论坛涌现出了大批的帖子,每次刷新首页便会直接变了个样子,但不论如何刷新,打眼看去,全都是“燕星辰”这三个字。
兰昀确实在看。
他直勾勾地盯着投影屏幕,足足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平稳了下来。
……
副本中。
周晚看了一眼检票口,说:“好像乘客要进来了。”
曲疏连着用了三张高级安神符,才抢在其他人面前回过神来,赶忙说:“你疯了?你这武力值怎么回事先不说,但你不知道他们两个哪怕互相撕扯成了碎片,碎片也是鬼怪的碎片,还是会留在游轮里,等待玩家触发死亡条件的!他们撕碎了对方之后,你这个贴贴纸的人,就是那些碎片鬼气的第一攻击顺位!副本还没结束——”
“副本还没结束,但副本就要结束了。”
燕星辰也看了一眼检票口。
青年转过头来,一个一个地扫过其他的几个玩家。
那几人眼睁睁地看到燕星辰瞬息之间制服两个总榜玩家,连燕星辰为什么会武力值这么高都顾不上了,全都战战兢兢。
燕星辰对他们说:“闭上眼。”
曲疏挑眉:“乘客要进来了,你确定?”
“全都闭上眼。如果不愿意主动闭上,我可以帮你们永远闭上。”
还活着的几个玩家立刻全都闭上了双眼!!
开玩笑,现在闭上眼,最多就是错过今天的观察,如果副本没结束,努力活到明天又是新的一次机会。
可要是不听燕星辰的——白衣男人和红发女人还在互相撕扯,身上已经七零八落了。
曲疏最后望了一眼马上要打开的检票口,逐渐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有恃无恐。”
他似乎猜到了燕星辰的意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周晚早就在燕星辰说的那一刻便配合地闭眼。
只余下燕星辰和齐无赦。
两人对视了一眼,也轻轻闭上了眼。
在场所有还活着的玩家,本该在乘客要上船的时刻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进来的乘客和这些乘客手上的东西,却全都闭上了眼,什么都看不到。
检票口好像开了。
船员检票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一个又一个乘客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没过多久,船员说:“都上来了,没人了,检票结束。”
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人脑海中都响起了一模一样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完成编号53100——无尽摆渡副本任务,顺利通关副本,请玩家通过你身边的出口离开,进行副本结算。】
【编号53100无尽摆渡副本直播完毕。】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5章 无尽摆渡(完)
所有人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
检票口处, 居然站着足足一百多个新乘客。
如果今天副本任务没有结束,面对他们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这些人和他们的行李的样子全都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任务完成, 副本结束, 一切和副本有关的结构都会缓缓开始消散。
每个人的身侧都出现了一个纯黑色望不见底的出口, 副本的提示音都在催促着他们走进去。
但他们大都只是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随后便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
在场的全都是总榜玩家,能活到今天的更是各种翘楚,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们早就有人暗中猜测,副本的破局方向有问题, 可不论怎么想, 寻找鬼怪的唯一方法便是排查乘客和乘客带上来的行李,随后用贴纸印证。
可这个方法随着乘客人数的增多和贴纸的减少逐渐变成了不可能。
那还能有什么方法?
破局方向到底哪里错了?
抱着这些疑问,玩家们每一天都尽可能多观察乘客上船时候的情况, 尝试着根据之前的经验开始排查。他们观察得越多,思考得越多,脑子里便满是鬼怪可能的形态。
但鬼怪可能的形态何其之多?
第一天,鬼怪是一个头纱。
第二天,他们没有找出来,但旅行团所有人都被污染成了鬼, 说明鬼藏在那些数量极为庞大的行李当中。
第三天,第四天……
鬼甚至有可能分别附身在不同的东西上,或者分开两半伪装成两个乘客,甚至有可能当天上船的鬼不止一个……
这是一个无穷解。
因为一切都有可能。
既然是无穷解,那么之前每一天的经验和排除法根本不可能有效。
越是往“寻找鬼怪”这个角度破局, 越容易陷入这个副本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陷阱。
那就是“寻找鬼怪”本身。
燕星辰只参与了第一天的观察和寻找, 第二天看到了五十几个旅游团的乘客上船, 他便再没有观察,因为他那时候就已经大致猜测到正确的破局方向了。
如果不是白衣男人和红发女人在第二天出手,他在第三天早上就会策划像现在这样的破局。
“原来是这样……”周晚喃喃道,“我们的破局方向,从一开始在副本的提示音引导下就错了。但我们一直以为,错的是我们寻找鬼怪的方法,其实错的是我们寻找鬼怪这件事情本身。”
燕星辰点头:“是,你还记得任务发布的时候,提示音怎么说的吗?”
【游轮只有每日早晨八点会靠岸,每一次靠岸,您需要前往检票口。若看到有乘客上船,则有鬼在其中,您必须当天找出所有的鬼才能获得离开副本的出口。……】
——“若看到有乘客上船”。
答案就在题目里面。
看到有乘客上船,则有鬼,则玩家需要找鬼,当天的副本任务就会变成极为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茫茫大海捞针一样的情况。
可若是没有看到乘客上船呢?
按照这句话的意思,那不就是没有鬼了?
只有找出当天所有上船的鬼才能离开副本,如果当天上船的没有鬼,那玩家在乘客上船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因为他们不需要寻找鬼怪了。
这个副本的设计十分简单,却又十分狡猾。
它先是故意每天早上都催促玩家前往检票口,从而确认每次有乘客上船的时候,玩家都已经在检票口等待了。
随后,提示音又将重点放在了“寻找鬼怪”上,这样一来,玩家们每天一定会做两件事:到达检票口、观察上船乘客。
可只要做了这两件事,那么当天上船的乘客便会产生鬼,那么当天破局基本就已经失败了——只是玩家们不知道。玩家们还是会日复一日地继续这个举动,并且觉得,自己前一天的失败,是因为观察得不够仔细,是因为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于是他们第二天会观察得更仔细,更加不会错过乘客上船的那一幕。
每天重复的情景、刻意强调的提示音、避重就轻的副本任务、藏在规则里的答案……
唯有完完全全跳出来看,才能想到答案。
一旦注意到了“若看到有乘客上船”这句话,诡谲难测的副本就会在一瞬间变得更极为简单。
那就是闭上眼睛。
只要没有玩家看到乘客,那就没有鬼,那就不需要寻找鬼,任务直接完成。
燕星辰望着周围开始坍塌模糊的场景,还有远处逐渐散开的大海景象,低声说:“我们总是一叶障目,不知身在此山。”
其余的几个玩家面色羞赧,颇为不好意思。
他们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又明白了刚才燕星辰直接以暴力要求他们闭上眼睛,是为了救人。
就连那个被齐无赦用长/枪钉在墙上的玩家,起身之后都不好意思说什么。
有人直接坦荡地说了声:“谢谢。”
【被保护值+10,请玩家再接再厉。】
燕星辰一愣。
那个玩家已经走进了出口。
其他几个玩家纷纷效仿,对他道谢。
有人直接拿出了极为罕见的高级道具,递到了燕星辰面前作为谢礼。
燕星辰本来想直接推拒——他让这些人闭眼,只是顺手为之,本不是图什么东西。
他当时想的是,这个副本的任务应该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是独立的,如果只有他们几个闭眼了,也许他们几个会在副本的掩护下消失,其他人继续副本。如果这样的话,他们还得在结算空间里等待其他人结束副本,对他来说太浪费时间了,所以他才干脆直接以强压要求其他人一起闭眼,解释都懒得解释。
所以更别提这种谢礼了。
他正打算推拒,却又听到了被保护值增加十点的提醒。
这一回,燕星辰是真的怔了好一会。
对方都直接把道具塞到他的手上,转身踏进了出口。
他回过神来,想着方才增加的一些被保护值……
难道说,他一直以来,对被保护值的定义理解的并不全面?
被保护值的解释说的是,如果其他人对他有保护行为,或者对他产生和保护有关的心理,都能给他增加被保护值。
于是他一直把被保护值里的“保护”二字,完全理解成了字面上的意思。
可是,直播间的观众能给他增加零零散散的被保护值,齐无赦给他增加的被保护值越来越多,连这些对他有感激之心的玩家,也能给他加被保护值。
所谓的“保护”的心理,难道只要是对方认同他这个人,并且希望他这个人活着,不论心态是想要保护他,还是感激他崇敬他,被保护值都会增加?
也就是说……
他刚才开着直播视角,失去了以前零零散散的被保护值,可现在却反而收获了这些都随随便便就增加十点二十点的被保护值来源。
居然反倒比之前加的速度要快!
只要信任他、认可他、关注他的人多,被保护值自然会源源不断。
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燕星辰脑海中闪过一瞬间的念头——他上一次是随机玩家,这一次重来,因为齐无赦帮他重塑了身体,他再次进入樊笼重来了一次玩家评定,身份是正式玩家。
而玩家的技能,是樊笼根据玩家的综合潜力判定从而赋予的。
为什么赋予他的是这么一个他在赴死者时期都没有听过的传奇天赋技能?
燕星辰思索间,所有人几乎都离开了副本。
周围的坍塌景象离他们越来越近。
那已经互相撕碎的白衣男人和红发女人都已经被卷入一片茫茫中。
曲疏还没走,正打算上前询问燕星辰,齐无赦直接抬手,甩出金拆另一端,将曲疏硬生生推进了出口。
燕星辰:“……”
只剩下他们两个。
男人身周泛着淡淡的黑气,手掌之上,浓烈的负面能量如同火焰一般滚动着。
周围的一切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虚无缥缈地缓缓崩塌着。
这是燕星辰第一次看到,齐无赦在解构的副本中是如何抽取组成npc和鬼怪的那些负面能量的。
他以前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一直以为,副本本身就是一样的能量,齐无赦吸收负面能量其实就是把构成副本的一切都纳为己用。
可现在他才想起来,副本的结构,其实和npc还有鬼怪的结构是不一样的。
就如同他当时发现樊笼本身是两股不同的能量在互相循环对抗一般,副本的结构是一种能量,而构成npc和鬼怪的又是另一种——也就是负面能量。副本的结构框住了这些负面能量,每次副本结束之后便将这些能量打散压下。
齐无赦吸收的不是副本结构所需的能量,而是组成npc和鬼怪的负面能量。
他看了一眼左手手腕上的黑色手环,仍然不死心地问:“找不出来了吗?”
齐无赦叹了口气:“散了就是散了,我们没有办法完全掌控这一切,将散了又被转化过的能量提取出来。”
燕星辰拉了拉衣袖,将那黑色手环藏进了袖口之中。
副本提示音开始急促地催促他离开副本。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站在出口旁,问齐无赦:“你到底是谁?”
齐无赦正在吸收负面能量,闻言,动作一顿。
男人神色幽幽,语气复杂。
“你会知道的,”他说,“你早就知道——在你的记忆里。有些事情,对于你我而言,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他心中有所怯,所以不言说罢了。
燕星辰仍然有些不解。
不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齐无赦在他的印象里,从来都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可绑定灵魂的时候,还有哪怕是知道他迟早会查看过往记忆的现在……
似乎都是和他们两人有关的事情,齐无赦便像是一个普通人一般,会开心,会担心,会坚定,也会害怕。
他说:“好。这次出去以后,我安顿一下,就会把那些暂时存回金拆里的记忆拿出来。”
他说完,也走进了黑黝黝的出口。
大海和游轮都全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乘客和鬼怪的身影在茫茫一片中碎裂。
副本之外,总榜之上。
那在樊笼中只出现了几个月的名字,没多久之前还高高挂在新人排行榜第一的位子上,又在刚结束新人期的时候,就神乎其神地直接冲上了前两百,现在居然已经冲进了前一百!!
九十七名,燕星辰。
三分钟后,总榜刷新。
九十六名,燕星辰。
……
九十三名,燕星辰。
……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6 章
燕星辰的名字冲进总榜前一百名的时候, 无尽摆渡的副本直播正好结束了。
无尽摆渡直播间本来就处于直播大厅第一位,是正在直播的副本中热度最高的,基本大部分没有进入副本的人都在关注。
于是, 他们全都看着不同玩家的直播视角中, 那个被认为是副本中武力值最低的小白脸居然在一个来回之间就制服了总榜第二的两个学生, 并且还带着所有存活的玩家破局完成了任务!!!
好几个押注燕星辰走不出副本的赌局全都赔疯了。
直播间主持的赌局更是收走了大部分人的钥匙,只有燕星辰的粉丝得到了数量可观的奖励。
先前那几个总榜前排分析副本无解的玩家全都没了声音。
论坛直播燕星辰冲榜的帖子每刷新一下都在翻页,评论全是震惊,他们连震惊燕星辰出手都来不及,又要开始震惊燕星辰又在冲榜。
……
破晓的场地里, 许千舟看着直播投影的画面, 神色平静地继续吃着手中的薯片。
许明溪回想着方才燕星辰出手那几下,用着极低的嗓音喃喃自语道:“太像了……”
和老师教他如何出手的时候太像了,手法、习惯、方式, 全都一模一样。
当时,燕星辰对兰昀那两个学生同时出手的时候,红发女人第一反应就是丢出高级符咒,可燕星辰似乎连符咒都没有看清,就已经抬手画出了和红发女人丢出的符咒一样的符咒纹路,符文效果甚至比红发女人的符咒还要好, 因此才瞬间击散了对方的符咒道具。
需要做到这一步,必须对符咒体系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对一切符文波动敏锐到根本不需要看清,哪怕只是感受到符文带来的空气流动,都能立刻察觉到符咒的类型。
这是普通的学生能够做到的吗?
许明溪自问, 他也是学了不少老师的本事, 才能走到现在, 但如果让他在红发女人拿出符咒的那一刻就察觉到对方要使用什么符咒,他是做不到的。
燕星辰和齐无赦到底有什么来历?
老师呢?老师既然几年前还在樊笼有过痕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
郑皎皎本来正在打算打赏给燕星辰一些保暖的东西——她觉得游轮上的海风太冷了,可是打赏都还没点下,就看到画面里青年雷厉风行地出手,她指尖停留在自己信息面板之前,仿佛冻僵了一般无法动弹。
她抬起另一只手,一点一点托起自己合不拢的下巴,不可置信道:“我是脑子坏了还是眼睛坏了?”
……
池修笑眯眯地看着无尽摆渡副本结束,温和地对身边的朋友说:“果然,他到底是不是凭借自己上的总榜,迟早有一天大家会看到的。”
池修是燕星辰在新人期时期,纸人献花副本认识的玩家。
当时池修还在新人排行榜上,也是一开始不认为燕星辰有什么自保能力,之后发现对方乖顺的外表之下,有着远超于当时副本内所有人的武力值。
他知道,他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而且燕星辰隐瞒实力必然有所考量,所以他没说。
但是无尽摆渡这个副本的时候,池修弹幕和论坛对于燕星辰“小白脸”“一无是处”“只会躲在队友身后”那些言论,还有和他一起观看副本直播的朋友差不多的反应,还是让池修没忍住为燕星辰反驳。
但是朋友完全不相信,只觉得池修疯了——燕星辰从进入樊笼开始身体就非常不好,每个副本都是靠别人保护,怎么可能有实力呢?
直到此刻,池修的朋友呆若木鸡,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随后,朋友在池修的面前,打开总榜,在燕星辰的名字后面点下了“关注”。
……
岑依依戳了戳身旁男人的脑袋:“怎么,傻了?”
男人点了点头。
这人是岑依依的男朋友,是一位总榜前排的老玩家的儿子。
两人认识,还刚好是因为燕星辰。
当时黑市还没有混乱,很多黑局都在黑市有条不紊地进行,岑依依路过黑市的时候,看不过其他人对燕星辰的不看好,将自己所有的钥匙和道具积蓄都押注燕星辰赢。
当时男人也在,同她观点相反,两人当场赌了起来——最终自然是岑依依赢了。
当然,事后,男人依然觉得燕星辰只是运气好,又聪明了点,靠人保护一直走到现在。
直到此刻,直播画面根本不可能欺骗群众,男人这才在震惊中接受了事实。
他说:“那个……我现在关注还来得及分杯羹吗?”
……
白远山一口吞下了一大把爆米花,拍手道:“厉害厉害!不愧是小学弟!!”
……
何眠看着论坛上终于开始扭转的风向,擦了擦额头的汗。
终于不用一直在那些不看好燕星辰的人面前和燕星辰的粉丝面前不断带领发言风向了!
……
林渠刷了一下论坛,没好气道:“才发现燕星辰很厉害呢?”
他早就知道了!
……
“温寻,该进副本了!钥匙在催促……”
温寻身侧的玩家提醒道。
黑色的钥匙正悬浮在一旁,等待着温寻同意进入。
其他几人也一样——但他们都在等待温寻的指示。
温寻现在已经是白焰组织培养的种子玩家了。
本来就拥有好运气天赋技能的他,在副本破局素质得到很大提升之后,远比先前死在巫女祭神里的樊进还要有潜力。
他本来以为自己一无是处,有一点好运气,但好运气都没什么用。
直到他在巫女祭神的副本里,看到了燕星辰如何运用他的运气来讲危险化作机会。
他看着论坛帖子里记录下来的燕星辰出手的画面,想起当时,青年冷着一张脸,在他的面前一个一个地捏碎恶灵的样子。
温寻说:“进副本吧。”
钥匙得到了回应,开始将他拉入副本。
载入副本前的最后一刻,温寻刷新了一下论坛。
最上头最热门的一个帖子便是——“我我我我突然想到,燕星辰是不是不止是新人榜第一、新人榜结束就直接衔接总榜,而且还是樊笼有史以来进入总榜前一百最快的玩家???这才几个月啊!!!”
……
燕星辰传送进结算空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头疼欲裂的准备。
他这几次每每走出副本,头疼的感觉都会越来越严重。
仿佛他那本来就不完整的灵魂又被什么东西撕扯着一般。
他甚至已经不清楚,自己如果再进出一两次副本,还能承受得住那种撕开灵魂的痛感吗?
踏入结算空间的那一刻,预感应验了。
但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因为他已经痛到有些失去了对“痛”的定义。
他的头好像很疼,灵魂好像一直在晃,但他的意识已经浑浑噩噩的。
浑浑噩噩到明知道自己在痛,却感觉不到痛了。
他赴死者时期,其实念力值很高,灵魂从没有问题。
齐无赦是在他离开樊笼之后发现他灵魂不全的。
是当初修改樊笼法则,他生命衰落,之后又被送出樊笼,所以一半的灵魂就这样丢失了吗?
如果他这一次重新进入前十二,樊笼的排名眼看就要凝固,他的灵魂能找回来吗?
乱七八糟的问题和朦胧的痛觉冲击着他,燕星辰这一回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副本结算的时候选了什么。
左右,对于能恢复赴死者时期实力的他来说,这么一个副本的奖励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他随手选了一些排在最前头的奖励,便被传送出了副本。
他似乎听到了许明溪和许千舟的声音,随后走出副本的齐无赦抱住了他。
男人在他耳边问道:“很疼吗?”
燕星辰感受到许许多多张高级安神符被激发的波动。
他眉头紧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恍惚之中,他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走出副本的周晚,看到了论坛上数不胜数的关于他的帖子,看到了正在踏入副本的温寻,看到了吃着爆米花在直播间和论坛逛着的白远山,林渠、何眠、池修……
是因为他的念力值高了一些吗?
“先睡一觉吧,”齐无赦轻声说,“放空想法。”
随后,男人的灵魂冲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两人记忆相交。
混乱时代两人一同过副本的记忆在这一刻通过不同的视角相撞,燕星辰离开樊笼之后的人生也在齐无赦的视角下逐渐完整……
燕星辰终于明白,他们以前念力相撞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些不知所属的画面,应当都是属于齐无赦的。
不知过了多久。
他感觉自己似乎躺在床上,身周软绵绵的。
他能听到隔着一堵墙之外,许千舟许明溪等人正在谈论着什么。
白远山:“怎么会这样?上个月只有四把十万编号以内的钥匙,而且每一个副本难度都远超之前的任何一个高级副本,我以为这样已经够夸张了,这个月居然只有一个副本开启??”
