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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001


    蔚然并没有加深那个吻,在蔺沈之的唇瓣上轻啄两下后他退开。


    他正准备拉开距离，蔺沈之的脑袋却跟了过来，蔺沈之把自己的额头抵在蔚然的头上,他近距离的感觉着蔚然的存在，嗅着蔚然身上的气息,那样能让他心安。


    “蔚然。”


    “嗯？”蔚然没有躲开，他向前些,和蔺沈之额头抵着额头，如果这样能让蔺沈之觉得有安全感,那他可以一直维持这个姿势。


    “不要离开我。”


    “好。”


    “一直待在我身边。”


    “好。”


    蔚然轻轻蹭蹭蔺沈之的额头，他眼角余光看向旁边放着的那一大捧花,他感觉着蔺沈之的存在,手向着那花而去。


    他手指抚摸在花瓣上。


    蔺沈之拍开他的手，蔺沈之不再抵着蔚然的额头，他回过头去把花抱在自己怀里，他有些心疼地看看被蔚然摸过的地方,蔚然把他的花都弄坏了。


    蔚然哑然,一瞬间都忍不住的有些吃醋，刚刚蔺沈之还在和他亲昵，一转头蔺沈之就不要他了。


    蔚然哭笑不得,但知道蔺沈之从那种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他还是由衷的高兴。


    “要把花插起来吗？”蔚然琢磨着要去帮蔺沈之找花瓶。


    蔺沈之喜欢种花草,认识他之前蔺沈之满院子都是各种花草,屋子里自然也少不了插花。


    认识他之后，蔺沈之就放弃了再打理自己的花园,屋子里自然也就不再能看见鲜花。


    “嗯。”蔺沈之点点头。


    蔚然起身到一旁去找花瓶。


    他足足买了九十九朵花,一个花瓶根本插不下。


    蔚然一口气把屋里能看见的所有花瓶都搬下了楼搬到沙发前,然后看着蔺沈之坐在沙发上心情很好地拆开花束，一朵朵剪插进花瓶。


    花插进花瓶后还需要灌水，蔚然在蔺沈之的指挥下来回跑动，给所有花瓶都灌上水。


    做完这些，蔺沈之不假蔚然之手，挺着个大肚子拿着花瓶满屋子摆放。


    蔚然在一旁看着，看着他慢吞吞地上楼下楼的动作，他脸上肌肉都在抽动。


    他之前不觉得，他现在才发现蔺沈之每天这么上下楼的是一件多危险的事情。


    因为虫族的身份，蔺沈之暂时给别墅所有人都放了假，陈寄云白天要上班，他亦是如此，所以大部分时候蔺沈之都是一个人在别墅。


    蔺沈之独自一人时，万一要是出事……


    蔚然不敢继续想下去。


    蔚然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再次跟着蔺沈之从楼上下来回到客厅时，脸色都已有些发白。


    “我晚点跟方正他们商量下，看能不能之后在家里办公。”蔚然道。


    算下来，蔺沈之临盆的时间就只剩下十几天，他不能就这么放任蔺沈之一个人在家里。


    蔺沈之看看，没说话。


    打定主意，蔚然第二天去了工作室后，第一件事就是和方正说这个。


    “在家办公？”方正愣了下，他们现在正进展到关键时刻，蔚然又是最为主要的设计者，蔚然不在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嗯。”蔚然不知该怎么解释，他总不能跟方正说，他要在家里陪蔺沈之生孩子。


    方正上下打量蔚然一圈，没在蔚然脸上看见笑容只看见认真，他问道：“一定要这样？”


    “嗯。”蔚然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那也行，不过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必须得随叫随到。”方正松口。


    他和蔚然打小就认识，蔚然是个什么性格他再了解不过，蔚然对这游戏的重视他也看在眼里。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蔚然这个时候了要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相信蔚然不是在随便闹着玩，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谢谢。”蔚然松了口气，他伸手拍拍方正的肩膀。


    “行了，我忙着呢。”方正有些受不了地拍开蔚然的手，赶紧跑去对面的运营部找王裙竹。


    距离正式公测的时间就已经只剩下八天，宣传也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他们如果能趁着最后的关头再冲刺一把，游戏公测后如果能冲上一些新游榜单，那他们的游戏将会有一个全然不同的开局。


    他们是小工作室，除去方正之前那个一点水花都没激起的游戏，他们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新人工作室，这样一个工作室做出的游戏想要拼出点名堂是很难的。


    蔚然看着方正进了对面的运营部后，赶紧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工作上，他能做的基本都已经做完，现在所有人都在进行最后地检查。


    蔚然没再待在会议室，而是去了外面的大办公室，和其他人一起。


    一口气忙到中午，蔚然紧赶着回家给蔺沈之做饭，临走的时候他带走了自己的手提电脑。


    他下午就不再去工作室，要在家里办公。


    吃完午饭，蔚然进了二楼书房。


    他一进门，就在正对门的书架上看见一套熟悉的娃娃，他读书的时候自己捏的长相奇丑的那套娃娃。


    那娃娃他之前搬走的时候曾经收进纸箱，结果却被蔺沈之偷偷拿走，他当时不明白蔺沈之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也没问。


    现在看着书架上那仅有的几样他的东西，以及那套娃娃，他心口的位置就像是被刀子扎了一下。


    蔚然把电脑放在办公桌上后，他走向书架。


    他和蔺沈之在一起他搬进别墅后，蔺沈之就把自己的书架分出一半给他用。


    他搬走后，蔺沈之并没有把自己的书放进他那半边书架，而是依然保留了他的书架。


    他那半边书架上，现在摆着他买过的一些杂志、摆件，东西太少，甚至都不够放满一层书架。


    蔚然站在书架前，看着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东西，蔺沈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把他的那些东西放在了书架上，看见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在书架前站了许久，蔚然才回到办公桌前。


    他的桌子现在是蔺沈之在用，因为肚子的缘故他把桌子调得很高，桌上还放着蔺沈之的电脑。


    蔺沈之是蔺氏集团的决策人，金启黎每天都会把需要他处理的文件发送到他电脑上。


    蔚然看看，没有和蔺沈之抢办公桌，他坐到了属于蔺沈之的红木办公桌后。


    坐下，打开电脑，蔚然看了看他和方正他们的群，没在群里看见什么需要他处理的内容后，他拿了手机打开购物软件。


    他在网上看了看孵化箱，所有孵化箱都是针对鸡鸭这些小型蛋的，根本不能用。


    想想，蔚然主动给陈寄云发了个信息，询问了他关于孵化箱的具体事宜。


    陈寄云可能正在忙，并没马上回复。


    蔚然想想，在电脑上打开网页，开始狠补关于怀孕、幼儿的知识，不知道这些能不能用得上，但多知道一点总归没错。


    蔚然一边学习一边忙碌一边注意蔺沈之那边的情况，一个下午下来，他关上电脑下楼时，脑子里都是嗡嗡的。


    游戏方面还好，那些各种育儿视频才最让他头大，一下午下来他东西学了一堆待收件也多了一堆。


    夜里，蔚然一边做饭一边和蔺沈之说这些。


    才睡醒没多久有些晕乎乎的蔺沈之坐在吧台后听着。


    蔚然一口气说了半天，回头看去时，蔺沈之一脸茫然。


    “要准备这么多东西？”蔺沈之困惑又无措，他什么都没准备。


    蔚然哑然，想想又释然，蔺沈之家里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和他同龄的陈寄云又根本没有相关经验。


    “但是现在就开始准备是不是有点早？”蔺沈之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蛋出生后还需要经过三个月的孵化。


    “不早了，等他破壳再准备就来不及了。”蔚然道。


    蔺沈之不再说什么。


    蔚然亦是如此。


    他们很默契的没有提关于孩子有可能已经死掉，不再需要那些东西的话题。


    屋里一片安静，那份安静让蔚然有些难受。


    想想，蔚然再开了口，“要不我们这两天就去扫墓？”


    蔺沈之再过十几天应该就要生了，而他的游戏再过八天就要进入公测，也就是说，过了这几天他们接下去可能大半个月都不会有空。


    而且他觉得，他们还是应该在蔺沈之把孩子生下来前去看看蔺沈之的爸爸。


    “嗯。”蔺沈之同意。


    “那明天去？”蔚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去。


    “好。”蔺沈之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在自己的肚子上。


    打定主意，夜里蔚然早早的就收拾起东西。


    从这边到墓地需要一个多小时，考虑到路上蔺沈之可能会不舒服和他半上午的时候要吃东西，蔚然找出了他之前买的保温盒。


    翌日大清早，蔚然就在厨房当中捣鼓，提前准备好了牛奶、水煮蛋和一些其它东西。


    吃完早饭，蔚然开车载着蔺沈之出发去墓地。


    临上车前蔚然还有些紧张，生怕蔺沈之在路上晕车难受，毕竟蔺沈之在怀孕之后就没出过几次门更没经历过长途，他基本都待在家里。


    上路后，蔚然很快哭笑不得，他的担心太过多余。


    蔺沈之并不晕车，坐在后排的他十分钟不到就昏昏欲睡，他车子才开上国道，蔺沈之就已经睡了过去。


    蔚然一边开着车，一边忍不住的从后视镜中偷看。


    睡着的蔺沈之眉眼变得柔和，他脸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依然有些白，但至少之前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怀孕对蔺沈之的影响是巨大的，以前的蔺沈之从来都是西装笔挺性格自敛的模样，蔚然很难想象他会一脸困倦昏昏欲睡。


    蔚然尽可能地控制车速，让车子匀速行驶，不吵到蔺沈之。


    一个小时的车程，他硬是开了一个半小时。


    车子在墓地外停下后，蔚然并没叫醒蔺沈之，他在临时停车区等待。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蔺沈之自然睡醒。


    醒来，蔺沈之坐在后座上迷糊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哪，“蔚然。”


    002


    蔚然早就注意到蔺沈之醒来，他忍不住地伸手摸了摸蔺沈之的脸颊，蔺沈之这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模样让他觉得新奇，让他心口都跟着痒痒。


    “要开车进去吗？”蔚然问。


    蔺沈之家的墓地是私人墓地，外人是不允许随意进出的，蔚然之前把车子停在了墓地外。


    想要进入墓地，如果走路，他们还得往前走几分钟。


    蔺沈之有些笨拙的从后座出来，他看看周围熟悉的风景，道：“我想走走。”


    他现在的身体变得臃肿，缩在坐在后座坐了两个多小时，虽然他全程都在睡觉，但现在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我们用走的。”蔚然拿了他替蔺沈之准备好的那一大袋东西，要一起提进墓地。


    蔺沈之看见，还带着几分困倦的眼睫毛轻颤，眼中是淡淡暖意。


    拿了东西，锁了车，两人并肩向着墓地中走去。


    蔺沈之家的墓地在城市边缘山脚的位置，四周都是山脉树林，附近少有车辆通过，环境安静雅致空气也好。


    走在路上，嗅着空气中冰冰凉凉的空气，两人脚步放得愈发慢。


    蔺沈之走了一段路后瞌睡才醒。


    正式进入墓地，蔺沈之深吸了一口气后走向他爸爸的墓。


    他上一次来，是他和蔚然准备结婚的时候，这一次来，是他和蔚然离婚他怀孕后。


    来到墓地前，看着墓碑上那张熟悉的脸，蔺沈之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他不知道他能说什么。


    蔚然亦是如此，他把带来的花放在墓碑前后，抬起头看向墓碑上那张和蔺沈之有几分相似的脸时，心中脸上都是尴尬。


    如果蔺沈之的爸爸还活着，肯定已经跟他黑了脸。


    “对不起……”蔚然道歉。


    蔺沈之看向蔚然。


    蔚然深吸一口气，他让自己看向墓碑上那张照片的人的眼睛，“是我的错，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蔚然情绪正上来，他正准备再说什么，他就听见一声淡淡地笑声，蔚然立刻朝着蔺沈之看去。


    蔺沈之本该冷静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犹如寒冬化去暖春来。


    蔺沈之很少笑，更加很少笑出声，那样的蔺沈之看得蔚然一愣。


    微愣后，蔚然不禁有些责怪，他说了什么了就那么好笑。


    不过蔺沈之这一笑，倒也让蔚然心中的沉重和悔恨淡去几分。


    蔚然深吸一口气，看看周围再看看蔺沈之，“要不我去附近逛逛？”


    蔺沈之点点头，“嗯。”


    蔚然放下手里提着的那一堆给蔺沈之准备的东西，转身向着一旁的楼梯走去，要留时间给蔺沈之。


    蔺沈之家的墓地在山脚的位置，地方不算特别大，但打理得十分整洁干净。


    蔚然顺着楼梯一路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再次打量周围的墓碑。


    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墓地当中少有外姓人，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他还以为是蔺沈之家有什么奇怪的规矩，例如外姓人不得入蔺家祖坟。


    现在再看，他才恍然惊觉，并不是蔺沈之家有什么封建的规矩，而是能够留下来的人实在太少。


    随着时代的发展，能够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已经太少太少，更何况蔺家的人还如此特殊。


    蔺沈之一族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们大概也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人的一辈子想要遇上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那概率太小太小。


    这大概也是蔺沈之他们一族的人越来越少的原因。


    想着这些，蔚然再打量四周的那些墓碑时，脚步都不由放慢，心情也多了几分凝重，他忍不住地去想那些能留下来的人是不是也有自己的故事。


    蔺沈之看着蔚然远去，直到蔚然走远到听不到他这边声音的距离，他才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墓碑。


    “蔚然他很好，他不是坏人，你别生他的气……”蔺沈之道。


    离婚的事他有一半的责任，甚至他的责任可能还要更大些，他不应该瞒着蔚然，他不希望他爸爸责怪蔚然。


    想着那样的场面，蔺沈之眉眼中多出几分遗憾，只可惜他爸爸没能见到蔚然。


    如果他早一点认识蔚然，在他爸爸还活着的时候，他爸爸看见这样的他们，心里的结是不是能够解开些？又或者更加难过？


    蔺沈之深呼吸，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蔚然的孩子……孩子可能已经……”


    蔺沈之摸摸自己的肚子，“蔚然说，要早一点准备好孩子的衣服、鞋子还有奶瓶，我都没想到。”


    没人跟他说过这些。


    蔺沈之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没能说下去，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他爸爸怀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手忙脚了？那时候他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身旁甚至都没有一个人能帮他。


    他爸爸是不是也忘了提前准备这些，孩子破壳后发现孩子连件可以穿的衣服都没有……


    蔺沈之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小小只的他在床上饿得哇哇大哭，他爸爸在旁边跟着红眼睛。


    蔺沈之笑了笑。


    蔺沈之抬头，看向在楼梯上方的蔚然，“那个男人没回来，但是蔚然回来了。”


    蔚然回来找他了。


    蔚然逛了会后才回来，再次回来，看见蔺沈之殷红的眼角，他没说什么。


    和之前不同，这次他们并不急着回去。


    蔚然算着时间差不多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保温盒拿出来，带着蔺沈之在楼梯上坐下，在墓地中吃了起来。


    墓地中很安静，并不阴森，坐在墓地中蔚然整个人都放松。


    保温盒的保温效果还可以，三个多小时下来蛋都还是热的，蔺沈之现在胃口好，三个蛋没一会就吃完。


    蔚然在旁边看着，眼中都是淡淡笑意。


    看着蔺沈之把东西吃完，蔚然收拾了保温盒，两人又在墓地中坐了会，这才离开。


    重新回到车上，蔚然正准备启动车子带着蔺沈之离开，他的手机突然就响起，打电话过来的人是方正。


    蔚然以为是游戏相关的事，和蔺沈之打了声招呼，立刻拿了手机下车接通电话。


    电话接通，方正那边却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


    蔚然有些莫名其妙，“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有……”方正欲言又止。


    “方正？”蔚然愈发不解。


    方正深吸一口气，“蔚然，咱们认识也有二十多年了，算是兄弟了吧？”


    蔚然看看手机，愈发莫名其妙，“到底怎么了？”


    方正语气太过严肃，蔚然都忍不住的开始担心是游戏有什么地方出错或者是公测不能继续了？


    “你老实跟我交代，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蔺沈之的事？”方正语气越发严肃。


    “你在胡说什么？”蔚然回头看了眼车里面正看着他的蔺沈之，一脸茫然，他做什么对不起蔺沈之的事了？


    “你还好意思说，东西都寄到工作室了！”方正语气严肃中忍不住带了几分责备，“我就说你和蔺沈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离婚，感情是这样。”


    方正道：“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这样？做人不是你这么做的，人蔺沈之对你也算不错，你怎么能……”


    蔚然赶紧喊停，“你到底在说什么？”


    “小孩子的衣服都寄到工作室了，你说我在说什么，我要是没发现你是不是还准备继续瞒着我？”方正急了，“蔚然，你过分了！”


    蔚然怔了下，旋即哭笑不得。


    他明白过来，他和蔺沈之离婚之后他就把收件地址改到了工作室，他之前给孩子买东西的时候完全忘了这回事，也就没有修改地址。


    现在东西寄到了工作室。


    “你还笑？”方正愈发气急。


    他虽然和蔺沈之认识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也看得出来蔺沈之是真的喜欢蔚然的，蔚然怎么能这么做？


    “你误会了。”蔚然解释。


    “我误会什么了？”方正问。


    “那些衣服……”蔚然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如果他说是蔺沈之怀孕了，那他就得解释蔺沈之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能怀孕这个问题。


    如果他不说蔺沈之怀孕了，那他总不能说那衣服是他买了自己要穿的，那他也得穿得下才行。


    “这件事很复杂，过两天再说。”蔚然又回头看了眼车内的蔺沈之，“对了，这段时间我还有好些快递都会寄到工作室，你记得帮我签收一下，我有空了过去拿。”


    他待签收的包裹都快二十多件。


    “蔚然！”方正很生气。


    方正不能理解，他不信蔚然是这种人，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倒时候我当面跟你解释。”蔚然道。


    这是个问题，不只是方正这，也还有他爸蔚云那，等孩子出生了他总不能说孩子是路上捡到的。


    蔚然一想到孩子，心口的位置就泛酸，他深呼吸不让自己去深想，他直接挂断电话。


    他收起手机，回了车上。


    在驾驶位坐好，蔚然从后视镜中看向蔺沈之，蔺沈之正看着他。


    “是方正，我之前买的一些孩子的用品，地址写到了工作室……”蔚然解释了一遍。


    “我想把这事告诉我爸，还有方正。”蔚然看着蔺沈之，询问蔺沈之的意见。


    他爸不用说，他相信他爸绝对不会把蔺沈之的事情到处去说。


    至于方正，他和方正认识已经二十多年，方正的品性他还是了解的，他也不是那种会乱说的人。


    “嗯。”蔺沈之点点头。


    蔚然看去。


    “我相信你。”蔺沈之道。


    蔚然心口柔软。


    蔺沈之或许并不信任蔚云、方正，但蔺沈之信任他。


    “回去之后我得赶快跟方正解释清楚了，不然搞不好真的要被他揍一顿……”蔚然开玩笑。


    蔺沈之想象了一下那画面，黑白分明的眸中有些许兴趣，蔚然从来没和人打过架，他从没见过那样的蔚然。


    蔚然噎住，蔺沈之还真期待啊？


    003


    蔚然才把车子开上国道十分钟不到，他的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蔚然看去，给他打电话的人从方正换成了蔚云，蔚然几乎是立刻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也让他更加哭笑不得。


    开车不宜接电话，蔚然看看没接。


    电话没打通，蔚云那边很快又打来。


    “前面下一个路口往左。”蔺沈之突然道。


    蔚然从后视镜中看去，蔺沈之没有睡觉，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窗外。


    蔚然不解，但还是按照蔺沈之说的在下一个路口时向着左拐，离开国道。


    车子驶下国道，很快转入一片热闹的街道，街道再往前五六分钟后，进入了一片相对安静的住宅区。


    期间蔺沈之又指了两次路，又十来分钟后，前方出现一个别墅区。


    蔚然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蔺沈之以前就住在这边，那栋蔺沈之他爸爸等了半辈子的那别墅，就在这里。


    蔚然开着车子向着小区门口玩去，靠近后，蔚然收起虫化露了脸。


    小区门口的人认识蔺沈之，很快放行。


    车子驶入小区，蔺沈之指挥着蔚然把车向着里面开去。


    这个小区和他们现在住的小区不同，无论是路旁的花坛还是别墅的墙壁都已经相当老旧，好些地方甚至都已经脱漆，小区的安保系统和卫生管理也不如另外一边，看着相当有年代感。


    在小区中行驶片刻后，车子在一扇老铁门前停下。


    蔚然几乎是立刻朝着铁门里面看去，这里的别墅比他们之前住的别墅要大一倍，正门进门是一条长长地走道，走道两旁是花园。


    花园围绕屋子一圈，中间的位置才是一个小四层的别墅。


    那别墅也已经相当有年代感，不，甚至比小区其它的别墅更加有年代感，无论是门口的款式还是花坛的样式，全部都还维持着三十年前的模样。


    蔺沈之下车开了大门，蔚然把车子开进别墅时，看着周围那些花圃围墙，都有种梦回三十年前的错觉。


    除了那错觉，一同袭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酸涩感。


    蔚然把车子在露天停车场停好回头看去时，蔺沈之已经把铁门关上。


    蔚然没有马上过去，他冲着蔺沈之辉挥手，又指了指自己的电话，他爸蔚云又打电话过来。


    门口的蔺沈之点点头，示意他先接电话。


    蔚然在露天停车场中接通电话的一瞬间，还没等他开口，他就从耳机中感觉到蔚云强行压抑着的怒火，“蔚然。”


    蔚然哭笑不得。


    方正这个叛徒。


    “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蔚然道。


    “那是怎么样？”蔚云问。


    当初知道蔚然和蔺沈之离婚，他立刻就收了东西去了蔚然和蔺沈之那边，他试图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两人铁了心要离。


    时隔两个月，方正突然一通电话过来告诉他蔚然在买婴儿的用品，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我和蔺沈之又在一起了。”蔚然道。


    蔚云那边是许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蔚云声音再次传来，“不许转移话题。”


    “爸……”蔚然看看自己手里的车钥匙，“再过个十来天，等再过个十来天我会当面和你说清楚，我们为什么会离婚，还有那些快递的事。”


    这些事他觉得不应该在电话里说，他应该找机会和蔚云面对面说清楚。


    蔺沈之现在已经快生了，孩子又……这个时候蔺沈之不宜情绪波动太大。


    电话那头又是许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蔚云声音再次传来，“你把电话给他。”


    蔚然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蔚云口里的“他”是指蔺沈之，他赶紧看向蔺沈之。


    蔺沈之关了门后，正站在门旁等他。隔得远了看，蔺沈之的肚子更大更明显了。


    蔚然赶紧小跑过去，他把自己的电话递到蔺沈之的面前，“我爸，我跟他说再过个十几天跟他解释，他说他要跟你说话。”


    蔺沈之拿过手机放到耳边，“爸。”


    话出口，蔺沈之动作停顿了一瞬。


    他和蔚然已经离婚，虽然现在又已经在交往，但这个用词多少有些不合适。


    听见蔺沈之的声音，听见那一句“爸”，蔚云也愣了下，旋即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们这两个孩子……”


    认识了、恋爱了、结婚了，蔚然和蔺沈之两个人风风火火轰轰烈烈，搞得他措手不及。


    他急赶着过去，好不容易一切操办完了婚礼举办完了，结果倒好，一个月不到两个人又离婚了。


    现在离婚才两个多月，他以为蔚然和蔺沈之就这样了再也无法挽回了，结果两人又悄悄好上了。


    蔺沈之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乖乖听训。


    “你们真的又好上了？”蔚云揉捏鼻梁。


    “嗯。”


    蔚云吐出一口气，“那行吧，我等你们两个当面给我说清楚。”


    “嗯，谢谢爸。”蔺沈之想了想，还是用了那个称呼。


    “嗯。”蔚云语气变得温柔，他本来也不是那种会急火的性格，实在是这段时间蔚然和蔺沈之让他上火。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蔚然怎么就和蔺沈之离婚了。


    蔺沈之把手机递还给蔚然。


    蔚然赶紧接过，放到耳边，“爸。”


    “挂了。”蔚云直接挂断电话。


    蔚然拿着手机，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一时间都有些委屈，他和蔺沈之到底谁才是他儿子？


    蔺沈之和他说话他就轻声细语，到了他这电话直接就挂断。


    蔚然委屈地看向蔺沈之。


    不只是他爸，方正也是叛徒，前脚才跟他打完电话回头就把他卖了。


    他能理解方正担心他，但方正这卖他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蔺沈之看着蔚然眼中的委屈，眉眼间是淡淡的复杂和羡慕。


    他爸爸从来不会这样和他说话，他们几乎从来没急过脸，他们性格相似，话少，就算有什么也只是平静沟通。


    他，已经没有爸爸。


    “走吧。”蔚然收了手机。


    蔺沈之带头，两人向着院子中的小楼而去。


    靠近，蔺沈之走到正门前一旁的花圃中，从其中一个花坛下拿出钥匙。


    门锁还是三十年前用的款式，钥匙显然也已经在那花坛坛子下放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里钥匙或许有换过，但藏钥匙位置一直没变，有人生怕知道钥匙位置的人回来了找不到。


    房门打开，蔺沈之带头向着屋里走去。


    蔚然跟上的同时，第一时间打量屋内。


    玄关进门正对客厅，客厅没有他们现在住的别墅大，屋子里正对玄关的墙上都是带玻璃门的书柜，柜子里摆满了各种书籍。


    柜子前方左侧的位置是一套沙发茶几，右侧是书桌，厨房并不在大厅里，而是单独隔开布置在了后面。


    这大厅没有落地窗，左右两边都是大的折叠玻璃门，门打开的时候整个客厅都通透，能够完全看见外面的花园。


    花园布置的非常漂亮，并不是富丽堂皇的那种精致，而是另一种充满生活和生命气息的淡雅。


    虽然别墅花园时间已久，但光从那些花草的布置就能看出打理这花园的人肯定非常爱这花园。


    蔺沈之进门后熟练的打开其中一边的玻璃门，要让屋里透气。


    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但他每个月都会让人过来打扫一遍，屋里所有的东西如同他记忆中的一样摆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不允许任何变动。


    等在这屋里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被等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但他已经没有勇气去改变什么，如果不是蔚然，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回来。


    蔚然嗅着空气中那淡淡的酸楚气息，他走向另外一边的玻璃门，把那边的门也打开。


    这里的花园打理得少，里面恐怕更多各种虫子蝴蝶，光是看着他就不舒服，但他觉得他想要做点什么。


    他不想被那种随处可见的酸楚绝望气息吞没。


    玻璃门打开，蔚然回头看向正望着院子发呆的蔺沈之，“要在这里住两天吗？”


    蔺沈之回神，他回头看向蔚然。


    时值临近晌午的十一点，仲夏阳光正好。


    阳光从老旧的玻璃门后洒入屋内，把蔚然半个人都笼罩在阳光中，那样的蔚然再加上他身后沐浴在阳光下的花园，让蔺沈之有瞬间的慌神。


    蔚然仿佛被时光吞没，去到了三十年前。


    “好。”蔚然收回视线。


    蔚然转动脑袋四处看看，试图缓和气氛，“挺漂亮的。”


    蔺沈之不语，精心打理过的花园，独特的仿佛留住时间的三十年前的风格，在蔚然看来这房子或许确实挺漂亮。


    但在他看来，这里却是牢笼。


    这屋子里每一处维持着三十年前模样的地方，在这屋子的主人看来都代表着一段记忆，那记忆，让那个该是他爸爸的人在这屋子里等了半辈子。


    这屋里的一切，曾经是他的噩梦。


    他生怕蔚然终有一天也会像他父亲一样突然离开，然后再不回来。


    没有得到回应，蔚然吐出一口气，他走过整个客厅来到另外一边的玻璃门前。


    他轻抚蔺沈之的额头，然后在蔺沈之额头落下一吻。


    蔺沈之顺势靠近蔚然，他抱住蔚然，他在蔚然的心口用力地呼吸，试图用蔚然身上的气息冲淡空气中的那份酸楚绝望。


    蔚然没动，任由蔺沈之抱着。


    蔺沈之肚子已经很大，两个人面对着面抱着的时候蔚然肚子被顶到，他轻轻摸了摸那肚子，也拥抱蔺沈之肚子里的孩子。


    “蔺沈之。”


    “嗯？”蔺沈之不愿抬起头。


    “我们结婚吧。”蔚然拥紧怀中的一大一小。


    蔺沈之愣了下，又愣了下，他缓缓抬头看向面前蔚然的脸。


    蔚然看去，他直直看进蔺沈之的眼睛，“我刚刚说，蔺沈之，我们结婚吧！”


    蔺沈之这次听清，他眼中有瞬间的复杂，紧接着是淡淡的慌乱，然后是不安。


    蔚然静静看着，没有打断，他直到蔺沈之回过神来才再开口，“我们结婚吧？”


    蔺沈之嘴唇翕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蔚然看着那样的蔺沈之，没能像上一次一样立刻等来回答，他鼻子有些泛酸。


    上一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蔺沈之愣了下后几乎是立刻就给了他回答，那时候的蔺沈之说：“好。”


    那时候的他开心坏了，他欣喜若狂，他立刻扑上去抱住蔺沈之都不舍得松手。


    “蔺沈之。”玻璃门边，蔚然一手拥着蔺沈之一手抬起，他指腹轻轻在蔺沈之脸颊划过，拨开蔺沈之眼角的碎发，蔺沈之的头发又长长了，蔺沈之虫化了。


    “好不好？”蔚然轻声问，声音太轻，让他的语调都变得有些像是在撒娇。


    “爸爸你都叫了……”蔚然委屈，蔺沈之可不能耍赖，他都听见了，他爸也听见了。


    蔺沈之似乎被逗笑，他嘴角勾了下，他还没笑开，他就一头扑进蔚然怀里。


    “好。”蔺沈之声音沙哑。


    他不是不愿意，他只是太惊讶。


    第42章 第 42 章


    001


    蔚然听着那一句好,他环着蔺沈之的手不受控制地抱紧，如果不是顾及蔺沈之的肚子，他甚至用力到恨不得把蔺沈之揉进自己的血肉。


    两人静静在玻璃门附近站了许久,直到蔺沈之腰开始酸痛，蔚然才不得不放开。


    蔚然小心地带着蔺沈之到沙发上坐下后，进了厨房。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但因为每个月都有人过来打扫，厨房还挺干净,只是冰箱已经停用，厨房中也没有食材。


    蔚然在厨房中转了一圈,在将就一下吃快餐还是出去买菜之间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出去买些菜。


    蔺沈之现在这情况，不能将就。


    蔚然拿了车钥匙出门时，坐在沙发上揉着自己腰的蔺沈之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直到他出门。


    走远,蔚然在露天停车场上车后心口都还是一片柔软，蔺沈之那直直盯着他的眼神就像一只等待着主人回家的大狗子,眼睛黑黝黝湿漉漉的。


    想着蔺沈之，蔚然按照蔺沈之说的在附近找到卖场后,以最快的速度选购了足够他们中午、晚上和明天早上吃的食材。


    蔚然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别墅时，蔺沈之已经在沙发上睡着。


    本来还期待着回家能够和蔺沈之有所互动的蔚然看见这一幕,眼中都是无奈。


    天气越来越热,蔺沈之最近本来又变得嗜睡,再加上早上折腾了一早上，蔺沈之睡得很香。


    蔚然没有打扰,轻声进了客厅后方的厨房。


    这里的厨房是单独隔开的中式厨房,用着倒也习惯,不过因为是第一次来很多东西他都需要翻找，这花了他些时间。


    翻找碗筷时，蔚然在一个橱柜中看见了一副单独存放的碗筷，看见那碗筷的瞬间蔚然就明白过来。


    他愣了瞬间，才反应过来关掉橱柜。


    做好饭，蔚然叫醒蔺沈之。


    蔺沈之睡得有些迷糊，被叫起来后坐在沙发上半天都没清醒，直到饭菜都快凉了蔚然不得不过去把他拉起来，他才总算清醒。


    蔺沈之昏昏欲睡，胃口倒是一点不受影响，一口气吃了满满一大碗饭又喝了一碗汤，他才停下。


    吃饱喝足，蔺沈之身上弥漫着的那股慵懒再次袭来，他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颤，眼睛像是随时都会闭上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


    蔚然看着好笑却并未打扰，蔺沈之爱睡就睡吧。


    蔚然收了碗筷，去后面的厨房中清洗。


    这里并未安装洗碗机，二十多年前还没有这项技术，而这屋子的主人显然不准备改装这屋子任何地方。


    他似乎生怕他等的那个人回来之后会不认识这个家。


    洗的满手泡沫的时候，蔚然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这让蔚然心口泛酸的同时也不禁有几分心疼。


    他只不过在这里呆了几个小时，心口的位置就时不时的会被刺一下，而蔺沈之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


    蔚然把碗筷洗完出门时，他本以为会在沙发上看见又睡过去的蔺沈之，沙发上却没人。


    蔚然还以为蔺沈之是上了二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床上睡得更舒服，他正顺着靠墙壁的楼梯上楼，就从拐角处的窗户看见院子中有人。


    这别墅的花园比他们现在住的别墅大的多，小楼周围整一圈都是花园。


    蔺沈之在靠左边的花园里的一棵树下，他一只手撑着后腰，一只手抚摸在前方的一条铁链上，他面前有一个铁制的秋千。


    秋千的上方连接着树干，树干上方是浓密的树冠，花园中的古树秋千，整个画面雅致而诗意。


    蔚然迟疑一瞬，下了楼，硬着头皮走进花园。


    他不喜欢花园，即使是现在他依然不喜欢，他只要一想到周围那些花草里可能隐藏着一只只软软的虫子，他全身每一处细胞就都在叫嚣着让他逃跑。


    “在看什么？”靠近，蔚然小跑两步站到蔺沈之身边，他竭尽所能地避开周围那些花草。


    蔺沈之闻言回头，看见蔚然，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进来了？”


    “过来看看。”蔚然打量周围。


    即使他不喜欢花草树这些容易藏虫子的东西，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花园布置得确实漂亮，看得出来，曾经负责打理它的那个人用了心思。


    蔺沈之推了推面前的秋千，他在秋千上坐下，他看向前方。


    蔚然仔细打量了一眼秋千，确定秋千上没有虫子，他跟着蔺沈之坐在了秋千上。


    秋千是双人秋千。


    坐下，蔚然学着蔺沈之的模样，抬头朝着前面看去。


    一抬头，他就看见左边的小楼以及小楼前方的铁门，从秋千的位置能够看见大门。


    如果有人回来，秋千上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我小时候每天回来，一进门一抬头就会看见我爸爸坐在这里，我有时候都能从他看着门口的眼神中看见失望。”蔺沈之声音很轻。


    “我读的大学不在本地，一个星期才回家一趟，我每次回家的时候都能看见那双失望的眼，我觉得他可能是忘了我每周五都会回家……”


    蔚然没去打扰，只是静静倾听。


    蔚然一直觉得真正刻骨铭心的伤痛是连提及的勇气都没有的，蔺沈之能说出来，就代表他正在慢慢释怀。


    蔚然握住蔺沈之的手。


    两人并没在秋千上坐太久，蔺沈之知道蔚然不喜欢这种环境。


    重新回屋后，蔚然跟着蔺沈之上了二楼。


    这别墅的楼梯比另外一栋别墅的楼梯要窄得多，两个人并排走有些拥挤，蔚然只能跟在蔺沈之的背后。


    这楼梯每一阶的台阶也比较高，蔺沈之往上走的时候不得不扶住把手些。


    看着那样的蔺沈之，蔚然都有种心惊胆跳的错觉。


    二楼是住宿区，右边是主卧，左边是次卧和客房，蔺沈之住在左边的次卧。


    房间挺大，快六七十平，屋里除了衣柜、床还单独布置了个休息室。


    小休息室放在靠近阳台的位置，地上铺着地毯，中间放着个精致的玻璃茶几。阳光撒下，玻璃桌通透中透着光。


    蔚然在屋里绕了一圈，他挺新奇。


    这房间和另一栋别墅蔺沈之的房间截然不同，这房间整理的也相当简洁干净，但蔺沈之毕竟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屋子里或多或少更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空掉的花瓶，有些复古的笔筒，床边的墙壁上甚至还贴着几张老照片。


    照片上是小小只的蔺沈之，以及一个和蔺沈之有些像却又不同的年轻男人。


    小时候的蔺沈之脸比现在圆润，没有现在能藏情绪，因为和爸爸一起拍照，他脸上眼中都是笑意。


    他身旁的男人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那份微笑并不足以遮掩他眼中的忧郁。


    几张照片里拍照时两人都站得有些远，中间隔着十来厘米。


    蔺沈之把照片贴在了自己床头旁边。


    蔺沈之很喜欢那些照片，或者该说是很喜欢照片里的那个该是他爸爸的人。


    蔚然望着照片走神这会，蔺沈之已经在床上睡着。


    蔚然看完，也在床上小憩了一会。


    下午时，蔚然拿了电脑在楼下办公。


    他们那游戏能做的基本都已经做完，现在就是反复地检测再检测。


    方正和王裙竹那边倒是忙碌，甚至比以往更忙碌，公测的时间就在几天后，他们必须再冲刺一波。


    蔚然处理完他负责的技术部门这边几个人提交上来的问题后，又询问了下方正那边的进度，他本是想关心一下情况，结果却被方正拉着帮忙帮了一下午。


    方正总算舍得放人时天色已经暗下，蔚然已经累得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


    稍作休息，蔚然赶紧上了楼，蔺沈之还在睡。


    平时蔺沈之睡到下午三点自己就会醒，现在却已经六点。


    把人叫醒，蔚然煮了晚饭，和蔺沈之一起吃下。


    吃完饭，两人在别墅区中小逛了一会。


    为了预防蔺沈之突然虫化他们并没走远，但蔚然却兴奋无比，这是他为数不多了解蔺沈之小时候生活的机会。


    十点时，两人上床睡觉。


    躺下，蔺沈之照例开始在床上拉了被子布置，他忙碌半天总算布置出一个大小高度都合适的窝窝，他把自己的肚子放进了那个窝。


    安排好肚子，闭上眼，蔺沈之却半天睡不着，没一会他就又翻了个身。


    他一翻身，就不得不重新布置放肚子的窝。


    黑暗中，躺在床上，蔚然听着旁边蔺沈之忙碌布窝的动静，好笑又无奈。


    “睡不着？”蔚然问。


    “嗯……”蔺沈之一边背对着蔚然布置窝一边回应，不知道是不是蔚然的错觉，蔺沈之声音里好像还带着几分委屈。


    蔚然哭笑不得，蔺沈之下午自己贪睡睡到六点不起来，现在睡不着，他还委屈上了？


    心中想着，蔚然倒也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怀孕对蔺沈之的影响是巨大的，无论是体型还是情绪上，他要真敢这么说蔺沈之绝对敢跟他急。


    “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单纯睡不着？”蔚然问。


    “嗯……”蔺沈之忙着布窝，没空理蔚然，回应得相当敷衍。


    蔚然愈发好笑，他向着蔺沈之那边靠近了些，“你靠过来，我帮你揉揉。”


    黑暗中，蔺沈之停下布窝的动作，他想想，乖乖听话翻过身来面对蔚然。


    蔚然赶紧伸手帮忙揉揉，揉揉蔺沈之越来越大的肚子也揉揉腰，上午他们去扫墓走了许久，来回又坐了几小时的车。


    蔺沈之现在经不起折腾。


    揉完肚子揉完腰，蔚然正琢磨着要不要帮蔺沈之揉揉腿免得他明天起来腿痛，他就惊讶的发现刚刚还闹着睡不着的蔺沈之已经睡着。


    蔚然哑然。


    蔚然哭笑不得。


    蔚然一脸无奈的在黑暗中摇了摇头，还是坐起来，他摸□□蔺沈之揉了揉两条小腿，放松肌肉。


    蔺沈之自从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就一直待在别墅，快三个月都没怎么出过门，现在突然运动，腿很容易会酸痛。


    忙完，蔚然在蔺沈之屋子上落下一吻，拉了被子帮蔺沈之盖上后，自己反倒变得睡不着。


    他没有认床的毛病，他也累了一天，他本该很容易睡着，但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在床上躺了会依旧毫无睡意，蔚然索性起身。


    他拿了电脑下楼，他给自己开了个号，开始玩他那游戏。


    002


    那游戏他已经筹划了好几年，每一个步骤每一个角落他都熟悉无比，太过熟悉太过了然于心他都已经麻木。


    他原本还觉得他这游戏构思挺巧妙，现在他却已经麻木到分辨不出到底是好是坏。


    这也让他有些不安。


    这游戏花了他几年的时间精力以及金钱，如果这游戏也和方正那游戏一样，如果一点水花都没溅起就淹没在潮流中，如果失败……


    光是想着，蔚然就觉得压力犹如拥有实体，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来。蔚然揉了把脸，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他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游戏上。


    夜里一点多快两点时，蔚然总算有了几分睡意，他关了电脑上楼。


    临走过楼梯拐角时，蔚然脚步停顿，看向右边蔺沈之他爸爸住的主卧。


    蔺沈之没带他进去看过。


    蔚然有些好奇，好奇屋里是个什么模样。


    蔚然手伸出去，手指放到门把手上，想想他又把手收了回来，他相信蔺沈之终有一天不会再介怀，他愿意等到那时候等蔺沈之带他去看。


    重新回屋睡下，这次蔚然很快睡着。


    翌日，大清早陈寄云就打了电话过来，那时候蔚然正在准备早餐。


    他和陈寄云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他和蔺沈之的重归于好就变得缓和，陈寄云不会没事随便给他打电话，所以看见来电的人是陈寄云的瞬间蔚然就猜到是因为孵化箱的事。


    蔚然停下手上地动作，去门外接了电话。


    陈寄云找他果然是因为孵化箱的事。


    陈寄云已经替他们找好了能用的孵化箱，问他们什么时候能过去拿。


    距离蔺沈之的预产期已经只剩下十来天，这些东西必须提前准备好。


    陈寄云住回他自己的屋子已经有几天，不能帮忙把箱子带到别墅，蔚然得自己去拿。


    蔚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蔺沈之。


    吃完早饭，蔚然带着蔺沈之回了家，下午时，他才单独开车去了陈寄云的医院。


    陈寄云工作的医院是个挺有名的私人医院，蔚然只去过一次就记住。


    把车停在车库，蔚然寻着记忆中的楼层找上去。


    敲响陈寄云办公室的门，门打开后，蔚然却在屋里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于盛安也在。


    屋里除了陈寄云和于盛安，还有一个蔚然之前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男人年纪和于盛安差不多，不过身高要矮上一截，他眉眼也长得比较柔和，看着像是个温柔的人。


    大概是常年和于盛安相处性格潜移默化，那男人看着给人的感觉和于盛安很相似，沉稳，好说话。


    蔚然几乎是立刻就猜到对方的身份，陈寄云的爸爸。


    有了这个认知，蔚然原本进门的脚僵在门口，他能接受得了蔺沈之，蔺沈之之外的人还是让他发怵。


    “你一定就是蔚然了。”屋里，应该是陈寄云爸爸的男人笑着开口。


    “对，你好。”蔚然歉意地笑笑，有些僵硬地进了门。


    “我叫夏季风。”男人笑着自我介绍。


    大概是听说了他怕虫的事情，夏季风并未靠近他，适当和他地保持着距离，这也让蔚然有些愧疚。


    他并不想这样，夏季风是个挺好的人。


    “看看孵化箱吧。”夏季风主动走向一旁的孵化箱。


    陈寄云帮他们买的孵化箱是医用的恒温箱，普通的孵化箱并不适合孵化大型的蛋，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出问题，恒温箱相对安全。


    陈寄云已经把包装拆开插了电，正在测量运行情况。


    蔚然看看，靠近夏季风些。


    “使用方式很简单，温度都是可调节的，也随时会显示。不过使用的时候还是要尽可能的多关注，温度湿度都要控制。”夏季风介绍。


    蔚然一边仔细记下，一边忍不住朝着夏季风看去。


    靠得近了，夏季风给人的感觉更加清晰明了，他眉宇间带着一份重重的心事重重的感觉，但那份感觉正在消散，他身上有种暴雨之后雨过天晴的豁然感。


    “蔺沈之的事情你知道的，我们一族如果怀上人类的孩子，怀孕期间身体就会变得格外虚弱，所以怀孕的时候要更加小心。”


    蔚然注意力收敛，这些之前没人跟他说过，“生的时候……也会很危险吗？”


    “这事情上就没有不危险的。”夏季风脸上多出几份严肃。


    蔚然深呼吸，点点头。


    “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不懂或者需要，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听说你有盛安电话。”夏季风道，“蔺家照顾过寄云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不用和我们客气。”


    “如果发现不对，立刻给我打电话。”一旁，陈寄云也开口。


    蔚然看去，陈寄云是学医的，虽然专业不对口但肯定比他这个门外汉好。


    “他的时间已经近了。”陈寄云提醒。


    “好。”蔚然记下。


    “孩子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些机器本来就不是为了我们而研发，很有可能是出错了。”夏季风知道检查结果的事。


    “谢谢。”蔚然伸手，手指轻轻抚摸在面前白色的恒温箱上。


    恒温箱插着电，摸着是温暖的，蔚然心情却复杂，他甚至都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得上。


    蔚然在办公室中等了半个小时，确定那恒温箱能够正常运行，他这才在于盛安地帮助下把箱子装回纸箱里。


    和于盛安一人一边抬着那箱子出门时，蔚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没有跟出门来的陈寄云和夏季风。


    夏季风和陈寄云其实也有几分相似，像在眉眼。


    只是夏季风面对陈寄云时，夏季风没眼中更多了几分愧疚和小心翼翼。而陈寄云面对夏季风时，脸上更多了几分冰冷和拒绝。


    下了电梯，于盛安帮着蔚然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后，没有马上上楼，而是和蔚然聊了几句。


    于盛安身边显然没有其他能够聊这件事情的人，所以很多话只能找蔚然说。


    蔚然倒并不讨厌这点，于盛安本身并不是个讨人厌的性格，况且有些事他也不知道该找谁去说。


    “那你们……”


    “我和季风商量了下，能不能到这边来找套房子，以后慢慢的把生活重心都转移到这边来。”于盛安笑得挺开心。


    蔚然道：“那陈寄云那边……”


    于盛安和夏季风两人都是快五十的人，年纪要说大不算特别大但要说小也已经不小，要完全抛弃以前的生活换个城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们还没跟他说。”于盛安挠挠头，眼底是淡淡的苦涩。


    蔚然并不意外。


    陈寄云恨了快三十年，心中的怨气绝不是几天就能消的，今天能够看见这三个人站在一间屋子里蔚然就已经很惊讶。


    “要不你还是先跟他说说？你们突然搬过来，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话，反而更难以接受。”蔚然提议。


    “也是。”于盛安想想，点头。


    “对了，你那游戏的审核已经通过，结果已经下来，你们明天应该就能接到通知。”于盛安道。


    蔚然讶然，旋即狂喜。


    得知这好消息，又和于盛安聊了两句各自分开后，蔚然一上车就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了方正。


    电话那头，方正是一阵欢呼。


    听着方正那边的欢呼，蔚然也高兴，但这份高兴在电话挂断后就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闷酸涩和不安。


    他一想到后备箱里的孵化箱，心口就是一片沉重。


    当初陈寄云问是否还需要孵化箱的时候，他直接作下决定说需要，现在孵化箱买回来，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跟蔺沈之开这个口。


    他回到别墅，把车子在车库停好后并没马上进门。


    他在车库中坐了许久，这才出门。


    蔺沈之正在客厅当中给他之前插的花换水，他很宝贝他那些花，见他进门，他回头看来。


    “怎么了？”蔺沈之停下手上的动作。


    蔚然勾起嘴角试图露出笑容，笑得却有些难看，“我刚刚去了一趟陈寄云那边。”


    从蔚然的口中听到陈寄云的名字，蔺沈之先是有瞬间的困惑，困惑之后他很快回神，他好不容易有了几分血色的脸迅速变白。


    “东西买到了？”蔺沈之问。


    “嗯。”蔚然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安抚蔺沈之，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个字。


    他们一直避讳去讨论孩子到底是不是已经死了都事情，但此刻他们却无法再继续伪装。


    蔺沈之深呼吸。


    他走到一旁擦了擦手，“现在过去拿吗？”


    “我已经拿回来了，在车里。”蔚然道。


    蔺沈之绕过吧台，在蔚然面前停顿片刻，“那把它搬进来吧。”


    蔚然没动。


    蔺沈之看去，发白的脸上是尽可能的镇定。


    “要放在哪？放书房吗，还是……”蔚然问。


    蔺沈之想想，“放卧室吧。”


    蔺沈之道：“这样以后夜里也可以经常看见，不然还得来回走动……”


    蔚然嘴唇张了张，没能说出话来。


    蛋生下来后会有三个月的孵化期，三个月后孩子才能破壳而出。


    蔚然原本还想把孵化箱放进书房，他可以多花点时间去照顾，这样蔺沈之就不用时时刻刻看见。


    “没关系的。”蔺沈之轻声道。


    蔚然上前两步，抱住蔺沈之，“抱歉。”


    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开，没有提出离婚，情况说不定就不同。


    听见那两个字，蔺沈之呼吸一滞，他努力深呼吸他回以拥抱，他才是应该说抱歉的人。


    两人一起上了楼，在卧室收拾出一个靠近电源也靠近床的位置，又从其它房间搬来了一张高度适中的桌子。


    收拾完，蔚然没让蔺沈之帮忙，一个人把孵化箱从车子后备箱弄出来，艰难地弄上楼。


    孵化箱很大，再加上少说百多斤，蔚然一个人把它弄上二楼时额头已是一片细汗。


    好在安装相当简单，只需要插上电就好。


    给箱子插好电，蔚然把包装箱拿到楼下扔掉再上楼时，蔺沈之正坐在床上看着那箱子发呆。


    “我要去工作室拿快递，你要一起去吗？”蔚然看不得蔺沈之那样。


    蔺沈之回神，他看看自己的肚子，有些犹豫。


    他随时都有可能虫化，而且他现在顶着个大肚子，不方便见方正。


    “你就坐在车上就好，我会尽快下来。”蔚然道。


    知道不用上去工作室，蔺沈之点头起身。


    两人下楼，上车。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工作室楼下停下。


    蔚然快速上楼。


    才到工作室门口，蔚然就迎面撞上正出门来的洛易。


    “蔚然哥。”洛易笑笑。


    “嗯。”蔚然疑惑地看了洛易一眼，洛易脸色不太好，一副心事重重很难过的模样。


    “那我先走了。”打完招呼，洛易向着楼下走去。


    蔚然在楼梯口的位置看了会，直到洛易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他才疑惑地进了门。


    公司的快递都放在门口附近的桌上，蔚然几天不来，整张桌子都已经被他的快递淹没。


    蔚然看看那些快递，正琢磨着要怎么把快递搬下楼，眼角余光就看见方正。


    方正也看见他，他立刻过来。


    靠近，方正拍拍快递，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蔚然，“你搞什么？”


    他并不是故意拆蔚然快递的，蔚然把东西寄到工作室，他还以为是蔚然给工作室买的什么东西，拿到之后顺手就拆了。结果快递拆开，他却在快递里面看见一套婴儿穿的衣服。


    他当时就是一愣，他仔细看了半天快递盒上的名字信息，才敢确认东西确实是蔚然的。


    蔚然想起方正把他卖掉的事，好气又好笑，“我过两天跟你解释。”


    方正皱着眉。


    “这两天游戏不是要公测？”


    方正想想，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


    “对了，洛易怎么了？”蔚然整理快递，要把大地放在下面小地放在上面，这样他才能尽可能多地拿下去。


    二十多个快递，他得走好几趟。


    方正一听见洛易的名字立刻紧张地回头看向大厅，没在大厅中看见人，他松了口气。


    蔚然注意到，眉头挑起，“你们怎么了？”


    方正眼神游移，“没什么，你没事那我去忙了。”


    说着，方正转身走开。


    蔚然莫名其妙。


    方正和洛易吵架了？


    想想，蔚然又觉得不太可能。


    洛易那种性格的人很难跟人吵起来，就算真地吵架，洛易大概也只有哭鼻子的份。


    蔚然朝着方正看去，方正进了运营室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新工位，他一脸认真地摆弄着面前的电脑，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蔚然愈发不解。