“不是一个副本开启,”许明溪纠正道,“是只有一个超高级副本开启,其他中级副本低级副本还是有一些的。”
“可这不就代表着,所有编号超级小的总榜玩家,都只能进入这一个副本,而且名额还有限!?”
许明溪的嗓音越来越严肃:“是,我们没有选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7 章
燕星辰睁眼的时候,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一旁的齐无赦。
他躺在松软干净的床上,侧着身,不知不觉间便抱着一个抱枕睡了许久。
齐无赦却坐在一旁, 靠着桌子, 一手撑着额边, 双眸微阖,似是在假寐。
他才刚睁眼,对方便听出他醒了。
“怎么,头还疼吗?”齐无赦问他。
燕星辰看上去仍然有些恍惚。
但他摇头:“没有,应该只是睡太久了, 意识有点顿, 醒一会就好了。”
几个巴掌大小的纸傀顺势从一旁搬来了早就准备好的洗漱用的东西和温水。
燕星辰起身接过。
外头客厅里,白远山和许明溪仍然在一来一回地讨论着副本和钥匙的事情,时不时还掺杂着周晚和许千舟的反应。
齐无赦见燕星辰在洗漱, 便没有说话。
窗帘在燕星辰醒来的那一刻,便被两个小纸傀从两侧拉开了。
樊笼中虚拟的天光似真似幻一般洒入,带着暖暖的温度,同副本中的冰凉截然不同。
男人平日里话不算少,此刻却怕吵到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侧对着他, 阳光勾勒出这人侧脸完美的轮廓,最终将一切的温和都落在了那双眼睛里。
一瞬间,燕星辰想:这样的眼睛居然为了那么个其实早就使用了的天赋技能蒙着那么久,当真是可惜。
随后,他又自顾自地怔了怔。
他这才发现, 他已经很习惯睁眼就看到齐无赦在身边了。
这睡着了毫无防备的时候, 身边两侧分明是最容易威胁到他的地方。
若是其他人在这里, 他就算睡着了都能醒过来,如果醒过来才发现,他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然而然地惬意地洗漱,理所应当地让对方等着。
齐无赦似乎也很习惯。
习惯他每次醒来都问他一句他的状况,随后便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着他自己起来。
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分明不是这样的。
可樊笼的岁月和记忆里的时光就如同他进进出出副本时那样混沌朦胧,回想起来好像很长,但真的过去了,也就是那么一眨眼。
好像一眨眼……
一眨眼也就这样了。
光影切碎空间而来,飞鸟破空而去,留下一道晃动而过的影子。
燕星辰的心也随着这影子颤动了一下。
他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赶忙收敛心神起身,问道:“我睡了多久?樊笼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几天而已,你这次没有接收记忆,比上次睡的时间短很多。”齐无赦说,“樊笼最近高级副本越来越少,这个月放出来的钥匙数量其实不少,但是全都是一个副本的钥匙,编号是一个问号。”
编号是问号的钥匙不是第一次出现,甚至不算少。
这一类钥匙类似于盲盒,只有玩家进入了副本,副本才会根据进入玩家的质量定位副本的难度和编号。
副本开启前,钥匙不会有任何信息,只会告诉玩家编号的范围。
“那把钥匙的编号范围是一千以内。”
燕星辰皱眉:“几万编号以内,只有这么一个?”
“是,不对劲,所以许明溪他们在外面讨论这件事。”
至于其他的,都是零零碎碎的了。
比如燕星辰最终的总榜排名稳固在了前百,实力也彻底暴露了,齐无赦不需要遮掩燕星辰的排名,就直接从总榜消失了。
现在其实外面早就乱翻天了,也就是破晓这边有许明溪还有总榜第三的郑皎皎帮忙坐镇,外面的纷乱暂时吵不到他们这边而已。
这唯一的一个一千编号以内的副本代表着什么,哪怕是刚进入樊笼的新人都知道。
——上个月十万编号以内的副本只有四个,这个月五万编号以内的副本只有一个,那下个月呢?
下个月……没有副本了吧?
高级副本本就数量稀少,在钥匙减少的现在,率先出现副本为零的情况是正常的。
接下来,中级副本、低级副本……肯定也会逐渐面临一样的情况。
但高级副本一旦不再产生,其实樊笼的总榜就等于是凝固了,因为低级副本再多,堆积起来的奖励也不如一个高级副本,没有了高级副本,总榜根本不会再流动。
那这一切就结束了。
所有人为了心中执念而来,最终只有那么十二个名额。
十二个虚无缥缈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的名额。
大部分人都是汲汲营营地在樊笼中为了冲榜许愿的普通玩家。
谁知道,如果总榜凝固之后,前十二能够许愿,不在前十二的人会怎么样呢?
是继续无休止地待在这里,还是直接被抹杀?
没人知道。
他们远没有从前赴死者那样的实力能够窥探到樊笼的规则和秘密,只能在不断地揣测猜测下努力冲榜、抢夺道具资源。
燕星辰说:“最后一个一千以内编号副本,既然是最后一个,难度和奖励肯定会很高,高到足以让一个总榜后排的人直接冲进前排。哪怕是前十二名也不是高枕无忧,只有进入副本得到奖励才能保证他们最终的排名——这是一个对于所有总榜玩家来说都想进入的副本。副本的钥匙,会抢得很厉害。”
屋外。
许明溪等人自然也是一样的结论。
“你们是不是和兰昀那家伙有点过节?我看无尽摆渡的副本,你们的朋友和兰昀的两个学生明显有仇,”郑皎皎说,“兰昀这个人,满脑子功利,没有人性,我不喜欢,他肯定也会尽可能帮他那边的人拿到钥匙,我和你们一起抢钥匙。”
她说着,低头,用小勺子搅了搅手中的咖啡,语气忧愁道:“那位要是在这里,哪里会让樊笼那么乱呢?”
白远山正刷着论坛的帖子,嗤笑道:“我看到论坛有人开贴怀念第一位赴死者了,说是当初赴死者在的时候,樊笼世界有那么一位令人信服畏惧的第一,还有符咒体系,樊笼反倒逐渐变得平和。哈,当时明明那么多人责怪老师将‘害人’的符咒带给所有人……”
许明溪抬眸:“他不是你老师。”
“我不管,指点过我就是我老师!喻行川都喊他老师呢,我怎么不能喊?”
许明溪:“……”
屋内。
两人听着外头时不时提起的“赴死者”三个字,许久都没有说话。
燕星辰其实并不在意樊笼的人最终对他是什么看法。
他当时在第一待得太久,早就没了这些置身其中的胜负欲。
齐无赦说:“钥匙我会帮他们拿到足够的数量。”
燕星辰摇头:“我不仅仅是担心钥匙的事情。”
“你是说副本数量?”
“对,樊笼玩家不清楚,但我们是知道的。樊笼本身的结构,还有副本和npc的负面能量结构,都是一直循环往复的。与其说,是樊笼有这么多副本,所以才有这么多能量在互相对抗、循环,不如说,是有了这么多能量,樊笼才使用这些能量构建出了副本,维持整个樊笼规则体系的运转。”
齐无赦指尖轻点桌面:“你睡着的时候,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简单来说,之前的樊笼,是在一个月之内,有着足够构成几十个高级副本的正面结构能量和负面能量,但是现在的樊笼,只能构建出一个——这一个虽然难度也很高,可能消耗的能量是之前的三倍、甚至十倍,但是其中……”
燕星辰接话道:“其中还是少了几十个副本的能量,对吧?”
平衡打破,那必然会有导致不平衡的地方。
多余的能量跑去哪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假设,这就是樊笼最开始所说的,总榜凝固的情况,但凝固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不应该有点预兆或者提示吗?
齐无赦问他:“会不会是和你更改了樊笼规则有关?”
燕星辰当初说要改变樊笼,具体怎么做到,又把樊笼弄成了什么样,其实只有当时的燕星辰知道,齐无赦也不清楚。
外面还在讨论着,每个人的声音都充满了担忧。
哪怕是平时比较乐观的许千舟,说话的时候都很是正经。
燕星辰在里头听着。
帮他洗漱完的那些小纸傀全都坐在枕头上,同燕星辰的动作一样,微微侧耳倾听。
阳光偏斜了一些角度,金黄色的光线挂在燕星辰的身上,照出青年沉静平和的面容。
他转头,迎面看向窗外,瞬间被阳光刺得快速眨了眨眼。
这阳光正洒在樊笼的每一处。
也许同时洒在许许多多的玩家身上。
他徐徐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齐无赦一下便明白了:“你想现在就打开金拆上的那些信息,彻底拿回实力和记忆。”
“是。一来,唯一的一个高级副本,兰昀肯定会进去,我们也肯定会进去,他想杀你,我们只有做好最充足的准备,才能应对一切可能的危险。”
“二来,当初的我对樊笼的构造和规则很清楚,只是我现在都忘了而已。如果我恢复记忆了,说不定就能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
燕星辰看了一眼齐无赦。
“你和我说的,有些事情,我知道,你也知道,但你不想言说——那我就自己去看。”
燕星辰伸出右手。
手腕之上,金拆缓缓浮现。
一条冒着黑气的金线,一端缠绕在他的右手之上,另一端正缠绕在齐无赦的右手之上。
“那些信息是我赴死者时期最主要的记忆和数据,这些全都被封锁在法衣金拆这个传奇道具里面,时间久了,凝聚在了一起。我如果现在把它们放出来,它们带来的冲击和一个高级副本无异。”
这也是他在无尽摆渡副本中没有当场回忆记忆的原因。
“所以,我如果现在打开它们,根据我对樊笼的了解,樊笼会将这一团能量判定为一个副本,一个没有编号、只有我能进入的副本。这个副本没有任务,没有鬼怪的危险,只有我的记忆,我只有看完记忆还能清醒过来,才能获得我的实力。”
这就好像是一个只有地煞的副本,燕星辰只有完完整整地看完地煞,并且能从地煞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地煞里的人,才能获得破除地煞的奖励。
燕星辰扯了扯手腕上的金线,齐无赦的手腕也跟着动了动。
男人正在很认真地听他说着话,被这么一扯,十分有来有往地也扯了几下。
还非要比他多扯一下。
燕星辰:“……”
他无奈,继续说:“但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是绝对不可能走出来的。在我们以前经历过的副本里,我们能从别人的地煞走出来,那是因为我们只要意识到那些地煞是别人的执念,我们破除别人的执念,就能成功走出地煞。”
“但金拆里的就是我的记忆,我的‘地煞’,不论我多么清醒,我都一定会随着记忆深深陷入其中,因为那就是我。”
“别人无法进入我的记忆帮我,但我们之间有金拆。金拆捆绑的不仅仅是身体,也有灵魂。齐无赦,你能根据金拆知道我的情况。”
燕星辰笑了:“齐无赦,我绝对不可能靠我自己走出我的记忆,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
齐无赦轻松地耸了耸肩:“压力真大。”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有什么压力。”
“你要现在进?”
“对,我们现在要和兰昀还有樊笼赛跑,可没什么时间偷懒了。”
燕星辰说着,便抬手画出了一道十分复杂的符咒。
——那是解锁金拆上封存的记忆和数据的符文!!!
这一回,没有钥匙,没有樊笼询问是否进入副本的提示音。
意识进入“副本”的那一刻,燕星辰最后看了齐无赦一眼。
男人正在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似是缱绻,似是担忧,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齐无赦在想什么呢?
【编号13号玩家燕星辰,您正在接触一团结构紧密的能量。经检测与转换,该能量已转换为副本模式。】
【副本载入成功,玩家已就位,副本世界已开启。】
【副本无编号,无任务,无额外玩家,无npc,无直播。】
【请您保持清醒直至副本结束。】
【当前副本:前尘。】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8章 前尘(1)
血。
燕星辰快速地眨了眨眼。
眼前的随机玩家的头颅被鬼怪活生生地掰断, 溅射出来的鲜血泼洒到了他的脸上。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可鲜血仍然渗进他的双眼里,刺痛和血腥味冲击着他, 险些让他忘了自己的处境。
可激烈的求生欲望促使他下意识抬脚便跑。
这是在他的新人首副本里。
另一个随机玩家死了, 他是副本中剩下的最后一个随机玩家。
其他正式玩家正藏在暗处, 颇为悠哉地观察着鬼怪的情况。
他们都知道,只要燕星辰没有死,鬼怪的首要攻击目标就一定是燕星辰,其他正式玩家是安全的。
他们可以利用随机玩家的死,来观察鬼怪杀人的过程, 增加他们破局的希望。
至于死去的随机玩家……
随机玩家进入副本就是为了用死亡来给正式玩家创造价值的, 谁会在意一个随机玩家的死活呢?
当然只有那个随机玩家自己。
燕星辰拼命地跑着。
身后阴凉的气息时不时贴上他的背部,他能感受到死亡一次又一次地和他靠近。
直到他好不容易在逃亡的路上,用自己的血和衣服画出了驱鬼符, 这才暂时让后方追击的鬼怪停滞了一瞬。
他趁机跳进池塘中,用水掩盖了自己活人的气息,这才逃过一劫。
他回到副本的居住地的时候,其他玩家全都当着他的面聊了起来。
“他居然还活着?”
“看上去那么瘦弱,该不会鬼也看他好看放他一马吧?”
“管他呢,活着不是挺好的?今天没什么新的信息了, 他还活着,明天说不定死了能给我们带来其他信息。”
混乱时代,随机玩家等同于死人,没有人在意在他面前谈论他的生死。
他漠然地走过那群人,脑子里思考着副本的线索。
他画的驱鬼符其实并不是樊笼里的符咒, 用处不大, 只能让鬼怪停留一瞬间。
但这只是个新人首副本, 鬼怪并没有多么难对付,这不伦不类的符咒好歹是起到了作用。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燕星辰回头看的时候,看清了鬼怪的样子,知晓了那个副本的鬼怪究竟是什么化做的。
次日,他凭借着对鬼怪的了解,迅速发现厉鬼生前经历的事情,从而在下一次死亡触发之前破局,完成了新人首副本。
燕星辰刚刚开始看自己的回忆,完整地看完了这一个副本。
原来这才是他进入樊笼以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副本。
没有齐无赦,没有那些随手可用的符咒和金拆这样的道具,只有最原始的蛮力,日日夜夜都在紧绷,担心鬼怪随时要了自己的命。
当时的樊笼生存条件远比现在苛刻得多,活着的随机玩家远比启明时代要少得多。
他刚走出副本,便立刻有人给他发出了邀请。
有一些实力强的玩家想和他组队,给他提供一些资源,让他陪同进出副本——这样对其他玩家来说,等同于多一条命。
而燕星辰还比其他随机玩家都要好看,其他高级玩家自然喜欢这样的“替死鬼”。
事实上,很多随机玩家确实会同意这样不平等的合作。
都是随机玩家了,还挑什么呢?
但燕星辰全都拒绝了。
他本就独来独往惯了,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活。
其他人嘲讽他迟早会死。
他同其他随机玩家不一样,他并不觉得优先被死亡触发眷顾,就一定是一件非常倒霉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把这个当成是一种天赋呢?
死亡触发在副本中就等同于线索。
只要能在死亡触发中活下来,那不是等同于线索主动找上门吗?
于是他利用着自己玩家身份的“优势”,还有逐渐探索出来的符咒纹路结构,反倒每一次都获得副本剧情点第一。
接下来的事情,便和他之前恢复的那些记忆衔接上了。
樊笼对他的恶意越大,其他人越是不把他当一个活人,他反倒在一个又一个的副本中活了下来。
他也曾经尝试着交过朋友。
可最后,朋友在死亡关头将鬼怪引向他,自己站在一旁观看着鬼怪带来的线索。
原来并没有人真的想和一个随时会死亡的随机玩家做朋友,只想利用他的随机玩家身份。
后来,他亲眼看着朋友被鬼怪撕碎,没有动作。
他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无所谓生死。
他习惯了恶意,笑着说自己是一个“生而赴死”的人。
他逐渐拓展除了符咒体系,将这些东西教给了给予他最大恶意的世界。
感激、崇敬、谩骂、敬畏、害怕……
燕星辰在总榜第一许久,眼看着符咒道具体系逐渐成型,对这个樊笼世界产生了很矛盾的心理。
他见识了许多考验之下的人性本恶,却又有白远山的父母那样的玩家向他证明善意。
他在一开始,其实是怨憎这个世界和正式玩家的——没有人能真的坦然接受这种天然被针对的随机玩家身份。
但之后,他逐渐淡然了。因为他看到的并不仅仅只是玩家本身,而是整个樊笼。
当时的燕星辰已经开始研究整个樊笼的结构了。
这一段记忆,燕星辰早就恢复了,只不过同他现在获取的记忆衔接到了一起。
樊笼第一位赴死者望着樊笼世界天穹上那一颗每日行动轨迹都不会有任何变化的虚假的太阳,产生了一个想法——看看这巨大的囚笼结构之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樊笼的结构和它的名字非常像,它就像是一个笼子,所有的能量盘根错节在一起,将玩家和组成副本的负面能量都笼罩在内。
副本里面的能量是负面的能量,樊笼的结构则是正面能量。正面能量运转,每一次副本都压下负面的能量。而玩家们的实力增长其实就是樊笼赋予了玩家们这些正面能量,玩家死后,他们本身也是这种正面能量的养料,樊笼赋予他们的,他们会还回去,他们自身的生命还会有额外的正面能量也会被樊笼吸收。
而副本中的npc、鬼怪那些,则是负面能量,每次玩家们破解副本完成任务,其实就类似于同樊笼一起对付这些负面能量。
钥匙打开副本,玩家破解副本,副本消散,这一整个过程,其实就是用钥匙打开一把没有用过的锁,之后再把这个锁挂在那些负面能量之上,副本破解之后,锁彻底锁上,将那些负面能量镇压。
整个樊笼就由这一个又一个锁组成。
这些都是燕星辰通过分析樊笼结构发现的。
再结合他进入副本之前看到的消失的启明星……
当时他便有了猜测。
樊笼是不是也是很早以前拥有很大能力的人类通过符咒纹路和启明星的能量构建出来的巨大的“符”,组成了一个堪比世界量级的囚笼?
那么,这个囚笼,必然有关押的目标。
而且,樊笼本身,应该也是有一把钥匙的。
樊笼的钥匙不是副本的钥匙,副本的钥匙只能开启副本,但樊笼的钥匙则是可以解开一整个盘根错节的囚笼结构。
这就好比织毛衣,一件完整的毛衣,是通过精心设计的编织方法,将简单的线条勾连在一起,逐渐形成巨大的一片。
这个时候,如果别人只是单纯地撞击织好的毛衣,那自然是撞不动的。
但如果能够找到最终打结的线头,直接解开打结的地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抽开整件毛衣。
也就是说,如果他能找到构成囚笼结构的那个线头,也就是钥匙,那么他应该就能直接解开整个囚笼结构,获取樊笼的控制权,甚至能够随意更改规则,随意送人进出樊笼。
这个钥匙的概念很抽象,它作为“线头”,并不一定就是一把钥匙的外形。
它可能是一大片纠缠在一起的符文结构里的其中一小块,也可能是樊笼中数不尽的物品里的其中一个不起眼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是一个人、一个npc、一个传奇道具……
那些大能力者既然建造了这么个囚笼,以愿望为诱饵,不惜以这么多年来的无数条人命作为能量供给和加重锁链的动力,又怎么可能把解开樊笼的最关键的钥匙暴露出来呢?
钥匙必然被藏在了樊笼里。
找到了钥匙,就能解开樊笼,结束一切悲剧的来源,也能知道这么大力气建成的囚笼到底是为了锁住什么。
燕星辰一开始,其实是想找到那把钥匙的。
他开始通过撬动樊笼世界的符文结构,尝试跟着能量流动,寻找根源。
当时,他故意在一个高级副本结束的时候,在副本能量最不稳定的那一刻,直接抓住一处符文结构,撕碎了囚笼中的其中一角!!!
他破坏的是樊笼世界本身。
这一举动,哪怕是对当时的赴死者来说,也是极大的负荷。
他险些被震荡得当场晕过去。
他本意是想,这一块产生损伤,樊笼肯定要自我修补,既然要修补,那肯定会有能量流动,他说不定能跟着流动的能量找到“线头”——也就是打开樊笼的钥匙。
可他刚趁着副本崩塌的时机撕开那么一小个角落,破损之处,突然有一个纯黑色的光团冲了出来!!