    桌上一共二十多个快递，蔚然来回走了四趟才总算搬完。


    把所有东西都放进车里后，蔚然坐进车内，他从后视镜中回头看去时，蔺沈之已经拿了快递在拆。


    蔺沈之第一个拆出来的就是一套婴儿的衣服，衣服非常小，也非常柔软，蔺沈之小心的把它在自己的腿上放好，又替它捋平皱褶。


    衣服是鹅黄色的，心口的位置还有个小小的太阳，看着非常的暖心舒适，蔺沈之眉眼都忍不住跟着柔和。


    那份柔和之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苦涩。


    蔚然从后视镜看见，喉间也跟着泛苦。


    蔺沈之小心的把那小小的衣服叠好，放到一旁，继续拆下一个。


    下一个快递拆出来的是两个小小的帽子，帽子只有拳头那么大，白色，布料十分柔软，布料里面还包着一层棉，帽子周围一圈由一根绳子微微收紧。


    蔺沈之拿着那两个帽子一脸困惑地看了半天才总算反应过来，那不是帽子，而是一双鞋子。


    刚刚出生的婴儿脚非常柔软，不能穿太硬的鞋子，所以蔚然买的是最柔软的布鞋。


    看着那柔软的鞋子，蔺沈之一颗心也跟着柔软。


    他把鞋带系成蝴蝶结，放在掌心看了又看，小心地放到之前的衣服上，然后继续拆。


    蔚然也是第一次当爹，根本没经验，他也没办法打电话回去问蔚云，所以他买东西都是查的攻略。


    除了衣服鞋袜，他还买了一堆的奶瓶和纸尿裤，东西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蔺沈之一路拆回家，蔚然把车停下时，二十多个快递已经被他拆了一半。


    车子在车库中停下，蔚然没有拉着蔺沈之进屋，索性直接进了后座跟着蔺沈之一起拆，把剩下的快递也全部拆完后，两人这才进门。


    蔺沈之很喜欢那些小衣服小鞋子，进门后，他把它们一样样的在沙发上摊开，看了又看。


    蔚然说要把衣服拿去洗的时候，蔺沈之也跟了上来，他不方便弯腰，但这并不妨碍他跟着蔚然打转。


    蔚然把所有衣服扔进洗衣机洗完烘干时，一回头，蔺沈之已经拿了衣架等在一旁。


    蔺沈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个奇怪的习惯，洗过烘干过后的衣服还要晾晾。


    把所有衣服鞋袜都挂起来后，蔺沈之半天没舍得离开，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夜里，蔚然煮完饭想起来要收衣服时，蔺沈之已经抱着一堆小衣服在沙发上小心地叠了起来。


    看见那样的蔺沈之，一直盘旋在蔚然喉间的苦涩瞬间吞没他整个人。


    把衣服叠好，蔺沈之拿了衣服上楼。


    蔚然在下面等着，等了半天不见蔺沈之下楼，他再上楼时才发现蔺沈之把他们的衣柜收拾出了一部分地方，专门用来放小衣服小鞋子。


    蔚然上楼时，他正把衣服往柜子里放。


    “这些事让我来就好。”蔚然赶紧上前。


    蔺沈之再过十几天就要生了，他还忙这忙那，蔺沈之自己或许没感觉，他在旁边看着一颗心却是跟着在跳。


    蔺沈之没说话，他确实有些累了，他撑着肚子走到床边坐下。


    蔚然把衣服放好回头时，蔺沈之正揉着自己的腰。


    “怎么了？”蔚然有些紧张。


    “没事。”蔺沈之摇摇头。


    蔚然仔细打量，确认蔺沈之脸上只是有些疲惫并无痛苦，这才松了口气。


    夜里，蔺沈之提前睡下，蔚然拿了电脑进了书房，方正刚刚给他发了信息，有问题要他解决。


    蔚然在书房中忙碌了大半个小时，忙完再回到卧室时，蔺沈之却还没睡着。


    “怎么了？”躺下后，蔚然摸摸蔺沈之的肚子。


    蔺沈之看向，他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肚子放在蔚然这边。


    蔚然见状，赶紧帮着揉揉。


    “不舒服了？”蔚然问。


    蔺沈之摇摇头，眉头却微微皱起。


    蔚然帮着揉了会后，蔺沈之拉了旁边的被子，开始给自己的肚子布置舒服的窝窝。


    蔚然在旁边看着，他伸手帮忙，手才伸出去就立刻被蔺沈之一把拍开。


    蔺沈之不让他碰，他把他刚刚好不容易才布置成型的窝又打乱重新开始布置。


    蔚然哑然，觉得蔺沈之有点不讲道理，他布置的和蔺沈之自己布置的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没敢招惹。


    蔺沈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给自己重新布置好了个窝，他把肚子放了进去，闭上眼。


    蔚然躺下，正琢磨着回头关灯，他回头就发现蔺沈之眉头皱起，看那样子像是又要翻身。


    蔺沈之一翻身就得重新布置他的窝，这来回一折腾又得要许久。


    蔚然赶紧伸手轻轻揉揉蔺沈之的肚子，他不知道蔺沈之今晚这是怎么了，他问蔺沈之蔺沈之说没有不舒服，但蔺沈之明显有点心烦气躁。


    感觉到他的抚摸，蔺沈之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蔚然趁着这机会关了灯，然后赶紧继续帮着揉摸肚子，要哄蔺沈之睡觉。


    怀孕本就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蔺沈之怀的又是人类的孩子，身体会变得更加不适虚弱，更容易不舒服。


    黑暗中，蔚然帮着抚摸许久，才慢慢停下。


    蔚然手才停，本来应该睡着的蔺沈之就迷迷糊糊地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还要摸摸。


    蔚然酝酿出的睡意瞬间消散无踪，他哑然，只得继续帮着抚摸安抚。


    蔚然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摸了多久，他再次有意识时已经是在梦里。


    梦里，蔺沈之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怪兽，他嗷呜嗷呜的叫着，要他帮忙摸摸肚子。


    他一停手，巨怪蔺沈之就一脸委屈地看着他，那表情就好像在质问他是不是不爱他了？


    蔚然当然不是不爱蔺沈之，就算蔺沈之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巨怪他还是喜欢蔺沈之，所以他趴在蔺沈之巨大的毛茸茸的肚子上不停地帮忙安抚着。


    “蔚然，蔚然……”


    蔚然不敢停手，赶紧继续安抚。


    “蔚然……”


    蔚然手被什么人抓住。


    蔚然猛然从梦中惊醒，抓住他手的人是蔺沈之。


    黑暗中，有那么瞬间蔚然还以为是蔺沈之要让他继续帮忙摸肚子，他本能的就伸出手。


    他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蔺沈之的肚子，就被蔺沈之抓得生疼。


    “蔚然……”蔺沈之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安。


    “我在，你怎么了？”


    “我肚子痛。”蔺沈之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害怕。


    蔚然先是一懵，旋即立刻反应过来，他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赶紧开灯。


    灯打开，蔚然立刻看向蔺沈之，被灯光刺地闭上眼的蔺沈之脸色发白，额头上是一层细细的冷汗。


    他侧躺着，一只手捧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抓在被子上，手背因为用力而惨白。


    看着那样的蔺沈之，蔚然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蔺沈之预产期不是还有十好几天？


    “你……”蔚然大脑空白，喉咙发紧。


    他身体先他脑袋一步反应过来，他脑袋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光着脚下床他的手已经拿了电话正在拨打陈寄云的电话。


    电话拨打出去，电话中很快传来嘟嘟地提示声。


    蔚然喉结滑动，吞咽的声音震耳欲聋。


    陈寄云应该是睡得正香，没有马上接电话，听着那不断传来的嘟嘟声，蔚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直打转。


    “蔚然……”蔺沈之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蔚然顾不上手机，赶紧光着脚跑到床的另外一边，他扶起蔺沈之，把自己的枕头和蔺沈之的枕头都塞到了蔺沈之的背后。


    坐起来些后，蔺沈之情况好像稍微缓和了些，脸上的痛苦缓和几分，他也有了力气深呼吸。


    “喂……”陈寄云带着浓浓困意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蔚然赶紧拿了电话，“蔺沈之肚子痛，你快过来。”


    电话那头原本昏昏欲睡的陈寄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我马上过去，你先照顾好他！”


    陈寄云说着就把电话挂断。


    蔚然扔掉手机，看向蔺沈之，蔺沈之坐起来后情况缓和几分，但脸色依然不好，从他皱起的眉头就能看出他正痛着。


    蔺沈之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即使怀孕让他变得容易哭，他依然不是那种会大哭大笑的人，能让他痛到皱眉，那必然是极其痛的。


    陈寄云说让他照顾好蔺沈之，可面对这样的蔺沈之，他却根本不知该从何照顾。


    “你没事吧……”蔚然急得心口发痛，他恨不得替蔺沈之去痛。


    蔺沈之预产期已经只剩下十几天，蔺沈之突然就心烦气躁，他早该察觉到的，他应该多个心眼的，他却根本没多想直接睡死过去。


    第43章 第 43 章


    001


    “蔚然……”蔺沈之伸出手,他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颤抖。


    蔚然赶紧上前，一把握住蔺沈之的手。


    握住蔺沈之的手，蔚然才发现蔺沈之掌心里也都是一片冷汗,蔺沈之抓住他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他的手都捏断。


    “你没事吧……”蔚然在床边坐下,他试图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但他却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不要走。”蔺沈之皱着眉头。


    “好，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蔚然立刻道。


    蔺沈之不语,他闭上眼睛靠在床头柜上，他眉头紧皱，他静静忍耐。


    他虫化，脸上的虫纹清晰无比，手脚上也有了明显的虫化痕迹，他毫无血色的皮肤让那份虫化变得越发清晰明显。


    蔚然在床边坐下,除了看着蔺沈之忍受,他什么都做不了。


    “要不我给你倒杯水？”蔚然混乱的脑子里挤出这么一个想法。


    蔺沈之没动。


    蔚然起身就要下楼，他才一动，闭着眼睛脸色煞白的蔺沈之就猛地睁开眼,一脸慌乱地抓住他的手,“别走。”


    蔚然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很想说蔺沈之可以不用这么害怕的，他不会再离开,但话到嘴边他又咽回。


    他曾经对蔺沈之说过“蔚然永远不会离开蔺沈之”,但事实确实他们现在已经离婚。


    蔚然深呼吸,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他不能比蔺沈之还慌还乱，“我不走，我就坐在这里陪着你。”


    蔚然努力让自己的脑子转动，“陈寄云很快就会过来，你放松些，不要太紧张。”


    “嗯。”蔺沈之轻轻哼了一声，一边紧紧抓住蔚然的手，一边慢慢地靠回床头柜。


    蔚然倾身上前，在蔺沈之额头落下一吻，“我不走。”


    蔺沈之太紧张，越紧张只会越难受。


    察觉，蔺沈之微微转动脑袋看向蔚然。


    蔚然替蔺沈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蔺沈之头发又已经长长，“过两天我再帮你剪头发吧……”


    “嗯。”察觉到蔚然的动作，感觉着蔚然的存在，蔺沈之紧绷的身体放松几分，那让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也缓和几分。


    蔺沈之缓缓闭上眼。


    “要不要我再帮你找点东西垫垫？”蔚然看向蔺沈之身后的枕头，蔺沈之并不是完全坐起来，只是稍微抬起了些上身，半靠在了床头柜上。


    蔺沈之睁开眼睛看看，他摇摇头，他不是很想动，他肚子本来就不舒服，现在还时不时就会传来抽痛，动起来只会更难受。


    蔚然伸手，轻轻摸摸蔺沈之的肚子，他一边动作一边朝着蔺沈之看去，没有在蔺沈之脸上看见抗拒痛苦后，他一下一下缓缓地抚摸起蔺沈之的肚子。


    “乖，宝宝乖……”


    他要乖乖的，不要让蔺沈之太痛。


    他也要好好的，蔺沈之也要好好的，他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乖……”蔚然低声道。


    蔺沈之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闭着眼睛靠在床头柜上一动不动，只紧紧握着蔚然手的手让蔚然知道他还清醒着。


    蔚然就这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安抚着，直到楼下传来一阵停车声。


    “是陈寄云！”蔚然精神为之一振，现在已是深夜两点，声音很清晰。


    蔺沈之缓缓睁开眼，有些不愿意地松开手。


    “我去开门。”蔚然动动被蔺沈之抓住的手。


    蔺沈之松开。


    蔚然没有下楼，他只是到卧室门口把卧室反锁的房门打开就回到蔺沈之身边，陈寄云知道楼下大门的密码。


    蔺沈之前段时间一直是陈寄云在照顾。


    陈寄云动作很快，车子停下没多久他就背着一堆医用物品急匆匆上了楼。


    “小叔。”进门，陈寄云一边取下身上东西一边看向蔺沈之。


    “怎么样了？”陈寄云问道。


    蔺沈之摇摇头，“痛。”


    陈寄云来到床边，他一边戴上手套一边拉开被子看向蔺沈之的肚子，躺下后蔺沈之的肚子越发明显，鼓囊囊地看着都让人有些害怕。


    陈寄云小心的掀开蔺沈之的衣服，手指轻轻按压在肚子上，同时检查蔺沈之肚脐眼往下的位置，那里有一条紫色的细线。


    从床边让开位置的蔚然也看去，那条细线比之前宽了不少，现在足足有手指粗，那模样像是要被撑爆。


    陈寄云眉头皱了皱，“还没有要生的迹象。”


    “可是他肚子很痛，痛得厉害。”蔚然急了，蔺沈之还没有要生的迹象，那他肚子怎么会突然这么痛？


    陈寄云没有马上理会蔚然，他又仔细的替蔺沈之检查了下肚子，又问了蔺沈之两个问题，这才道：“可能和之前的事有关。”


    蔚然怔了下，很快明白过来陈寄云的意思。


    蔺沈之之前一直吃不下东西，还曾经因此昏迷，那段时间里他的情绪也一直不稳定，孩子更是直接就没有生命迹象……


    蔚然原本满是紧张、焦急、不安的心，像是突然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巨大的重力让他心中的紧张、焦急都变得扭曲，他一颗心都像是要被压烂。


    床边，蔚然深呼吸，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任何异常，他看向蔺沈之，蔺沈之脸色果然相当难看。


    “不用紧张，没事的……”蔚然抓住蔺沈之的手，轻声安抚，“可能就是时间还没到，咱们再等等。”


    蔺沈之向着他这边侧头，蔚然赶紧在床边坐下，让蔺沈之靠在他身上。


    长时间的疼痛让蔺沈之的体温很高，隔着衣服蔚然都能感觉到蔺沈之身上的温度。


    一旁，陈寄云也赞同蔚然的说法，“再等等，可能只是时间没到。”


    陈寄云正说着，楼下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蔚然愣了下，这时候了谁会来敲门？


    “是他们……”陈寄云像是知道，他取下手套，“我下去开门。”


    片刻后，陈寄云带着于盛安和夏季风两人上了楼。


    蔚然看见两人有瞬间的惊讶，他没想到于盛安和夏季风也会来，他并没有给两人打电话。


    不过想想蔚然又释然，夏季风曾经把陈寄云寄养在蔺沈之家几年，而且两家是远房亲戚。


    夏季风直接上前，“我看看。”


    蔚然赶紧收敛心神看去，夏季风是他们这一屋子人里面唯一一个有经验的，在蔚然看来，夏季风比陈寄云还要可靠。


    掀开蔺沈之的衣服，夏季风皱着眉头看看，得出和陈寄云一样的结论，“还没开始，可能要再等等。”


    蔚然张嘴就想要问之前那个问题，还没开始蔺沈之的肚子为什么会痛？话到嘴边他有咽回。


    夏季风不会知道。


    “我以前肚子也痛过，不过都没有他这么强烈。”夏季风看出蔚然想问什么。


    蔚然哑然，一颗紧张的心越发沉重。


    蔚然看向蔺沈之，他稍稍动了动肩膀，让蔺沈之靠得更舒服。


    屋内，无人说话，一群人静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半个小时都过去，蔺沈之依然没有其它反应，相比起其它反应，蔺沈之肚子上疼痛的感觉反倒减弱。


    面对这样的状况，蔚然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越发不安。


    他倒是宁愿蔺沈之能一下就把孩子生下来，再来一次蔺沈之就得再痛一次。


    蔺沈之现在这情况，即使蔚然努力抑制他依然忍不住往糟糕的方向想，如果孩子真的有问题，如果蔺沈之一直没办法把他生下来，如果蔺沈之出事……


    又等了十来分钟，蔺沈之依然没有其它反应后，陈寄云三人稍作商量先下了楼。


    卧室虽然很大，但这么多人全站着守在屋里等着显然不现实。


    陈寄云几人到楼下去等，蔚然依然留在卧室，他陪着蔺沈之，同时轻轻抚摸蔺沈之的肚子。


    窗外的天色逐渐亮起时，察觉到蔺沈之逐渐放松的身体，蔚然甚至都有了一种奇怪的错觉，是不是因为他摸蔺沈之肚子摸得太舒服，所以蔺沈之肚子里的孩子才不愿意出来？


    清晨五点多快六点天色彻底亮开时，蔺沈之靠在蔚然身上睡了过去。


    认识到这点，蔚然高悬了大半夜的心放回肚子里，眉头却越皱越紧。


    蔚然拿了手机给楼下的陈寄云发了信息，在陈寄云上来之后，两人小心的把蔺沈之放到床上。


    做完这些，给蔺沈之盖好被子，蔚然跟着陈寄云下了楼。


    楼下，于盛安和夏季风正坐在沙发里。


    见蔚然下楼，两人都看了过来。


    蔚然几乎一夜未睡的大脑转动，面对特意过来帮忙的两人，他试图说点什么，但喉间却一片干涉发苦，他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也不用太紧张。”夏季风出声安抚。


    没能说出感谢的话反倒被安抚，蔚然有瞬间地泄力，那一瞬之间他像是刚跑完八百里整个人手脚瘫软没了力气。


    他跌坐在沙发里。


    坐在沙里，蔚然没了心情再去顾虑于盛安和夏季风，他脑子里都是蔺沈之。


    夏季风告诉他不用紧张，他自己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地去想，如果蔺沈之出事……


    “你要不先去睡一觉？”夏季风问。


    蔚然摇摇头，他根本就睡不着，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这情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你总不能一直不眠不休干熬着，万一夜里他又痛，到时候怎么办？”夏季风问。


    蔚然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他刚睡着，你正好可以趁着这机会睡一觉，养足精神。你放心，我们会看着的，一旦有事立刻就会叫你。”于盛安也道。


    于盛安也有些紧张，他错过了陈寄云的出身，这还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蔚然深呼吸，他点点头，上了楼。


    他没有去蔺沈之所在的主卧，而是去了他之前住的那间客房。


    进门，他发了个信息跟方正说今天可能没办法在线后，他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他强迫自己快点入睡，要在蔺沈之醒来之前醒来，眼睛闭上，他脑子里却全部都是蔺沈之痛得脸色惨白的模样。


    蔚然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努力放空大脑。


    神经高度紧绷再加上担心让他很疲惫，他倒确实很快睡了过去，但他睡的不安稳，他时不时就会惊醒，他总有一种他听见蔺沈之在叫他的错觉。


    他不想蔺沈之找他的时候他不在。


    002


    再次醒来，发现已经中午后，蔚然不再睡，索性起床。


    出门，蔚然第一时间去了蔺沈之所在的主卧。


    卧室里，蔺沈之听见开门声脑袋立刻转动，朝门口的蔚然看来。


    蔺沈之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但整个人明显精神不少，看见蔚然，蔺沈之眼中甚至有了几分光彩。


    “醒了……”蔚然哑然，见这样的蔺沈之，他甚至有种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梦的错觉。


    “嗯。”蔺沈之道。


    蔚然进门，来到床前，脱了鞋躺到床上钻进被子，他抱住躺在床上的蔺沈之，“你吓死我了……”


    嗅着蔺沈之身上的气息，蔚然甚至都还能感觉到他昨夜那种心惊肉跳手都在颤抖的紧张不安。


    蔚然手臂稍稍用力，他把蔺沈之抱得很紧。


    蔺沈之没动，任由蔚然把他抱紧，他静静看着蔚然的头顶，从他的角度看去蔚然睡醒后没来得及梳理的脑袋毛茸茸的，像一颗毛球。


    蔺沈之摸摸，手感有些扎，蔚然不是个好毛球。


    蔚然抱着蔺沈之躺了好一会，这才下楼把蔺沈之已经醒了的事告诉陈寄云他们。


    知道蔺沈之已经醒来，知道蔺沈之已经没事，陈寄云三人稍作商量，决定先回去。


    蔺沈之预产期还有十多天，谁也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生，让所有人都在这别墅神经紧绷地等着等上十几天显然不现实。


    蔚然送走三人。


    看着三人离开，蔚然又上了一趟楼后下楼进了厨房，要给蔺沈之煮些吃的。


    昨夜这么一折腾，别说蔺沈之，就连他自己都有些饿。


    蔚然在厨房中忙碌半晌，当他端着两碗煮好的水煮蛋回头时，一回头，就在客厅中看见蔺沈之。


    “你怎么下来了？”蔚然一颗心瞬间提起。


    “下来走走。”蔺沈之看向落地窗。


    蔚然很想让蔺沈之回床上去躺着，想想又把话咽回，预产期还有十多天，他总不能剩下十几天里都把蔺沈之捆在床上。


    虽然他确实很想那么做。


    “蛋。”蔚然把蛋放到吧台，一边回头去拿勺子和糖，一边琢磨着等下要去超市再买些食材。


    如果可以，他接下去十多天的时间能不出门就绝对不会再出门，他要时刻盯着蔺沈之。


    他之前就知道蔺沈之预产期将近，但他并不太紧张，因为他总想着还有十多天。


    昨夜的事后他突然就变得很有紧迫感，那种紧迫感太过强烈，让他每一口呼吸都能嗅到那种味道。


    盘算着，紧张着，蔚然一碗蛋吃得心不在焉。


    吃完早饭，蔚然收拾碗筷，蔺沈之在旁边看了会后向着落地窗走去。


    他开了落地窗，去了外面的花园。


    蔚然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他的花园，这让他偶尔也会想要出来走走。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别墅不曾出去，花园能让他心情放松，而且花园里的空气会很清新。


    出了落地窗，关上落地窗，蔺沈之扶着鞋柜低头换鞋。


    鞋子换好，他拿了放在落地窗外走廊的凳子有些笨拙地向着花园而去，要去花园里坐会。


    蔚然放好碗筷，打开洗碗机，一回头发现蔺沈之挺着个大肚子搬着个半人高的凳子正在花园里笨拙地走动，他眼角的肌肉瞬间狠狠一抽，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他几乎是立刻跑出落地窗跑进花园，从蔺沈之手里把凳子接了过来。


    蔺沈之被抢了凳子，冷俊的眉眼中是淡淡的茫然。


    蔚然噎住。


    蔺沈之能不能有点孕夫的自觉？


    有那么瞬间，蔚然恨不得直接把蔺沈之抱上楼捆在床上，让他接下去十几天都在床上生活。


    他知道他太过紧张，但他克制不住。


    他怎么能不担心不紧张？


    “要坐哪？”蔚然压制住紧张，问。


    蔺沈之转动脑袋看看，选了个远离花草的地，他都算好了，那样蔚然也可以跟他一起在花园里呆会。


    蔚然把凳子搬过去，放在空地中间。


    凳子放好，他还晃了晃凳子，要确定凳子能在泥土的地里扎稳。


    放好凳子，蔚然回头就要去牵蔺沈之。


    花园里除了中间一条石板路，很多地方都是泥土路，上午的泥土还带着水汽，有些松软也有些不稳，容易滑倒。


    蔚然一回头，蔺沈之已经晃晃悠悠踩着泥土过来，一点没见怕。


    蔚然眼角又是狠狠一抽。


    蔚然扶住椅背，看着蔺沈之靠近后抓着他的手臂在椅子上慢慢坐下，他用力深呼吸，他努力告诉自己淡定镇定。


    两个深呼吸后蔚然再看向蔺沈之时，还是忍不住的又起了要把人捆在床上的冲动。


    他算是看出来了，蔺沈之和昨夜之前的他一样，还完全没有孕夫的自觉。


    “怎么了？”蔺沈之看出蔚然脸色不好。


    “没什么。”蔚然默默琢磨着找绳子的事。


    花园的空气格外清新，蔺沈之整个人身体都放松，怀孕的缘故让他腿脚一直有些肿胀，连带着他最近一段时间心里也有些沉闷。


    冰凉带着泥土和花香的气息，好像一下就把那些沉闷驱散。


    “蔚然。”


    “嗯？”蔚然思绪从绳子出来。


    “你想好了吗？孩子叫什么。”蔺沈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蔚然愣了下，他之前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蔚然哑然，上一课他还在感慨蔺沈之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孕夫的自觉，现在他就发现他好像也没比蔺沈之好到哪里去。


    他也还完全没有作为一个父亲的自觉。


    “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蔚然手抚在蔺沈之肩膀上。


    蔺沈之的花园打理的不如他父亲打理的花园那么漂亮，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疏于打理，看着有些落魄，好些花草长得歪歪扭扭甚至被野草霸占了生存空间。


    蔚然不知道蔺沈之看见这些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总归是会心疼的。


    “那可以开始想想了。”凳子上，蔺沈之并不生气，“我最近一直在想。”


    “好。”蔚然收回看向花园的视线，低头看向蔺沈之，从他的角度能够看见蔺沈之头顶上白白净净的旋涡。


    他忍不住地伸手在那旋涡上点了点，机器人蔺沈之启动，机器人蔺沈之，你还记得你的机器人三大准则是什么吗？


    被点了漩涡，坐在椅子上的蔺沈之抬头看向头顶上方蔚然的脸，眼神困惑。


    “我能看看你的虫化吗？”蔚然问。


    他之前就说想要看蔺沈之完全虫化的模样，但直到现在他都还没看到。


    蔺沈之仰头看来，看见蔚然脸上的严肃，他才反应过来蔚然的意思。


    “你确定？”蔺沈之垂眸，他知道蔚然害怕，他也理解蔚然，所以他更加不想吓到蔚然。


    蔚然深呼吸，“嗯。”