黑色的东西本来不会有光的。
更别提一团黑气一般的存在。
之所以说是“光”,是因为那黑气是沸腾的,浓稠的,它所过之处,都将周遭的光晕吸了进去,仿若散发着“黑光”。
赴死者稳居总榜第一许久,连当时第二名的江璨都在他面前抗不了一招,很久不曾体会到“危险”的感觉。
可那黑气冲出来的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了浓稠的负面能量,浓稠到足以威胁他的生命!
刹那间,那东西撞碎了燕星辰防身的符咒和道具,直接冲进了燕星辰的身体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9章 前尘(2)
一开始, 燕星辰是有些茫然的。
他在总榜第一太久,上一次遇到他无法对付的危险是什么时候,他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哪怕是超小编号副本里的boss, 都威胁不到他。
这也是燕星辰敢撼动樊笼的底气。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是勾连着整个樊笼世界的最大的结构, 是一个巨大的“符文”, 他哪怕是撞击其中一小处,也有可能遇到危险。
所以他准备了很多防护的道具和符咒。
可那黑色的东西竟然比燕星辰遇到的所有副本boss都要厉害,符咒道具在那团东西面前不堪一击。
燕星辰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阵晕眩,那东西便已经冲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面前, 他撕开的符咒纹路缝隙立刻被樊笼察觉, 樊笼的自我保护机制在瞬间将那缝隙修补,他原先想着顺着能量流动寻找“线头”所在的想法也暂时无法做到。
燕星辰暂时没有时间思考那些了。
他赶忙用瞬移符回到了自己当时在樊笼的住所。
樊笼的玩家们总说赴死者行踪成谜,从来没有在樊笼世界见到过他。
那是因为赴死者居住的地方, 不是其他总榜玩家所在的樊笼时间中心,反倒是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
越是偏僻,越没有人烟,越是安静。
他喜欢这样的地方。
反正他会画符,瞬移符对他人来说是奢侈,对他来说信手拈来, 住得再偏僻也能到达——他那时候灵魂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念力值高,使用瞬移符也轻而易举。
燕星辰当时便是连续用了好几张瞬移符回去了。
一回去,他便闭上眼,发现那黑色的东西出现在了自己脑海中。
这东西像极了那些组成npc的负面能量, 可又和负面能量不同, 居然是意识的形态, 而不是实质的能量。
他碰不到这团东西。
意识的形态能够影响到玩家的念力,也能进入玩家的脑海之中,直接接触到灵魂所在。
燕星辰正想着如何把这来历不明的东西赶出去,可那东西当真像一个毫无章法的意识,居然开始冲向他的灵魂。
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那东西正在他的脑海中,他也可以读取到那东西附着的情绪。
他觉得那东西在好奇。
好奇他的灵魂,好奇他的记忆,好奇他的存在。
这好奇没有任何道具规章的束缚,带着特别原始的野蛮,无拘无束。
这种感觉,就好像那东西为了看看他的灵魂是什么,甚至可以剖开他的脑子。
黑色的一团酷似负面能量的东西迅速撞到了他的灵魂之上。
当时燕星辰的念力值极高,灵魂格外稳固,硬抗住了碰撞。
可他先前就为了撕开樊笼结构的一小部分消耗太多,精力不足,碰撞之中,仍然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本来打算继续撞击他灵魂的那团黑色的东西突然停下了。
那东西稍稍动了动,似乎是感受到他的不舒服,好奇地在他灵魂面前晃动了好几下,最终没有继续做什么。
燕星辰试探地问:“你有意识吗?”
没反应。
他又问:“你是npc?”
还是没反应。
那黑色的东西突然没动静了。
像是睡着了一般。
难不成……
刚才他撕开樊笼一小部分,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消耗也很大。
这东西既然是从中跑出来的,说不定消耗比他还大。
他累,对方更累。
难不成是真的睡着了?
这到底是什么?
燕星辰立刻尝试了几个和念力有关的符文,直接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符咒的效果石沉大海,他根本没办法把那东西驱逐出他的脑海之中。
他当时实在是太累了,只好暂时作罢,又在自己身上贴了一些和灵魂、念力有关的符咒,防止那纯黑色的东西趁着他意识不清的时候做点什么。
随后,他直接躺下,睡着了。
樊笼世界内,偏僻的角落没有玩家路过,只有那些模拟着现实世界的飞鸟一排一排地巡空而过。
光影闪动,风声忽大忽小,虚幻中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真实。
燕星辰做梦了。
梦中,他回到了他的新人首副本,鬼怪在他身后穷追不舍,那些正式玩家站在远处,如同欣赏好戏一般看着他的狼狈。
那些人窃窃私语,偶尔还对着狼狈跌倒的他发出嘲讽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好像有人拿着喇叭,在他的耳边旁边播放着这些此起彼伏充满恶意的笑声。
“看,这迟早要死的随机玩家……”
“真好笑,他活得好努力,这么努力有什么用呢?哈哈哈哈!!”
“长这么好看,如果不是鬼怪来得太快,说不定我们还能玩一玩呢……”
“怎么还不死啊?”
“……”
鬼怪冲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他在噩梦中惊醒。
周围仍然一片寂静,天光自窗外而来,温和地滑入他的双眸。
他是玩家总排行榜的第一,是其他人口中的赴死者,是整个符咒道具体系的建立者。
早就不是梦中那个狼狈地被鬼怪追击的新人玩家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敢在他这位总榜第一的赴死者面前发出带有嘲讽的笑声了。
这只是一场梦。
一场充满了恶意的梦。
一场提醒他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恶意的梦。
一场他早就释怀的梦——如若他还在在意弱小时期的他的那些经历,他根本不会给所有的樊笼玩家建立符文体系。
燕星辰意识到那只是一场噩梦的时候,便驱散了被这个噩梦勾起来的烦躁。
他早就不在意那些恶意了。
也许只是这一次太累了而已。
他没把这个噩梦当回事,马上查看了附着在自己灵魂之上的那团黑色的东西。
一点动静都没有。
仍然安静地待在那里。
他又尝试着用了几次高级的符咒道具,甚至用上了一个和灵魂有关的传奇道具,仍然没有办法将那个东西弄出来。
燕星辰眉头一皱。
连传奇道具都没有办法,而这东西刚进入他脑海的时候还在肆无忌惮地探索,现在反而没有动静。
他并不觉得这只是一团负面能量。
这太像一团极为聪明的意识了,对方知道那是他的灵魂,知道他正在想办法解决,也知道他正在观察着自己的灵魂。
他似乎又读到了这东西的情绪。
对方根本就是在优哉游哉地看他要怎么做。
他心下一凛。
一个刚好在他撕开樊笼一小块结构的时候冲到他身上的和负面能量很像却又比负面能量要浓稠得多的东西……
和樊笼有什么关系?
会不会和他想要寻找的樊笼的秘密有关?
这东西到底有多少意识?是想杀他,还是好奇?
燕星辰本来是打算想尽办法把这个东西驱逐、打散的。
可他思及此,改变了主意。
他本来就在寻找樊笼最深处的秘密,也许这东西并不是意外呢?
他决定把这定时炸弹先从灵魂旁抽离出来,再好好看看怎么回事。
传奇道具没有用,那便只能寻找规则类传奇道具试试看。
规则类传奇道具中,有一个规则,名为“分离”,能够分离、切割一切落入樊笼规则范围内的东西。
灵魂、能量,这些都在樊笼规则范围内。
于是燕星辰开始一边提防着脑海中这未知的疑似意识的东西,一边开始寻找“分离”的规则类传奇道具。
规则类道具在传奇道具中都算是极为稀有的存在,十万编号副本这样的特殊副本,有可能出现,还有那种极为稀少的鬼怪成群出现的副本也会有,要不然就是难度极高、副本剧情罕见的超高级副本。
他早就不能进入十万编号副本了,于是只能进入后面两种副本碰运气。
随机玩家最差的就是运气。
燕星辰连着进了好几个超高难度副本,别说是规则类道具奖励了,就是传奇道具奖励都没碰上。
但他的想法似乎变得比以前更急躁了一些。
遇到副本中拖后腿的玩家时,他以前只会漠然地别开眼睛,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可最新的几次副本,他看到这类的玩家,脑子里一瞬间冒出的念头甚至是——“死了算了,没用的东西”。
甚至他一开始出现这样的想法的时候,是没有感觉的。
人一向对自己的思想是否有问题很难察觉。
可他是个已经对一切恶意淡漠了许久的人,连一开始很多玩家责怪他创建符咒体系的时候,他都没什么波澜。这样的想法产生了几次之后,燕星辰倏地警惕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些玩家有没有用、厉害与否,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猛地发现不对劲,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这样的想法压下。
但他开始留意。
他发现,自己确实比以前戾气大了很多。
经常在一些时候冒出不太好的想法。
想法不经控制,莫名其妙就冒了出来。
贪,嗔,痴,恶。
看到贪婪的玩家因为贪心不足反倒被鬼怪撕碎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会想:“真是活该。”
看到心存善意的玩家被自己的朋友出卖反倒身首异处的时候,他也会想:“死得真不好看。”
……
他压下心中杂念,警惕着灵魂上的那个东西——他都快逐渐习惯这东西的存在了。
他继续进出超高级副本,寻找规则类道具,同时继续探究着樊笼的结构和秘密。
有一天,他在一个酒店的副本中,正躺在一个房间的床上休息。
赴死者闭目假寐,似是思绪万千,又好似脑子里一片空荡荡的。
走廊上,两个玩家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
“……刚才那个玩家和我有仇,我差点没被他用燃火符烧死!”
“我看到过燃火符烧死的人,惨叫声太可排骨篜里怕了。你说赴死者到底居心何在?散播这样的符咒,让我们自相残杀。”
“谁知道呢?听说他性情不定,出手残暴,说不定就以此为乐呢。”
“还天天用道具遮掩外貌,他新人期见过他的玩家现在都死了,没人知道他什么样,要我说啊,说不定相由心生,丑得不能见人。”
“……”
燕星辰缓缓睁眼。
这两人的话勾起了他最近本就变得十分阴郁的脾气。
但他睁眼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念力散开,感受到那两人所走的方向,正是鬼怪所在的地方。
如果这两人继续无知无觉地走下去,那必然会触发死亡条件。那就危险了。
他正打算起身,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吊儿郎当又幸灾乐祸般戏谑的声音。
“他们在说你坏话,”那声音引诱般回荡在他的脑子里,“帮他们做什么?不如出去,欣赏他们死亡的丑态……”
燕星辰动作一顿。
他眸光一敛,神色一正。
清冽的嗓音带着恍然大悟的豁达。
他笑了。
他往门外扔了警示符帮助那两人后,闭上了眼。
“是你,”他用念力感受着灵魂旁的那团黑色的东西,轻轻地说,“这段时间,是你一直在引导我对一切产生恶意。”
对方笑了几声。
“你真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0章 前尘(3)
燕星辰本来已经画好准备对着自己灵魂使用符咒, 闻言,动作一滞。
他自小独来独往,与鬼怪为伍, 进入樊笼之后更是阅遍人情冷暖, 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过额外的接触。
更别提被他人所影响。
可他却因为这来历不明又很是危险的存在停下了动作。
是因为对方那一句“你真有趣”。
他缓缓收起了符咒。
左右, 现在他还没有规则类传奇道具,根本无法将对方分离出来。
他说:“你之前没有动静,是在观察我。我之前做的那些噩梦,也是你放大了我内心的恶意。”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那声音带着探究, 像是在好奇:“你不动手了?你不怕我对你的灵魂做点什么?”
“你既然知道用人心恶念引导我, 分散我的心神,说明你可以引诱人心最深处的恶。但你其实一直只是在问我,并没有真的用恶意对付我。与其说你之前是在用恶念引导我, 不如说,你其实早就知道我不会受到你恶念的影响,你只是想看看我会怎么反应。”
所以燕星辰并不担心。
或许他们在撞上的那一刻互相都有杀心,但是此刻,比起杀心,他和这意识彼此之间, 更多的是好奇。
“哎,被发现了。”
对方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
“你是樊笼滋生的吗?”燕星辰第一反应,便是这是樊笼相关的意识。
可对方对此格外反感:“怎么可能。”
燕星辰不再多说。
他在这短短几句对话之中,发现自己一开始对这意识感觉到不对劲的原因。
这意识分明有情绪有思维,但根本不像是寻常玩家, 对方的情绪和思维是一边倒的, 没有分辨, 没有对错,肆无忌惮。
而且对方的情绪还带着明显的天真和懵懂。
对方甚至很诚实。
所思所想,根本不加掩饰地和他说。
这东西带出来的贪嗔痴恶是十分纯粹的贪嗔痴恶,不带有任何矛盾而又和谐。
既邪性,却天真。
他又试探地和对方说了几句。
他们互相奈何不了彼此,反倒如同朋友一般,平和的交流遮掩了彼此的警惕。
又是几个来回下来,他确信了。
对方十分聪明,但又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这些时日反倒是藏在他的身上学习着一切。
这不是一个从小到大在现实世界长大、又进入了樊笼经历过副本中的善恶之后的玩家会有的样子。
npc更不像——npc鬼怪大多戾气极重,普通npc更是不懂武力值、念力值、符咒纹路那些。
这一团黑色的意识没有实质,好似浓稠的负面能量,上头只有数不尽的恶念,连他的灵魂都有好几次被带有恶意的念头影响而没有发觉。
这东西还是在他撞击樊笼世界自身结构的时候冒出来的,却和樊笼本身没有关系,不是樊笼滋生出来的,那么……
难道是……?
他隐约有了猜想。
他本就在探究樊笼隐秘,倘若猜想是真的,他或许找到了本源。
但“分离”的规则道具还是要找的。
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趁着他什么时候不注意就要了他的命呢?
于是,之后的一段时间,燕星辰基本就是在寻找那些可能奖励规则道具的副本,还有同这团意识在自己的脑子里“和睦相处”。
赴死者从来没有朋友。
他不是一开始就没有朋友的。
他曾经在樊笼里相信过愿意和他搭档的玩家,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对方想利用他的随机玩家身份用来当挡箭牌。
总榜第一以后,更是没有人敢靠近他。
有的人害怕他,有的人敬畏他,有的人痛恨他,有的人感谢他。
除了副本中的npc和一些只在副本中有短暂联系的玩家,他从未主动和人说过话。
可那团意识和他“和平交流”“和谐共处”了之后,他的生活突然变得吵闹了起来。
囚笼一般的世界中满是喧嚣,燕星辰每日都能听到别人讨论赴死者,可他自己却是独自孤寂着的。
樊笼的生死放大后的人性就像是带着满满倒刺的钩子,他像是一个每天都要经历一场鞭伤的人,一开始还会觉得,伤口裂开了,真疼。可疼着疼着,他逐渐失去了对这种痛觉的感知。
他想要寻找樊笼的真相。
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建立符文体系,未尝不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就要真的对一切都麻木了。
但那明明充满了恶意的意识“来”了之后,他反倒没那么枯燥了。
有时候,会有总榜前排的玩家鼓起勇气联系他,询问他符文纹路上的问题。
他从不吝啬于告知,随口解答了别人的问题。
那意识对他说:“这个人脸上的贪欲你看不到吗?他故意的,他问你的问题,樊笼其他玩家根本不知道,他就是想从你这边知道一些独特的符文。万一他以后实力增长了,他还知道了你的底牌,反过来要害你,你不担心吗?”
燕星辰没理。
樊笼给予了一些玩家专门控制死亡触发的技能,论坛上,有玩家断言这一类玩家将来会是随机玩家天生的克星。
燕星辰看了一眼帖子,一笑置之。
那意识又说:“这些人拥有能够威胁到你的技能,你不想现在就解决隐患吗?”
燕星辰还是没理。
副本中听到别人议论他建立的符文体系,冲到他面前表达感激的时候,他点了点头,直接绕开那些人走了。
那意识说:“他们是真心感谢你,有可能对你产生威胁的人你不理,为什么有善意的人你也不在意呢?这么久了,我从来无法撼动你的心念,恶意影响不了你,善意你也不接受。”
可真是个好奇性子。
燕星辰终于同对方说话了。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他说,“可能在未来威胁到我的人,现在伤害我了吗?”
那意识懵懂求知地继续说:“那些人以后可能会因为拥有了能够威胁你的实力与技能,心中冒出威胁你的念头。”
“念头罢了,”燕星辰说,“别太苛刻。对世人苛刻,其实最终都是在苛刻自己。”
那意识难得没有说话,还在他灵魂旁稍稍动了动。
倘若对方有实质,此时怕是正在认真地看着他。
燕星辰接着道:“你说的这些,你之前鼓动我的那些想法,都是从未来的角度出发,自然而然带着一个观点,那便是——那些人拥有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以后一定会作恶,那我就应该在他们拥有能力之前就扼杀了他们。”
“给一个人定罪,靠的究竟是当下已经发生的罪,还是那个人因为当下拥有的东西而可能有的虚无缥缈的未来的罪?”
赴死者的嗓音不疾不徐,裹着平静,夹着淡然。
“表象”道具无时无刻覆盖着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读不懂他的情绪。
他对樊笼的玩家来说,不可捉摸,可对于附着在他灵魂之上的意识来说,却格外坦诚。
那意识天真而又好奇地“看”了他许久。
半晌。
那意识开口了。
“我见过樊笼所有玩家的恶念,只有你,你明明也有贪嗔痴,可我在你的身上却汲取不到任何恶意,找不到任何负面的情绪。”
燕星辰笑了。
他想到刚才这意识问的那些问题,知道对方困惑所在。
他反问对方:“你杀过无辜的人吗?”
他其实觉得,这个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这么一个天生邪性的东西,指不定以前多么凶神恶煞。
但接下来的回答让波澜不惊的赴死者思绪一僵。
意识认真地同他说:“我从诞生起就不见天日,真正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又谈何害人呢?
燕星辰怔了怔。
不知是因为那句“不见天日”,还是因为那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他呼吸的频率稍稍快了那么一下,才说:“那你觉得你是恶吗?”
那意识没有回答了。
樊笼世界偏僻的角落里,没有玩家发现的地方。
赴死者待在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房间里,闭着眼,感受着那闯入他灵魂的意识的存在。
他们分明互相都在警惕着对方,互相都想着压制对方,可在此时此刻,却又你来我往地交流着。
在那一刻,燕星辰居然庆幸自己曾经不要命地撬动过樊笼。
他见惯了人心百变,欲念无穷,遮掩与欺瞒弥漫在虚假的海市蜃楼之中,让人摸不到真实。
他从未揭下自己的伪装,以约束自我作为保护自己的外衣,硬生生让自己活成了个在贫瘠的荒漠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的人。
那意识就像是一抹突然出现的绿洲,肆无忌惮,无拘无束,哪怕是恶念,都是懵懂而天真的。
他终于确认了。
他说:“我知道你是谁了。樊笼,樊笼……原来如此。”
“它不是玩家的囚笼,是你的囚笼。”
……
正在看着自己回忆的燕星辰此时还保持着清醒。
他知道自己正在看从前的自己的经历。
他看着从前的自己同那意识交流到这一刻,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记忆中,意识刚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懵懂,说话没有什么城府,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可那意识说话的语气与嗓音,他哪里会听不出熟悉的感觉?
那是他最熟悉的人。
齐无赦。
齐无赦居然从一开始就不是玩家。
他不是没有想过。
事实上,他曾经无数次地探究过这个问题:先人以启明星的能量为基石,用巨大的符文结构编织出来的这么一个不断将人拉进来填补能量的世界,耗费如此大的力气构建出来的囚笼,到底是为了关住什么?
如果这个问题询问樊笼的任何一个玩家,他们都会说,樊笼的意思,指向的不就是他们这些玩家的囚笼吗?