    蔺沈之看了眼蔚然的眼睛，在蔚然眼中看见决绝后，扶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


    因为身份敏\感的缘故，蔺沈之这别墅中和周围都并无任何摄像头，从门口的角度也看不见花园这个位置。


    蔺沈之站定，他看向面前的蔚然，在确定蔚然准备好后，他展开了背上那收起来的巨大骨翼。


    暗红色的骨翼完全展开之后足有五六米之宽，它也巨大无比，它完全把两人笼罩其中，甚至都快笼罩整片花园。


    随着那暗红色骨翼一同出现的，还有遍布蔺沈之半张脸的黑色虫纹、他手脚的虫化、蓝绿色的眼睛，以及他头上的触角。


    被那巨大的翅膀笼罩，看着面前蔺沈之那双越发迫人的眼，蔚然用力呼吸，他努力克制心中的那份紧张害怕，他缓缓抬起手，抚摸蔺沈之的脸颊。


    完全虫化后的蔺沈之脸上的虫纹更加的多和清晰，这再加上他身后的骨翼，这让他更加“虫”化。


    蔚然收紧，顺着蔺沈之的脸颊一路下滑，缓缓伸向他身后的骨翼。


    蔚然手指触碰在骨翼上的那一瞬间，他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下，他指尖是一片冰凉的触感，那种感觉很奇怪……


    他的身体忍不住地颤抖，但他心中却并没有那种排斥恶心的感觉，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走，但他伸出去碰触着蔺沈之骨翼的手却没有收回。


    蔺沈之没动，任由蔚然触碰，即使被蔚然触摸的地方痒痒得厉害，他也忍住。


    他蓝绿色的眼静静的注视着蔚然的眼睛，如果蔚然害怕了，他立刻就会把虫化收起。


    蔚然没有逃跑，他紧张，或许还有一点害怕，但他并不恐惧。


    “蔚然……”蔺沈之出声，声音沙哑。


    蔚然看去，“很漂亮。”


    蔺沈之的骨翼并不是蝴蝶那种有着各种漂亮颜色一触即破的翅膀，而是相当有攻击性的骨翼，他甚至能在骨翼尖端的位置看见尖锐的骨刺。


    他想起之前他说过的话，如果他出事蔺沈之肯定能保护好他，他当时只是开个玩笑，但现在他发现那或许不是玩笑。


    蔺沈之跨前一小步，靠近蔚然。


    蔚然连忙伸出手，他勾住蔺沈之的腰，他微微前倾身体要迎接蔺沈之的轻吻。


    这样的蔺沈之不同于人类，却又带着一种怪异的美感，他之前不能理解这种美感，现在他才发现蔺沈之另一种意义上的美得触目惊心。


    “蔚然……”蔺沈之没有轻吻蔚然，靠近后他抓住蔚然的手臂，整个人的力量都倾倒向蔚然，“蔚然，我好像要生了……”


    本以为会等来一吻的蔚然怔了下，茫然地看向蔺沈之。


    “我好像要生了，这次是真的。”蔺沈之用力抓住蔚然的肩膀，他低头朝着自己肚子看去，他肚脐往下的位置衣服已经湿透。


    “蔚然。”蔺沈之不知所措，他本能地叫喊着蔚然的名字，那能让他稍微安心。


    “蔚然……”


    蔚然顺着蔺沈之的视线看去，看见蔺沈之肚子下衣服上那一片湿润的痕迹，他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他体内的血液瞬间全部涌进大脑。


    “你、你等一下，我去打电话！”蔚然抓住蔺沈之的手，让他扶住旁边的凳子，然后赶紧冲向客厅。


    他把手机放在了吃饭的吧台。


    他鞋都顾不上脱，直接踩着满是泥土的鞋子冲进大厅冲到吧台前，他拿了手机，立刻一边拨打一边往回跑。


    他速度太快，他撞到一旁的吧台上，整个吧台发出一声巨响，他顾不上疼，他手忙脚乱地拨打电话。


    他冲出落地窗，重新回到花园时，蔺沈之已经收起他背后的巨大骨翼，他艰难地扶着身旁的凳子，他肚子的位置又湿了一大片。


    “嘟嘟……蔚然？”


    “蔺沈之要生了！他要生了，他要生……”蔚然大吼着说道。


    他太着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清楚这件事，他翻来覆去就只剩下这一句话。


    陈寄云比他冷静，他没等蔚然念经似地继续念下去，直接就把手机挂断。


    电话挂断，蔚然扔了手机就赶紧去搀扶蔺沈之，蔺沈之就这片刻的时间已经有些站不住。


    他肚子痛得厉害。


    003


    “我扶你进去。”蔚然架住蔺沈之，他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硬是把蔺沈之半搀扶半拖地带进了客厅，带上了楼。


    让蔺沈之躺到床上，蔚然大脑一片空白，他根本无法思考。


    他脑袋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却没停下，他拿了毛巾给蔺沈之咬住，他小心地掀开蔺沈之肚子上的衣服。蔺沈之肚子上那条紫色的线果然已经裂开，血液掺杂着液体从里面不断溢出。


    蔚然深呼吸，他抓住蔺沈之的手，他安抚蔺沈之的情绪，“没事，很快的，不怕……”


    陈寄云带着于盛安和夏季风冲进门时，蔺沈之已经痛得一身一头的汗水。


    进门，面对这样的蔺沈之，陈寄云愣了一瞬后连忙上前。


    夏季风亦是如此，大概是因为有经验的缘故，他反应比陈寄云还要快些。


    “你深呼吸，我数到三之后再用力……”夏季风指挥。


    蔚然坐在床上，他扶着蔺沈之让蔺沈之靠在自己怀里，他看着忙碌的几人，面色比旁边的蔺沈之还要白几分。


    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蔺沈之抓在他手上把他的手都快抓断的那种疼痛感，他也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


    他太紧张，紧张到浑身上下就紧绷，紧绷过头，他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胃在痛。


    他回过神来时，夏季风正抓了他再问什么。


    蔚然茫然地看去，他没听清，“什么？”


    “热水，还有盆子。”夏季风重复。


    蔚然视线本能朝着夏季风身旁的床看去，那里，几条浴巾包裹着一个白色的蛋，但上面还带着明显的液体和血渍。


    看见那份红色，蔚然心口的位置狠狠揪了下，他连忙看向自己怀里的蔺沈之。


    他怀里的蔺沈之脸上毫无血色，额头都是冷汗，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蔺……”蔚然声音都走调，蔺沈之怎么了……


    “水……”夏季风再提醒了一次没用，准备直接去打水。


    “蔺沈之……”蔚然伸手拍拍蔺沈之的脸颊，蔺沈之怎么了？


    蔺沈之别吓他……


    眼睛紧闭的蔺沈之睫毛轻轻颤了颤，虚弱地睁开眼，看了蔚然一眼。


    看着那样的蔺沈之，大脑一片空白一颗心正逐渐跌落谷底的蔚然像是瞬间活了过来，他心总算想起跳动，他想起呼吸。


    “水，对我去烧水……”蔚然翻译过来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要去烧水。


    “你傻啊，热水器……”陈寄云连忙提醒。


    都已经跑出门的蔚然回神，连忙又往屋里跑，卧室里有单独的洗手间。


    他跑到洗手间门口时，夏季风正在屋里找水盆。


    蔚然进门，动作利索的拿了水盆打开热水器，“要多少？”


    “你先接半盆，我去楼下看看还有没有盆子。”夏季风出门下楼。


    蔚然瞪着眼睛盯着面前的水盆，直到热水器放够半盆水，他连忙把水盆端出门。


    外面卧室里，陈寄云连忙拿了毛巾过来。


    他已经替蔺沈之处理完伤口，正拿了毛巾擦拭蔺沈之肚子上的血和液体。


    一盆水很快洗得浑浊。


    蔚然不等提醒，立刻端了盆子进浴室换水。


    夏季风已经拿了盆子接了新的水。


    蔚然重新换好水出来时，陈寄云还在忙蔺沈之那边，夏季风则正准备把那蛋放进盆子清洗，蛋上有液体，夏季风试了几次都没能抱起来。


    蔚然放下盆子后连忙上前帮忙。


    他帮着把蛋上的液体擦掉，然后和夏季风一起把蛋小心地放进盆子里。


    蛋挺大，比篮球都还稍大些，蛋壳雪白，蛋是暖的，有些重，放进水里后它立刻向下沉去。


    蔚然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托住。


    “托好……”夏季风去旁边拿毛巾。


    蔚然听着夏季风就在身边的话语，感觉着掌心里那重量，他空白许久的大脑逐渐开始运转。


    他看向自己掌心的蛋，他不让自己去想夏季风和陈寄云会变身他手里的蛋也会，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蛋上。


    蛋里的孩子会和蔺沈之有着一样的眉眼，他会很可爱，他会叫蔺沈之爸爸会叫他父亲，他会咿呀学语他会举起肉乎乎的手跟他要抱抱。


    夏季风很快回来，他拿了毛巾开始清洗蔚然手里的蛋，他动作很轻很细，直到把整个蛋都洗得干干净净。


    洗完，两人合力把蛋放到了床上干净的浴巾上，小心地擦拭干净。


    一旁，于盛安已经按照说明把恒温箱打开，调节到适当的温度。


    蔚然见了，连忙小心地抱着蛋过去。


    恒温箱里还放了一层柔软的布，以防蛋磕到碰到，蔚然看见，知道已经做了防护，但他把手里的蛋放进去时还是紧张出一头汗。


    把蛋放好，蔚然退开两步，看着于盛安把盖子盖上。


    “你盯着些温度。”夏季风提醒于盛安。


    “好。”于盛安第一次经历这些，一张脸也紧张得发白。


    蔚然愣愣的站在一旁，好一会后他才反应过来要去看蔺沈之。


    床上，蔺沈之已经睡了过去。


    蔚然朝着蔺沈之的肚子看去，蔺沈之肚子上的伤口已经凝合，他的肚子已经不再鼓鼓囊囊。


    “让他睡一觉，别吵他。”陈寄云道。


    蔚然白着一张脸看去。


    动作间他才发现他几乎和陈寄云并肩站着。


    陈寄云、夏季风和蔺沈之不同，他可以不怕接受蔺沈之，却没办法不怕陈寄云和夏季风，但经历过刚刚的兵荒马乱后，他现在甚至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


    他站在陈寄云身边一动不动，他只紧紧看着面前的蔺沈之。


    蔺沈之脸上几乎毫无血色，嘴唇也一片惨白，蔺沈之睡得有些不安稳，也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孩子还是因为伤口在痛。


    蔚然看得难受，连忙到一旁重新打了水拿了毛巾，小心的替蔺沈之擦拭脸颊。


    蔺沈之脸上都是冷汗，那会不舒服。


    蔚然只帮蔺沈之擦了擦脸颊和手，身上他没敢动，他怕吵醒蔺沈之。


    他忙完这些时，一旁的陈寄云几人也正好忙完，三人帮忙收拾了这一屋子的狼藉。


    忙停下，看看床上睡着的蔺沈之，再看看恒温箱里的蛋，三人都忍不住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让他睡一觉，我们下去吧。”夏季风道。


    无人说话，纷纷拿了东西出门，要给蔺沈之一个安静的环境睡觉。


    蔚然没有立刻跟出去，他在其他人都出门后绕了半张床来到孵化箱前。


    他隔着玻璃朝着孵化箱中看去。


    看着孵化箱中的那个蛋，蔚然有些恍惚不真实的感觉，蔺沈之生了个蛋，他的孩子是颗蛋。


    蔚然手抚摸上恒温箱，他有些想摸摸那颗蛋，他刚刚太过紧张慌乱他甚至都忘了那蛋是个什么手感。


    他想打开盖子伸手进去偷偷摸一下，但最终还是忍住。


    “乖……”蔚然轻声道。


    无人回应，无论是那颗蛋还是蔺沈之。


    蔚然又静静的在孵化箱前站了片刻后，他回到床边看了看蔺沈之，确定蔺沈之的伤口已经凝合蔺沈之只是累得睡着，他这才出门。


    走过走廊，下了楼梯，来到大厅，蔚然找了地方坐下时，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已累得脱力，他手脚都发软。


    陈寄云三人也没好到哪去，一个个的都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好片刻后，屋里才有人说话。


    说话的人是夏季风，他交代了一些关于蛋和蔺沈之的事宜，“一定要经常看孵化箱的温度湿度，要确保温度和湿度没有问题，蔺沈之那边也要记得多补充营养……”“好。”蔚然嘴上说着，实际上根本没记住。


    夏季风也看出来蔚然现在脑子不转动，他想想没再说什么，要等过段时间蔚然冷静下来再说。


    蔺沈之是在快入夜的时候睡醒的，他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朝着孵化箱看去，看见箱子里那白白的蛋，他松了口气。


    蔚然见蔺沈之醒了，赶紧下楼煮了鸡蛋端上楼，要让蔺沈之补充体力也补充些水分。


    喂蔺沈之把一整碗蛋都吃下，蔚然放下碗时，看着面前一脸虚弱的蔺沈之以及他变得平坦的肚子，他才总算有了几分真实感。


    蔺沈之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了。


    屋里，陈寄云三人并未久留，很快下楼，要留空间给蔚然和蔺沈之。


    听见关门声，蔚然在床边坐下，他摸摸蔺沈之的脸颊和额头，在蔺沈之额头上落下一吻。


    蔚然试图说点什么，他有很多应该说的话，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蔺沈之亦是如此，他抓住蔚然的手，静静的闭上眼，一言不发。


    蔚然在床上躺下，他躺在蔺沈之身边，和蔺沈之挨着。


    屋内是一片安静，但那份安静却并不让人难受，只静谧而柔软。


    许久之后，久到蔺沈之都又快睡着时，蔚然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蔺沈之……”


    “嗯？”蔺沈之闭着眼睛轻哼一声。


    “我喜欢你。”


    “嗯。”蔺沈之轻轻应声，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蔚然等了会，没等到其它，他抓住蔺沈之的手动了动，他指腹摩挲在蔺沈之掌心。


    蔺沈之已经被安静和安谧的气氛弄得有些迷迷糊糊，他感觉着掌心里蔚然那带着几分委屈的小动静，他带着困倦的大脑缓慢运转，“……我也爱你。”


    “嗯。”


    蔚然眉眼间皆是笑意。


    第44章 第 44 章


    001


    躺在蔺沈之旁边,嗅着蔺沈之身上的气息，蔚然很快睡了过去，他再清醒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蔚然下楼时,陈寄云三人已经不见。


    楼下厨房旁的吧台上和冰箱里多了不少东西，鸡蛋、肉、排骨、鸡应有尽有,应该是陈寄云刚刚忙完后去买的。


    蔚然看见,心情复杂。


    他和陈寄云合不来,但陈寄云对蔺沈之是好的。


    蔚然算着蔺沈之差不多该醒又煮了些鸡蛋,蔺沈之醒后，他端着鸡蛋上楼,喂蔺沈之全部吃下。


    再次睡醒,蔺沈之精神不少，蔚然亦是如此，两个人也总算有了力气去看孵化箱中的蛋。


    蛋很大,比篮球都还要大些，它浑身雪白,圆溜溜胖乎乎的,看着很是可爱。


    它被放在孵化箱中，孵化箱中微弱的光亮让它蛋壳上覆盖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让它看上去相当温馨,让人忍不住想摸摸。


    “夏季风说要随时注意温度和湿度,除此之外倒没什么需要特别担心的。”蔚然把自己学到的东西倾数教给蔺沈之,这样能让蔺沈之安心。


    “嗯。”蔺沈之虚弱地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孵化箱。


    蔚然也看去。


    他其实有些想要打开孵化箱摸摸看,自己的孩子是颗蛋,这是非常奇怪的体验,让蔚然每每想起都觉得新奇。


    至于孩子是不是会虫化,是不是很吓人，这些反倒在那份新奇之下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灯光下，蔚然朝着蔺沈之看去，蔺沈之还在直直盯着那颗蛋看。


    蔚然心口变得柔软，“想摸摸看吗？”


    蔺沈之到现在还一次都没摸过。


    蔺沈之看来，他显然是想亲近的，但蔺沈之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能不能把蛋拿出来。


    蔚然也有些犹豫，想想，他决定问问夏季风。


    蔚然回手就摸自己的手机，他在身上摸了一圈却没摸到，身上没找到，蔚然又找了找床上和床头柜，但他依然没能找到手机。


    “我去楼下看看。”蔚然一边琢磨着一边下楼。


    下了楼，蔚然在厨房和沙发都找了一遍，他找来找去都没找到，他的手机就好像凭空消失。


    蔚然茫然上楼，找蔺沈之要了手机打自己的电话，电话倒是很快拨出，可蔚然屏息静听了半天也没能听见电话铃声。


    没找到自己的手机，蔚然只能先用蔺沈之的手机给陈寄云发了信息，拖陈寄云问问夏季风。


    陈寄云那边很快回复，“短时间离开孵化箱是可以的，但最好还是不要拿出来，温度太低会影响到发育。”


    电话那头拿着手机的人明显换成了夏季风，“孩子这个阶段应该已经有感觉，你们可以多和他说说话多摸摸他。”


    “前面半个月他应该不会动，但再等段时间他应该就会动了，要记得随时注意不要让孵化箱把他的壳嗑坏。”


    蔚然看着那不断发来的信息，他努力忽视自己心中那份担忧和酸涩，他把注意力集中到夏季风的话里。


    他心中那种新奇的感觉再次传来，蛋还会动？


    蔚然看向孵化箱，试着想象了下孵化箱里那颗胖乎乎的蛋在孵化箱里慢腾腾笨笨地打着转滚动，然后一头撞在玻璃上的模样。


    这怕不是个傻乎乎的儿子？


    蔚然一颗心瞬间柔软，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勾起，笑得要多傻有多傻。


    蔺沈之看见，狐疑地拿了手机看了看。


    看见上面的内容，蔺沈之再看看孵化箱，眉眼也柔和几分。


    “好。”蔺沈之回复，“需要把孵化箱包起来吗？”


    “不用，动得不会那么夸张，只是偶尔会小动下，他在里面动的时候蛋会颤动下，就像胎动。”夏季风显然猜到蔺沈之和蔚然在想什么。


    “好。”蔺沈之记下。


    蔺沈之又和夏季风交流了两句，把该注意的重点都记住，这才放下手机。


    “准备下。”蔚然声音传来。


    蔺沈之看去，一抬头就发现蔚然已经打开孵化箱的盖子，正准备把蛋抱出来。


    蔺沈之赶紧把自己身旁的被子掀开，他手忙脚乱地动作着，要在身旁布置出一个大小合适的窝窝。


    蔺沈之动作才停，蔚然已经把蛋抱了出来。


    蛋比蔚然预料的还要重些，快有四斤，抱在怀里的时候沉甸甸的，这再加上那比掌心稍微滚烫些的温度，让蔚然觉得自己就像抱了一个温暖的大汤圆。


    蔚然一边尽可能的小心一边尽可能的快，他把蛋抱到床边，小心的把它放在了蔺沈之布置好的那个窝窝里。


    蔺沈之很有经验，被子组成的窝窝大小刚刚好，就像一个柔软的蛋托，正好把它包裹住。


    看着自己身边的蛋，蔺沈之却没有马上伸出手，他动作停顿，好像有些害怕。


    蔚然在旁边看着，有些着急，蛋不能离开孵化箱太久，但他也并未催促，蔺沈之需要点时间。


    蔺沈之还记得这点，他深呼吸，缓缓伸出手，他手指修长骨节匀称，他指腹触碰到蛋壳的瞬间整只手都忍不住地颤动了下。


    他轻轻抚摸在蛋上，动作温柔而欢喜，他眉眼间的冰冷都化开。


    蔚然在旁边看见，一颗心也跟着柔软。


    这是他的蛋，是蔺沈之的蛋，是他和蔺沈之的蛋。


    “好了……”蔺沈之很是克制，一分钟不到他就喊停。


    蔚然有些不忍，他希望能给蔺沈之更多时间，但他还是快速上前把蛋抱起放回了孵化箱。


    把蛋放回去，重新盖上孵化箱，蔚然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他有些担心地低头看去，这蛋虽然是顺利生下来了，但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现在谁都不知道，他们必须更加小心。


    担心完，蔚然再回头时，脸上已经都是笑容，他不想这时候了还要让蔺沈之跟着忧心忡忡。


    他一回头，却发现床上的蔺沈之脸上都是不安和自责，见他回头，蔺沈之迅速收起眼底的不安。


    蔚然哑然，喉间是淡淡的苦涩。


    “等你过两天能下床了，倒时候再摸个够。”蔚然没提蔺沈之的担忧，假装没看见蔺沈之的不安。


    “嗯。”蔺沈之也没提，他摸摸刚刚放蛋的被子窝，那里仿佛还带着淡淡温度。


    忙完，两人早早睡下。


    大概是之前睡得太多，这一觉两人都有些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时两人才一前一后睡了过去。


    两人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


    蔚然帮着蔺沈之洗漱完，准备了早餐端上楼看着蔺沈之吃完后，再次开始满屋子找手机。


    他的手机就好像从这世界上消失，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再次把楼上楼下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圈依旧没找到后，蔚然瘫坐在沙发上。


    他努力回忆之前的事情，试图凭借记忆找回手机，但他的记忆一片混乱，他之前就光顾着紧张蔺沈之了。


    他正走神，隐约之间他就听见熟悉的铃声，他的手机铃声。


    蔚然瞬间精神。


    铃声在一楼响起。


    蔚然凭借着声音再次翻箱倒柜，把整个一楼厨房沙发全部翻了一遍，最后在花园中的地上找到自己的手机，看着地上手机那副可怜巴巴好像还带着几分怨念的模样时，他哭笑不得。


    他忘了，之前蔺沈之突然要生，他给陈寄云打完电话没地方放手机就直接把手机扔在了地上。


    花园中，蔚然捡起手机，接通方正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电话里立刻传来方正的咆哮声，“你总算舍得接电话了！”


    蔚然被吼得有些心虚。


    “快来工作室，游戏找出新bug了。”方正没给蔚然时间解释，直接开门见山，“后天就要公测了，我都准备好如果你要是再不接电话我就杀去你家抓人了。”


    方正一直找不到人，已经急得火烧眉毛。


    闻言，蔚然愈发心虚，他完全忘了还有公测这回事。


    “我马上过去……”蔚然赶紧开了落地窗进门。


    “快点。”方正催促，快两天找不到人，他已经急疯。


    蔚然挂断电话，一边上楼一边看手机，方正从前天晚上到现在给他打了足足五六十个电话。


    他的手机已经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就他翻开手机这会，电量已经直接变成百分之四。


    蔚然赶紧小跑着上楼，他冲进书房拿了电脑，他冲进卧室跟蔺沈之说这事时，有瞬间的犹豫。


    “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蔺沈之看着蔚然一手手机一手电脑一脸焦急的模样，立刻猜到肯定是工作室出事。


    “我尽快回来。”蔚然歉意地吻了吻蔺沈之的额头后冲出门去。


    火急火燎的杀到工作室，进门，蔚然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充上电，要确保蔺沈之随时能找到他。


    方正他们找到个挺严重的bug，游戏登陆时存在一定几率闪退，如果一个游戏开局给人的感觉就如此糟糕，那玩家对这游戏的印象可想而知。


    他们的游戏三天后就会正式开始公测，如果不能在公测之前把那bug修复好，他们要么延迟公测，要么直接硬着头皮上。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们的游戏都是相当大地打击。


    这游戏已经不只是蔚然一个人的游戏，而是整个工作室的游戏。


    方正、王裙竹以及工作室其他员工，每一个人都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去打磨钻研，如果在最后关头因为蔚然而功亏一篑，那就算方正他们能不计较，蔚然自己也会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给手机充上电，又给蔺沈之发了个信息让蔺沈之有事立刻告诉他后，蔚然投入游戏中。


    那bug并不是一直存在，而是有一定几率触发，这种bug修复起来相当困难，因为可能性太多。


    002


    方正一群人之前就已经在尝试修复，但折腾了两天依然没能找到问题所在，这也是方正执着找蔚然的主要原因。


    整个游戏核心的内容都是蔚然在负责，蔚然更了解游戏。


    进入工作状态，蔚然全神贯注。


    找到问题所在已经是三个多小时后，修复完问题则又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


    忙完蔚然停下时，整个人都有些累脱力。


    他看了看忙着测试的其他员工，拿了手机给蔺沈之发了信息，询问蔺沈之感觉如何。


    信息发送过去，蔺沈之那边并未马上回复，直到十几分钟后，蔚然都有些着急时，蔺沈之才回复。


    “我没事。”床上，蔺沈之有些无奈又头痛地看着手机，蔚然平均每半个小时要给他发一条信息。


    “我马上就能回去了。”蔚然并不觉得自己烦人。


    “嗯。”蔺沈之放下手机。


    蔚然作势就要收了东西回家，动作间他看见面前的网页，他停顿片刻后在上面输入内容。


    孩子刚出生应该有多重？


    蔚然不知道小孩出生时有多重，但那颗蛋少说也有三四斤，他觉得那蛋应该相当健康。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看着搜索结果上的答案，蔚然呼吸轻滞。


    正常的孩子出生在五到八斤左右，差不多是那蛋的一到两倍。


    蔚然当机立断关掉网页，蔺沈之他们不同，他们和人类不一样，蛋的重量有点差距很正常。


    网页关掉，蔚然动作也随之停下。


    之前一直萦绕在他心口让他觉得沉甸甸挺满足的那份新奇感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彷徨。


    蔚然没忍住，又打开网页，他再次输入关键词，查询是否有检测一颗蛋是否能够孵化的办法。


    检测一颗蛋是否能孵化最简单的办法就一个，灯照，如果能看见胚胎那这颗蛋很大概率就能够完全孵化。


    蔚然想想，很快放弃。


    那颗蛋相当大，想要把它照透最少也得那种大卡车的远光灯，这还是没考虑要把蛋从孵化箱拿出来带来的风险的情况下。


    蔚然深吸一口气，放弃再继续想下去，他收了东西准备离开。


    “这么快就要回去？”见他如此，方正脸上是不赞同。


    现在他们这游戏正是最关键的时刻，蔚然这负责人也太不负责。


    他了解熟悉蔚然，知道蔚然不是那种会在这时候偷懒的人，但他也着实想不明白什么事情能比游戏还重要。


    “嗯。”蔚然有些愧疚，但蔺沈之这时候还不能离人太久。


    他可以让陈寄云去帮忙照顾，陈寄云肯定不会拒绝，但他不想这样。


    方正想想，到底没说什么。


    回到别墅，蔚然第一时间上楼看了蔺沈之，蔺沈之状况很不错，他恢复得相当快。


    确认完蔺沈之这边，蔚然又赶紧去看了看孵化箱，孵化箱温度湿度都没问题。


    做完这些，蔚然下楼洗手做饭。


    他这段时间厨艺突飞猛进，以前煮饭他就只知道放油放盐，现在他煮出来的东西味道已经相当不错。


    夜里，蔚然做了相当营养的三菜一汤。


    汤是半只鸡炖的干菌菇鸡汤，汤水熬得□□粘稠，再加上浓郁的香气，让人相当有胃口。


    看着蔺沈之吃完饭又喝掉一大碗汤，蔚然相当有成就感。


    吃完晚饭后，陈寄云来了一趟别墅，替蔺沈之做了一次检查，蔺沈之身体恢复的还不错。


    虫族雌虫的恢复速度本来就要比人类强，蔺沈之之前还说过，小雌虫一年就能长到人类孩子两三岁的模样。


    蔚然依然有些无法接受陈寄云、夏季风他们，一靠近就浑身鸡皮疙瘩，陈寄云做检查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地站远，但一想到蔺沈之会因为虫族的特性而恢复得很快，他就忍不住乐滋滋。