可熟识樊笼结构的燕星辰却很清楚,玩家对于樊笼来说,不过是能量的养料,是一直保持这个囚笼能够运转存在的牺牲品,死去的玩家会被樊笼的能量结构吸收,成为之后构建副本维持樊笼运转的一部分来源。
这就好像是建一栋楼,每一个副本,都是一块砖,副本运转结束,不论是被破解还是没有被破解,都会有玩家死在里面,死在里面的人就变成了组成砖头的养料。
这样的砖头一块一块地砌起来,这栋楼就越来越高,越来越重。
樊笼不断运转副本,不断拉人进来,做的就是这件事。
要构建出这样一个规则严明并且不断用玩家做养料的世界,其构建代价可想而知。
什么东西能够让先人用这么大的代价构建出一个囚笼?
直到记忆里的这一刻,不论是当时的他,还是现在看着当时的回忆的他,才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恶念。
世间人永世不绝、往来不息的恶念。
这恶念汇集了红尘中数不尽的贪嗔,稍有不慎,轻易之间,便能成为无法解决的祸患。
人心总是善恶互生,但是善意容易散开,恶意戾气反倒容易凝聚。
就好像,了无遗憾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可不甘心的人带着怨气,死了也会化作厉鬼。
人心恶念难散,便越来越多。
千万恶念汇集,凝聚之初,还未有意识,却迟早会在未来诞生出意识。
若是有人愿意耐心引导,并赠以善意,善恶交融,万千恶念即便生出了意识,那也会是一个知善恶的灵魂。可若是引导不当,恶意主导意识,那万千恶念的力量便会成为这只有恶意的意识的刀刃,危害无穷。
与其在千万恶念汇集凝聚出意识之后,努力引导那意识,防止意识成为祸患,不如直接将一切都封锁起来。
它拥有万千恶念的力量,天生有罪,罪无可赦。
樊笼应运而生,将庞大的恶念压在了不见天日的囚笼之中。
每一个副本,都是一个锁,每一次副本的破解,锁链便会加重。
玩家便是樊笼能量的来源,樊笼不断地用欲念引人进来,不断地用这些玩家的生命作为供给,加固、加重封印。
这就是燕星辰在樊笼中一直都能看到两种能量结构互相对抗,最终樊笼的结构都将另一种能量压下去的原因。
万千恶念诞生之初便被锁在了不见天日的囚笼之中,在樊笼的镇压之下,不知过了多少年才逐渐诞生出意识。
那意识正好趁着燕星辰撞击樊笼世界本源的时候跑了出来,还未恢复实力,便躲在了他的灵魂之上,以此躲避樊笼保护机制的探查。
那意识脱胎于万千恶念,本该不辨善恶,不分好坏,若是没有善意引导,一出世便罪孽深重,无可饶恕。
可它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踏过了人心、淌过了善恶的赴死者。
它带着数不尽的恶,却透过燕星辰的眼睛,学会了善。
万千恶念撞上了赴死者的一点善念,成了现在的齐无赦。
他带着天生的罪业诞生,却从未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因为他逃离枷锁的那一刻,第一个遇见的人,是燕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1章 前尘(4)
这一段记忆恢复的那一刻, 燕星辰终于想明白了自己重来一次之后产生的疑惑。
也许是因为记忆中的他早就知道齐无赦的来历,哪怕是许久以后的现在,他在记忆中想起了这些, 也没什么震惊的情绪。
他反倒有些怔然。
像是本来走在广袤无垠的草地上, 看着眼前一览无余的景色, 走着走着,突然一头扎进了参天大树遮蔽而下的丛林,奥秘无比。
难怪齐无赦能够短暂地暂停副本中的空间——每一次副本都是樊笼在落下新的锁,而被锁住的就是那些恶念和负面能量,副本的构成就是万千恶念, 齐无赦脱胎于恶念, 超脱于恶念,自然能够短暂地操控那些。
也难怪齐无赦一直能够吸收负面能量。
似乎他曾经的疑惑,大多都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樊笼要杀齐无赦, 而并没有过多地针对他。
樊笼只是一个符文构建出来的世界,它不可能会有如同齐无赦这样的意识。
它的自我保护机制,只是简单地发现了一直封印镇压的恶念诞生的意识跑了出来,所以樊笼要解决这个隐患。
齐无赦刚刚出来的时候,一瞬间窜进了他的身体里,就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意识没有玩家身份和玩家的身体用来掩饰, 樊笼会直接发现一个不属于樊笼整个世界规则流动的存在。之后,齐无赦应该是给自己塑造了身体,伪装成了玩家,因此才能混迹在樊笼之中。
燕星辰想起来,之前齐无赦说, 他那时候快要死了, 齐无赦便给他塑造了一个幼年的身体送出了樊笼。
如今看来, 也是因为这人根本就不是玩家,能够一定程度操控那些超乎于玩家的能力,所以齐无赦能给自己塑造玩家的身体和身份,也能给他安排新的身体和身份。
齐无赦还说过,他失去记忆离开樊笼的那段时间,齐无赦无法出来陪着他。
现在想来,也是因为这一点。
这人是被锁在樊笼之下的万千恶念,却也不是。
他只是恶念之上脱胎出来的意识,这才能在整个樊笼的封锁之下,通过燕星辰短暂戳出的那么一个漏洞逃了出来。
即便如此,齐无赦也一直在樊笼之中。
本质上来说,万千恶念和齐无赦这个恶念的意识还是在樊笼里面,所以樊笼才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哪怕是现在,也只是培养了一个兰昀来应对齐无赦。
他好像明白了一切。
但又还是不知道最关键的部分。
之后呢?
之后他和齐无赦是怎么慢慢开始一起想要改变樊笼?
他最后身体出问题的时候,到底是因为做了什么,才不得不重头来过?
他的灵魂呢?去哪里了?
他最后是怎么改变樊笼的?
他总觉得齐无赦所说,再加上他重拾的这些回忆,事情拼凑在一起,还是缺斤少两。
齐无赦一直给他展现的角度,似乎也不太对劲。
这人如果当真是个恶念脱胎而出的意识,怎么看上去毫无目的?
他自己都想要重回总榜前排,齐无赦却从不在意这些。
古刹闻香那个副本的时候,魅鬼勾出人心中最大的最放不下的欲念,他所梦见的内容很莫名其妙——是齐无赦,而齐无赦所梦见的内容,现在想来,则更是奇怪。
一个被困顿不知多少年的意识,本就从人心的贪嗔痴恶而成,心中欲念,竟不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魅鬼勾出的齐无赦的欲念,居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
记忆还在继续。
那一次的交流之后,燕星辰发现附着在自己灵魂上的意识就是他所探寻的樊笼的奥秘,他便更是对那意识有了兴趣起来。
当时,他只当对方是个恶念。
恶念好像对他也很有兴趣,总是用着天真而又好奇的语气,询问他所见所闻。
超脱于万千恶念的意识很是强大,包裹着一切足以影响人心的贪嗔痴恶,却又懵懂无知,什么都不知道。
恶念不曾见过真正的现实世界中,人是怎么生活的,也不知道樊笼里的人到底有多少种模样。
他一开始附着在燕星辰灵魂之上时,不知道什么是善意,只有争抢的想法,想的确实是找机会毁了燕星辰的灵魂取而代之。
燕星辰一开始见到这恶念的时候,想的也是用“分离”的规则将对方从自己的灵魂之处剥离出来,要么捉了研究,要么控制不住便想办法灭杀了。
他们各自带着目的,最终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互相陪伴了起来。
恶念并不是只能待在燕星辰的身体里。
但久而久之,他竟然觉得待着也挺舒服的,一开始的杀意没有了,反倒觉得有趣。
燕星辰则突然发现,他分明最不喜欢吵闹,最不喜欢被人盯着,可恶念时时刻刻同他一起,他却不觉得喧哗。
甚至不再觉得孤单。
他对樊笼世界研究得太过透彻,无法将囚笼一般虚假的世界当成真正的生活之地,却在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看着新鲜的恶念身上感受到了人间烟火。
他们彼此对于世间本是孤独的存在,一个不知拘束,一个不知肆意。
偏偏孤岛撞上了孤岛,恶意学会了善念,善意滋养了恶念。
燕星辰虽然还在寻找“分离”的规则道具,但他并不是真的很在意恶念在他的脑子里说话了。
……
有一次,他刚从副本里出来,副本的鬼怪是被大卸八块而死的厉鬼,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沾染了他一身。
他一出副本,便立刻洗漱了一番。
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他听到恶念问他:“洗得那么快,你很讨厌血的味道?”
燕星辰正想回答,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你怎么知道我洗得快?”
他一愣,两侧的耳朵瞬间便在自己无知无觉之下红透了。
赴死者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你刚才一直在看!?”
几道对付负面能量的驱鬼符直接对着灵魂之处而去。
恶念不躲不闪,硬生生扛了那几下,才悠悠道:“这样可以消气了吧?”
燕星辰给他搞得没了脾气:“你能躲得过去为什么不躲?”恶念最开始藏在他身体的时候,他扔了好些符咒,全都被对方化解了,所以这次扔的时候才不加思考,单纯只是发个脾气。
恶念极为耐心地同他说:“你不是生气了吗?我躲了,这气怎么消?”
“我生气还不是因为你在看我——”
“我没看。我和你学过了,不论多好奇,都不能在未经允许之下做出越界的事情。”恶念说,“而且你时时刻刻都在用着‘表象’的规则,在其他人眼里,你就是一团模糊,你忘了?”
燕星辰:“……”
确实忘了。
他不想承认自己刚才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了,不再说话,
恶念却突然又说:“……你真的忘了?所以你不是生气,你是害羞了?”
又是接连几个符咒扔向恶念。
恶念这回象征性地躲了躲:“我每天这么在你灵魂旁边被你看得清清楚楚,我也没说什么呀……”
……
燕星辰仍然在尝试寻找樊笼世界结构的钥匙。
他无法评价先人构建这么大一个囚笼困住万千恶念到底是对是错。
樊笼的存在,本意是为了防止祸患,是为了守护。
可那些被欲念吸引进来的玩家,本身也成了养料,为了千千万万不知情的人,而牺牲了这些小部分的人。
以往他总是容易思虑太多。
可偏偏在这个问题上,他想的无比简单。
莫论过去,只谈现在。
这巨大的囚笼锁着的东西的意识都在他的脑子里,从未害过一人。
既然如此,那么多的玩家,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为了锁住一个本就不会作恶的意识,在生死中沉浮呢?
其他玩家根本不知道,只要樊笼的结构一直很稳定,副本源源不断,总榜不断流动,所谓的总榜凝固根本就是一个不会到来的“胡萝卜”。
这“胡萝卜”只会吊着玩家们努力地进出副本,继续不断地落锁,永远不会真的给玩家们实现愿望。
他没有改变想法,甚至比从前更渴望找出打开整个樊笼的钥匙。
在第一次戳出一个洞之后,他后续又在不同的副本中尝试了几次。
无一例外,基本全都失败了。
要么是樊笼自我修复得太快,要么就是符文的流动太过复杂,哪怕是当时灵魂完整念力值极高的燕星辰,也没有办法瞬间跟着能量的流动找到“线头”。
恶念看着看着,竟然开始陪他一同解析这巨大的符文结构。
过了约莫一年。
他找到了“分离”的规则类传奇道具。
但他没有用上。
因为恶念那个时候已经积攒了不少负面能量,能够塑造出一个全新的身体,并制造出樊笼无法察觉的玩家身份。
“你觉得我该塑造什么样的身体?”恶念问他。
那一瞬间,燕星辰脑海中闪过了他幻想中的对方可能会有的样子。
但他没有说出口。
那其实不过是他的喜好,他的幻想。
他只是那么一个念头,表面上却说:“我不知道。”
恶念:“其实我刚才问你的时候,就已经贴在你的灵魂上,感受你的想法了。”
脑海中话音未落,最后的那半句话,不再是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而是自身前而来,传入他的耳朵里。
他快速地眨了眨眼。
男人站在他的面前,眉目五官,尽皆是他方才所思所想。
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对方便打开了刚刚生成的玩家信息面板,说:“我得取一个名字,完善信息面板。”
取什么名字?
他对恶念的印象,一向是邪性而天真,被囚笼所困,却比他要肆意无拘束。
若是有名字,应当如深林冷风,或是远天而来的海浪,抓不住、摸不透。
可对方当着他的面,先是在信息面板上填了一个“齐”字。
“齐……?启明星的谐音吗?”他有些不解,“我同你说过,整个樊笼最开始就是依靠启明星的能量而成,这是你的……”
这是你的囚笼。
以囚笼为名……
对方却轻笑了一声:“但我喜欢这颗星星,没有启明星,你也不会在这里。”
“它在夜幕之前,也叫长庚。在现实世界里,有的文明,将它看做祸星。”
“那岂不是像你也像我?”
“……”
燕星辰觉得自己说不过这人。
但这些时日的相处以来,他每次都说不过对方,早已习惯了。
这人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穹。
那是虚假的天穹,是麻痹玩家的幕布,是囚笼友善的外衣。
随后,燕星辰看着对方填好了玩家姓名。
——齐无赦。
“既然整个世界觉得我罪无可赦……那我便认了这个罪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2章 前尘(5)
齐无赦开始以玩家的身份在樊笼中生活。
没几天, 他们便发现,齐无赦的玩家身份天然便拥有一个传奇天赋技能——同第一眼见到的人绑定灵魂,只要两人都活着, 便可能随时互换灵魂, 技能冷却时间是一天。
这技能多半是因为齐无赦只有意识的时候, 早就附着在燕星辰的灵魂之上,两人灵魂早已互不排斥,且格外了解。
而燕星辰本就是齐无赦有了意识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与其说是技能,不如说是樊笼的自我完善机制根据他们的现状总结出来的能力,赋予传奇天赋技能的类型罢了。
记忆看到这, 燕星辰恍然。
难怪。
难怪上次恢复一部分记忆的时候, 就发现他和齐无赦在混乱时代就已经绑定了灵魂。
难怪这一次齐无赦睁开眼睛看向他,他们两人谁都没有收到提示音。
他们最开始,便是以意识和灵魂的形式认识的。
齐无赦甚至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他长什么样——因为他一直都用着“表象”的规则道具。
他也是在齐无赦塑造完身体和玩家身份之后, 才实质性地见到对方。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毫无保留的。
从警惕,到防备却放下杀心,到后来的共同进出副本……
直至此刻,燕星辰终于将曾经是赴死者的自己的记忆串在了一起。
他以随机玩家的身份进入樊笼世界,为了活下来,反而发现了整个樊笼的能量结构。
他逐渐完善了符文体系之后, 开始针对樊笼本身的结构,想要找到那把打开樊笼的钥匙。
可他第一次尝试,没有找到钥匙,反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樊笼封印的万千恶念形成的意识放了出来。
冥冥之中, 阴差阳错。
……
齐无赦刚以玩家身份在樊笼世界中存在的时候, 很多事情, 其实他确实是不懂的。
他知晓人世间万千恶念,总能一眼看穿他人的欲念、意图,那些被樊笼锁住的恶念本来是齐无赦对世界的一切认知。
所以他在刚刚遇上燕星辰的时候,附着在燕星辰的灵魂之上,总是有意无意地散发恶念。
他并非有意,只是对那时候的齐无赦来说,那便是他知道的一切。
一开始,燕星辰甚至像是他的老师。
齐无赦问题很多。
“这个叫白远山的孩子,你为什么托人照看?你不是已经帮助过他的父母了吗?”
“我都听得到,他们在背后议论你,猜测你的长相。你为什么要遮住?好看也好,不好看也罢,他们又伤害不了你。”
“避阴符是什么符咒?”
“你常用的这个金线为什么也能发挥出符咒的效果?”
“……”
齐无赦学得很快。
男人从一开始的坦诚和懵懂,逐渐变得深不可测,除了燕星辰,其他人根本无法琢磨这人的行事作风。
燕星辰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真正用心教过什么。
他回答的总是很随意。
只是齐无赦好奇心重,哪怕是随意的回答,这人最终也能自己解决那些疑惑。
没过多久,只要齐无赦想,便能做一个寻常的玩家。
有时候,齐无赦还会故意逗他:“我以前藏在你身体里的时候,就看到不少人想跟着你,学你的本事,用你的道具,挂着你的名头,他们称呼这样的关系为——老师和学生。那你是不是也算我的老师?”
“对吧,老师?”
这一声“老师”险些把燕星辰的脸都给喊红了。
他和齐无赦其实彼此都是对方的师友,本就没什么“老师”的说法。
齐无赦这话明显是在打趣。
越是明显的打趣,越是容易让人心绪翩然。
好在“表象”的道具遮掩着他,替他藏住了这些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反应。
他没理齐无赦。
当时,齐无赦借着本身就与樊笼紧密相关的来历,对于整个樊笼能量结构的理解完全不输于燕星辰。
燕星辰寻找整个樊笼世界的钥匙,渐渐的,齐无赦也同他一起分析起来。
随后便是他之前恢复的记忆里,那些他和齐无赦一同进出过的许许多多的副本。
齐无赦曾问他:“樊笼如果开了,这一切都会结束,玩家和那些被恶念和负面能量化成的npc都会得以自由,但樊笼锁住的那些凝聚不散的世间恶念,也会出来。”
“……嗯?”燕星辰侧了侧头。
齐无赦直言:“我会出来。”事实上,樊笼本就是为了困住那些可能成为祸患的恶念存在,只不过当时没有人想到,恶念滋生出意识之后,刚好遇到樊笼结构被燕星辰冲击,从封印之中逃逸而出,遇上了燕星辰。
燕星辰不解:“你的困惑是什么?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
齐无赦向来说话不留余地,总能让人哑口无言,这次却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那些早就作古的先人——怕我成为祸患,你不怕吗?”
燕星辰先是点了点头。
刚遇上还是意识形态的齐无赦的时候,他自己也确实心存警惕,甚至充满杀意。
可现在……
他又摇了摇头:“我其实想过很多很多遍类似的问题,在我认识你之前,我就经常想这些。那时候我不知道樊笼到底为什么而存在,但我设想过,如果底下的东西其实本就不无辜,或者囚笼困住的是本就不该放出来的东西,我要是一时冲动把这种东西放出来了,该怎么办呢?”
他当时只是稍稍在樊笼的结构上戳一个洞,本质也是小心翼翼,既想要找到结构的“线头”,又同时试探搜寻着樊笼真正的秘密。
“齐无赦,如果你知道,有一个玩家拥有能够杀了你的传奇道具,但那个玩家还和你没有仇怨,但万一未来你们起了争执,那个玩家就能轻轻松松杀了你。而现在,那个玩家毫无防备地路过你的身边——你会提前杀了那个玩家吗?”
齐无赦意识到燕星辰的认真,神色稍肃。
燕星辰又说:“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是什么圣人,我无法保证,我的想法、我的决定,就一定是对的,我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不重要。所以我现在想明白了。”
“什么?”
“如果樊笼打开了,你会害人吗?”
齐无赦不假思索:“他们与我无关。”
既然无关,又怎么会去害人?
他已经从燕星辰身上学到了善意,成了个完完整整有善有恶的“玩家”,又怎么会真的去做什么祸事?
“如果樊笼打开了,其他玩家有了知道真相并且自行选择的权利了吗?”
男人毫不犹豫:“那是自然。”
“如果樊笼打开了……”
燕星辰闭上双眼,念力散开,仔细听着远处一些玩家活动的地方。
他听到了人来人往,听到了有玩家争执的声音,还听到一些符咒使用带来的波动。他建立了符文道具体系,同时也让玩家之间的争斗多了筹码。
“如果樊笼打开了,这些争端,自然也就不在了。”没有了真正害人性命的利器,自然也不会再有死亡。
燕星辰:“你不会害人,而我能救很多人——既然答案对我来说都很明显,那我就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已经看到了当下,那为什么还要去假设未来?”