    大概是蔚然喜欢和不喜欢表现得太明显，陈寄云看着蔚然的眼神中都忍不住的多了几分嫌弃。


    蔚然无视陈寄云，在陈寄云离开床边后立刻靠近蔺沈之。


    陈寄云没有马上离开，他打开孵化箱用听诊器试着听诊蛋里的情况，现在蔺沈之已经不需要太担心，但那颗蛋却让人忧心忡忡。


    见陈寄云如此，原本正高兴着的蔚然脸上的笑容淡去，蔺沈之亦是如此。


    两人一言不发，甚至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动静让陈寄云误诊。


    陈寄云听诊了有一会，再回过头来时，面对一脸紧张的蔚然和蔺沈之，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再过段时间再看吧，现在可能还太微弱。”陈寄云收了听诊器。


    “嗯。”蔺沈之收回视线，他抬起一只手，手臂横在眼睛上。


    蔚然站在床边，捋了捋蔺沈之的头发。


    屋里气氛一时间变得相当沉重。


    蔚然试图说点什么打破沉默，但他心口喉间一样酸涩苦闷，他一时间都发不出声音。他心中满是悔恨，如果当初他没有逃走，一切是不是就会不同？


    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没有用。


    “孩子的名字你们想好了吗？”陈寄云打破沉默，他最受不了蔺沈之这样，他一直把蔺沈之当成自己的弟弟。


    “没。”蔚然顺着陈寄云的话说下去，“正在想。”


    屋内再次安静。


    蔚然试图再说点什么，却没能找到话题。


    “那我先回去了，后天再来。”陈寄云道。


    “我送你。”蔚然道。


    蔚然下楼，保持着距离送走陈寄云后，没有马上上楼，他拿出手机。


    他给夏季风发了信息过去，说了关于那颗蛋重量的事。


    夏季风那边很快回复，陈寄云出生的时候快七斤，夏季风称过。


    夏季风很快又补充了一句，陈寄云天生骨架大。


    蔚然没忍住笑了下，这倒是事实，陈寄云和于盛安相当有父子相，两人都长得人高马大的，给人一种遇到事情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能打十个的错觉。


    笑完，蔚然长长吁出一口气，愈发忧心。


    再上楼时，蔚然已经收起脸上的担忧，脸上只剩下笑容。


    他掀开被子，躺到床上，他靠近蔺沈之，他从蔺沈之的胳膊缝隙处探头在蔺沈之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蔺沈之没动，依旧维持着一只手横着放在眼上闭着眼的动作。


    蔚然凑近，再啄了啄。


    蔺沈之依旧不动。


    蔚然再啄啄。


    蔺沈之有了动静，他翻了个身一把抱住蔚然，他把自己的头埋进蔚然心口的位置。


    他试图用蔚然身上的气息，去抚平他心口那份怎么抑制都抑制不住的酸涩和担忧。


    蔚然没说话，他回抱住蔺沈之，任由蔺沈之在他怀中难过。


    “蔚然。”蔺沈之声音从蔚然胸口传来，因为隔着衣服的缘故闷声闷气。


    “嗯？”蔚然揉揉蔺沈之的脑袋。


    “对不起。”


    蔚然手上的动作停顿，“这不是你的错。”


    蔺沈之抱住蔚然的手臂用力，脸也埋得更深，“我曾经想过要打掉他，那时候我……”


    蔚然瞳孔瑟缩，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扎了一下，他立刻低头看向怀中蔺沈之的脑袋，他没听说过这事。


    蔚然张嘴就想要问为什么，话未出口，他脑子却已经转过弯来。


    蔺沈之控制不住虫化是在怀孕之后，蔺沈之之前也曾经说过，他当时并未多想，现在再往回想想，很多事情他突然就想明白。


    他发现蔺沈之不对劲的那天晚上，蔺沈之在展现出骨翼之前，脸上本来就已经有了虫化的痕迹。


    蔺沈之是因为怀孕控制不住所以才被他发现，蔺沈之是因为害怕被他发现，所以才想着要把孩子打掉？


    想明白这层关系，蔚然心脏再一次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这次扎了个对穿。


    “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蔚然在蔺沈之头顶落下一吻。


    蔺沈之紧紧抱住蔚然的手缓缓松开些，他缓缓抬头，看向蔚然。


    没在蔚然眼中看见愤怒，蔺沈之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轻轻颤了颤，之前坦白的时候他刻意隐瞒了这件事，因为他害怕蔚然知道了会生他的气。


    “以后不要再轻易说对不起。”蔚然理了理蔺沈之的头发，蔺沈之头发又长长了，“我以后也不会再说，我们都不说，我们会好好的，好不好？”


    “嗯。”


    蔺沈之恢复的速度确实很快，三天时间他肚脐下的伤口就已经恢复到看不出来的程度，只剩下一条手指粗紫色的线条。


    能够下床，蔺沈之第一件事情就是靠近孵化箱，他小心地打开孵化箱的盖子，摸了摸孵化箱里的蛋。


    他很小心地摸了又摸，像是要确认那颗蛋还好好的。


    蔚然在旁边看着，静静陪伴，直到蔺沈之确认完。


    蔺沈之这边情况逐渐好转后，蔚然就不得不把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游戏上，游戏已经正式进入公测环节。


    公测正式开始那天，蔚然天不见亮就早早地去了工作室。


    他到的时候，工作室中已经满是人，几乎所有人都提前到了。


    所有人脸色都有些发白，他们太过紧张，毕竟成败就在此一举。


    公测正式开始的时间定在了早上八点整，蔚云和方正两人站出来简短说了几句后，所有人很快各自回了自己的工位，各就位。


    时间一到，公测正式开始。


    公测开始后，蔚然他们需要做的事情说多多说少其实也少，公测是为了测试游戏是否能正常运行，同时进一步的宣传。


    他们能做的在公测之前就已经做完，公测时，除了接收报错反馈，他们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公测开始后，游戏就将正式进入玩家的视线，游戏是好是坏是否值得一玩就看玩家的反应。


    会议室中，蔚然忍不住朝着方正看去。


    自从游戏正式开始公测后，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方正已经里里外外跑了好几趟倒了好几次水。


    见方正又一口气咕噜咕噜把刚倒的水喝完，蔚然刚想提醒他，话到嘴边就又咽回，他也是因为心神不宁所以才一直盯着方正看。


    “我出去看看。”方正喝完水又出门。


    “嗯。”蔚然回应时，手机响起。


    蔚然拿过手机看了看，给他发信息的人是蔺沈之。


    蔚然本以为是蔺沈之有什么需要，信息点开，他却发现蔺沈之发了一张他那游戏的截图过来，下面配了一句询问，问他要怎么选择角色。


    蔚然看着那完全不符合蔺沈之性格的信息，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透过玻璃门蔚然看了看外面的其他人，他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嘴脸，认认真真给蔺沈之做起讲解。


    蔺沈之也是玩家，他这也算是服务玩家。


    蔺沈之以前并不玩游戏，但他并不笨，他很快就掌握技巧很快上手。


    蔚然这个游戏做的是一片巨大森林中的各种动物植物的拟态生活，玩家可以自由选择动物或者植物，然后将经历对方的一身。


    选择动物可以四处探索建造家园孕育下一代，选择植物则可以不断生长直到让自己开花、结果成为梦想中一片花海的美好模样。


    蔺沈之选择的是随机到的兔子，白色的皮毛，长长的耳朵，黑色的眼线，是一款特别漂亮的小兔子。


    蔺沈之很喜欢他的小兔子，在知道该怎么操作后，立刻控制着自己的小兔子在森林中选择居所，然后开始觅食，要把自己养胖。


    办公桌后，蔚然正望着和蔺沈之的聊天页面傻笑，方正就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探镜一个头来。


    蔚然立刻看去。


    公测才刚开始没多久，就算问题反馈也没这么快。


    “人数已经到上限了。”方正道。


    蔚然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他们这游戏开放的公测权限一共是两万人。


    他们是新工作室，之前又没有其它能拿得出手的作品，虽说预约的人数在方正和王裙竹的努力下已经到达近二十万之多，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公测开始时立刻就进入游戏。


    他们之前都觉得两万的公测名额已经足够。


    “都满了？”蔚然起身。


    “嗯。”方正一张脸通红，他太过兴奋激动。


    他之前那游戏公测的时候就只有百来个人，他并不惊讶，大部分没名气的游戏刚开始有人就已经不错。


    “要再开放一批名额吗？”方正问。


    “当然！”蔚然几乎是立刻就做出决定。


    公测的反响很大程度决定了游戏后续的走向，口碑、评分，都能在这段时间看出。


    如果一个游戏口碑评分都好，后续的发展肯定会更加顺利。


    方正之前那游戏就是在这一步开始就已经走下划线，结果就是他那游戏到现在的评分已经快接近三点多。


    开放完新一批的权限，蔚然重新拿起手机时，蔺沈之并未给他发来新消息，蔺沈之显然正忙着给他的小兔子找吃的。


    蔚然哭笑不得，并未去打扰。


    中午时，蔚然回去给蔺沈之做了饭就急急回了工作室，这一天尤为重要。


    下午临下班，蔚然算着时间要回家时，王裙竹突然就急匆匆的拿着平板电脑找了过来。


    “你们之前得罪了什么人吗？”王裙竹一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句。


    蔚然和方正被问得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茫然。


    “出什么事了？”方正不解。


    “有人在给游戏恶意刷分。”王裙竹举了举手里的平板。


    蔚然和方正立刻起身靠近。


    王裙竹手里平板页面正停留在几个大型游戏平台中的一个，页面上，评论区里一排下去全部都是最低一分的评分。


    评分的内容大多简短，只是一句不好玩又或者没意思、垃圾。


    游戏才开始公测，总评分人数并不多，加起来也才小几千，那些低分评论一直刷，几个小时就已经快上千，这让他们游戏的评分直接掉到了五点多。


    开局五点多的评分，比方正那游戏还要低。


    方正那游戏掉到五点多都是将近半个月后的事情。


    蔚然眉头立刻皱起。


    “我们这就是个新游，就算游戏不好玩也不至于这么多差评，这明显就是故意找人刷的。你们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得罪过的人，会故意整你们的那种。”王裙竹道。


    蔚然眉头皱得愈发深，他很快有了个想法，他看向方正。


    方正显然和他想到一处，眉头也跟着皱起。


    蔚然揉揉鼻梁，“我之前那款游戏……”


    蔚然大概说了一下“家，猫”那游戏的事，当初他和那工作室可以说闹得相当不愉快。


    之前他要研发新游戏的事情也曾经在对方的论坛引起过骚动，对方甚至还在论坛禁了他的相关关键词。


    王裙竹听完，眉头皱了皱。


    他知道蔚然之前曾经卖过一款游戏，白鲸也曾经对那游戏上过心，但他并不知道后面这些事。


    “那现在怎么办？”方正有些急了。


    他们虽然猜到对方是谁，但他们并没有直接证据，他们总不能冲到对方工作室和对方打上一架。


    对方故意刷分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个游戏起不来，他们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对方估计更加高兴。


    说不定对方还会借着这件事大闹一番，让他们这游戏彻底熄火。


    “我找人查查，看能不能找到刷评分的人，只要能找到人就好说。”王裙竹说着就转身离开。


    王裙竹在这方面相当有经验，白鲸这么多年行业领头人也不是白当的，许多事情在白鲸在王裙竹眼里都已经不新鲜。


    方正看看，赶紧跟了过去。


    蔚然也有些想跟过去看看，但他忍耐住，他留在办公室中等待外面随时可能来的问题反馈，好及时作出回应。


    夜里十点多回家时，蔚然把自己的手提电脑也带回了家，他躺到床上时电脑都还开着。翌日，蔚然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启动电脑。


    他把几个相关的大平台都逛了一圈，刷低分的情况已经停下，评分虽然依旧才五点多，但至少前几页的评分都相对正常。


    蔚然松了口气，都没来得及洗漱就赶紧给方正那边打了电话询问情况。


    方正很快接通电话，王裙竹托了关系已经找到相关的工作室，对方已经停止刷分。


    每个行业有每个行业的规矩，对方拿钱办事，当然不可能把金主的信息透露给他们，这一点就算王裙竹都没办法。


    他们没有办法拿到具体证据，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对策，王裙竹已经联系方正正在编写公告，要公开声讨这种恶意刷分行为。


    他们并没有对方具体作恶的证据，但对方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他们当机立断发出公告，这对对方来说也是一份震慑。


    打着电话，听着电话里方正那兴奋的语气，蔚然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那就是方正当初执着请王裙竹这事确实是压对了宝。


    如果没有王裙竹，那他和方正两个人现在估计只能气得砸键盘。


    电话挂断，蔚然把这事告诉了蔺沈之。


    蔺沈之听得认真，这段时间他一直有在了解游戏相关的事情，现在他已经能够明白蔚然在忙些什么。


    “这事我跟他们没完。”蔚然有些气。


    吐槽完，蔚然给蔺沈之做完早饭后，早早地去了工作室。


    方正和王裙竹已经把声讨的公告发了出去，不只是发在了他们自己的官网，也发在了几个大的社交平台他们都官方号上。


    声讨一发出，几个地方就都炸了锅。


    刷低分的事情不少人都已经发现，大片大片的无意义低分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


    不少人都纷纷猜测是谁，其中也有不少猜出是蔚然之前那游戏工作室的，那工作室的名声早就已经臭了。


    相比起恶意刷分这糟心事，游戏本身的反响倒是相当让蔚然、方正兴奋。


    经过一整天的公测后，他们这游戏已经有了一定的讨论度。


    从结果来说，他们这游戏的反响相当好。


    一些相关的小游戏主播up主都陆陆续续出了测评，测评的结果都不错，游戏休闲治愈画风唯美精致，在一堆非肝即氪的游戏中算是一股清流。


    蔚然翻看着那些评测时，嘴就笑得没合拢过。


    随着游戏公测的时间逐渐变长，蔚然这边也开始陆陆续续收到一些反馈，一些他们之前没能发现的bug开始逐渐浮出水面。


    上午时，蔚然还有时间和蔺沈之用微信聊天，下午时，他就不得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游戏上。


    晚上，蔚然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他照例把电脑带回了家。


    晚上十点时，蔚然突然接到方正的电话。


    电话接通，蔚然还没来得及开口，方正开门见山的一句出事了就把蔚然说懵。


    蔚然一颗心高高悬起，他听了半天才总算听明白方正的意思。


    游戏中动物类的玩家把植物类的玩家啃秃了。


    游戏中的玩家主要分为两大类，动物类和植物类。


    随着游戏公测的时间增长，许多动物类玩家已经正式摸索出玩法，开始大面积储食。


    而游戏中的设定是根据真实情况编辑，例如兔子，兔子就要吃草。


    这直接就导致一个问题地出现，游戏中动物类玩家是可以收割所有符合食物标准的植物的，这其中就包括了玩家扮演的那些植物。


    第一天时大家都还在研究这游戏该怎么玩，第二天时，一些植物类玩家再上线时就发现自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根幼苗，被人割成了一个个光秃秃的杆子。“你快看看吧，两边的人已经快打起来……”方正语气相当微妙。


    蔚然脸色也相当微妙，他快速打开几个较大的平台找到他们游戏的官号进入下方的评论区。


    就如同方正所说，两边已经打起来了，植物类觉得委屈，动物类觉得理所当然，两边的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自不让半分。


    “兔子吃草不是应该的？”床上，蔺沈之不知何时凑过来，他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蔚然的肩膀上，朝着电脑看去。


    闻言，蔚然心情微妙地回头看去。


    回头，看着蔺沈之那一脸理所当然，蔚然几乎立刻就肯定蔺沈之也是草类玩家收割机中的一员。


    “兔子吃草是应该的。”蔺沈之语气变化，变得相当笃定。


    末了，他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蔚然表情瞬时变得越发微妙。


    这是游戏，被蔺沈之收割掉的是玩家，不是草。


    蔚然张嘴就想要解释，话到嘴边，他想起之前蔺沈之那个“胖头鱼怎么看到前面的问题”，他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现在怎么办？这算是一个bug吗……”方正语气依旧微妙。


    蔚然想了想，半天没想出来这到底算什么。


    “要不明天再说？”蔚然半天憋出一句，“我得再想想。”


    “嗯。”方正难得的语气相当平静。


    电话挂断，蔚然又翻看了下那些评论，微妙的心情依旧持续，这个发展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兔子就该吃草。”一旁，蔺沈之声音再传来，他还在纠结。


    蔚然看去，蔺沈之一张脸面无表情，眉眼间却全是认真，他已经完全陷入护犊子的状态。


    他游戏里的小兔子不吃草可是会饿死的。


    “你要不先洗个澡？”蔚然转移话题。


    蔺沈之看看蔚然，起身去了浴室。


    蔺沈之伤口早已完全愈合，如果不是他长长的头发和有些虚弱发白的脸，根本看不出他不久前才顶着个大肚子。


    蔚然目送蔺沈之进了浴室，听见水声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开始琢磨起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给所有植物类玩家设定不可被攻击属性？


    但这样一来，动物类玩家的食物数量肯定会大幅缩小，说不定直接会因为食物不够而饿死。


    饿死……


    蔚然脑子里都浮现出蔺沈之黑眸幽幽地瞪着他的模样。


    蔚然看向一旁的孵化箱，他走到孵化箱前打开盖子，轻轻摸摸里面的蛋，暖暖的触感让他舒服得微微眯眼。


    “兔子就该吃草。”蔚然学着蔺沈之的表情语气幽幽地说话。


    他心里，蔺沈之化身有着小兔子可爱外表的恶魔，一口一个吃掉其他玩家，嘎嘣脆。


    想象着那画面，蔚然忍不住笑出声，“你可得快点长大，然后好好管管你爸。”


    蛋一动不动。


    “我就当你同意了。”蔚然自说自话。


    夏季风之前说过，蛋慢慢的就会能够感觉到能够听到，他不知道现在蛋壳里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但如果那孩子真的能够感觉到能够听到，那他希望他能知道他们有多喜欢他。


    “爸爸之前说的那些话不作数的，爸爸他没有不想要你，他可喜欢你了。那就是个误会，是我让你爸爸伤心了他才胡说的。”蔚然温柔地摸摸掌心下的蛋壳。


    蛋依然安静。


    “我也可喜欢你了，特别特别喜欢，每天都很喜欢。”


    “等你出生了我带你去游乐园玩去摸真正的兔子，我们不带爸爸，偷偷去好不好？”


    蔚然掌心下一片安静，无人回答。


    蔚然并不介意，他继续轻轻抚摸，


    第45章 第 45 章


    001


    蔚然注意力太过集中,直到蔺沈之在他身旁坐下，他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个人。


    蔚然回头看看蔺沈之，确定蔺沈之没有听见他刚刚告状的话,稍微松了口气。


    蔺沈之刚刚洗完澡洗完头，他换上了睡衣，头发还带着明显的水汽。


    蔚然走到一旁浴室，从里面拿了吹风机在床头柜的位置插好，直接替蔺沈之吹起头发。


    蔺沈之头发又已经长长，发梢的位置都盖过眼睛，蔺沈之头发相当柔软，拿在手里时软软的就像是猫毛，手感很好。


    经历过怀孕的蔺沈之和之前微有些不同，他好像还没从那种状况中完全脱离，因为吹了头发，因为脑袋被蔚然抚摸,他很快两只眼睛就有些睁不开，昏昏欲睡。


    蔚然看得好笑，忍不住地揉了揉蔺沈之的头发。


    蔺沈之眼睛一眯一合，完全没察觉自己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


    蔚然哑然失笑,他没再继续欺负，赶紧帮着把头发吹干,然后看着蔺沈之迷迷糊糊地爬过半张床，躺到属于自己的那半边位置。


    蔺沈之很是困倦,躺下没多久眼睛就闭上。


    蔚然收了吹风机放回原位再出来时,蔺沈之眼睛却又睁开。


    蔺沈之明明已经困得不行,眼皮子仿佛有千万斤重,看看他就又要闭上,但才闭上他就又睁开。


    那样的蔺沈之让蔚然觉得稀奇，他在旁边看着，好一会后他才反应过来蔺沈之是在等他一起睡觉。


    蔚然连忙上床关灯，几乎是他躺好的同时，蔺沈之立刻在床上翻了个身靠在了他身边，然后一秒睡去。


    蔺沈之就像一只困得不行的猫，挨着主人后，一下就安心就睡得意识模糊。


    黑暗中，蔚然嘴角忍不住地勾起。


    他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把蔺沈之拥入怀中，他把头靠在蔺沈之的额头上，也闭上眼。


    夜静如水，一夜好眠。


    翌日，蔚然六点准时醒来。


    清醒，看着怀中的蔺沈之，蔚然磨蹭片刻后才起床下楼。


    蔚然没有马上叫醒蔺沈之，蔺沈之孕期虽然已经结束伤口也已经愈合，但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七点多，蔚然准备好早餐时，蔺沈之睡眼惺忪地下楼。


    两人直接在吧台吃完早饭。


    吃完饭，蔚然拿了电脑要去工作室，他今天有得忙，他必须尽快拿出决策。


    蔺沈之目送蔚然离开，他上楼看了看孵化箱的数据后进了花园，他现在还不宜大动，但一直呆着不动也让他难受。


    他之前三个月本来就没怎么出过门。


    工作室，蔚然进门时方正和王裙竹已经在，两人正在商量着什么，见他进门纷纷朝他看来。


    “怎么了？”蔚然放下手提电脑的同时打开台式机。


    “你自己看吧。”方正脸色相当微妙，一旁的王裙竹亦是如此。


    台式机打开，蔚然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他直接从桌面的快捷方式打开他们那游戏的官网和几个主要的游戏平台以及社交平台。


    官网并无论坛，除了预约人数有了明显地提升，与之前并无太大不同。


    几个游戏平台的评分正逐渐上涨，已经从之前恶意刷出的五点多分上涨至六点多，总评分的人数也正在上涨。


    最后是几个热门的社交平台。


    方正他们之前在所有热门的社交平台都注册了相关的官方号，经过一段时间地经营，现在官方号都已经有了相当量的粉丝数和活跃度。


    蔚然打开其中一个流量最大的社交平台看去时，他们置顶的那条宣布公测正式的开始微博下，评论数已经超过三万。蔚然看着那比昨夜多了一半的评论数，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点开。


    评论区吵得相当厉害，大致的内容和昨夜蔚然看到的一样。


    不少植物类玩家上线发现自己种植的植物被啃得只剩光杆，都气得不清也委屈得不行，纷纷留言指责那些动物类玩家。


    而被指责的动物类玩家里，一部分人也觉得相当委屈，他们本来就应该吃草，不让他们吃那他们不得饿死？


    另外一部分人则觉得弱肉强食，没什么不该，植物类玩家被吃了那也是活该。


    两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不可开交，而且这场干架还有越吵越火的趋势。


    蔚然粗略看完所有热评再抬头时，脸色已经变得和方正一样微妙。


    “你想好怎么办了吗？”方正问。


    蔚然靠在椅背上，有些头痛地揉揉鼻梁。


    “你们之前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一旁的王裙竹问。


    动物类玩家收割掉植物类玩家，这已经算是相当严重都设定漏洞了，蔚然琢磨他那游戏几年，方正也跟着折腾了这么许久，两人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灯下黑。”方正哭笑不得，他是真没想过。


    蔚然也摇摇头。


    这几年里他从方方面面考虑了他这个游戏可能存在的问题，以及该如何把它搭建的更加合理。


    他尽可能的把每一个植物、动物的种类都做到仿真智能有趣，但他完全没想过这么基础的问题。


    王裙竹哑然。


    王裙竹倒也没再说什么，问题已经出现，一味的询问指责毫无意义，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解决。


    “评论区这边暂时不用管，我和方正会盯着，你尽快拿出解决方案。”王裙竹看向蔚然。


    王裙竹和方正现在负责营销，而技术类问题现在归蔚然管。


    “好。”蔚然点点头。


    蔚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游戏上，他琢磨起该怎么办。


    动物类玩家收割了植物类玩家辛苦成长出来的幼苗，造成矛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这矛盾不存在，让动物类玩家以后无法再攻击植物类玩家。


    这说着容易实施起来却困难，他们需要编写一套相应的规则，而且这也会带来一系列的后续麻烦。


    如果动物类玩家不能再随便吃草，那动物类玩家的食物资源会大幅减少，这很有可能导致原本维持的平衡被破坏，动物类玩家游戏难度大大增加。


    而且蔚然在这游戏的其中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是整个海岛是一个开放世界，是存在食物链和互惠互利关系的。


    猎鹰吃兔子，兔子吃草，兔子的排泄物会给植物类玩家带来肥沃的土地，让植物类玩家种植的植物成长更加迅速，成长起来的大树则成了猎鹰的庇护。


    蔚然之前是设想过动物类玩家可以食用一部分植物类玩家种植的植物的，但那只是小部分的，是一种乐趣，也可以是一种交易，而不是现在这样大面积的玩家收割。


    如果断绝动植物两边的来往，那游戏的乐趣也就受到限制。


    蔚然琢磨了半天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


    稍晚些时候，工作室其他负责技术研发的员工到来后，蔚然集中所有人开了个小会，集思广益。


    会议上好几个新的办法被提出，不过大体上都和蔚然之前想的差不多，要彻底隔断植物类玩家和动物类玩家的互动。


    没琢磨出个所以然，蔚然中午回家时，整个人都心事重重。


    回到家，和蔺沈之打完招呼，蔚然第一时间上楼去看孵化箱。


    在卧室里看见孵化箱中那颗被灯光照成乳白色的蛋，蔚然一颗心这才放松。


    吃完午饭，蔚然正准备再去工作室，就发现蔺沈之不知何时换上了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穿的衬衣西装。