这一回,齐无赦没有说话。
其实燕星辰并没有把所有话说出来。
以前他确实想很多,但他现在之所以比以前还要坚持想破解樊笼的存在……未尝不是因为多了个齐无赦。
多了个他想要打开樊笼的理由。
他没说,表情又被“表象”的规则类道具遮掩,齐无赦也没发现。
但在那之后,齐无赦再也没有询问过他这方面的问题。
这人只是陪着他进出副本。
燕星辰知道齐无赦身份特殊,有齐无赦在一旁,他会留意关上直播视角。
有时候,他们两个人还会互换灵魂,齐无赦直接用他的身份出现在樊笼其他玩家面前。
逐渐的,玩家们觉得赴死者性情难测,性格多变,独来独往。
燕星辰两耳不闻窗外事,和齐无赦一同寻找着钥匙。
但燕星辰找了许久,仍然没能找到能够直接解开樊笼结构的钥匙。
“钥匙”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可能是任何的东西。
燕星辰推测,“钥匙”隐藏得这么好,多半不在樊笼世界里,也许一直都在各个副本之中移动,副本结束又会藏在新的副本之中,伪装成副本中的npc,甚至可能是副本中微不起眼的一个物品。
他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除非运气当真好到无话可说,否则基本不可能了。
毕竟很多副本他也无法进入了。就算齐无赦能无视一些樊笼的排名和副本的规则,但樊笼几十万上百万个副本,哪怕是所有玩家一起找,都不能一个个找过去,这些副本还一直在被破解、重塑、产生新的……
所以,在雪怪有关的那个副本,燕星辰救下白发少年之前,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方式。
那就是改变樊笼的规则。
只要能够将樊笼的结构彻底反转过来,不断落锁就会变成不断地开锁。
如此一来,樊笼的禁锢也会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消失!
他本来早就麻木了副本中的剧情,不会干预npc的人生。
可他那一刻正好想通了其中关窍,另一条路的突然出现对于当时的赴死者来说,仿佛沉寂了许久的荆棘之路上突然开出了鲜花,又仿佛昏暗夜空中乌云之后的浩渺星空,夜幕漫长,可乌云散尽,漫天星辰,明亮璀璨。
燕星辰一时兴起,这才出手救下了雪怪副本中的白发少年。
那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嘘,天黑了,夜晚要来了,很黑,但是星空很亮。”
……
“老师,樊笼让我完善玩家面板。”
“你想叫什么?”
“副本坍塌的时候,老师抱住了我,遮住了我的眼睛,我没有看到血腥,可我听到了夜幕星空的声音。”
“嗯?”
“闻夜。我想叫闻夜。”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3章 前尘(6)
闻夜是燕星辰和齐无赦一起带出副本的第一个npc。
他很聪明。
在雪怪的副本中, 闻夜本身就是作为一个指引副本有鬼怪的npc存在,副本完善了闻夜从幼年到少年的一切。
他从小就见过鬼怪,几次在雪怪的口中活了下来, 却又因为天生白发而被所有人当做异类。
某种程度上来说, 闻夜和燕星辰有一定的共同点。
他见识过身边之人的恶意, 却也见过弱小在强大面前的恐惧。
他感受过孤独,又重新获得了喧嚣。
他和燕星辰一样,不爱说话,平时不爱笑,总是冷着一张脸。
他主动而积极地汲取着一切关于樊笼的知识。
燕星辰甚至不需要教会闻夜提防人心诡计, 也不用告诉闻夜鬼怪多狡, 有了玩家身份的闻夜,更像是一个天生的玩家。
齐无赦用了和万千恶念之间的一些联系,偷偷在樊笼的规则结构之中钻了一些漏洞, 让闻夜暂时不用遵循其他玩家的规则,每个月进入副本。
随后,燕星辰和齐无赦一同想了个办法。
进入副本之前,燕星辰将纸傀的身体收回,齐无赦继续把闻夜当做负面能量收起来,进入副本之后, 再放出来。
这样一来,副本之中,闻夜在纸傀的身体里,npc的灵魂会被樊笼判定为副本的npc,自然不需要完成任务, 也不会有数据上的变化。
离开副本之后, 燕星辰再将纸傀的身体拿出来, 齐无赦把组成npc灵魂的负面能量放到纸傀里,闻夜又在樊笼世界中变为了玩家身份,不会被樊笼排斥或者抹除。
也因此,其实直到燕星辰重塑身体离开樊笼的时候,闻夜的玩家面板都是最初始的状态。
燕星辰和齐无赦继续寻找最终的那把钥匙,同时带着闻夜在副本中,教闻夜一些破局的思维和符咒的用法。
也许是因为他和闻夜都太安静了,反倒是齐无赦整日里没个正经,这人便总是喜欢打趣,燕星辰不好逗,偶尔还会逗逗闻夜。
闻夜远不如燕星辰沉稳,几句话都会被齐无赦逗得脾气上来,又打不过齐无赦,总是跑到燕星辰面前,喊着:“老师,你看他!!!”
燕星辰懒得管。
闻夜如果真的生气,根本不会这样来找他告状。
齐无赦如果真的要打,也根本不会留给闻夜机会跑到他面前。
这两人不过就是闹着玩。
但他不理,齐无赦却总爱说:“你都让他叫你老师,我怎么叫不得?”
燕星辰立刻反驳:“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我还不如一个小屁孩。”
小屁孩立刻甩了个燃火符过去。
男人轻而易举地掐灭了燃火符带起来的火星,笑道:“和你说多少遍了,你这纸糊的身体不能玩火。”
闻夜冷冷地撇开头。
燕星辰笑了几声。
闻夜以为燕星辰在笑他,不忿道:“老师,你等着,等我开始用自己的信息面板进出副本了,我肯定能打赢他——他连总榜都没进。”
碍于齐无赦身份的特殊,燕星辰并没有告知闻夜,齐无赦到底从何而来。
连他自己当时都没有真正和齐无赦动手过,赴死者时期的他巅峰数据同齐无赦比,到底孰优孰劣,他和齐无赦其实都不清楚。
他看着已经没有了来处也不知归处何在的闻夜,不禁在想,若是能有一个目标,好歹有活着的感觉。
于是他也不戳破。
闻夜就这样跟着他们进了不到十次副本,居然就学到了一些符文结构本源的东西。
燕星辰想到以自身作为符纸,画符沟通樊笼世界本体结构的时候,就是闻夜帮他在脖颈上落下的第一笔符文。
符文本身就是构建能量流动甚至利用能量流动的存在,每一笔符文天然就会带有能量的凝聚,这也是符咒能对付鬼怪的原因。
若是道具上流动着能量,道具没有生命,自然没有感觉。
可他是活生生的人。
每一笔落在他身上的符文,带来的痛楚无异于烈火灼烧,还是细碎精密的灼烧感,一旦符文激发作用,有能量在上面流动,就会带来极大的身体负荷。
最开始,只有脖颈后方有那么一点的时候,燕星辰凭借着自己极高的数据,硬生生忍了下来,全程只是眉头皱了皱,连帮他刻下这道符文的闻夜都没发现不对。
“在身体上画符,是有什么用吗?”
闻夜自身是纸傀,没有痛觉,不知道燕星辰此时已经疼过了一轮。
燕星辰说:“我之前想找到整个樊笼结构的源头,将这个密不透风的网从线头开始拆除,这样会简单很多。但是我和齐无赦找不到钥匙,创造樊笼的先人们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一批水平极高的天师,他们必然早就预设过会有人寻找钥匙。”
“我不知道你以前生活的副本世界有没有说法,但我来自的现实世界,古时候,很多位高权重的人给自己修葺坟墓的时候,也会直接把坟墓的开关建造在坟墓里头,一旦锁上,机关就会把开关藏起来,里面的人再也出不去。除非从里面千千万万的机关中找到开门的那一个,否则的话,坟墓只会永远锁死,除非有人直接从里面用蛮力挖出去。”
“钥匙是一样的,它一直在副本中沉浮,几十万上百万的副本,来来去去,我们根本无法找到,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一条最容易的路,走到现在我才发现,这是一条根本不可能走得通的死路。那就只有一个方法……”
“从里面直接用蛮力挖?”
“对。”
“可我们的能量本身就是樊笼赋予的,直接冲击樊笼结构,是以卵击石——”
闻夜嗓音一顿。
他看着燕星辰脖颈上开始生效的纹路,自己说着便有些明白了过来。
“老师是在身上复刻了和樊笼世界构造一样的纹路,打算用自己的身体代替樊笼中结构的一部分,偷天换日,直接融入樊笼的结构!?”
燕星辰笑了:“一字不差。”
这个道理,就如同在自己身上画避阴符,然后站在福禄笼的一角代替本来的避阴符,那么玩家自身就会成为福禄笼的一部分,从而能够操控整个福禄笼。
燕星辰只要能够融入樊笼的核心结构,那他就可以一点一点地更改樊笼操控副本的能量走向。
当时,樊笼的副本是不断地压制万千恶念产生的负面能量,在樊笼世界落下一个又一个的锁。
他如果完全反转了能量流动的方向,每一次副本反而变成了解开一个又一个先前落下的锁。只要将之前落下的那些锁解开大半,总有一天,齐无赦就能直接冲开剩下的,那么樊笼的封锁自然就会崩塌。
这就好像,一个珍贵的东西被放进了保险柜,但保险柜本身并没有锁,于是珍藏的人就开始不断地在保险柜的四周挂上锁。
落锁落了几百个,保险柜被锁得密不透风,除非有一个同时打开所有锁的开关,否则的话,谁都打不开保险柜取出里面的东西。
这么多年以来,一个又一个的副本,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落锁。
而燕星辰更改能量流动的方向,便等同于开始根据落锁的顺序,一个一个地打开那几百个锁。副本一开始是用来落锁的,被他更改能量方向之后,就变成了开锁的。
这样一来,只要反过来开锁开个几百个,保险柜也就打开了。
当然,樊笼庞大无比,不可能只有几百个这样的锁。
所以哪怕燕星辰更改了能量流动的方向,副本还会继续不断地产生,直到时间流逝之下,组成副本的能量被一次又一次地副本破局而消耗得干干净净。
这便是燕星辰在混乱时代末期做的事情。
这便是他更改樊笼的方法。
这个方法格外大胆,格外异想天开。
但是燕星辰将樊笼世界的结构复刻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似乎同整个樊笼有了十分微弱的联系。
他似乎感受到了规则、副本、玩家……
他成功了。
闻夜问他:“老师,为什么不让齐无赦帮你?”
“你也该叫他老师。”
“才不要。不过他现在确实比我厉害,帮你画,不是比我帮你画熟练得多吗?”
燕星辰沉默了片刻。
“不要和他提这件事。”
“老师——”
燕星辰看了闻夜一眼。
白发少年垂下头:“我知道了。”
燕星辰在那之后,总是回避和齐无赦互换灵魂。
他是樊笼第一位登上总榜第一的赴死者,从一无所有的随机玩家走到总榜第一,算计人心,隐瞒诡辩,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真要藏一件事,哪怕是最了解他的齐无赦,都无法发现。
以往他对齐无赦没什么隐瞒,对方没有防备,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燕星辰已经在修改和颠覆樊笼的能量流动。
甚至快成功了。
那是燕星辰第一次见齐无赦发火。
对方并不是当真对他发泄脾气,而是压抑隐忍着情绪,用极为低沉的嗓音,咬牙切齿般问他:“找不到钥匙就慢慢找,你这是在找死你不知道吗?”
燕星辰的数据再高,对符文结构的理解再好,终究还是一个玩家。
玩家的身体融入樊笼,可以修改樊笼,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鱼死网破。
“停下。”这人甚至用的不是商量的语气。
燕星辰却说:“没事,快好了,只要能成功,我可以慢慢修养身体。”
齐无赦气得三天没理他——指的是,一直在他身旁,就是不说话的那种“没理他”。
这人学会世事之后,再也没有露出过他们初见时那样纯粹的天真,居然也会有这么幼稚的赌气。
燕星辰疲惫之间,居然还觉得有些好笑。
第四天,燕星辰有点怀念这人的吵闹了。
他说:“齐无赦,聊聊天吧。”
说不定没有多少天可以聊了。
其实他撒谎了。
他时日无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4章 前尘(完)
回忆看到这里, 燕星辰其实已经有些浑浑噩噩了。
他看这些回忆,其实就如同他们之前在副本中进入鬼怪生前怨气留下的地煞一般,是代入“地煞”主人的视角, 看着回忆中发生的一切。
可他自己就是这段回忆的主人, 当初回忆中的自己和现在的他仿佛重叠在一起, 他时不时会直接陷在里面,忘了自己其实只不过是在看自己从前的记忆。
可到了此刻,他突然清醒了一下。
因为眼前一片漆黑。
这样的一片漆黑,其实发生过好几次。
回忆看似不多,但其实时间跨度足足有几年, 加上一些在副本中的时光, 若是当真一日一日地认真看下来,他怕是醒来的时候樊笼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所以他看回忆本就是迅速翻过许多不重要的日子的,这种漆黑一片的片段直接就越过去了, 他只当是一些记不清的片段。
但先前似乎都是很快的一个瞬间,不像最新的这一次,似乎黑了许久,回忆才继续。
就像是……
就像是这一段的画面被外力取走了一样。
他心下一惊。
这是他自己封锁在金拆里面,必须要特定的符文才能打开的最后一段记忆!
他之前取出金拆里所有记忆的时候,就发现有这么最后一小段信息, 他根本拿不出来。
金拆是他赴死者时期最常使用的传奇道具。
记忆也是他自己放进去的。
这些漆黑一片的回忆,只可能是他自己单独取出来单独加密了的。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要单独封存那些片段?
他为什么连现在的自己都要防?
那些片段是什么?
解锁那些片段的符文在哪里?
这些困惑刚冒出来,接下来的回忆立刻解答了他的疑惑。
接下来的日子,齐无赦为了解决他身体的问题,似乎也忙了起来。
有一天, 燕星辰趁着齐无赦不在, 喊来了闻夜。
“老师?”
燕星辰递给闻夜一张符咒。
他把自己对符咒的记忆也都提取了出来, 记忆画面里,燕星辰根本看不清上头的符文。
“齐无赦这些天总是不见人影,我大概知道他在忙什么。”
这人既然能给自己塑造出一个身体和全新的玩家身份,见他身体布满了连接整个樊笼的符文纹路,会想怎么做,燕星辰根本不用猜都知道。
他原本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可看齐无赦这样,他多半还会苟延残喘一会。
但燕星辰心里清楚,他并不仅仅是身体的问题。
他对闻夜说:“我之后应当会离开樊笼很长一段时间,闻夜,你是我第一个学生,也是我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学生,我相信你的实力。只要你愿意,你能一直在樊笼里活下去。我把这张符咒交给你,它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个东西,你拿着,如果我哪天不见了,甚至齐无赦也不见了,你不要担心我们,等我回来,等我亲自找你要这张符咒,你再把它给我。除此之外,哪怕你看到我了,或者你知道我回来了,你也不要主动来找我。”
——那就是解开金拆里最后一部分信息的符咒!
闻夜接过,郑重地收了起来。
白发少年拿着东西离开了他的房间,他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缓缓地坐了起来,拿出符纸,开始用自己巅峰的数据折出了一个纸人。
他折的时候没有想太多,下意识将脑海中想到的样子折了出来。
同真人一样大小的纸人落地的那一刻,他看着和齐无赦如出一辙的纸人,无奈地笑了笑,抬手便把纸人直接烧了。
不行,和齐无赦长得一模一样,会惹出事端,成不了事。
必须要他和齐无赦都认不出来才行。
他歪了歪头,在脑海中构思了片刻。
下一刻,又一个新的纸人出现了。
纸人又矮又胖,面容和蔼,还有些憨态,外表年龄是中年。
那中年男人外貌的纸人在燕星辰面前,挠了挠头,笑了笑。
这外貌……这外貌!!!
正在观看记忆的燕星辰呆住了。
他透过过去的自己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纸人,心神恍惚,千思万绪在他的脑子里打成了死结。
小舅舅。
这是将他养大的小舅舅。
是许明溪眼中的赴死者。
是曾经的他自己折出来的纸傀!!!
燕星辰数据巅峰之时,纸傀术已经到达了能够捏造出一个npc一样的纸人的地步。
那和蔼的纸傀完全拥有自己的思想,却又听命于他。
燕星辰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面容,听见自己对纸傀说:“你记得留意我的行踪,跟着我,不管是在樊笼里,还是樊笼外。你只是一个纸傀,而且是我玩家身份的附属品,我现在和樊笼连为一体,就算是离开樊笼,樊笼多半也不会阻拦你。我的身体马上要撑不住了,到时候我肯定会分离出我的记忆来,我会把这些全都封存在我的传奇道具——法衣金拆之上。如果重新再来,现在拥有的一切必然都得抛弃。到时候,你找到我,和我说你是我的亲戚,将这些……”
燕星辰念力一动,将符文体系和法衣金拆的使用方法告知纸傀。
“将这些重新教给我。法衣金拆到时候我会单独留下,你记得来拿。”
随后,他又折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纸傀!
这两个纸傀,一个在暗处,随时等待着去找失去记忆的他,将那些他没有办法一直保留的东西带给他;另一个留在樊笼活动,等待有潜力的玩家,以赴死者的名义收为学生,为自己今后重新来过铺路。
闻夜和纸傀安排好,燕星辰看到自己激发了身体上的符咒纹路。
他连接了樊笼。
残缺木梳、纸人献花、巫女祭神……
一个又一个他重来一次之后格外熟悉的副本,被当年还是赴死者的他从樊笼的副本池子中抽出,封存。
接下来的画面,燕星辰已经没有心思紧紧盯着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一切。
这一次重新进入樊笼,他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到底是什么人,能够把他的每一步都算计得分毫不差。
那个背后的推手又究竟为什么那么了解他,能让他明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在“别人”的安排之下,却没有办法摆脱。
还能是谁呢?
他身在局中,竟然有些一叶障目了。
这世间有什么人能如此了解他,能对他的每一次决定都算无遗策?
这世界又有什么人,是他明知道对方一步一步推着他走,他却无法打败?
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最了解自己。
只有他自己,无法打败自己。
哪怕是他此刻获得了金拆里大半的记忆,也都是当初的他自己所计划的。
被封存了十几年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飞跃而过,一个又一个画面串联成一个逐渐清晰的轮廓。
宿命般的重叠仿佛那艘每日都会停在码头的游轮,在同样的节点重复着同样的内容。
曾经的安排和现在的经历重叠在一起,恍若深林夜色下风中摇晃的树影,摸不到,看不清,却又在眼前闪过,虚幻又真实。
他如同置身于深谷之中,身陷囹圄,前后左右都是悬崖峭壁。
他在谷底挣扎许久,徘徊往复。
他抬头瞧见斗转星移,看见长庚闻夜而来,望见启明破晓而去。
最终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回到了谷底。
茫茫摸不到尽头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混乱时代那以身修改樊笼法则的赴死者,还是启明时代在和平稳定的秩序下进入樊笼的新人玩家燕星辰。
眼前的记忆似是模糊,似是清晰。
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处于茫茫白雾之中。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刺破朦胧而来。
“星辰。”
燕星辰思绪一震。
齐无赦又喊他:“醒醒。”
燕星辰怔了怔。
竹笛声响起。
平和的曲声带着现实世界中才能拥有的写意传入他的脑海之中,环绕在他的耳侧。
这声音不在他赴死者时期的记忆里。
笛声……
熟悉的笛声……
那是独属于重活一次的他的回忆!
……
【副本已结束,相应数据与道具已结算,您的信息面板与物品栏已更新。】
【……】
……
燕星辰睁开了眼睛。
齐无赦立刻放下竹笛,转头向他看过来。
他们彼此都已经想起了大半,燕星辰脑海中一闪而过记忆里的那些片段,看着眼前的人,恍惚之中,竟然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像是重逢,可他们好像不曾分离。
“你……”
“我没看到樊笼副本异常的原因。”
燕星辰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他本该因为明白了大致的一切而豁然开朗,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满满的不对劲。
他明明修改了樊笼的副本能量运转方向,按照他之前的预测,从启明时代开始,每一个副本的消散都会一点点解开樊笼的束缚,直至曾经落下的“锁”被逐渐消磨完毕。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随着这些困住齐无赦的锁逐渐减少,副本确实是会逐渐减少,但随之而来的也是被拉进来的玩家会逐渐变少,玩家人数和副本数量始终能维持着平衡。
不可能会出现副本突然急剧减少,而玩家还有这么多的情况!
还有,他为什么要单独封存一段记忆,连现在的自己都不能看?
“闻夜……”燕星辰哑着嗓子对齐无赦说,“齐无赦,我离开樊笼之后,你是不是因为给我重塑身体还把我送出樊笼元气大伤,一直藏在编号低的副本里休养?从我离开,到我再次进入樊笼的时间里,闻夜一个人待在樊笼里,暗地里维持着破晓这个组织的运转,之后短时间内冲上总榜第一,不见踪影。他一定在破晓里留下了什么。”
他恢复了大半的记忆和实力,可唯独那些他额外抽取封存的片段,没有那专门设计的独一无二的符咒,现在的他自己都打不开。
开启那些信息的符咒在闻夜手上。
闻夜去哪了?
破晓的管理权后来移交到了梁讳手上。
梁讳现在已经不在了……
齐无赦立刻起身:“我去把何眠带过来。”
与此同时,总榜之上,本来就在前一百名的燕星辰的名字,又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5 章
这已经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内, 燕星辰的名字第三次动了。
第一次,是无尽摆渡副本还没结束的时候,燕星辰就冲进了前百。
之后, 副本结束, 奖励结算, 燕星辰的名字又动了几位。
这个时候,樊笼的大部分玩家都还在震惊于燕星辰出手这件事情上。
哪怕副本已经结束了好几天,论坛上一眼扫过去,仍然是满满的“燕星辰”三个字。
这是一个名字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不到半年的新人。
这也是一个一直被所有人认定为病秧子的“废物”。
从来没有人真的觉得燕星辰的武力值会有多高,哪怕燕星辰总榜排名产生变化, 哪怕燕星辰去过新人排行榜第一, 也冲进了总榜前两百,那时候所有人也只是觉得要么是樊笼bug了要么是燕星辰粉丝数或者念力值太高了。
也正是这样绝对不会更改的“常识”,让许许多多的玩家现在都还在重复观看燕星辰出手的那一段直播记录。
好多天了, 玩家们并没有停止震惊,反而将燕星辰以前的副本记录全都拉出来分析了一遍。
“我至今不敢相信……”
“记录我都看烂了,出手的就是燕星辰!!而且,他现在都总榜八十名了,排名比曲疏还要高!没有武力值根本进不了前一百,这个事实根本没什么好质疑的了。”
“那可是燕星辰啊。”
“那居然是燕星辰啊!!!”
“我顺着他以前的副本记录重新看一遍, 现在才发现当初其实有很多迹象。比如纸人献花那个副本,池修一开始明明都站在燕星辰面前,可是有一段时间他们所有人都关了视角,之后池修根本没有继续挡住燕星辰。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
“难怪啊,难怪厉九泽这样的新人第一都输给燕星辰。”
“我的天啊, 所以他之前很多时候没开直播视角, 不是因为怕大家看见他抱大腿, 而是因为……”
“前面的,你怎么没打完就发出来了?那肯定是因为不想让大家看到别人抱他大腿了啊!”
“快,快看总榜,快,又,又又又又又又动、动、动动了!!!”
不仅动了,还动得很快。
从八十名,直接跳到了七十名。
那可是总榜前一百!!
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冲榜的新人排行,也不是玩家之间差距不大的总榜后排。
那是整个樊笼最厉害的一百名玩家。
每个排名之间的差距都是鸿沟。
从来没有人能在冲总榜的时候空降排名。
哪怕是当初迅速占据第一的闻夜,冲榜的时候,也是一个一个排名爬上去的。
可燕星辰是瞬间前进了十名的。
这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樊笼的判定之下,燕星辰根本不需要和前面的十个玩家进行详细的实力对比,恐怕一个照面就能打败那十个玩家,没有可比性,所以排名直接从七十名算起。
而这还不是结束。
下一刻,燕星辰的名字直接出现在了五十六名。
又是一次空降。
论坛关于燕星辰的帖子倒是没有新的了。
——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总榜上的排名变动,根本没有人有心思在论坛上瞎看了。
钥匙紧缺,启明时代下,启明条约带来的和平制约在副本和奖励资源缺乏的情况下越来越没有效力,不论是新人排行榜,还是玩家总排行榜,每时每刻都有人的名字变灰之后消失,每时每刻排名都在变动。
竞争激烈,整个樊笼都一片混乱。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能够一下子冲进总排行榜五十名,而且冲榜还没有停止。
燕星辰疯了吗?
不,是樊笼的排名机制疯了吗?
燕星辰的新人首副本才过去不到几个月!
眼看着那个名字迅速进入了总排行榜前三十名,按照冲榜速度,只要不出意外……
燕星辰必然要进入前十二!!!
燕星辰的武力值到底有多高?
他之前是不是被什么机制压制了数据,现在真实的实力才展现出来?
这个冲榜速度,燕星辰是要破了闻夜的纪录吗?
正值此时,才有人猛地想起了什么,发了个关于燕星辰的帖子。
——“不是樊笼疯了,也不是燕星辰疯了,是我们太蠢了。我们一直都忘了,燕星辰出现在直播视角里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破了新人首副本纪录的画面。他新人首副本就连续破纪录,新人期就拥有了很多老玩家才有的粉丝数,连黄泉尽全力培养的新人王厉九泽都没能赢过他,厉九泽甚至没有活着走出副本。他新人榜时期,也是空降的,后期突然从新人第一的位子上消失,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樊笼评估错误,而是他的数据太高了,已经冲进总榜,所以新人榜没办法放下他。他新人期结束,就直接冲进总榜,甚至没有从后排开始爬起,而是迅速进入了前二百。直到现在,他已经到了二十六名,进入前十二名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我们觉得他数据不好,都是因为他说过身体不好,并且没有在直播画面上出手过,大家才一致认为他武力值短板。可我们忽略了一点,他没有在直播画面上出手过,但他本身就不怎么开直播,为数不多的直播画面根本说明不了什么。而且他太好看了,所以我们总是把他身边那些厉害的玩家会和他一起行动的原因,归咎于他的外貌。”
“他从来没有在直播视角里直接承认过我们对他的猜想。”
“实际上,燕星辰本人虽然不高调,可每次燕星辰进入的副本都很高调,燕星辰冲榜的时候也很高调。”
“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是靠别人走到现在的。”
帖子之后,发帖的人附上了燕星辰每一次副本和对应的排行变动。
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对于以前的副本记录的细节的复盘。
不论是哪一句话,都让人无法反驳。
也都让所有人真真切切地意识到,那个直播画面中看上去风一吹就能吹倒的病弱青年,即将成为樊笼有史以来最快进入总榜前十二的玩家。
十分钟后。
燕星辰的名字将原来的总榜第十二名挤了下来,并且还没有停下冲榜的势头。
而造成论坛轰动的“罪魁祸首”此时面无表情地听着樊笼告知他排名变动的提示音,从何眠的信息面板上接过了破晓组织物品储存栏的使用权。
他已经恢复了几乎所有的记忆,当年他在总榜第一都待了许久,对总排行榜的存在都没什么概念了,又怎么会在意现在的总榜排行变动呢?
他直接打开物品栏,在里头翻找了起来。
何眠全程不敢说话。
他方才点开鸽子纹身操控信息面板的手现在还悬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
他看着燕星辰,下意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总觉得,面前的燕星辰不一样了。
他从燕星辰新人首副本就开始看,虽然他一直知道,燕星辰看上去是个温和乖顺的性子,实际上比谁都心狠暴力,私底下更是清冷沉默。
但先前,燕星辰好歹会收敛那些令人生畏的气质,现在不知怎的,青年只要脸上没有笑容,周身气质都仿佛冰雪化作的利刃一般,让人直视一下都胆战心惊。
何眠从进屋起就大气都不敢喘。
齐无赦见他这样,看笑了:“出去吧。”
何眠如蒙大赦,立刻跑了。
燕星辰正好从物品栏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齐无赦目光落在那东西之上,神色一顿。
“传奇级的千里符?”
“是。传奇级别的道具和符咒,能量结构都和其他道具符咒有着本质区别,哪怕是同一种,高级和传奇之间的区别也很大,所以之前破晓的物品栏里的符咒很多人都不认得——因为等级太高、功能太稀少了。这张千里符一直没被人注意到,应该也是因为没什么人认得。”
千里符,一般都是成对出现,只要两个玩家分别拿着相对应的千里符,其中一方敲击千里符,另一方就能感受到并且回应。
若是双方都同意开启通讯,便可以激发千里符,进行传话。
樊笼世界中没有电话手机之类的存在,本来只有玩家的信息面板能够交流,但大多数副本会屏蔽信息面板上的通讯功能。燕星辰当初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让玩家在副本之中哪怕不待在一起也能协同破局,模拟了信息面板上组成沟通功能的能量结构,创造出了千里符。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用过千里符,从巫女祭神副本开始,燕星辰分别使用过不同等级的千里符。
高级千里符能够保证远距离甚至是突破一些屏蔽道具进行沟通。
一组千里符最多能使用三次,每次都有三十秒的沟通时间。
这在副本中已经能起到关键作用了。
燕星辰拿出来的这个传奇级别的千里符,只能使用一次。
但一次的沟通时长,足足有十分钟。除了对讲,它甚至可以传递出对话双方的情绪。
而且因为道具的等级是传奇级别的,它没有距离和空间的限制。
它甚至可以跨越副本对话!
燕星辰看着自己手上的千里符,喃喃自语道:“我只翻出来了一张。”
千里符一般是成对出现的。
如果只有一张的话……
齐无赦说:“那必然是有人已经拿走另外一张了。”
话音未落,燕星辰直接敲击了千里符三下。
这千里符不知放在这里多久,哪怕另一张在别人身上,对方也未必时时刻刻携带。
也许他接下来几天都得时不时敲击一下,等待另一边的应答。
燕星辰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可对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一刻一般。
千里符被敲击第三下的那一刻,纹路之上,能量流动。
——千里符被激发了。
燕星辰一愣,立刻试探开口道:“闻夜?”
清澈又附着着沉稳的少年音带着颤动的语气自千里符中传来。
“……老师?”嗓音似是不确定,又似是期待,“是你吗?”
燕星辰笑了:“是我。”
“老——”
齐无赦探头:“还有我。想我了吗?”
闻夜:“……不想。”
只想挂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儿砸:mmp
第 256 章
传奇级别的千里符不仅能对话, 还能传达情绪。
这千里符直接转了个身,以符咒的背面对着齐无赦。
燕星辰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本来混乱时代那些记忆淹没了他,逆转樊笼能量的那段时间, 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那种浑身都在疼的感觉也伴随着记忆回来, 压得他醒来之后意识都有些涣散——仿佛他仍然在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变虚弱。
以至于闻夜的声音透过符咒传来的时候,他还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可齐无赦一句话,闻夜的下意识反应,突然将他涣散的意识聚拢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如同他还是随机玩家的时候一样。
他在同闻夜对话,齐无赦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趣闻夜。
和以前一样。
久别重逢, 却格外熟悉。
他笑了一下。
但现在明显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通话只能持续十分钟。
“我最近几个月刚刚回到樊笼,齐无赦和我一起。樊笼的副本在最近两个月里突然变得非常紧缺,我们正在寻找原因。”他简述完自己和齐无赦现在的情况, 立刻问闻夜:“你在哪?”
“我在副本里,但不在正在进行的副本里。”闻夜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和震惊的情绪。
齐无赦:“你知道副本数量变化的事情?看来你早有预料,并且早就在查探和准备应对这个异常了?樊笼的人说你行踪成谜,和这个也有关系吧。长进不少啊小屁孩。”
少年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你和老师离开了十几年,按照年份算,我现在已经三十岁了!”
“老屁孩。”
闻夜:“!!!”
燕星辰:“……”
千里符剧烈摇晃了好几下, 卷起又展开,又开始晃动。
燕星辰又被逗笑了,抬手,摸了摸符咒的顶端。
传奇等级的千里符可以传递情绪和触感,闻夜被他这么摸了一下头, 愣了愣, 千里符没再动弹。
时间不多, 谁都没有多费唇舌。
“老师,你离开前和我说过,你之后可能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让我自己照顾好自己。你还和我说,纸傀的身体不会老,你和齐无赦如果不在,如果我长期出现在别人面前,难保樊笼的其他玩家不会发现我的特殊。所以最开始,樊笼判定我成年之后,需要我每个月进入副本,我尽量进的都是三四十万编号的单人副本,以此应付樊笼规则的要求,但是……”
但是约莫是在四年前,闻夜发现了副本的不对劲。
闻夜当时的状态,和重新从新人首副本来过的齐无赦和燕星辰不一样。
燕星辰这一次重来,直到无尽摆渡副本之后,才差不多获得全部的记忆。齐无赦也因为帮他重塑身体又再度把他拉进来,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数据和记忆基本也等于重来一遍。所以他们两人在最开始,确实不带有上一次的记忆,数据也是全新的新人数据,自然不会对樊笼深层的结构有什么感觉。
但闻夜不一样,当初燕星辰用以融入樊笼结构的符文,就是闻夜帮他刻在身上的。
闻夜一直都很清楚其中的原理,自然一直都在留意这些。
于是,樊笼的变化稍微露出端倪的时候,闻夜就察觉到了。
燕星辰将樊笼世界核心结构的一部分符文印刻在自己身上,从而将自己也当成一个符咒,融入樊笼,更改樊笼的能量流转方向,让本来不断地在万千恶念之上落锁的副本变成开锁。
而后,燕星辰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还增加了许多规则,规则和副本会逐渐自我完善——也就是后来的启明条约。
樊笼的规则是铁律,无法打破,所以燕星辰便直接运用这个规则,让樊笼的副本规则反过来成为解开束缚的存在。燕星辰更改的是能量流转和启明条约,樊笼自身的修复机制也必须遵守规则,反而不能奈何这个更改。
所以这是一个绝对能成功的方式。
而且,樊笼彻底解开的过程一定是循序渐进的,因为以前的副本落下了太多的锁,要反向开锁,也得一个个解开。
这就好像平地起高楼,一开始,是一层一层建上去的,燕星辰反转能量流动之后,本来建楼的规则被用来拆楼,那就得从顶楼开始拆,逐渐拆到底层,重新把高楼变成平底。
一开始,这个过程都很正常。
但四年前,闻夜发现,这个过程突然加快了。
就好像原来已经拆到了一百层,再往下拆,应该是九十九层,可是一百层拆完,突然就到了九十层,直接开始拆八十九层了。
这看上去是个好事——一下子少了十层。
但这十层根本没有拆除的过程。
那么组成那十层的能量去了哪里?
当然,这个变化,在四年前,是很微小的。
有多微小呢?
微小到本来可能每天会有一百个几十万编号的副本,突然有一天变成了只有九十九个。
区别太小了,除了对此十分熟悉的闻夜,没有任何人又感觉。
不仅如此,闻夜还发现,副本减少的速度是在增加的。
可能一开始只是少了一个几十万编号的副本,但是过几个月,就会开始少两个、三个……
能量不可能凭空而来,自然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他立刻提起了警惕,开始暗中探查其中缘由。
这个过程,对于不懂燕星辰对樊笼做了什么的人来说,可能得解释很久。
但是在场的三人都是对此格外熟悉的,闻夜并不需要多做解释,简短地说了几句,燕星辰便明白了。
他听完,便斩钉截铁道:“是樊笼的自保机制。”
“老师果然聪明,听我描述就推测出了原因。”
闻夜叹气:“我没有老师这么厉害,当时并没有马上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兰昀出现……”
兰昀一开始根本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只是万千玩家中格外普通的一个。
他连天赋技能都没有。
可樊笼不知是通过什么,觉得兰昀有为樊笼全力奔波的特质,通过一次副本,奖励给了兰昀传奇天赋技能隐身术。
哪怕是樊笼的自保机制和修复机制,本身也得遵守樊笼规则,所以它只能通过在副本奖励中偏爱兰昀,同兰昀合作,给兰昀实力,而兰昀作为玩家,可以帮樊笼做很多它本身并不能越过规则做的事情。
樊笼这么做,那必然是之后会有用得上兰昀的地方。
通过兰昀往回推测,闻夜终于明白,副本数量的微小异常是因为什么。
樊笼终于在副本漫长的消磨中,检测到了燕星辰做的手脚,并且开启了自我修复机制。
“它自我修复的方法,就是缓慢收拢副本。每次副本被破解,一部分能量消散,没消散的会重归副本池,樊笼会将这些回收的能量重塑成新的副本,然后放出新的副本。这个过程,副本不断洗牌,樊笼自身规则保证了副本不断运转,但洗牌的过程中,它稍微扣下其中一两个,并不会在短时间内影响副本循环,不算违规。副本沉入副本池并且再不放出,那么——”
齐无赦已经懂了:“那么就会有一部分副本不管怎么样都无法被破解。”
副本都没有出来,怎么破解?
依然是之前平地起高楼那个例子。
他们拆完了一百层,开始准备拆九十九层,可却一下子到了九十层,于是他们只能直接开始拆九十层。
中间少了的那十层虽然不用拆,但并不是直接就不见了的,而是被藏起来了。
如果这样,哪怕他们最后拆到了一层,这十层还是隐形存在的,还是压在平地之上,他们并没有完全将整栋楼拆除。
闻夜说:“当时我大概能猜到,樊笼在用这个方式,抵抗老师对规则和能量流动的修改。我没有老师的能力,我做不到融入樊笼结构阻止它自我修复,但老师那时候还没有回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减慢这个速度。如果一个副本里面有没死的玩家在,樊笼没有办法将副本完全摧毁并且将能量彻底沉入副本池,所以我开始在副本中穿梭——之前齐无赦无视规则带我进出过很多副本,我学会了一些,所以我研究出了一点方法,在副本结束之后还继续待在副本中,等副本重塑我再出来,立刻进入下一个要消散的副本,藏在里面,等它没有被消耗的一部分能量继续被重塑,我再去下一个……”
如此一来,这些副本就不会被彻底藏起来。
樊笼减慢燕星辰消磨副本能量的速度,那么闻夜也反过来减慢樊笼的速度。
他们都在拖。
但闻夜只是一个人,哪怕这么几年一直在这么干,也只是拖慢樊笼收拢副本能量的速度。
好歹等到了燕星辰他们回来。
有些副本,闻夜是在副本即将结束的时候利用自己纸傀的身份和从齐无赦那边学来的一些控制副本结构的方法进入,他本身不是副本参与者,没有影响。
但有些副本,他撼动不了,只能在副本一开始就进去,按部就班完成任务然后待在里面等剩下没有被消耗的那些能量重塑出低级副本。
这样进进出出,自然而然数据面板就刷上去了。
樊笼总是传说闻夜有多么恐怖,一两年内疯狂冲榜,便是源于此。
闻夜并不是在冲榜。
他只是在拖延樊笼自我修复的时间,等待燕星辰回来。
千里符发出了微弱的红光。
这是警示——通讯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
燕星辰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确认般问他:“你现在就在正在重塑等待放出的副本里?”
“对。这几个月,樊笼收拢副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现在老师终于找我,我大概明白,应该是因为你们回来了,所以樊笼加快了,直到现在,只有这么一个高级副本在重塑,如果我没有在里面,这个月应该就没有任何高级副本放出了。”
果然如此!!
闻夜在那个即将开启的最后一个编号极小的副本里!
“你……”
燕星辰话音一顿。
千里符飘落而下,逐渐化作齑粉。
十分钟到了,通讯停止。
粉末散了一地。
传奇等级的千里符可以无视空间距离,但只能使用一次。
他要再和闻夜交流,只能是在那个副本里了。
燕星辰看着地上千里符化作的粉末,久久不语。
眉心突然传来温热。
他抬眸,男人指尖轻点他的眉心,抹开了他的皱眉,对他说:“别皱眉了,又在想什么?”
他在想,樊笼的自保机制不会那么简单,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猫腻?
而且,如果当真让樊笼自我修复成功,那他之前做的岂不是前功尽弃?
那齐无赦怎么办?