    看着那样的蔺沈之，蔚然有瞬间地走神。


    剪裁合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包裹着蔺沈之的身躯，他整个人看上去挺拔而清瘦，让他冷静而干练，也让他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迷迷糊糊困倦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我晚一些时候要去一趟公司。”蔺沈之扣着手腕处的扣子。


    “要我送你吗？”蔚然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穿着家居服和穿着西装的蔺沈之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前者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柔和温暖，后者却棱角分明也带着几分冰冷。


    “不用，金启黎回来接我。”蔺沈之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蔚然点点头，孵化箱很智能，但有个人看着终归能让人安心些。


    想到这，蔚然想到方正和他爸蔚云的事。


    “这周六你有空吗？我想找个机会和方正我爸把事情说了。”蔚然道。


    蔺沈之身形已经没有任何异常，光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问题，但即使如此蔚然还是想找个机会把事情和方正他爸说清楚了。


    他不想等孩子出生后，他还得找个借口去解释为什么他们有了孩子，他不想连那孩子就是他和蔺沈之生的都不敢承认。


    “好，我会腾出时间。”蔺沈之微愣了下后应下，


    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奇怪的。


    三个月之前他根本不敢想他有一天能够从蔚然口中听到这些，那时候的他甚至都不敢想蔚然发现他不同后会是什么反应。


    “那我今天就先跟他们说，让他们那天到家里来。”蔚然上前两步，替蔺沈之理了理领带。


    深蓝色条纹的领带系得规规矩矩，衬托得上方白皙的脖颈愈发白皙，让人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咬上一口。


    蔚然强忍下那份冲动，转身出门。


    到达工作室，蔚然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时他脑子里都还是那条领带。


    深蓝色的领带拧成一股绳环绕在白皙的手腕之上，那双手的主人试图挣扎，但他根本使不上力气，他只能紧紧拽住手边的枕头……


    “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方正拿着平板一进门就看见蔚然那傻笑样。


    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蔚然笑成那样，那让他都觉得有些怀念。


    以前蔚然刚刚认识蔺沈之的时候，他也动不动就那样笑，笑得要多傻气有多傻气。


    “你这周六有空吗？”蔚然问。


    “干嘛？”


    “到我家去吃饭。”蔚然道。


    “又成你家了？”方正好笑。


    蔚然和蔺沈之从认识到确认关系到结婚到离婚再到现在又好上，总共才六个多月七个月不到，就跟坐过山车似的。


    蔚然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眉眼带笑，“你不是很好奇那些婴儿的衣服是怎么回事？等周六那天我告诉你。”


    方正没提醒，想起这事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到时候再说。”蔚然没等他询问就开口，“到时候我爸也会在。”


    方正狐疑地打量了蔚然一眼，蔚然要把蔚云也叫来？


    方正很想马上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想到底没再说什么。


    “比起那个，你还是先看看这个。”方正把手里拿着的平板电脑放到蔚然面前。


    蔚然看去，看见他们游戏其它平台官方号下方的评论区页面，蔚然收起脸上的笑容。


    “你这游戏是这么玩的吗？”方正脸色变得相当微妙。


    蔚然一开始还不明白方正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看完最新的那几页评论。


    评论看完，蔚然再抬起头去看面前的方正时，脸色也变得相当微妙。


    比起之前，这一次蔚然一张脸甚至都有些扭曲。


    蔚然看着方正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他这游戏是这么玩的吗？


    蔚然现在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002


    经过昨天一晚和今天一早上的发酵，动物类玩家和植物类玩家的吵架已经进入到一个新的境界，他们从嘴上吵吵进阶到了游戏里真枪实弹的干架。


    大概早上蔚然拉着其他员工开会想办法那会，一个小有名气的游戏主播突然出了一条攻略，教和他同样选了植物类角色的玩家如何惩治那些恶意收割家。


    他在不到五分钟的短视频中，详细的描述了如何利用植物本身的特性提炼毒素，然后如何把有毒的植株掺杂在其它植株中。


    他研究过，蔚然这游戏中的动植物都相当写实，也就是说动物摄入毒素过度或者受重伤是会死的。


    每一个植物都有自己相应的玩法，很多植物本身并不带重毒，破坏掉自己的生态大量制造毒素也会让玩家自己走向绝路，但解气呀！


    这段视频一发出去，瞬时就引起无数玩家的关注，浏览量、评论数、点赞数短短一个小时内飞增。


    反响太好，那小主播赶紧又出了一个相当详细地扩展版本。


    这一次，他不光是手把手地教所有植物类玩家提取毒素，还整理了一堆其它植物类玩家可以尝试地下毒办法。


    那些动物类的玩家不是觉得吃掉植物理所当然吗？那他就让他们吃，看看他们到底谁先死。


    蔚然看向方正，两人四目相望，两两茫然。


    好片刻后，蔚然才揉了揉鼻梁。


    “现在怎么办？”方正问，这发展是他未曾想到的。


    “……那要不先这样？”蔚然试探着道，“再看看？”


    方正拿了电脑，茫然地出了门。


    方正一走，蔚然就赶紧打开了网页，又把刚刚的那两条视频看了看。


    视频看完，蔚然脸色相当精彩。


    他是给所有植物类的玩家都设定了相关的程序，但那个程序主要是为植物类提取营养和水分而制作。


    关于毒素，那是一种负面不好的东西，玩家在不断汲取营养和水分时必须得控制毒素不能超标，否则植物就会在几个小时内枯萎死掉。


    看完视频，蔚然又看了看视频下方的评论，需求之后快下班时他才想起来要给蔚云打电话。


    蔚云过来一趟不容易，但他还是觉得当面说清楚比较好，方正这边还好，蔚云可是直接多了个孙子。


    蔚云没有拒绝，很是爽快的就答应。


    比起方正，蔚云更加想弄明白蔚然、蔺沈之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时间定下，蔚然挂断电话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打完电话，蔚然下班回家后，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寻找蔺沈之，要跟他说这件事。


    大厅中一片空，蔺沈之并不在他经常在的沙发里，蔚然朝着落地窗看了眼，确定落地窗是从里面锁上的后，他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蔺沈之……”蔚然伸手开门。


    卧室房门打开，蔚然果然在屋内床边看见蔺沈之，一身米白色家居服的蔺沈之正坐在床边皱着眉头看着平板电脑。


    屏幕里，是他那宝贝小兔子。


    小兔子好像吃坏了肚子有些不舒服，整个蔫蔫不振，它委屈地趴在自己的窝里一动不动。


    蔺沈之打开了好几个相关的玩法解说页面，正皱着眉头在研究该怎么办。


    蔚然到了嘴边的话语立刻咽回，他没敢上前去打扰，他偷偷把门关上踮着脚下了楼。


    下到楼下，蔚然回头看了眼，确认蔺沈之并未发现他，他才松了口气。


    他发现让蔺沈之玩游戏就是个错误的决定，现在好了，他不敢惹了吧？


    不敢招惹蔺沈之，蔚然换上围裙进了厨房。


    灶台上，早就已经回来的蔺沈之已经准备好了晚上要炒的菜。


    蔚然看着那一盘盘摆好的菜，想象着蔺沈之在这里忙碌时的模样，嘴角勾起。


    经常做饭让蔚然最近厨艺进步很多，几盘菜他炒得像模像样。


    蔺沈之文件香味下楼时，蔚然正好把饭菜都放到吧台上。


    下楼，蔺沈之有些犹豫地看了蔚然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到底没说。


    蔚然知道蔺沈之是在担心他的小兔子，但他什么都没说，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不准备加入这场大战。


    他作为研发人要是也下场，那这游戏可就真地乱了。


    吃完饭，蔺沈之很快又拿了电脑在沙发里忙碌开，那小兔子愈发奄奄一息，他都心痛坏了，他一双剑眉都皱紧。


    蔺沈之并不笨，他只是以前没怎么玩过游戏，现在逐渐上手，他已经知道该如何查攻略。


    他手机、平板双开，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在几个大的平台上轮流查阅。


    蔚然不敢打扰更加不敢招惹，他趁着蔺沈之还没想起他还没把战火烧到他身上，赶紧偷偷溜上楼去看孵化箱。


    上了楼，蔚然从走廊看了一眼正低头忙碌的蔺沈之，小心翼翼地开了卧室门，进了屋。


    进门，不用担心被外面的蔺沈之察觉，蔚然放松。


    察觉到自己仿佛做贼心虚的举动，蔚然在床边坐下时都哭笑不得。


    蔚然看向孵化箱中的蛋，他已经逐渐养成和蛋说话的习惯，视线看去，他动作就僵了僵。


    蛋歪了。


    根据夏季风的交代，孵化时蛋最好是大头朝上，因为蛋大头的位置有一个气囊，那能更好的保证蛋里孩子的发育。


    蔚然一直谨记着这一点，每次都会仔细检查。


    他记得他中午离开之前都还看过一次，蛋大头朝上好好地放在孵化箱里，孵化箱里的温度和湿度也都在正常范围。


    蔺沈之弄的？


    因为心里挂记着游戏，所以蔺沈之把蛋弄歪之后没有把它好好放回去？


    蔚然马上否决这可能，这绝不可能。


    就算蔺沈之这一两天确实有些着迷于游戏，但蔺沈之那样一个人，他绝对不可能分不清轻重缓急绝对不可能因为游戏而忽略他们的蛋。


    蔚然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一下一下，每一下都稳健而有力，每一下也都比之前更快。


    几秒钟时间，蔚然心脏已经狂跳不止。


    他呼吸变得急促，他掌心的位置一片滚烫，他立刻转身冲向卧室门口，他要告诉蔺沈之。


    临到门边，手握住门把手，蔚然却又停下。


    他已经快从胸口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慢慢平静，他突然就想到一个可能，也许只是蛋自己歪了？


    那颗蛋圆溜溜胖乎乎，要让它始终保持大头朝上并不容易，所以他们在孵化乡下方的位置，用小被子做出了个小窝。


    小窝看似稳当，但它到底是由柔软的棉被制作而成，是有被压扁的可能的。


    想明白这点，蔚然原本狂跳不止的心脏逐渐不再跳动。


    他重新回到孵化箱前。


    蔚然打开盖子小心地检查起蛋下方的小被子，被子确实歪向一侧，蔚然试着压了压，被子很柔软，很难分得清到底是被子自己歪掉还是蛋压歪的。


    蔚然把被子恢复原状，重新让蛋站好。


    几乎是蔚然，这边忙完的同时，蔺沈之就皱着眉头拿着自己的电脑上楼。


    他研究了一圈攻略都没找到办法解救自己的兔子，他只好暂时关掉游戏，玩家不在线时，游戏里的时间会变慢。


    上楼，进门，蔺沈之幽幽看了一眼蔚然。


    他很心疼他的小兔子，那是蔚然的游戏，那是他在蔚然游戏里的第一个角色，那还是蔚然帮着他一起注册的角色。


    虽然理智上他知道那只是一堆数据，但看着他的小兔子蔫蔫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还是心疼。


    “我去洗漱。”蔺沈之放下电脑。


    他很想让蔚然帮忙，蔚然肯定有办法，但他忍住，蔚然是研发人员不能轻易下场，管理着整个蔺氏集团的他再清楚不过这个道理。


    “嗯。”蔚然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把蛋的事告诉蔺沈之。


    蔺沈之心里本来就压着一块石头，他不想让蔺沈之到头来还空欢喜一场。


    看着蔺沈之拿了衣服进了浴室，感觉着来自蔺沈之身上的怨念，蔚然视线落在蔺沈之放在床头柜上的平板上。


    蔚然哭笑不得。


    在别人看来蔺沈之或许与平常无异，依旧是那没什么表情的冷俊眉眼，但在熟悉蔺沈之的他看来，蔺沈之的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蔚然在床边坐下，他拿了自己的手提电脑，打开。


    蔺沈之洗完澡出来时，蔚然这边正好忙完。


    蔚然洗完澡出来时，蔺沈之又已经打开他的游戏。


    他整个眉眼都飞舞，眼中是淡淡的喜悦，他的兔子又活过来了！


    就在刚刚它还奄奄一息，但现在它却已经能够动作能坐起来。


    蔺沈之喜上眉梢，甚至忍不住美滋滋地找到游戏官方号发了条评论，他的兔子活过来了。


    蔺沈之用的是自己的私人号，但即使如此，他这一条评论发出去正吵得不可开交的评论区依然不少人注意到。


    不少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他们的角色都还蔫蔫。


    蔺沈之没有去理会评论区，他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小兔子上，见它能动了，他赶紧给它喂了些水。


    喝完水，小兔子精神状态还是有些不佳，但已经能够自己回到窝里睡觉。


    蔺沈之隔着屏幕摸了摸它的脑袋，他没有去打扰小兔子休息，他只是静静在一旁看着。


    蔚然洗漱完躺到床上，见蔺沈之一直盯着自己的电脑看甚至都不准备睡觉，他无奈地伸手拿过电脑关掉。


    蔺沈之两只眼睛一直追随着自己的电脑，见蔚然把游戏关掉把电脑放到一旁床头柜上，他都没舍得收回视线。


    “睡觉。”蔚然道。


    蔺沈之躺下，临睡觉了还不忘向电脑看上一眼。


    蔚然靠过去，他钻进蔺沈之的被子，他的手抚摸上蔺沈之结实温热的胸口，他决定好好治治蔺沈之的网瘾，蔺沈之可不能变成网瘾少年。


    “蔺沈之……”蔚然在蔺沈之嘴角落下一吻。


    察觉到蔚然被子下的动作，蔺沈之总算收回视线，他呼吸轻滞，身体也忍不住的轻轻颤抖。


    他和蔚然的上一次已经是三个多月之前的事了……


    “嗯？”蔺沈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但出口的声音却沙哑不堪，那让他心跳愈发快。


    蔺沈之微微侧头，看向床头柜，他试图逃避那种陌生又熟悉至极的感觉，那感觉让他身体紧绷。


    “我和你的兔子谁重要？”蔚然察觉蔺沈之的视线，他抓住蔺沈之两只手把它们高高举过头顶。


    他突然就想起蔺沈之白天打的那条领带，那条领带很衬蔺沈之，很适合捆在他的手上。


    “什么……”


    蔚然抓住蔺沈之的手稍稍用力，他把蔺沈之的两只手都压在枕头上。他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蔺沈之身上，从上至下俯视着蔺沈之，他有些吃醋，“我和你的兔子，谁重要？”


    蔺沈之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惦记他的小兔子，看来他的网瘾是真的有点重，要好好治治。


    蔚然低头，狠狠吻上蔺沈之的唇，要好好教育教育蔺沈之，告诉他痴迷网络痴迷游戏是错误的。


    他在蔺沈之唇瓣上轻轻啃咬了下，他不断加深这个吻，他不断深入汲取，恨不能和蔺沈之灵魂相融。


    一吻结束，蔚然再看去时蔺沈之眼尾已嫣红，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淡淡的水汽，那份水汽融化他眼中冰冷，让蔚然光是看着呼吸就是一致。


    蔚然抓住蔺沈之手腕的手用力，恨不得把蔺沈之吞食入腹。


    蔚然一只手顺着蔺沈之脸颊脖颈下滑，探入被子。


    “嗯……”蔺沈之惊呼一声，身体紧绷，他一只腿微微蜷起，腿靠在了蔚然的腿上。


    蔚然再次低头，吻上蔺沈之的唇，他不再克制。


    “……不行，不能在里面……”蔺沈之试图阻止，试图抓住蔚然手的手却被蔚然抓住。


    他来不及再说话他身体就猛然紧绷，他只来得及用力抓住面前的被子，喉间本能叫出蔚然的名字，“蔚然……”


    ……


    蔚然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天亮之后。


    迷迷糊糊醒来，蔚然本能动了动有些发酸的手，动作间他才发现蔺沈之正枕着他的手睡得很香。


    看见蔺沈之那张睡得正香的脸，看着蔺沈之眼角若隐若现的虫纹，蔚然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昨夜的一幕幕，他喉间一阵干涩发痒。


    蔚然换了个姿势，他靠近蔺沈之吻住蔺沈之的唇。


    蔺沈之还在睡梦中，他迷迷糊糊地动了动，任由蔚然摆布。


    一吻结束时，蔚然又已经红了眼。


    蔚然把人折腾醒，帮着蔺沈之清洗完，蔚然再去工作室时已经是踩着点。


    工作室内，方正一群人都在关注着游戏地走向，相比起之前两天，今天的游戏内玩家倒是相对和平。


    毕竟两边现在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两边都正忙着心疼自己的角色。


    对这结果，方正一群人心情是微妙的，连带着整个工作室的气氛都变得相当微妙。


    蔚然这游戏原本主打的看点是休闲日常治愈，结果开局就来了个斗智斗勇的世界大战，还把两边都打得两败俱伤……


    这已经成了一个梗，现在各大短视频和社交论坛都刷疯。


    有人刷梗，流量自然也就跟着上来，游戏每时每刻流量都在疯涨。


    被游戏本身安利来，又或者想着吃瓜、想加入战争不嫌事大的人越来越多。


    公测是周六早上八点开始，到周五晚上时，七天不到的时间，游戏实时在线人数已经高达七十多万，甚至比他们公测前的总预约人数都快多出三倍。


    周五，蔚然临下班前提醒方正明晚记得去他家吃饭时，方正坐在凳子上整个人都有些呆滞。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他们这次公测能有两万人就顶了天了，但现在两万甚至都不够他们的零头。


    而且他们现在每天的公测人数都在成倍的疯涨，照着速度下去，实时在线人数运气好的话搞不好能够突破五百万。


    五百万，那可是五百万，那可是一线老牌工作室才能有的数据。


    “嘿嘿……”方正笑得要多傻有多傻。


    蔚然有些受不了，他都没方正这么上头，“听到没有，我跟你说话呢！”


    “听到了听到了……”方正坐在滑椅上转了圈，他轻飘飘得都快飞起来。


    他们这游戏绝对算是爆火了。


    他们这游戏，火了！


    在他原本的预计中他们公测时能有两万人，游戏正式开放后前期能有稳定的十万人，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但现在他们公测的事实在线人数说不定就能超过五百万。


    那可是原来的二十五倍。


    二十五倍！


    蔚然一看方正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没听进去，他好笑又无奈，他没再继续说下去，琢磨着明天下午下班时直接把方正一起带回家。


    收拾了东西，蔚然拿着钥匙出门，要回家。


    方正有时间傻乐，他可没有，他还有蔺沈之还有孩子。


    想着蔺沈之，想着那颗蛋，想着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别墅的蔚云，想着明天的事，蔚然正乐，迎面就撞见一个熟悉的人。


    “蔚然哥。”正上楼的洛易停下脚步，抬头。


    “来找方正？”蔚然一边下楼一边指了指工作室大厅，“正搁里面乐呢。”


    方正和洛易住在一起，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出入一起吃饭。


    “不是，我不是来找他的。”洛易回过头看向下楼的蔚然。


    蔚然停下脚步，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洛易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蔚然停下脚步看去。


    他们这游戏能有如今的火爆程度洛易算是一大功臣，他们这游戏已经不止被一个人夸过画风好。


    洛易画风很好，由他设计的动物植物画风十分唯美精致，建模后制作出来的大场景和小动植也都相当漂亮。


    洛易也很能吃苦，他和方正熬夜，洛易也没跟着少熬夜，换成别的人那么多图最少也要几个月才能出完，洛易却一直紧跟他们的进度。


    他眼下现在都是明显的黑眼圈。


    “我找了房子。”洛易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他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我明天就会搬走，到时候你能把钥匙还给方正哥吗？顺便跟他说一声谢谢，这段时间他挺照顾我。”


    “你要搬家？”蔚然讶然，他没听说过。


    “嗯，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照顾了。”洛易点点头。


    话音落，洛易又有些慌乱的赶紧补充道：“你放心，画我还是会继续画的，进度也不会落下，我只是搬到其它城市，以后我们网上联络。”


    蔚然接过钥匙，他朝着楼梯上方的工作室大门看了眼，洛易不光要搬家，还要搬到其它城市？


    “你和方正说了吗？”蔚然问。


    洛易低着头，不说话。


    “方正知道吗？”


    洛易依然一言不发，只静静低着头。


    “你们吵架了？”蔚然语气柔和。


    洛易立刻抬头，他有些紧张地解释，“没有，方正哥对我很好，我只是、我有些担心我爸，他心脏不太好，所以我想搬去离家近点的地方。”


    洛易明显在隐瞒什么。


    蔚然想想，按耐住追根究底的冲动，“你几点的飞机？我明天要去一趟机场，自己开车，到时候我送你。”


    经历了和蔺沈之离婚的事蔚然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冲动，如果是以前，他肯定立刻就会冲上去找方正问清楚。


    “下午三点。”洛易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想拒绝，但他东西确实挺多，而且他在这边呆的时间并不长，除了方正、蔚然他也找不到什么人帮忙。


    “那正好，我也差不多时间。”蔚然点点头。


    洛易长长吐出一口气。


    又聊了两句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两人各自分开，蔚然上了车后拿了手机发了信息给方正，询问他是不是和洛易吵架了。


    方正这人脾气很好，哪怕游戏公测这么重要的事他说他要在家办公方正都没和他着急，他实在很难想象方正会和洛易吵架，更何况洛易本来也不是那种能和人吵起来的人。


    方正那边很快回复信息，一句“没有”。


    蔚然收起手机，启动车子，方正和洛易绝对有问题。


    一路琢磨着这件事，蔚然回到家后看见正在厨房中忙碌的蔺沈之，他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蔺沈之。


    蔺沈之并不是个喜欢听八卦的人，但他听得很认真，听完，蔺沈之认真地思索片刻后给出建议，“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蔚然哑然，蔺沈之说得也没错。


    “但方正有权利知道。”蔺沈之看着蔚然的眼睛，“不管是什么矛盾，不告而别都不是正确的做法。”


    蔚然想想，他觉得蔺沈之说的没错。


    不管方正和洛易两个人到底是吵架了还是怎么了，洛易不告而别都不对。


    蔚然拿了手机，给方正发了信息，告诉了方正洛易明天下午要离开的事。


    方正没有回复。


    蔚然盯着手机等了会没等到回复，放下手机，能做的他已经做了。


    手机放下，蔚然上楼看了看孵化箱和蛋说了几句后，下了楼。


    他没有进厨房去和蔺沈之抢做饭的活，他坐在吧台他以前经常坐的位置，静静看着蔺沈之忙碌。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蔺沈之煮的饭。


    他从以前就一直觉得蔺沈之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完美的爱人，他有自己的事业，性格长相也都极好，会做饭，还顾家，他在蔺沈之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也是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的原因，甚至即使现在，他依然这么觉得。


    蔺沈之厨艺依旧极好，蔚然觉得他这段时间厨艺已经进步很多，但对比起蔺沈之他还是轻易就被比下来。


    很给面子的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把自己喂饱饱后，蔚然瘫坐在蔺沈之喜欢的沙发里，直到蔺沈之把碗筷都放进洗碗机，他都不舍得起来。


    那种感觉太过舒适，一个舒服的家，一套柔软的沙发，忙碌着的爱人，吃饱的肚子……


    蔺沈之忙完回头看见，眉眼也不由柔和几分。


    蔺沈之取下围裙后，开了落地窗去了外面的花园，他要趁着天黑再给他的花草浇些水。


    蔚然现在已经不那么抗拒打开落地窗，这让他有了机会重新打理自己的花园。


    蔚然在沙发上隔着落地窗看了会，上了楼。


    进门，他走向两人的衣帽间，他打开属于自己那边的衣柜，他在里面寻找晚上要穿和明天要穿的衣服。


    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回头打开蔺沈之的衣柜，他要找的衣服果然在蔺沈之的衣柜里。


    那件休闲款的衬衣在蔺沈之那一堆白衬衫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相当霸道的把蔺沈之熨烫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都挤到角落。


    蔚然蓦的就笑了起来。


    蔺沈之看见肯定要心疼他的衣服了。


    蔺沈之这人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事上一点不沉稳，甚至有点斤斤计较，完全没有他资产千亿堂堂蔺氏集团总裁该有的淡定。


    蔚然拿了睡衣，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向着浴室走去，从楼上他都能听见下面花园蔺沈之给花浇水的声音。


    “我家有一只可爱的蔺沈之啊啊啊……”蔚然嘴里轻哼的歌变成蔺沈之的名字。


    蔚然正高兴，脚下步伐就猛地停顿。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他错愕地朝着右手边看去。


    床的对面，孵化箱中，孵化箱里那颗本该安静的蛋正轻轻颤动微微歪向一旁，那模样就好像里面的小家伙正笨拙地试图翻身。


    第46章 第 46 章


    001


    认识到发生了什么,蔚然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大喊，他迫切地想要叫蔺沈之上来看看。


    那颗蛋在动，他们的蛋在动,蛋里的孩子还活着,他活得好好的！


    蔚然声音都到喉咙话都到嘴边,他又强行咽了回去，他不能大叫,他如果这时候大叫肯定会把蛋里面的小家伙吓到。


    那种想叫不能叫的感觉非常难受,就好像一口气吞掉了无数东西,蔚然心口的位置都被撑得发疼。


    不过蔚然到底还是忍住。


    他没有大喊大叫,他放下衣服后小心翼翼地绕过床,来到孵化箱前。


    似乎是听见脚步声，原本正忙着翻身的小家伙停下动作不再动。


    胖乎乎圆溜溜的它歪歪斜斜地停在那里，隐约之间似乎还带着几分茫然和委屈，蔚然吓到它了。


    蔚然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他高兴，他太过高兴，他甚至恨不得冲上去打开盖子抱住那颗蛋一阵狂亲。


    来到孵化箱前,蔚然深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孵化箱的盖子，他紧张地缓缓伸出手,他指腹轻轻触碰在蛋壳上。


    温暖的坚硬的蛋壳让蔚然心底的位置无比柔软,他忍不住去想象蛋壳里的小家伙此刻是个什么模样。


    他觉得，这孩子肯定会很像蔺沈之。


    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可能不太爱笑,聪明冷静,就像个小大人……


    “乖……”蔚然手指轻轻抚摸在蛋上。


    夏季风之前曾经说过，出生后，蛋里的孩子逐渐能够感觉到外面的环境。


    被触碰，那颗蛋一直安静。


    蔚然有些许失望，但却并不介意，光是知道蛋里的孩子还活着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


    又摸了两下后，蔚然迫不及待地跑向卧室窗户。


    主卧的窗户并不是对着花园开的，而是对着后面阳光房，花园在窗户的左侧，只隐约能看见一部分花园的边缘。


    “蔺沈之。”蔚然尽可能的压低声音。


    太阳早就落山，此刻已经七点多将近八点。


    花园被浑浊的夜色笼罩，花园中有布置景观灯，灯光不如屋内亮堂，冰冷的色调让花园染上几分静谧的气息。


    花园中是一片洒水声。


    “蔺沈之。”蔚然喉间是几乎脱口而出的狂喜。


    洒水的声音停顿片刻。


    “蔺沈之！”蔚然赶紧加大了些声音。


    这一次蔺沈之听见，他放下洒水的水龙头绕过墙壁来到花园的边缘，朝着卧室窗口的位置看来。


    抬头，看见从窗口探出头的蔚然，蔺沈之黑白分明的眼中是淡淡的疑惑。


    “快上来！”蔚然强行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声音中都是颤抖，“快点！”


    蔺沈之没动，“怎么了？”


    蔺沈之穿着花园专用的鞋子，手里脚上都是水，要上楼还得换鞋子洗手。


    “它动了！”蔚然回头看了眼孵化箱，他真的恨不得大叫出声。


    话音落，蔚然再回头看向花园下方的蔺沈之时，蔺沈之已经扔掉手里的水龙头冲向落地窗。


    蔚然在楼上都听见落地窗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蔺沈之速度极快，几乎片刻时间就开门冲了进来。


    进门，蔺沈之第一件事情就是朝着孵化箱看去，看见打开的盖子，看见孵化箱中那颗歪着的蛋，蔺沈之立刻紧张地看向蔚然。


    “他动了，我刚刚看见了！”蔚然话音中都是压抑着的兴奋，他冲上去抓住蔺沈之胳膊就是一阵摇晃。


    “……”蔺沈之一张脸迅速涨红，他瞳孔瑟缩，他转头看向孵化箱。


    他绕过蔚然走向孵化箱，他在孵化箱前停下。


    孵化箱的盖子还打开着，他一靠近直接就能从上方看见孵化箱里的情况。


    孵化箱中白色柔软的小被子上，原本被正正放着的那颗白色的蛋现在外向一旁。它歪向一旁的弧度并不大，但即使如此也相当明显。


    蔺沈之两只眼睛直直盯着那颗蛋看了许久，没有看到那颗蛋动，他紧张地看向蔚然。


    因为太过紧张，再加上以极快的速度冲上楼，蔺沈之一张脸胀得通红，这让他心中的紧张愈发明显清晰。


    “它真的动了，我刚刚看见了。”蔚然直到蔺沈之在想什么，他赶紧道，“我之前就看见它歪了一次，我还以为是被子的缘故，但刚刚我亲眼看见它动了……”


    蔚然都快尖叫出声。


    确认这一切不是错觉，确认蔚然是真地看见蛋动了，蔺沈之憋在心口的一口气吐出，紧接着他眼眶鼻子忍不住的发烫发酸。


    那一瞬间他有一种浑身力气都消耗殆尽的感觉，他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到了一旁的床上。


    他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蔚然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抱住蔺沈之，“哈哈……”


    蔚然用力地抱住蔺沈之，他把蔺沈之抱得很紧，他喉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蛋还活着，他和蔺沈之的蛋还活着，他们的孩子还活着！


    蔺沈之没有说话，他说不出话来，他回抱住蔚然，他用力得像是恨不得把蔚然腰都勒断。


    这段时间里他们几乎从来没有讨论过孩子的未来或者蛋是否还活着这个问题，那几乎成了一个禁忌，他们都不敢去触碰的禁忌。


    他们生怕他们说了，蛋里的孩子就真的会消失……


    直到这一刻，那种压在两人心头的巨大压力和甚至不敢触碰谈及的痛苦才总算彻底消散，让两人如释重负。


    “蔚然……”蔺沈之试图说点什么，可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和蔚然的孩子还活着。


    他还以为他害死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蔚然明白蔺沈之的心情，因为他也是一样。


    两人紧紧相拥，他们心中都有无数的话想要告诉对方想要说出来，但他们什么都没说都没做只是紧紧抱着对方。


    屋内一片安静。


    孵化箱中，之前似乎被吓到的蛋见四周安静下来，有些委屈地动了动，再动了动。


    确定周围没有奇怪的声音后，它继续之前的动作，它分外笨拙的轻轻摇晃着，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


    四周软软的暖暖的，让它觉得很舒服。


    许久之后，蔚然在床边站得都有些累了时，蔺沈之才终于舍得放开蔺沈之。


    两人分开，在床边对视一眼，看着对方那紧张兮兮的模样，眉眼都不由柔和几分。


    蔚然在床边坐下，他抓住蔺沈之放在床边的手，和蔺沈之十指相扣。


    他和蔺沈之一起看向孵化箱。


    除了底座上面完全透明的孵化箱中，白色柔软的小被子上，属于他和蔺沈之的蛋微微倾斜着窝在自己的小窝里。


    两人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因为那一幕光是看着他们就已经能够看上一天。


    孵化箱必须保证在一定的温度里，坐在床边看了会后蔚然赶紧起身去把孵化箱的盖子盖上。


    蔺沈之也跟上前，他帮着把那颗蛋重新放好。


    因为知道那颗蛋会动，他小心的把下方用被子构成的小窝整理了又整理，要确定蛋不会从它的小窝里面滚出来。


    做完这一切，两人没有离开，而是又坐回床边静静地看着那孵化箱。


    夜里，两人第一次在睡觉之前讨论起关于孩子的未来。


    他们之前就说要给孩子提前取名字，但至今都没取好，这必须得加快，距离孩子破壳已经只剩下两个多月。


    蔚然之前给孩子买的那些小衣服、小鞋子显然也不够，他们还得在购置一些。


    这一次，他们决定一起去线下店里面挑选。


    蔚然游戏的公测正在进行中，蔺沈之也准备重新回去工作，他们接下去都会很忙，但没关系，他们可以抽出时间来。


    从孩子的名字到小衣服、小鞋子再到读书长大，两人叽里呱啦地说了许久，大部分时间都是蔚然再说，他一兴奋就会话唠。


    蔺沈之话没有蔚然多，但每一个话题他都参与，他也有很多自己的想法。


    两人说到累说到困时，天色都已经微微亮起。


    两人相拥而眠，天亮后，蔚然吃完早饭去工作室时，脸上都还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蔚然进了会议室，看见正在电脑后忙碌的方正，立刻笑着打招呼，“早呀！”


    方正抬头看了眼蔚然，看见蔚然那日渐灿烂的笑容，扁扁嘴，没搭理蔚然。


    前段时间蔚然每天摆着一张脸，像是天塌下来，看着就让人难受，现在蔚然每天笑的像个吃了蜜的傻子似的，他还是看着难受。


    “怎么了？游戏又出事了？”蔚然察觉方正心情不太好。


    “不是，好好的。”方正没抬头。


    蔚然哑然，旋即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洛易。


    洛易今天要搬家，要离开。


    蔚然没有回自己的办公桌，他在方正的办公桌前停下，“你和洛易到底怎么了？”


    方正漫不经心敲打在键盘上的手指动作停顿一瞬，他依旧没有抬头，他固执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屏幕，“我和他能有什么？”


    蔚然挑眉，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眼中多了几分严肃，“我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但你可想清楚了，下午他就要搬走了，而且还是搬到其它城市。”


    “他爱搬哪搬哪，关我什么事？”方正抬眸。


    方正脸上不见笑容也不见怒气，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方正越是这样蔚然越是知道他和洛易之间肯定有什么，方正这人脾气很好，对他这个朋友好，对周围的人也不差。


    方正之前一直对洛易很照顾，两人还经常约了一起吃饭，方正就不会每天特意等他。


    没理由现在洛易要搬走了，方正反而还一脸冷漠。


    “我下午要去接我爸，到时候我送他去机场。”蔚然道。


    方正低头看向屏幕，“嗯。”


    蔚然哑然。


    蔚然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方正打定了主意要装傻。


    蔚然没再说什么，为了自己的办公桌。


    打开电脑，等待电脑开机时蔚然给蔚云发了个信息，问他是否已经登机。


    他很快收到回复，蔚云已经在准备登机，蔚云已经不是第一次坐飞机来这边，也算熟门熟路。


    确认完蔚云这边一切顺利，蔚然又看了一眼方正那边。


    方正好像遇到了什么问题，看着屏幕的脸上眉头皱起。


    蔚然打开电脑看了看。


    经历了前几天植物类玩家和动物类玩家的大战后，现在游戏内相对平和，但这份平静也只是假象，两边的玩家依旧还在暗中较着劲。


    之前那个出了提炼毒素的小主播，教程都已经出到第六个版本。


    002


    蔚然关注了他，几个版本他都看过。


    那小主播也是个挺能肝的，几天下来已经试完了好几种植物类角色，并根据每一种角色把自己地提炼毒素教程进行了一定地调节。


    有了植物提炼读书的教程，自然而然的也就有人做起了教动物类玩家分辨什么植物是毒素超标的教程。


    蔚然那游戏的植物类，毒素超标的植物是属于出了问题的“坏”植物，为了提醒玩家注意，植物的植株会有相应的变化，例如长出锯齿例如颜色暗沉。


    这也就给了动物类玩家辨别哪些植物有毒哪些植物没毒的机会。


    蔚然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把几个教程都看了一遍后，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觉得他好像学到了很多了不得的东西，但那些东西却和他预料中他的游戏有着相当大的差异。


    不过他这游戏本身就是开放世界，玩法并不固定，这样似乎也不是不行。


    蔚然一边觉得这样好像也行一边纠结，直到中午回家吃饭时，他才总算从这种情绪中脱离。


    蔺沈之已经做好饭，蔚然和蔺沈之吃完饭后，两人回到卧室中望着画箱中的蛋发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被盯着看，蛋被吓到，所以自从那次之后它就一直没再动过。


    蔚然没再家呆太久，他提前去了工作室。


    到了工作室的小区停好车，蔚然没有直接去工作室，而是找去了方正租的房子那边。


    房门很快被打开，来开门的人是洛易。


    洛易眼眶泛红，像只兔子，看着像是不久前才刚刚哭过。


    洛易这人爱哭，蔚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哭。


    洛易工作能力很强，蔚然后来忙着蔺沈之和游戏的事，也就没怎么再关注他，倒是没再见过他哭。


    蔚然来本来是想问问洛易他和方正怎么了，看着洛易这模样，他到了嘴边的话咽回。


    “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蔚然问。


    洛易摇摇头，有些无措，“我马上收拾。”


    “不急，还有两个多小时，你慢慢收拾，收拾好了的我先帮你搬下去放车里。”蔚然道。


    洛易连忙让开门口的位置，让蔚然进门。


    再次进门，蔚然看着面前变化极大的客厅愣了愣。


    之前蔚然曾经在方正这屋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这屋子就是典型的出租屋，除了睡觉几乎就没有其它作用。


    两个多月过去，现在这屋子却被打理的非常居家。


    原本空着的厨房被打理出来摆上了各种各样的厨具碗筷，沙发也铺上了柔软舒适的沙发布，屋子的角落还摆上了绿植。


    客厅中多了一张整理整齐的桌子，那是洛易的工位。


    从门口看去整个屋子充满了家的温馨的味道，特别是放在阳台的几株绿植，让人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这屋子的主人对这个家的喜爱。


    洛易已经收拾好了两个行李箱，那里面放着的是他的被褥和衣服，他画画的工具还没收拾，他还在赶工作室需要的画。


    蔚然他们这个游戏目前上架的部分并不是整个游戏的完全体，而是经过精简的初版。


    许多角色都还未设计，许多玩法也都还未开放，而这些都将作为以后的更新内容渐渐添加完善。


    自然而然的，游戏需要的画也就还有许多。


    “要不我在附近帮你再找间房？”蔚然提议。


    看见这屋子后，蔚然再看向面前的洛易时眼神有了变化。


    他之前怀疑方正和洛易有什么，这个“有什么”只是单纯指朋友之间的有什么，但方正和洛易之间明显不只是朋友。


    “不用了，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洛易笑笑，“不知道方正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家里条件比较困难，我爸爸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做重活也不能太累，所以我家都是我妈妈一个人撑起来的。”


    蔚然点点头，这些他曾经听方正说过。


    他之前一直以为方正对洛易比较照顾也是因为这个，他以为方正是同情洛易。


    方正家庭条件还可以，当初方正毕业后方正的父母很爽快就给了方正一笔不算低的启动资金。


    “我搬回去之后也能帮帮我妈妈，这样她以后能轻松些。”洛易道。


    蔚然不语，洛易这话说得倒是很有道理，但他依然觉得洛易搬家不是因为这个。


    “之前的事真的谢谢你和方正哥了，要不是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洛易起之前被坑的事眼睛就又泛红。


    十多万对于有些人来说只是个零头，对他来说却足够他家倾家荡产，他甚至至今都不敢告诉他父母有这回事。


    “你考虑清楚了就好。”蔚然没再说什么。


    蔚然帮着把两个行李箱搬到楼下放进了后备箱后，去了一趟工作室。


    蔚云下午四点左右下飞机，蔚然在工作室呆到三点，这才又下楼去了洛易那边。


    临下楼前，蔚然看向方正，“那我就先带洛易去机场了。”


    “嗯。”方正头都没抬一下。


    蔚然站在门口等了片刻，见方正依旧毫无动静，他只得下楼。


    洛易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往楼下搬，蔚然正好赶上帮忙。


    帮着把最后一个行李箱也放进后备箱后，蔚然带着洛易上了车。


    车子在蔚然地控制下缓缓驶出小区时，蔚然看了眼旁边的洛易，副驾驶上的洛易低着头一动不动。


    蔚然又朝着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小区里没看见方正。


    车子汇入车流时蔚然又回头看了眼，还是没人。


    车子汇入车流后，车速就不由蔚然控制，车子不得不提速。


    小区很快后退，消失在后视镜中。


    去机场的一路上洛易都格外安静，几乎一句话都没说。


    蔚然倒是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到机场只需要四十多分钟，蔚然把车在停车场停下，帮着洛易把行李箱拖到上面的取票厅。


    帮忙看着行李让洛易去取票时，蔚然给方正发了条信息，告诉方正洛易真的要走了。


    方正这次倒是很快回复，“祝他一路顺风。”


    蔚然收起手机。


    洛易很快回来。


    拿到票，洛易看了看，塞进兜里。


    洛易是将近五点的飞机，拿到票后他没有马上推着行李过安检，而是就那样在行李旁边站着。


    蔚然看见也没提议帮洛易把行李拖到安检口，只是站在旁边陪着洛易等待。


    他等他爸蔚云，洛易等方正。


    蔚云很快出来，带着他那个小行李箱。


    接到蔚云，蔚然看向洛易。


    “谢谢你，蔚然哥。”洛易先蔚然一步开口。


    “那我先回去了？”蔚然有些犹豫。


    “嗯。”洛易挥挥手，“我登机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我等下就进去……”


    洛易话没说完就不再继续，他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他没哭，但眼眶通红。


    方正没来。


    蔚云在旁边看见，有些不明所以。


    见洛易这样，蔚然也没好意思直接丢下洛易一个人先走，他又在旁边站了半个小时，陪着洛易等到最后。


    等到登机前五分钟，蔚然拖着两个行李帮着洛易过了安检。


    送走洛易，回去的路上蔚云问起，蔚然大概说了下方正和洛易的事。


    蔚云和蔺沈之一样，都并不是个特别喜欢八卦别人事情的人，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后，蔚云就没再说什么。


    接到人，蔚然没有直接回家，先带着蔚云去了一趟工作室所在的小区，把方正也带上。


    方正就如同蔚然之前预料的一样，果然已经忘掉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到他家吃饭的事。


    接到人，路上方正一路都十分沉默。


    除了见到蔚云时说了两句话，他几乎一声不吭。


    蔚然带着两个人回到别墅时，蔺沈之已经在厨房中忙碌。


    蔚然进门后，连忙去帮忙。


    蔺沈之伤口已经痊愈，身体也在逐渐恢复，但到底也还没恢复到以前的程度。


    蔺沈之看见蔚然那紧张的模样，往旁边让了让，手上的动作明显轻快几分。


    再次来到别墅，看见蔚然和蔺沈之地互动，蔚云忍不住地捏了捏鼻梁。


    他上一次来这里是为了问清楚蔚然和蔺沈之到底怎么了是为了阻止两人离婚，那时候蔺沈之一口咬定是自己看不上蔚然，还说什么如果他们有条件尽管开口。


    那时候，他气得不清，他现在都还记得那种感觉。


    现在倒好，才三个月，两人又好上了。


    方正也好笑，两个人明明之前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晚饭很快准备好，人多，蔚然和蔺沈之把饭菜都搬到了餐桌上。


    他们两个人时，他们几乎不用餐桌，都是在厨房旁的吧台上吃饭。


    “你们到底搞什么？”饭桌上，方正没忍住问道。


    “先吃饭，吃完饭你们就知道了。”蔚然一边说话一边给蔺沈之、蔚云盛汤。


    方正在一旁看着蔚然忙活半天，再看看自己空着的碗，一脸怨念。


    他突然就反应过来，这屋里四个人就他一个是外人。


    蔚然没理会方正。


    他和方正从小就认识，以前方正来他家的时候可从来没客气，到了饭点都不用喊方正就自己端着碗上桌。


    “那你们这次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方正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问。


    话音落，方正都郁闷，他为什么要用“这次”这个词？


    003


    蔚云听见，也幽幽看向两人。


    作为长辈，他开始琢磨着要不要说说两人，这离婚结婚弄得跟办家家似的。


    “咳。”蔚然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害怕蔚云，但这事他确实理亏。


    蔚然看向一旁的蔺沈之，蔺沈之低着头喝汤，他面色沉稳冷静，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没人帮忙，蔚然只得独自承担方正和蔚云的怨气，他想想，“再过两个月吧。”


    到时候蛋破壳，他游戏这边应该也步入正轨，蔺沈之身体应该也完全恢复。


    到时候，他们可以再举办一场婚礼？


    蔚然看向蔺沈之，再次回头，他对上蔺沈之一边喝汤一边正偷看他的视线。


    蔚然怔了下，勾起嘴角。


    蔚然大声道：“我已经求婚，他已经答应。”


    蔚然给自己成了碗汤，然后埋首喝汤。


    一碗汤喝掉半碗他再抬起头来时，方正和蔚云两人已经盯着蔺沈之看了半天。


    被注视，量是蔺沈之，耳廓的位置也不由泛着一层粉色。


    “真的？”蔚云问。


    “嗯。”蔺沈之应声。


    蔺沈之有些不敢看蔚云的眼睛，上一次他和蔚然结婚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蔚云先是深呼吸，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两人。


    不过这终究是一件好事。


    蔚云再次长长吐出一口气后，眉宇间多了几分笑意。


    蔚然补充，“吃完饭了说清楚。”


    蔚云看了一眼蔚然和蔺沈之，如果最后蔚然告诉他他们两个只是闹脾气，那他绝对会让两人好看。方正也对两人之前一定要离婚的原因感到好奇，剩下的半顿饭他视线一直不停在蔚然两人身上来回扫过。


    吃完饭，蔚然和蔺沈之快速收拾了碗筷。


    做完这些，两人带着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里等待的蔚云和方正两人上了楼。


    临开门前，蔚然提前给两人做心理准备，“我们是说真的，没有在开玩笑。而且这件事情我希望你们不要对别人说，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


    方正挑眉。


    蔚云不语。


    蔚然看向蔺沈之，蔺沈之点点头。


    蔚然开了卧室门，带着两人进屋。


    蔚云和方正一前一后进门。


    蔚然和蔺沈之之前结婚的时候蔚云、方正都来过别墅，也都见过这卧室，进门，两人在卧室中看了一圈后，注意力很快被屋内的孵化箱吸引。


    “嗯？”方正有些困惑。


    蔚云看了看那颗被放在孵化箱里异常大的蛋，没多在意，他看向蔚然和蔺沈之，他等着蔚然和蔺沈之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蔚然走向孵化箱，他没有打开盖子，他抚摸在盖子上，“这是我和蔺沈之的孩子。”


    蔚然话说完没有立刻朝着蔚云和方正看去，他注意力在那个蛋上，自从之前那一次后，蛋就没再动过。


    这让蔚然在高兴之余都有点不安，他担心之前的一切是他的错觉。


    他也不敢去和蔺沈之说这份担忧，他怕他一说蔺沈之也跟着担忧。


    “什么？”方正注意先反应过来。


    蔚云眉头皱起，他怀疑自己听错，不然就是蔚然脑子坏了。


    蔺沈之没说话，他看向蔚然，他觉得这件事还是由蔚然来说比较好。


    “爸，方正，我知道我们要说的是对于你们来说可能会难以接受，我当初也觉得接受不了，所以才和他离婚……”蔚然深呼吸，他一脸认真地看着两人，“但我说的都是真的，这真的是我和蔺沈之的孩子。”


    蔚云和方正对视一眼，两人再看向蔚然时眼中已经满是怀疑。


    不是他们不相信蔚然，而是蔚然的话实在让他们难以相信。


    蔚然看向蔺沈之，蔺沈之轻轻点点头。


    “蔺沈之其实不是人类，他是虫族……”蔚然粗略的把虫族的事讲解了一遍。


    “蔚然说的是真的。”蔺沈之在蔚然话音落下后上前一步，他在蔚云和方正看过来后虫化。


    他没有完全虫化，他只是让自己的脸和手脚变化，这足以证明蔚然说的是真的，这也不至于让蔚云和方正太过惊吓。


    看见那样的蔺沈之，方正吓得倒退一步，错愕地看看蔚然又看向蔺沈之，他嘴唇翕动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蔚然看向蔚云，方正这边蔚然倒不是那么担心，他觉得方正肯定能够接受，但蔚云……


    蔚云是他父亲，而一旁孵化箱中的那颗蛋里的是蔚云未来的孙子。


    自己朋友的爱人不是人，和自己孩子的爱人不是人、自己的孙子不是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蔚云一开始是惊讶，惊讶之后眉头皱起，他一张脸脸色逐渐变白，神情也随之变得复杂。


    “爸……”蔚然叫了一声。


    蔚云薄唇紧抿，一言不发，脸色极其难看。


    蔚然愈发担心，语气也不由变得急促，“我知道这件事情比较难接受，当初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当初我离婚我都不敢告诉你是为什么，但是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是真的喜欢蔺沈之的。”


    蔚云依旧不语，他看看虫化后的蔺沈之，又看看孵化箱的蛋，脸色更加难看。


    “爸。”蔚然再次呼唤，他倒希望蔚云能说点什么。蔚云依然沉默。


    “你们……”方正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在做梦吗？”


    蔚然看去，“没有。”


    “蔺沈之不是人？”


    “嗯。”


    “你们生了颗蛋？”


    “嗯。”


    方正脸色愈发扭曲。


    方正也不再说话后，屋里是一片死寂。


    许久之后，就在蔚然都担心蔚云会不会摔门离去时，蔚云开了口，“我需要再想想。”


    蔚然和蔺沈之对视一眼，蔚然赶紧到一旁开门。


    蔚云之前就来过，他之前住的那间客房还空着。蔚然带着蔚云进了房间后，下楼帮着把蔚云的行李搬到了楼上。


    安顿好蔚云，蔚然看了眼蔚云紧闭的房门后，看向方正。


    方正还处于混乱之中，他视线时不时的就朝着蔺沈之看去，一会惊讶一会沉思，时不时还会偷偷掐自己一下。


    “我送你回去？”蔚然问。


    方正愣了下后回神，他又看了眼旁边已经恢复成人类模样的蔺沈之，跟着蔚然向着车库走去。


    上了车，蔚然把车子开出小区一路开到工作室所在的小区，车子停下，蔚然才看去。


    “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蔚然叮嘱，“我就只告诉了你和我爸。”


    方正脸上肌肉扭曲，“你之前说蔺沈之是虫族？”


    “嗯。”


    “所以你才想着要在游戏里面加蝴蝶，才把自己的电脑屏保和手机屏保都换成了蝴蝶？”方正之前一直不明白，甚至怀疑蔚然是不是因为离婚受的刺激太大脑子坏了，现在一切好像都说得通。


    “嗯。”


    方正哑然，半天后他才再憋出一句，“蔺沈之能变成蝴蝶那样？”


    “嗯。”蔚然知道方正的意思，“不是蝴蝶，但也有翅膀，有些像洛易之前画的那副画。”


    提及洛易，听见洛易两个字，方正惊讶和复杂瞬间消失不见，脸色迅速惨白。


    方正好像一下就从极度的震惊中冷静下来。


    蔚然叹息一声，“下午的时候，洛易一直站在检测口外面等你，一直等到登机前五分钟才进去。”


    方正本就已经惨白的脸色愈发白的没有血色。


    蔚然坐在副驾驶上，手指拨弄在方向盘上，车子没有熄火，他都能听见车子嗡嗡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和洛易到底怎么了，但我知道和喜欢的人分开是什么感受。之前刚和蔺沈之离婚那段时间我大脑都是空的，我努力让自己忙起来我也确实在忙，但其实我在忙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想起来，我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怎么过的。”


    方正不语。


    蔚然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光靠外人几句话是没有用的。


    当初他和蔺沈之要离婚，蔚云那么劝他那么劝蔺沈之，结果他们还是离了。


    两人紧紧坐在车里，听着车子发动机的声音。


    十来分钟后，方正这才有了动作。


    方正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蔚然看去，方正白着脸一言不发。


    蔚然目送方正上楼，消失在楼道里。


    蔚然又在楼下坐了片刻，直到看见楼上房间的灯打开，他这才掉头离开。


    洛易或许已经离开，带来的改变却不会轻易就被抹消，那个被布置得相当温馨的房间也不会轻易恢复到之前冰冷出租屋的模样。


    蔚然开着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楼下大厅的灯被关上，蔚云卧室房门依旧紧闭，蔺沈之正在洗澡。