最后一个问题占据了他整个脑子。
听到齐无赦问他,他下意识便实话实说道:“想你。”
男人停留在他眉心之上的指尖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7 章
屋内突然一阵沉静。
齐无赦似乎也怔了怔, 半晌没动。
他垂眸看着燕星辰,恰好对上青年抬眸而来的视线。
燕星辰心间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似乎有些歧义。
他张口想解释, 可脑子里冒出来的解释的话语似乎更是奇怪。
他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吸声、他的心跳声、还有齐无赦的呼吸声。
不知是不是被他自己的呼吸声所影响, 他总觉得齐无赦的呼吸也和他一样急促。
“不是……”他赶忙摒弃杂念, “我是说,我在想你和樊笼的情况。”
齐无赦眉梢一动。
燕星辰的目光落在男人的手上之时,这人才缓缓地收回了落在他眉心之上的手指。
不知为何,两人又没再说话。
燕星辰坐在床边抱着抱枕,齐无赦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 谁也没动。
这些天被齐无赦支使着做杂事的小纸人们全都在做一旁晃动着双腿, 燕星辰没动作,那些纸人也就那样侧着头坐着。
樊笼的世界天已经黑了。
燕星辰这些时日,睡在破晓组织场地里普通的一间卧室里。
窗帘没拉, 落地窗外,夜空一览无余。
虚假的星空没有任何变化,每一日的星辰与云朵位置都一成不变,璀璨,繁盛,却又单独乏味。
如同死寂的繁华。
屋内也格外安静。
以往, 燕星辰只是麻木地看待这样的安静。
可现在,过往和当下交织在一起,他与齐无赦的过去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孤独。
齐无赦终于开口了:“……你都记起来了吧?”
“对……”燕星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也不是, 还有最后一点,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我单独封起来了。可能是和樊笼核心结构或者秘密有关的,我怕进来之后就被樊笼察觉抽离,所以单独藏起来了吧,这个我得等见到闻夜了让他把开启信息的符咒还给我,我才能知道。但是其他的……”
“其他的都记起来了?”
“嗯。”
燕星辰双眸转动:“我还说你为什么紧张,就是因为你的来历?我以前既然都不在意,现在怎么可能在意?”
更何况,他当初之所以那么下定决心还宁愿以自身为代价,本来就想要为所有玩家打开这囚笼是一点,想要让齐无赦走出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也是一点。
齐无赦却愣了愣,说:“不,你……其他的你不在意?你没什么想说的?”
其他的?
还有什么其他的?
齐无赦的语气格外认真:“我的来历,还有——”
“我是我吗?”
齐无赦怔了怔。
“我是燕星辰吗?”燕星辰又问。
男人无奈:“那不然呢?”
“对啊,那不然呢?”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
随后,齐无赦看着青年坚定的双眸,说:“那不一样。以前的你不介意,那是作为赴死者的你。可你走出了樊笼,你重来了一次人生,重来了一次和以前的燕星辰截然不同的人生。所以……”
所以,他担心,他紧张。
他害怕曾经不在意他来历的那个燕星辰已经不一样了。
他是万千恶念的意识。
是先人要构造出如此复杂的樊笼、甘愿用那些玩家的生命作为代价都必须镇压的罪孽。
“所以呢?”青年只是重复了一遍问题,“所以我是燕星辰吗?”
齐无赦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燕星辰又问:“你刚才说,还有什么?除了这个,你之前还在担心什么?”
“我们的关系。”
燕星辰明白了。
原来是在说以前这人还没有完全学会做一个“正常人”的时候,总是经常喊他老师这件事。
他无奈:“这有什么好说的?开玩笑的话,我知道以前你喊我老师是逗我的,如果真这么算,你也是我的老师,教会了我很多和负面能量结构有关的东西。”
男人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随后,这人方才那一反常态的局促模样突然消失,仿佛一瞬间变回了那个天塌地陷都不怕的齐无赦。
这人又轻笑了一声:“你啊。算了,先睡吧,你恢复记忆也挺累的。”
“好……”
小纸人们蹦蹦跳跳地给齐无赦开了门。
男人给他关上了灯,转身离开了卧室。
一片漆黑中,燕星辰重新躺回床上。
小纸人们再度围上来,在他枕头旁一起躺下。
燕星辰抬手,用指尖勾起了其中一个,放在手上玩着。
他把纸人当做聊天对象,低声说:“这一次重来之前,齐无赦根本没有认识其他人啊……”
他还是很在意,齐无赦在巫女祭神副本的春境之中,还有在古刹闻香的魅鬼造梦之中,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可是记忆中,齐无赦一开始一直藏在他的灵魂上,之后有了身体和玩家身份,也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们为了守住这份秘密,连闻夜都不知道齐无赦的来历,其他人更是见都没有见过齐无赦。
这人同樊笼世界的其他人唯一的联系,也不过就是和他互换灵魂的时候,用他的身份行事而已。
这些记忆里都有。
他完全没有找到另一个他们都认识的人的身影。
同齐无赦朝夕相处的,只有他——
燕星辰动作一滞。
在他手掌上滚动的小纸人也随着他停顿的思绪猛地一顿。
脑海之中,一个格外大胆却又格外合理的念头突然闪过。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扶着两边坐起,连本来在手掌上的纸人都顾不得。
小纸人摔到了枕头上,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看着他。
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神色恍然。
同齐无赦朝夕相处的只有他。
只有他。
巫女祭神副本的春境幻境之中,他见到的那个人,穿衣打扮同混乱时期的他很像,并且没有面容。
当时,他觉得是齐无赦看不见,所以幻境幻化出来的人自然没有脸。
可如今回头仔细一想……
幻境中的人,除了脸是模糊的,其他地方其实很清晰。
如果是因为齐无赦看不见,那么那个人应该整个人都是一个人影,而不是只有脸是模糊不清的。
这反而像是“表象”道具遮掩了面容的情况。
那这个人不就是——
燕星辰下意识双手抓紧了被子边沿,将纸人好不容易展平的被子抓得满是褶皱。
漆黑的夜空透过窗户送来淡淡的月光,燕星辰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模糊的月色,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怎么会……?
不会吧。
可是……
这个想法太过近在眼前,以至于他之前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和齐无赦一起进进出出了这么多次副本,还……还曾经……
他想起了古刹中那还未成型的小魅鬼问他的话。
“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那你有牵过手的人吗?”
“有。”
“和你牵过手的人,你们抱过吗?”
“……抱过。”
“你们一起睡过吗?”
“有。”
“那你们亲过吗?”
“嗯。”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
倘若当时齐无赦在幻境里幻想出来的人,当真是赴死者时期的他,他们都已经有过那些超脱于普通朋友的接触,齐无赦却从来不曾说过。
他从来没有对齐无赦表达过厌恶。
相反,他和齐无赦除了两次初遇之时因为警惕而互相试探,其余时候反倒比别人来得还要有信任感。
如果齐无赦心中的那个人当真……当真是他的话,怎么会到现在都不曾当面同他说过?
如果……如果当真喜欢。
当真喜欢,怎会难言?
无法打败的鬼怪都没办法让他担心害怕,他却在这一刻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七上八下。
燕星辰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
他似乎想了很多事情,脑子里全是杂七杂八的画面。
混乱时代同齐无赦一起的画面,还有重来一次的画面,甚至有那些他重活一次在樊笼外的时候看似独自一人实则齐无赦在暗处陪着他的记忆。
纷至沓来,无法驱散。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上一次本就和樊笼融合,这一次恢复实力之后,他又能隐约感知到整个樊笼。
他似乎听到了远处争抢钥匙的动静,“看”到玩家们在黑市里交换道具,感受到许许多多玩家的存在。
还有近处正在叮嘱许千舟小心的许明溪、正在看着副本直播的白远山、喻行川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似乎在挨骂,周晚站在栏杆旁吹风……
他终于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乱七八糟。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悬挂在了正上方。
燕星辰走出门,便看到在客厅中的许明溪、许千舟还有周晚。
“齐无赦呢?”
周晚说:“最近一个月唯一有消息的那个高级副本又放了几把钥匙出来,何眠带来消息,齐无赦去黑市看看情况。”
许千舟似乎在数着自己的钥匙。
许明溪一看到他出来,这位一年四季都不一定笑一次的总榜第五居然对他友好地笑了笑,眼神有些复杂。
燕星辰才刚在茶几旁坐下,许明溪居然给他直接端上了一杯热茶。
燕星辰看向对方。
许明溪有些不确定地问他:“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是你吗?”
燕星辰刚端起茶杯,复又放下了。
他看向许明溪,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意外。
他听懂了许明溪的问题。
许明溪既然是他留在樊笼内活动的高级纸傀选定的人,自然是千挑万选之后极具潜力的玩家,又怎么可能不聪明?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他说,许明溪恐怕一直都看在眼里。
事到如今,要是没看出什么来,那反倒不是许明溪了。
燕星辰没有否认:“是我。”
许明溪神色一震:“老——”
燕星辰抬手,拦住了对方即将脱口而出的“老师”二字。
“刚好,我有事想问问别人。”
许明溪不觉得意外。
樊笼的第一位赴死者为了整个樊笼,能不顾那些闲言碎语和曾经的恶意,建立符咒体系,甚至传言中,启明条约的很多条款都是赴死者落下的。
这样的人,必然十分挂心现在樊笼的情形,要问的肯定也是樊笼有关的大事。
他恭敬地给燕星辰递来了早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正准备说些樊笼现在的情况。
燕星辰却低声问他:“你有没有那种,和你朝夕相处,你也很在意,你每天都见到,但你就是没有表达过你在意的人?”
“?”许明溪呆了一瞬,“……有?”
燕星辰双眸一亮。
只见许明溪指了指正在走过来的许千舟,十分认真地答道:“不仅不想表达,还觉得十分欠揍。”
燕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8 章
燕星辰问这个问题, 是因为他解释不了。
如果齐无赦欲念之中的那个人,当真、当真……
当真如此,为什么这个人从不直接同他说呢?
他分明从不排斥。
他会不会是自作多情了?
情爱、喜欢, 这个词在他脑海中浮现, 这些字眼分明是世俗中格外常见的东西, 无数贪嗔痴都起源于此,他也知道这些是什么,但他就是没有概念。
他绞尽脑汁,对于“情爱”之意,总是找不出具体的解释来。
所以他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 想不通齐无赦, 也想不通他自己。
他这才病急乱投医,抓了个许明溪就问。
他就不该问许明溪。
他之前折出来的两个纸傀,是他能折出来的带有一些自我意识的纸傀, 这才能根据他的指令,在樊笼世界外收养了他自己,另一个则在樊笼世界内找到了许明溪。
但纸傀终究是纸傀,不会和人一样有太多的情绪,而且时间到了,这两个纸傀也就都消散了。
这样带出来的许明溪, 能有什么各方面都七窍玲珑的心思?
他干脆转开话题,直接顺着问了一下许明溪现在樊笼的情况。
樊笼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
“……再这样下去,哪怕是总榜的玩家,也不会遵守启明条约了。毕竟副本只有一个,谁知道下个月还有没有?”许明溪说, “很多人都在想, 万一这真的是最后一个小编号副本, 那这个副本结束,排名绝对会凝固,前十二名可以许愿,其他人呢?其他人如果一个月之内还没有进入副本,是不是就死了?所以现在很多人都推测,这个月,如果没能拿到进入那个副本的名额,就等于是在等死。”
要么成为前十二,许愿之后离开,要么就是死在樊笼里。
这就是很多人的猜想。
基于这个猜想,启明条约的效力自然减弱了很多。
左右都是死,谁还会怕被规则抹杀?还不如博一个机会。
燕星辰说:“其实,他们的猜测,很大一部分是对的。”
许明溪微惊:“其他人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那倒未必,我们有一个保底的方法。樊笼的许愿如果真的存在,那么等那个副本结束,樊笼应该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前十二名玩家完成愿望,而这个力所能及的范围,其实就是樊笼能运用能量做到的一切事情,我们如果许愿直接让樊笼消散,这类愿望樊笼肯定不会满足,因为它自己也做不到。但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许愿——把藏起来的副本放出来。当然,如果樊笼想要藏副本,它虽然可以满足这个愿望,但它可以在满足这个愿望之后继续藏副本的过程,一切都会重复,我们只不过是拖延了时间。”
许明溪懂了:“但好歹是拖延了时间。”其余的,可以从长计议。
燕星辰点头。
这是权宜之计,而且他们只需要保证有一个愿意放弃自身愿望的人在前十二就行。
他确实可以再次融入樊笼——事实上,他现在对樊笼整体都有所感应。
但这需要时间。
混乱时代,他花了半年多才完成对副本能量流动方向以及启明条约的修改。如果要他再度想办法修改樊笼的世界结构,解决这个自保机制,燕星辰自信能够办得到,但需要的时间绝对超过一个月。
如此一来,哪怕他办到了,玩家恐怕都快死绝了。
许明溪说:“所以,前十二可以许愿——是真的存在的?”
燕星辰不假思索:“不,这也是一点。很多假设都是基于许愿是存在的,但其实我们没有人知道樊笼这最大的诱饵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因为只有到总榜凝固的那一刻,我们才知道,而总榜凝固之后,我们就算知道了许愿是假的,一切也来不及了。”
这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更何况,总榜凝固的标准,也是我们猜测的。如果樊笼说这不算凝固呢?如果樊笼过很长时间还会继续释出副本,凝固条件不成立呢?这太被动了,一切的主动权全在我们的对手手上。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赌这一点。”
“不管怎么样,”最后,他说,“最后一个副本我们肯定要尽量进去,兰昀那边一定也会尽量带人进去,谁都想尽可能地占据前十二,我们也一样。”
除此之外,燕星辰还要见到闻夜,拿回最后一点信息。
他现在并没有轻举妄动,就是因为那一部分信息。
他相信他自己。
那是混乱时代的他选择封存的记忆,当初他既然早就算好了一切,连自己重新进入樊笼都算到了,面面俱到地将自己推到了现在这一步,那这一段记忆的封存,必然也是安排好的。
一定有什么原因。
一定有他必须最后一刻才能知道的事情。
他那整个记忆里都找不到信息的缺失的灵魂到底在哪里,也仍然没有答案。
事情似是全貌,轮廓却很模糊。
这一点,似乎连齐无赦都不知道。
燕星辰便没和许明溪说。
他相信从前的自己的安排。
他同许明溪大致交流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并且了解了他不在樊笼的这段时间里一些总榜上发生事情和玩家的变动,许明溪便要走了。
许明溪现在已经在总榜第五,但许千舟还没有,许明溪还得为许千舟谋划进入副本的事情。
燕星辰陪着许明溪走到附近最近的传送瞬移点。
踏入瞬移点之前,许明溪突然收回脚步,回过头来看向正准备回去的燕星辰。
“老师。”
四下无人,他终于喊出了完整的称呼。
若是其他人站在这里,恐怕会因为这两个字而直接当机。
被喊“老师”的青年看上去比许明溪还要年轻,一头黑发随着微风稍稍浮动。
阳光照在他身上,映在他的双眸之中,如同宁静深海映着明光。
他回眸之时,眼神平静,却不空荡。
他好似经历了许多,又看似一张白纸。
许明溪之前一直跟着纸傀学习,头一次和燕星辰以师生的关系相处,竟有种陌生的亲切感。
他怔了怔,这才说:“我可以问你——问您一个问题吗?”
燕星辰眉梢一动。
许明溪不爱说话,除了之前根据纸傀的安排来找他,基本没有主动搭话过。
“你说。”
“老师现在已经回到前十二了,只要老师想,肯定也能轻而易举直接回到第一。”
燕星辰没有否认。
“根据我所知道的,老师当年以随机玩家的身份一直到总榜第一,樊笼并没有善待过你,你还是给了樊笼符文体系和启明条约。哪怕混乱时代已经过去,直到今天,樊笼的玩家也并没有多感激过您。老师为樊笼做的已经够多了,哪怕是现在拿着前十二的排名,带着自己的愿望离开,也无愧于心。”
“以老师的实力,在最后一次副本中活下来并且保住前十二的排名,轻而易举。但如果要继续挑战樊笼……”
许明溪没有把那个问题说出来。
但燕星辰已经听懂了。
他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还要管这些?”
“老师,”许明溪一字一句,“这世上的很多人,当他们为自己谋利的时候,并不会受到任何的苛求。可当有人主动站在最前面的时候,最严厉的苛求都会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哪怕那个人其实可以随时撒手不管。”
“樊笼的玩家不会时刻牢记避阴符的存在从此让玩家之间不再误伤,却会在意子母换位符被滥用之后带来的险恶。”
“如果站在普通玩家的位子上,哪怕是临阵脱逃,都有人辩解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站在最前面,只要有那么一丝一毫没有做好,那都会变成罪该万死。”
燕星辰认真地听完,眉眼微弯,笑道:“我不这么想。当然,我不是想反驳什么,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这些。樊笼里,活着已经很累了,如果还去思量别人的看法,那才是为难自己。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别人是责怪我还是感谢我,如果我为了这种东西而活,反倒没什么意思了。我只是想做,很简单。而且……”
并不仅仅是樊笼的玩家。
樊笼的存在与否,直接关系到齐无赦的自由。
这人连对樊笼都充满了好奇,当初他暂时离开樊笼,齐无赦却只是意识寄托在纸傀之上,短暂地出来看看。
樊笼不毁,齐无赦怎么办?
这足以让他费尽心机。
“可别把我想得太高,我也是一个普通的玩家。好了,你都在这里站这么久了,我回到前十二之后消息栏都快爆了,要是被人路过看到就麻烦了。你快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他抬手,直接把许明溪推进了瞬移传送点。
回去的时候,周晚和许千舟正坐在沙发之上,不知在干什么。
燕星辰走近一看,才发现周晚正在研究那把江璨留给他的白伞坏了哪里。
无尽摆渡副本的时候,周晚为了能够拦住那些冲上来的鬼,用白伞挡了很久,足足折断了四五根白伞的伞骨。
传奇道具难得,不会轻易损坏,只要没有彻底报废,就能修。
樊笼的信息面板就有提供这个选项,只要交给樊笼足够的钥匙并且指出需要修复的地方,就可以置换,完成对传奇道具的修复。
周晚正在做这件事。
只听许千舟说:“不行啊,按照你这个损耗率,需要交给樊笼的钥匙还差两百把编号小于二十万的。”
编号小于二十万,那都是中高级钥匙了。
哪怕是之前钥匙不紧缺的时候,都很少有人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
更别提现在。
周晚就算有着江璨留的道具资源,但钥匙都是有保质期的,江璨都在副本里十几年,留下的都是道具,没有钥匙了。
他皱了皱眉,站了起来:“我现在去黑市,卖掉一些高级道具凑凑看。”
许千舟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诶你等等,我这边还有点……”
话说一半,许千舟看到自己拽着周晚的手,周晚的长发还正好垂落了一部分在他的手背之上,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松手后退,“我是说,你现在急用着去换的话,说不定全部身家都得赔进去。我积攒了挺多还没过期的钥匙的,你身上的道具很多都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卖了就没了,不如先用我的垫一下修复了吧……”
周晚摇头:“你一直都在攒钥匙我又不是不知道。”
突然一阵丁零当啷的声响,两个装着钥匙的袋子便分别落在了周晚和许千舟的面前。
两人立刻顺着袋子投掷而来的方向看去。
燕星辰走到沙发旁撑着俯身从后方看过来,说:“我很多时候道具都是现画的,没多少现成的道具,反而钥匙很多——全都是直播间赌局来的。几千几万编号的钥匙现在是没有了,但二十万编号以内还有一大堆。应该足够你们两个修道具。”
周晚:“不用,我可以去——”
“你也是帮我才损坏了道具。”
“但你之前也帮了我很多……”
“推来推去就浪费时间了。”
周晚垂眸,这才拿起了面前的袋子,轻声说了句“谢谢”,拿着钥匙和白伞,进了一间房,修复道具去了。
许千舟和燕星辰对视了一眼。
燕星辰不仅给了周晚一袋钥匙。
许千舟面前也有一袋。
“你怎么猜到的?”许千舟嘟囔了一声。
“一般来说,如果是有目的地搜寻钥匙,那么对钥匙的编号、副本类型,是会有所要求的。如果是要用钥匙去黑市买东西,也会对钥匙的等级有一定需求。但你一直以来,对钥匙是来者不拒,说明你需要用到钥匙的地方,多多益善就好,根本不用在意等级和编号。而且现在因为副本紧缺,钥匙和道具之间的通货比例已经变了,你却没什么感觉,那看来你需要钥匙,也不是为了去买什么东西。那不就只有修复传奇道具这么一个选择了?”
修复传奇道具,是和樊笼做交易,只需要把钥匙和需要修复的道具一起放进修复栏里,如果樊笼判定置换的钥匙足够,就会开始修复道具。
最重要的是,刚才周晚要修复白伞,周晚自己都还没得出要多少钥匙,许千舟便一眼看出来了,这说明许千舟对于修复需要的比例十分清楚,恐怕早就了解过这方面的东西。
这些稍一猜测,自然不难想到。
许千舟丝毫不推拒地将钥匙拿了起来,说:“却之不恭,不客气不客气。”
燕星辰:“……”
只见许千舟打开了信息面板中修复道具那一栏,拿出了所有的钥匙和一个上头似乎有什么花纹的纯黑色硬币。
燕星辰目光一顿——难不成这看上去很普通的硬币是传奇道具?
许千舟将钥匙和道具放进修复栏,眉头一皱,立刻朝燕星辰伸手。
燕星辰:“?”
“不行,不够,再来点。”
燕星辰又拿出了一些递给他,他看都没看直接往修复栏里扔。
想到刚才周晚不断地推拒,燕星辰疑惑道:“……你不谦让一下?”
“那不行啊,万一你只是意思意思,我推拒一下你就收起来了怎么办?”
“……”
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9 章
燕星辰又连着给许千舟递了三次钥匙。
光是燕星辰额外递过去的, 加起来都有五百把了。
五百把中高级钥匙,放到现在,也许都比一整个组织所有玩家拥有的钥匙加起来都要多了。
可这些钥匙再加上许千舟早就积攒好的那些一起放进修复栏, 修复栏没有任何反应。
那些钥匙还在, 那枚纯黑色的硬币也安静地躺着。
刚才周晚想要修复白伞的时候, 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因为钥匙不够。
可同样都是传奇道具,为什么周晚再放两百把就够了,许千舟这边钥匙数量都是周晚所用的钥匙数量的好几倍,却没有一点反应。
许千舟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我查过很多论坛上的记录, 传奇道具哪怕全都损坏了, 也不需要这么多的钥匙去修复啊。为什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燕星辰眯了眯眼,遥遥地看着那枚硬币。
他直接绕过了沙发,走到许千舟面前, 伸手:“给我看一眼。”
许千舟把好几袋钥匙放到他的掌心之上,说:“你的钥匙是不是别人赔给你的时候放了假的啊?”
“……”燕星辰恢复记忆以来难得的无语送给了许千舟,“我是说你那个已经坏掉的传奇道具。”
“哦!”
许千舟将纯黑色的硬币递给了燕星辰。
落在燕星辰掌心上之时,硬币带来了极冰的触感,冷得他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硬币的颜色格外深黑,仿佛能够吸进所有的光晕。
上头雕刻着一只信鸽的影子, 凸起的雕刻并不细致,只有轮廓外形,仔细一看似乎就是玩家右肩处的鸽子纹身的形状,可轮廓里面没有任何细节。如果不是因为和鸽子纹身很像,燕星辰都很难第一眼确认这到底是鸽子还是别的鸟类。
他盯着这一面看了一会, 将硬币翻了过来。
“嗯?”
另一面空无一物。
许千舟:“别研究了, 我早就看过好多遍了, 坏得彻彻底底,看不出任何功用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道具吗?”
“不知道,坏成这样,只能看出等级了。”
燕星辰抓着硬币的手稍一用力,边说着边开始斟酌起自己的话语:“这不是你的?”
许千舟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落寞:“这道具在我认识你之前就坏了,我认识你的时候还在新人排行榜上呢,哪来的用过的传奇道具?”
“……许明溪的?”
许千舟推了推眼镜,又挠了挠头发,双手仿佛不知道在哪放一般,摘下自己一直戴在耳朵上的耳机,复又重新戴上去。
他低声说:“是吧。”
燕星辰瞥了他一眼。
许千舟自觉道:“是。这件事情我其实记不太清了,是我新人首副本的时候吧,一个校园副本——”
“新人首副本虽然情节各有不同,但背景不是固定的水鬼吗?”
这一点,还是燕星辰在完善启明条约的时候定下的,为的是方便存活下来的新人们进入樊笼之后根据不同的新人副本记录来寻找自身的缺点,从而进步,而且玩家们都经历过一样的新人首副本,可以交流的东西也会比较多,方便新人融入樊笼。
“所以我哥的道具就是用在这里了吧。我其实也过了水鬼副本,但我第二个副本才进的水鬼背景的副本,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樊笼的存在,还看了一些水鬼背景的新人首副本,所以那个副本我过得很容易。但我第一个副本不是水鬼副本。我哥比我早进入樊笼,根据他所说,是我进入樊笼的时候他有所察觉,所以用传奇道具干预了我的副本,他还想办法进入了我的副本。我当时还遇到过生命危险,最后都没事,我直接跟着我哥走出来的,出来之后,这个传奇道具就坏了——它一开始是有两面的,而且两面的鸽子都有细致的纹路,坏了之后只剩下这么一面鸽子轮廓。可能是实用得太过,或者受到什么冲击才损坏的。”
“我是在第一个副本之后,才获得的过目不忘的天赋,在这之前,我记得的东西不多,很模糊,但我那时候破局素质应该很一般,不然也不会连一个新人首副本也需要我哥来救我。”
“我挺不好意思的,”许千舟稍稍低下头,遮住了自己的神情和眼神,“传奇道具这东西,我进了樊笼才知道有多稀有。哪怕是现在,论坛都有传言,说我哥之所以能那么快进入总榜前十二,就是因为他运气好,都说他刚进入樊笼没多久就获得了传奇道具。哪怕是现在,很多玩家都忌惮他,也是因为担心他有未知的传奇道具作为底牌。他们都不知道,我哥早就没有底牌了,他的传奇道具早就因为我没了。”
“……所以你偷偷把坏掉的道具藏了起来,一直在攒钥匙,并且从来没有和许明溪说过。”不是疑问,而是确定。
许千舟摊手。
燕星辰却说:“别修了,把那些钥匙拿去换一些稀有的道具吧,下一个副本——很可能是最后一个副本,很危险。”
许千舟不解:“那我不是更应该想办法在副本开始前把这个传奇道具修好还给我哥吗?”
“修不好。”
许千舟一愣。
镜片反射着外头送进来的倾斜的天光,微微倒映着燕星辰的身影,也模糊了镜片之后许千舟的眼神。
他更困惑了:“我了解过樊笼对道具修复的要求,不管什么等级的道具,只要能付出相应数量的钥匙,樊笼都会修复。”
“我不觉得你想不到另一种可能,只是你希望道具能够被修复,所以你一直不想往那方面思考。”
“小狐狸你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
“好,那我更直接一点。道具损坏才能被修复,但如果道具不是损坏,而是正常地失效,那就不在可修复的范畴之中。但是传奇道具本来就格外稀有,每一个都是樊笼里有名有姓的,一个使用得当的传奇道具,能够将废柴送入总榜,足以见得传奇道具的厉害。譬如我的法衣金拆和周晚的白骨伞,都是足以和玩家产生绑定连接可无限次重复使用的传奇道具。”
这也侧面证明了,如果一个传奇道具只能被使用一次,那么这个传奇道具的能力绝对比任何能够被绑定并且一直使用的传奇道具还要厉害。
传奇道具也有分类,燕星辰的法衣金拆是辅助和攻击全能类型的,周晚的白骨伞则是辅助驭鬼术为主的。
还有一个分类,也是唯一一个分类,这个分类里的传奇道具只能使用一次。
许千舟不说话了。
燕星辰将手腕上的金拆稍稍扯出来了一点。
他直接放开了对金拆的所有控制,让金线暂时变成一条普通的线,随后轻轻一扯,直接从线头那一段扯断了一小段。
他将剩下的金线重新缠绕会自己的手腕,用着断裂的一小截金拆,猛地穿过硬币最上方的地方,将这硬币如同吊坠一般挂在了一小段金线之上。
他走上前,将硬币直接用断裂的金拆挂在了许千舟的脖子上。
“……你?”
“法衣金拆本身是我当年加注了很多心血不断完善出来的传奇道具,这么短一截,用处虽然不大,但金拆主体起码能感知到断裂的这一截的状态,也算是一种最简单却也最不容易被屏蔽的交流方式。这个硬币是规则类传奇道具,硬币只是那个规则的象征,被使用之后它就只是一枚普通的硬币,你就是把整个樊笼的钥匙都搜集起来,也没有办法让一个失效的规则类传奇道具恢复原样,不如就这样挂着当个纪念吧。”
许千舟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弄成和项链差不多的黑色硬币,面露失望。
他等修复的那一天等了很久,此刻却又很明白,他恐怕没有办法再还许明溪一个传奇道具了。
片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燕星辰:“你突然这么严肃我觉得怪怪的。我知道了,这个道具修复不了,我积攒的钥匙用不上了,你是不是想用煽情来换我的钥匙?不行,可以借你,利息算你便宜点,三成吧。”
燕星辰:“……”
突然有点心疼自己扯断的那一小截金拆。
许千舟话锋一转:“所以这是什么规则?你都看出来是规则道具了,是不是认得这个硬币象征的规则?”
燕星辰眸光微闪。
他再度瞥了一眼被许千舟挂在脖子上的黑色硬币。
鸽子的那一面正好被盖在了后面,正对着外面的是什么都没有的那一面。
空白,虚无。
他眼神游离了片刻,在许千舟的注视下,难得用自己惯常对待他人的伪装方式遮掩了自己的情绪,撒谎道:“我认不出来。”
许千舟不疑有他:“好吧。”
燕星辰突然觉得有些困。
他其实已经睡了很久。
从副本里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睡。
但现在突然涌出来的困倦并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灵魂的虚弱。
这虚弱一直都有,现在似乎加重了许多,他每每醒过来没多久便想睡觉休息。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开门声传来。
周晚自一旁的房间里走出,一手还在门把上,一手拿着白伞。
白伞的伞骨全都笔直地顺着方向垂落,显然是修好了。
燕星辰本来就在等周晚出来。
他今天问许明溪的那个关于他和齐无赦之间的问题,许明溪不知道,但周晚会知道吧?
魅鬼本就最善人心。
他正打算迎着周晚走过去,刚迈出几步,一股晕眩的感觉骤然席卷而来!
燕星辰只觉得眼前一黑。
许千舟的惊呼声自后方传来:“小狐狸你怎么了?”
他似乎还听到周晚扔下白伞跑过来的声音:“燕星辰!”
燕星辰失去了意识。
……
再次睁眼的时候,齐无赦坐在床边正在看着他,表情很不好看。
燕星辰茫然地眨了眨眼,心神凝聚,渐渐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昏迷前感受到疲倦的时候,对自己的情况约莫就有预感。
他缓过神来,平静地说:“是我灵魂的问题吧。”
齐无赦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燕星辰缓缓坐起,点开了自己的鸽子纹身。
信息面板弹了出来。
他的视线径直往基础数据那边扫去。
【念力值:4805。】
他之前分明还有一万多。
出了副本,念力值不增反减。
平衡机制之下,甚至只有两千多。
连一个优秀点的新人都不如。
燕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0 章
念力值本来是樊笼奖励给玩家的数据, 只有增加,从来没见过谁数据会倒退的。
这东西和玩家的灵魂挂钩。
魑魅魍魉神鬼妖魔这些东西,其实都不过是普通人赋予给无法解释的东西的名词。
通晓阴阳之道的人就会知道, 这些说白了都是人的灵魂之处的怨气, 因人活着不断产生而散开, 或因人死了灵魂不散而凝聚。
樊笼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先人为了困住自千千万万人灵魂之中迸射而出的恶念所构建,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根据进来的人心中对世界的定义所演化,并且不断完善的。
譬如武力值、念力值等数据,都不过是个称呼。
念力值其实就是代表着玩家灵魂的强度。
燕星辰第二次进入樊笼之时,灵魂已经缺了一块, 格外虚弱, 自然初始念力值就很低。
他这段时间从金拆中拿出了以前的记忆和数据,上一次留下的数据足够多,他的念力值本来已经恢复到正常的总榜玩家水平了, 结果现在连新人期的时候都不如。
那这只有一个可能的原因,就是他的灵魂本身出了问题,所以代表着灵魂强度的念力值直接跟着一起减少了。
齐无赦说:“我帮你看看。”
“没事,不用,不看我也知道,我现在缺少的灵魂应该更多了。不管有没有重新回到樊笼, 其实我的灵魂都是一直在变少的,我从残缺木梳副本出来就有感觉。”
每一次,他从副本出来,头疼都会变得更厉害。
只是那时候还没从金拆上读取以前的记忆,他只能归咎于传送带来的灵魂震荡罢了。
齐无赦沉声道:“你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
燕星辰抱起一旁的枕头, 下巴抵在枕头之上, 微微低着头, 说:“我也不知道,我恢复的记忆里少了最后一部分,可能就是灵魂的问题吧。”
他说完,顿了顿,嘀咕道:“那么严肃干什么……我也才刚醒,也没想明白。”
齐无赦神色微顿。
他那黑沉沉的脸色都收敛了一些,语气也裹上了一层温和:“你灵魂减弱的速度,正好和樊笼‘藏匿’副本的速度一样。樊笼最近这两个月突然加快藏起来很多副本,你这两个月灵魂的情况也突然变差,很像是在和樊笼撕扯。”
他看了一眼燕星辰的状态,这才说:“你的灵魂,是不是也融入樊笼了?”
燕星辰猛地抬眸,正好撞上了齐无赦的视线。
他心虚地撇开眼睛——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
“这个情况我也想过,但是可能性很小。”燕星辰实话实说道,“我之前看到金拆里还有一段封存得很严密的信息的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那就是我的灵魂?或者说,那里面是不是告诉了我,我把那一部分灵魂丢在哪里了?那个时候,我猜测过,既然我用我的身体融入樊笼结构来改造樊笼,会不会我也把我的灵魂放进去了?但我想了一下,这没有意义。我身体融入樊笼之后,已经可以操控一部分樊笼的规则,樊笼的副本能量流动和一部分法则也确实被我篡改成功了,我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啊。”
“我如果真的这样做,唯一的作用就是加快启明条约的完善吧?但副本能量流动被反转,一个又一个锁解开,是迟早的事情,把灵魂单独切出来一块还要在灵魂上刻符咒,比等这些锁解开来得难多了,我当时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
燕星辰确实是这么想的。
而这个说法确实无懈可击,不管是燕星辰自己,还是齐无赦,都找不出问题。
他见齐无赦总算不继续询问,这才说:“许明溪和我说,你今天去黑市查探最后一个高级副本钥匙的情况了。我能感受到,现在的黑市非常乱,钥匙怎么样?”
齐无赦从物品栏中拿出了一把钥匙。
“……只有一把?”
燕星辰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可是最近一个月唯一的超高级副本。
樊笼的总榜玩家都有五百人,哪怕有一百把,都足以抢破头。
“只有一把。而且这一把,兰昀完全没有参与竞争,他很有可能已经通过樊笼对他的偏爱,借由其他副本的奖励,拿到了足够他那边的人进入最后一个副本的钥匙。这把钥匙很可能是唯一一把流动到黑市上的。”
齐无赦的嗓音越说越低,似乎还带着一丝冰凉。
“这一把流到黑市,就是为了让我拿到吧。”
燕星辰也明白了:“他们故意的。你本质上不是玩家,只是披着玩家的身份,所以很多时候你能无视一些和副本有关的规则,也能在总榜上随意游动。”
因为齐无赦根本就不是一个玩家。
与其说齐无赦可以无视规则,不如说是规则无视了齐无赦。
比如齐无赦能在总榜上随意改变位子,那并不是因为齐无赦能够控制自己的数据,而只是因为总榜并不把齐无赦这一个名额当成真正的玩家名额。哪怕齐无赦现在立刻窜到总榜第一,樊笼允诺愿望的时候,也不会把齐无赦算进前十二里面。
这是好处,也是坏处。
但不论如何,齐无赦其实不用完全遵守每个月都得进入副本的规则。
也就是说,如果齐无赦没有进入最后的这个副本,哪怕燕星辰他们最终失败了,哪怕之后的所有玩家都因为没有副本可进被抹除,齐无赦顶多就是放弃玩家身份藏起来。
樊笼要清除这个跑出来的万千恶念产生的意识,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于兰昀和樊笼来说,在副本中杀了齐无赦,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钥匙,就是特意流动到黑市,让齐无赦拿到的。
届时,齐无赦真的拿着钥匙进去了,副本里其他玩家都站在兰昀那边,齐无赦却只有一个人,一群正式玩家对一个随机玩家,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劣势。
当然,齐无赦也可以把钥匙给燕星辰,或者给郑皎皎、给许明溪、甚至是给许千舟周晚喻行川……
可齐无赦独自一人进去会面对的危险,换了任何人去,也会面对。
齐无赦不可能这么做。
燕星辰冷冷道:“兰昀就是掐准了,如果只有一把钥匙,进去的一定会是你。这个副本不可能只让你一个人进去,既然副本放出的钥匙只有一个,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副本应该是一个人数很灵活的副本,所以兰昀才能帮樊笼随便卡玩家人数。如果是这样,你进去,再加上一个本来就在里面的闻夜,胜算会很低,我们输不起——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樊笼到底在干什么,那些藏起来的副本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我们稍微慢一步,很可能就会在一无所知中一败涂地。”
齐无赦抛了抛那钥匙,从容道:“那可真是低估我了,我是那种讲文明懂礼貌的人吗?”
男人收好钥匙,直接起身,转身要走。
燕星辰一把拉住了他。
“直接闯进兰昀那些人所在的组织,抢钥匙,是一个方法。但万一樊笼提前开启了副本呢?那到时候,我们可能顶多才多抢到一两把,副本就被迫开启。哪怕不是被迫开启,我猜,这把钥匙既然已经被你拿到了,副本说不定明天就会主动开启。我们可能并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件事情,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因为副本的开启完全由樊笼说了算——除非我和上一次一样,用身体当做符纸,再度融入樊笼,和樊笼剩下的运转机制争夺控制权。”
但这样太慢了。
齐无赦也不可能会让他这么做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燕星辰就自己掐灭了。
但他说出口之后,才突然惊觉——他似乎对“齐无赦不可能答应”这一点格外自然。
仿佛对方会担心他的身体,会宁愿面对危险也要拦着他消耗自己,已经是一件让他司空见惯且格外笃定的事情。
……为什么?
燕星辰赶忙摇了摇头,晃掉这些杂念,接着说:“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在别人占据主动权的主场里行动。”
齐无赦似乎隐约猜到了他的打算:“你还没有休息好。”
“我没有休息好,但时间拖下去,我的灵魂也只会越来越不好的。更何况,我们没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的话,他们更没有。与其在这边绞尽脑汁想办法尽量多取得那么一把两把的钥匙,还面临着随时被樊笼开启副本的后果,不如我们来主导副本的开启时间。”
燕星辰直接从床上起来,披上了风衣外套,拿出了一张符纸。
他笑了:“我和樊笼主体有无法切断的联系,也能感受到我自己制作的纸傀的存在,通过这两个联系,我能大致感受到闻夜所在的地方的结构——也就是那个准备开启的副本的结构。樊笼的一切都是符文结构构造,钥匙不过就是能进入副本结构的钥匙形状的符咒,我只要能根据那个副本的结构,做出相应的进入的符文,等同于制造出钥匙。”
但是同样的,副本也会感受到突然增多的“钥匙”。
所以,他一旦画出来一部分数量的“钥匙”符咒,为了防止他制作出大量的“钥匙”,樊笼就不得不马上开启副本。
如此一来,措手不及的人,反而成了兰昀。
燕星辰一向不喜欢被动。
哪怕是危险随时会出现,他也会选择主动吸引危险。
未知的情况和被动的等待,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他缓缓闭上双眼,已经开始推测进入那个超高级副本需要的符咒纹路。
“他们想要控制进入副本的人员构成和人数?”
他用金拆划破指尖,鲜血在符纸上落下第一笔。
“那我就把水搅浑,把这个副本变成谁都能进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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