    蔚然看了看孵化箱里依旧一动不动的蛋，打开盖子轻轻戳了戳，“不要总睡懒觉，乖，动一下。”蔚然动作很轻，但蛋还是轻轻晃了晃。


    这让蔚然想起一件事，他没见过其他虫族的蛋，但这蛋本来就比正常的蛋要轻，想来肯定也小上一圈。


    想着这，蔚然心中都不由有些担心。


    他之前一直觉得只要蛋里的孩子还活着，哪怕瘦小些也是好的，现在知道蛋还活着，蔚然却又忍不住开始担心如果孩子不够健康该怎么办？


    如果这孩子因为他和蔺沈之天生就身体虚弱，不能跑不能跳，又或者更加糟糕……


    蔚然没让自己想下去，这些他也并不准备和蔺沈之说，他一个人担心就够了，他不想蔺沈之也跟着担心。


    蔚然正望着那颗蛋发呆，他隐约间就听见什么人下楼的声音。


    蔺沈之在浴室，别墅里就只剩下蔚云。


    蔚然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犹豫一瞬，转身出门。


    房门打开，来到走廊中，蔚然看见楼下的蔚云。


    蔚云也听见开门声，他抬头看来。


    看见蔚然，蔚云顿了顿后招招手。


    蔚然连忙下楼。


    楼下大厅没开灯，但落地窗外月亮明亮，让整个大厅中染上几分银白。


    蔚然看看落地窗外的花园，问，“要去外面走走吗？”


    心事重重的蔚云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蔚然，蔚然怕虫，对花园他向来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他上一次来的时候蔚然不光把落地窗紧锁，甚至还在落地窗外喷了一圈的杀虫剂。


    昏暗的月色中，蔚然走到落地窗前，打开落地窗，先一步出门。


    蔚云看见，脸色愈发奇怪。


    蔚云到底还是跟着出了门。


    这已经不是蔚云第一次进这花园，他之前曾经帮着蔚然喷过杀虫剂。


    花园和之前不同，有着明显被精心打理过的痕迹，它的主人显然把它照顾的很好，它的主人也很喜欢它。


    “蔺沈之喜欢种这些……”蔚然只是站在走廊上没有下去花园中，这是他目前为止能接受的最大限度。


    他依然怕虫，他一想到他进入花园里会有软软的虫子爬到他的身上，他就浑身鸡皮疙瘩，他身上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逃跑。


    但他已经敢打开落地窗，敢站到走廊中。


    “我之前一直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得了这些东西，虽然我现在还是接受不了……”蔚然自说自话。


    他还是怕虫，很怕，但这一切好像又没那么可怕。


    蔚云叹息一声。


    蔚然看去，月光下，蔚云好像比上一次见面苍老了不少，那一瞬间蔚然突然就意识到蔚云已经不年轻。


    他都已经结婚他都快有孩子，蔚云当然不年轻了。


    蔚然有些无措，喉间也不由发苦。


    他是跟着蔚云长大的，在他的印象里蔚云永远是那个年轻、眼神带着淡淡忧郁、让他害怕让他敬畏的父亲，他没想过蔚云有一天也会老。


    “对不起。”蔚云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严肃以及满满的愧疚。


    蔚然猛然抬头看去，他不解，他不明白蔚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而且一个父亲跟自己的孩子道歉，还是这种严肃的语气，这也让蔚然不自在。


    “什么……”蔚然有点不知所措。


    “我不是个好父亲。”蔚云看着前方的花园。


    “我本来应该把你照顾好，如果那天我没有出去喝酒，如果我一直陪着你，你就不会被吓到你就不会怕虫。”蔚云声音很轻，里面是满满的愧疚。


    “如果你不怕虫，你和蔺沈之或许一开始就不会离婚。”蔚云道。


    蔚然嘴唇张了张，没能说出话来，蔚云之前一


    第47章 第 47 章


    001


    蔚云看来,黑暗中他脸上的愧疚愈发明显。


    如果蔚然不怕虫，说不定蔚然和蔺沈之两个人一开始就不会离婚。


    他之前多少有些责怪蔚然，他看得出来蔚然和蔺沈之互相喜欢,他不明白什么原因让两人非离婚不可。


    他一直追问离婚的原因，蔚然一直不说,他想过很多可能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蔚云深呼吸，再次道：“对不起。”


    蔚然侧过头去,他再次深呼吸，用力呼吸，直到能够稳住心中那份翻涌沸腾的情绪。


    “嗯。”蔚然道,努力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听上去正常。


    “早点睡吧。”蔚云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门。


    蔚然没有马上进屋,他又在走廊中站了许久,直到心中那份翻涌的情绪彻底平静。


    蔺沈之把他的院子打理得很好,即使蔚然也不得不承认。


    黑暗中，他甚至能够看见蔺沈之全神贯注地照料着这些花草的那一幕，那让他心口的位置变得充实。


    蔚然再回到楼上卧室时，蔺沈之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他手里拿着平板,正在玩游戏。


    自从之前他的小兔子吃坏肚子差点死掉后，蔺沈之就不敢再让它乱吃东西。


    他仔细地查阅了网络上所有关于辨别有毒植物的教程，还细心地作了笔记,生怕小兔子再吃坏肚子。


    蔚然洗漱完上床时，见蔺沈之还在研究他的小兔子,甚至都不舍得抬头看上他一眼,有些吃醋。


    蔺沈之现在网瘾是真的越来越大。


    蔚然一把夺过蔺沈之手里的电脑,把它关机放到一旁。


    关了灯,他回首就扑了上去，他化身大灰狼，要吃了蔺沈之这只小兔子。


    其间小兔子几次试图逃跑，都被蔚然抓住脚拖了回来。


    一口气吃了个饱，直到心满意足，蔚然才放过蔺沈之。


    翌日，蔚然六点一到就自然醒来。


    这原本是蔺沈之的习惯，现在却成了他的。


    蔚然没有急着起床，他抱住睡得正香的蔺沈之，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孵化箱，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宁静。


    视线看去，蔚然原本还带着几分困倦的脑袋瞬间清醒，蛋歪了。


    他昨夜睡觉前有看过，蛋被好好地放在自己的小窝窝里，站的笔挺挺的。


    蔺沈之显然不可能睡到一半爬起来把蛋弄歪，他也不会这么做，所以只能是蛋自己歪的。


    认识到这点，蔚然精神为之一振，嘴角勾起。


    自从他上一次看见蛋动了后已经过去好几天，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变长，他逐渐都有了一种不安的情绪，他甚至都怀疑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如果那是他的错觉，他还告诉了蔺沈之，如果最后蛋没能孵化……


    蔚然根本不敢去想那结果，甚至只要一想到那可能，他就心口泛酸无法呼吸。


    蔚然轻轻把手从蔺沈之的脑袋下抽出，他踩着拖鞋悄悄地来到孵化箱前，他打开孵化箱，他轻轻戳戳那颗蛋，“小坏蛋。”


    让它吓他。


    话出口，蔚然立刻后悔，坏蛋，多不吉利。


    它明明就是个好蛋。


    蔚然并不迷信，但这件事上他就如同惊弓之鸟，稍微一点点不对都能让他紧张。


    “刚刚那个不算……”蔚然拍拍自己的嘴，“小家伙，让你吓我。”


    蔚然戳戳。


    本就微微有些歪的蛋被蔚然这一戳，直接整个向着旁边倒去。


    眼见着那颗蛋就要倒下，蔚然手忙脚乱赶紧伸手扶住，那瞬间他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把蛋扶住，蔚然两只手都有些颤抖。


    他赶紧检查了下，确认蛋还好好的，他又回头看了眼蔺沈之，确认蔺沈之还睡着没看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把蛋重新扶正放好松手时，两只手都在颤抖。


    感觉着自己的颤抖，蔚然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让你手贱！


    懊恼完，蔚然心情平复些再看去，看见孵化箱底部那厚厚一层的小棉被时，他有些哭笑不得。


    为了防止蛋嗑到，孵化箱底部垫上了一层相当厚实的小被子，单纯地歪倒根本不会磕到。


    他太紧张，紧张过了头。


    心中明白，但蔚然还是没敢把自己犯蠢的事情告诉蔺沈之，因为不用想他也知道蔺沈之要是知道肯定得跟他急。


    蔺沈之不是那种会和他大吵一架的性格，但蔺沈之绝对会用他那一双冰冷的眸直直盯着他，眼中都是谴责。


    而且蔺沈之肯定会一看就看好几天，以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有多蠢。


    说不定蔺沈之以后都不许他再靠近孵化箱。


    因为心虚，早上吃饭时蔚然都有些不敢看蔺沈之的眼睛。


    蔺沈之察觉，只觉奇怪。


    吃完饭，蔚然早早溜去了工作室。


    蔺沈之虽然不知道他干了蠢事，但他自己知道，蔺沈之那双眼睛一看着他他就会想起来他就会难受。


    工作室内气氛相当活跃。


    他们那游戏的反响相当不错，虽然第一天时被大面积刷分刷成了五点多分，但几天下来现在的分数已经回到八点多。


    虽然比起很多开局九点多分的新游还是要低上一截，但光看这分数上涨的速度就知道除了故意刷低分的那批人，其他真正进入游戏试玩过的玩家给出的分数都相当高。


    因为这，王裙竹和方正已经在商量着再加一期宣传。


    他们的预备资金并不多，这段时间来已经花得七七八八，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游戏公测之前宣传一次中后期再宣传一次就足够。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他们要借着这股风向尽可能的宣传。


    王裙竹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他很快就拿出一套相当完善的方案。


    方正负责运营这块，忙前忙后地跟着打转。


    相比起方正他们，蔚然负责的技术部门这边倒是变得轻松不少，一段时间的公测下来他们陆陆续续收到一些反馈，不过大部分问题都不大。


    早上忙完，蔚然还能踩着点下班回家。


    进门，发现客厅里就只有蔺沈之一个人，蔚然有些疑惑，“我爸呢？”


    蔺沈之注意力从游戏上转移，他抬眸看了蔚然一眼，指了指楼上他们的卧室。


    蔚然幽幽看了眼蔺沈之腿上放着的电脑，一边有些吃醋，一边向着楼上走去。


    进门，蔚然一抬头就看见蔚云。


    蔚云从外面搬了个凳子进卧室，这会正坐在孵化箱前面无表情的和未来的孙子培养感情。


    对于自己的孙子是颗蛋这件事蔚云适应得好像有点困难，他在试着努力，但面对那颗蛋时他想好的那些话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蔚然哭笑不得。


    蔚然进门，上前看了看，孵化箱里的小家伙还好好地站着。


    蔚然打开孵化箱的盖子，摸了摸。


    凳子上蔚云看见，两只眼睛都有些发直。


    “你要摸下吗？”蔚然问。


    蔚云两眼发直地盯着那颗蛋，好半晌后才总算抬起手。


    他有些不适应的轻轻摸了摸蛋壳，感觉着蛋壳上暖暖的温度，他紧绷的身体放松几分，僵硬地动作也随之变得流畅。


    “他有点轻了。”蔚然轻声道。


    蔚云看向蔚然。


    “我之前问过，其它的蛋出生的时候就有五六斤，甚至八\九斤。”蔚然收回手关上盖子。


    蔚云眉头皱起，他不太适应自己的孙子是颗蛋，但他是看着蔚然出生的，他能够理解那种父母发现自己的孩子比别人的轻的那种不安。


    两人下楼时，蔚云说起了另一件事。


    “请夏季风和于盛安吃饭？”蔚然听完蔚云的话后脚步停顿。


    “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听蔺沈之说了，他们帮了不少忙，而且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问一下关于孩子的事情，孩子孵化出来之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虫化该怎么办，读书该怎么办，这些都是问题。”蔚云操心。


    蔚然被说得发愣，这些他还完全没考虑过。


    这段时间他不是忙着照顾蔺沈之就是忙着担心蛋是否是好的，不然就是游戏，他根本就还没考虑到那么久远之后的事。


    被提醒，想想，蔚然吐出一口气，“我联系他们，看他们什么时候有空。”


    “尽量安排在这一两天。”蔚云提醒。


    蔚云只请了一小段时间的假，他还得回去。


    下楼后，蔚然拿了手机出门时，猛然又想起蔚云。


    他们并不需要蔚云帮忙带孩子，但是孩子能有个爷爷在身边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一个完整幸福的童年，是不管用什么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蔺沈之则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他们现在都已经长大到能不再计较这些的年纪，可心中那份遗憾始终还是在。


    蔚然把电话打给了夏季风，这段时间他时不时就会发信息过去询问夏季风关于孩子的事，但真要说起来，他们很少有直接通话的时候。


    电话很快接通，听完蔚然的话，夏季风很快给出具体时间。


    夏季风和于盛安已经决定搬到这边来，他们房子都已经找好，人也正好在这边。


    之前听了蔚然的意见后，于盛安和夏季风就把他们想要搬过来的事情告诉了陈寄云。


    陈寄云很生气。


    对于于盛安和夏季风，陈寄云相当抗拒。


    陈寄云的事蔚然倒是从蔺沈之那边听说了不少，蔚然不喜欢陈寄云，但这事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陈寄云再过几年都快三十，近三十年不敢承认自己的爸爸，甚至不曾知道自己存在的父亲，这样两个人突然冒出来要和自己修复关系，蔚然觉得大概没几个人能做到轻易接受。


    002


    时间定下，就定在了第二天夜里。地点选在了老地方，醉红楼。


    知道要请客后，蔺沈之把陈寄云也叫上。


    到了时间，蔚然开车带着蔺沈之和蔚云一起过去时，陈寄云、于盛安和夏季风三个人已经等在定好的包厢里。


    屋里，陈寄云单独坐在桌子一边，于盛安和夏季风坐在远处的另一边，气氛尴尬。


    见面，蔚然强行压下逃跑的冲动僵硬地给几人互相做完介绍，就躲到一旁去点菜。


    夏季风人很好，但蔚然还是忍不住地害怕，更何况屋里还有个陈寄云。


    一开始，几人还有些生疏，随着饭菜上来，一群人才慢慢聊开。


    蔚云并不是个特别喜欢和人聊天的人，但事关孩子，他话多了不少，整个晚饭期间几乎都是他和夏季风聊天的声音。


    蔚然和蔺沈之两人在一旁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一边全神贯注地听着。


    他们两个是头一遭，而且这东西又没办法上网查教程，夏季风就是他们唯一能咨询的人。


    夏季风性格好，知无不言，虽然那些经验也是他自己一个人慌乱之中摸索出来的，未必就全是对的。于盛安也听得很认真，夏季风说的这些是他本该在场却错过的，是一份遗憾。


    整个饭桌上，只有陈寄云一个人冷着脸一言不发。


    吃完饭，一群人下楼。


    临上车时，蔚然忍不住多看了陈寄云两眼。


    陈寄云这段时间地变化是明显的，蔺沈之他们或许没察觉，但他却感觉出来，陈寄云比起原先的尖锐现在身上更多了几分茫然。


    “看什么？”陈寄云注意到蔚然的视线，整个晚饭第一次开了口。


    蔚然没敢靠近陈寄云，他隔得老远笑眯眯地开口，“大侄子啊，你得努力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陈寄云愣了愣，旋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瞪红一双眼恶狠狠地看着蔚然。


    一旁正说着话的夏季风和于盛安听见，像是终于想起这件事，两人立刻忧心忡忡地看向陈寄云。


    蔚然和蔺沈之两个人年纪比陈寄云小，现在孩子都快孵化出来了，陈寄云却还是孤身一人。


    停车场中，陈寄云察觉夏季风和于盛安那忧心的视线，眼中杀气顿时更甚。


    蔚然笑笑，赶紧拉着蔺沈之跑路。


    “哈哈哈……”回到车上关上车门，蔚然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早就想这么干了，之前陈寄云吓他的事他还没和陈寄云算账。


    蔺沈之看见，冷俊的眉眼中是淡淡的无奈和纵容，他也觉得陈寄云确实应该努力一下了。


    等蔚云上车后，蔚然很是开心地带着两人回了家。


    回到家，几人在楼下休息片刻又商量了一下孩子未来的事情，各自上了楼。


    蔚然进卧室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孵化箱，孵化箱里的蛋又歪了，歪向之前同一个方向。


    蔚然哑然，心情有些复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蛋好像每一次都歪向同一个方向。


    紧跟在他身后的蔺沈之进门发现蛋歪了，眉眼都柔和。


    两人上前，把蛋重新摆正。


    夜里，两人早早睡下。


    翌日，蔚然起床时，一抬头就发现孵化箱里昨夜才被他摆正的蛋又歪了，而且还是和之前歪向了同一个方向。


    蔚然一时间都有些不安，为什么总是歪向同一个方向？


    那一瞬间，蔚然脑子里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


    他不知道做父母的是不是都他这样，他竭力控制，但还是忍不住地又生出新的担忧，那孩子该不会是个歪脖子吧？


    蔚然努力不让自己继续乱想，他起床洗漱。


    早餐时，蔚然把他发现蛋又歪了的事情告诉了蔺沈之和蔚云。


    闻言，蔚云脸上忍不住溢出笑容，蔺沈之心情也明显不错。


    特别是蔺沈之，他之前一直担心蛋里的孩子是不是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现在知道孩子还活着，知道孩子会动，他高兴都还来不及。


    蔚然看着两人这副模样，更加没敢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开车去工作室的路上，蔚然满脑子都在琢磨这事。


    他觉得他是个挺不称职的父亲，别人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他不是差点把蛋戳倒就是担心孩子歪脖子……


    他就没见过他这种父亲。


    进入工作室，蔚然回到自己办公桌，电脑一打开他就发现自己收到了好几封新邮件以及十几条信息。


    邮件和信息都是洛易发来的，他画好了新一批的画和人设，要让蔚然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


    蔚然打开邮件看了看，洛易画的是他们接下去第二批要推出的新角色中的一个角色的人设图和宣传图，画风一如之前的唯美惊艳。


    画本身并无问题，质量很好，但蔚然打开通讯软件要给洛易回复时却有些犹豫。


    以前这些事洛易都是找方正的。


    自从洛易回家，洛易很多事都开始找他而不是方正。


    蔚然回复完，他看向对面运营室中正忙碌着的方正。


    公测后他们技术部门的人变得清闲，运营部门却一直没停下，方正很忙，都忙出了黑眼圈。


    蔚然揉揉鼻梁，一边处理昨天反馈上来的问题，一边琢磨着要找机会和方正聊聊。


    中午休息时，蔚然关了电脑抬头找人，一抬头却发现方正已经不见。


    蔚然问了工作室的人，才知道方正下班之后就踩着点走了，好像是回家做饭了。


    蔚然挑眉，方正自打开了这工作室就没有自己动手煮过饭，他从来都是吃快餐。


    稍作犹豫，蔚然拿了电话给蔺沈之打了电话，告诉蔺沈之他中午不回去吃饭。


    电话打完，蔚然直接找去了方正的住所。


    房门很快打开，屋里，方正穿着一件和他完全不符的粉红色小兔子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眼里都是焦急。


    他身后的大厅厨房里什么东西正在锅里烧着，屋里都是烧焦的焦香味。


    “你怎么来了？”方正看见是蔚然，转头就向着厨房跑去，要去拯救他已经烧焦的菜。


    蔚然自己进门找了鞋子换上。


    再次来这里，看着这大变模样的客厅厨房，蔚然还是觉得感觉奇怪。


    进门，蔚然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圈四周后，忍不住朝着方正看去。


    洛易把这间屋子打理得非常漂亮温馨，漂亮温馨之间满满的都是喜欢，那份喜欢包括了对这个家的喜欢，大概也包含了对方正的喜欢。


    “不能吃了……”方正皱着眉头把自己抢救失败的菜倒进一旁的垃圾桶。


    蔚然看了看，炒青菜。


    方正的厨艺比他还要糟糕，他之前炒青菜的时候好歹还知道要放点水，方正更绝，青菜都能炒焦。


    厨房案台上还放着两个准备好要炒的菜，蔚然看看，上前从方正手里接过他刚洗好的锅。


    他这段时间厨艺突飞猛进，两个菜没花他多少时间就炒好。


    把饭菜都端上桌后，两人一人一边坐下。


    方正米饭倒是煮得够量，大概是琢磨着一顿煮两顿饭的量，晚上热热就吃省事。


    “洛易早上给我发信息了，说他把新的人设图画好了。”蔚然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方正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哦。”


    “以后画的事我让他都找我。”蔚然道。


    方正抬眸，看了蔚然一眼，“哦。”


    蔚然不再说话。


    方正欲言又止，但终究是没再说话。


    一顿饭吃完，方正自觉地拿了碗到一旁去洗，方正不会做饭但是洗碗倒洗的挺麻利，一看就知道没少锻炼。


    “平常都是他做饭你洗碗？”蔚然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捅刀。


    洛易确实挺会收拾，原本普普通通的出租屋沙发被他盖上一层纯棉的沙发布后，整个沙发仿佛都变得柔软舒适。


    方正洗碗的动作停顿一瞬，“嗯。”


    蔚然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方正忙碌。


    方正洗完碗，把碗收拾好，回头间对上蔚然的视线，他本能避开。


    “你们这算是分手吗？”蔚然问。


    方正擦拭手上水的动作再次顿了顿，那一瞬间他眼中有窝火一闪而过，蔚然时不时就来一句，让他火大。


    方正回过头皱着眉头看着蔚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蔚然道，“如果你们是分手，那我以后就尽量把你们两个人错开。”


    洛易和他们工作室是签约了的，短期内不会解约，既然不解约，那需要交流的机会就很多。


    方正哑然，他脸色发黑，但这次他没在躲避，他拉了凳子在沙发对面的餐桌前坐下。


    他一言不发。


    许久后，方正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话，“不知道。”


    “不知道？”蔚然重复，不知道什么？


    “算不算分手。”方正声音低哑，似乎连“分手”两个字都说得格外艰难。


    方正这模样让蔚然有些懵，什么叫作“不知道算不算分手”，方正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蔚然脸上都是严肃。


    如果是别人，他绝对不会这么多管闲事，但那个人是方正。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方正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一直很宝贵他那几根头发，很少这么粗鲁对待。


    “就是之前王裙竹那天……然后就经常一起吃饭，偶尔会出去逛逛。”方正含糊其辞。


    “什么？”蔚然没听懂。


    “就是之前我们游说王裙竹那天，我不是喝醉了酒，王裙竹送我回来的，然后那天我们就……我当时喝醉了。”方正眼神闪避。


    蔚然心情蓦地复杂，他是记得他们喝醉酒的第二天早上方正大清早就在工作室，当时脸色相当复杂。


    他当时还偷偷嘚瑟，觉得他有蔺沈之有解酒汤，方正只孤家寡人。


    蔚然揉揉鼻梁，“然后呢？”


    “然后就那样了呗……”方正低着头道，“他做饭，我洗碗，他洗衣服，我拖地……”


    “然后？”


    “然后前几天他突然说他喜欢我。”方正道。


    蔚然噎住，揉捏鼻梁的手指力道更大了几分。


    所以就是方正稀里糊涂和洛易在一起了，又稀里糊涂的和洛易一起每天甜甜蜜蜜，对洛易不拒绝不反对，然后洛易表白的时候，方正吓了一跳转身就逃跑了？


    方正这不就是渣男？


    蔚然张嘴就想要说上两句，话到嘴边又咽回，他好像也没资格说方正。


    虽然他并不是故意的，本意并不是如此，但从结果上来说他确实是在蔺沈之怀孕的时候提出了离婚。


    蔚然深呼吸，他抬头看向方正，“那然后呢，你准备怎么办，就让他这样走掉？”


    方正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话。


    “你可想清楚了。”蔚然道。


    方正还是沉默不语。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蔚然问。


    方正看向蔚然，一脸茫然。


    蔚然噎住。


    蔚然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之前难道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印象当中方正绝对算是一个“好”朋友，他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对人也真诚，所以他实在弄不明白方正怎么就把事情搞成这样？


    半天，方正憋出一句，“……喜欢是什么？”


    蔚然被问到，喜欢是什么？


    他看见蔺沈之的第一眼他就记住了蔺沈之，几个小时后第二次见到蔺沈之时，他一下就知道自己对蔺沈之有好感，那之后他和蔺沈之很快就顺其自然干柴烈火地走到了一起。


    现在突然要让他说喜欢是什么，那他还真地说不上来。


    “如果你们分开，下一次再见可能就是几年甚至几十年后，那时候洛易身边可能会有另外一个能让他笑会心痛他哭的人。他们从你身边走过，他们甚至都不会注意到你。”


    蔚然看去，方正刚刚还茫然的一张脸已经铁青。


    “你想清楚了。”蔚然没再说什么，起身出门回了工作室。


    003


    下午方正没来工作，王裙竹那边找不到人来找蔚然，蔚然只说方正有点不舒服，然后顶上了方正的缺。


    宣传还在进行中，方正、王裙竹他们运营部那边的事情相当多，蔚然帮着把事情忙完时都已经是夜里八点多。


    得知可以回家，蔚然下楼时整个人都轻飘飘，有种在做梦的错觉。


    一路回到家，蔚然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朝着沙发看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每次进门都能看见蔺沈之坐在沙发里。


    那时候的蔺沈之肚子微微胀大，不得不抱个抱枕在怀里，以此遮住自己的肚子。


    蔺沈之并不在沙发里，落地窗外的花园里亮着灯。


    蔚然放下钥匙后穿过整个客厅来到落地窗后，他隔着玻璃朝着外面望去。


    蔺沈之正在院子里给他的花草洒水，米白色的灯光之下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但从微弱的光晕中依然能够看出他很认真。


    蔚然静静看着，没去打扰。


    他试着去想象，如果当初他真的和蔺沈之彻底分开，他们形同陌路。


    多年之后他在路上遇见蔺沈之，蔺沈之身旁有一个能让他笑能让他哭的人……


    蔚然不得不用力呼吸，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压抑住心中那瞬间爆发出的愤怒。


    他已经满脑子都是他冲上去把那人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画面。


    他光是想象着那可能想象着那场景，他就嫉妒得发疯，他根本无法容忍蔺沈之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什么其他人。


    蔚然拉开落地窗，他努力无视花园中灯泡下飞舞着的那些蛾子，他快步来到花园中，他一把抱住朝他看来的蔺沈之。


    抱住蔺沈之，感觉着他的体温，嗅见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蔚然一颗嫉妒得快要发疯的心才总算稍微平衡。


    “怎么了？”蔺沈之冷清的声音传来。


    他关掉洒水的龙头，看了看自己还湿着的手，犹豫一瞬后还是回抱住蔚然。


    “如果当初我们真地分开，如果你找了其他人，让我看见了我肯定揍他。”蔚然恶狠狠凶巴巴。


    蔺沈之哑然，他试图侧头去看蔚然的脸，但蔚然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从他的角度看不见蔚然的脸。


    他不知道蔚然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但蔚然想错了。


    “我那时候已经决定等孩子生下来了就带着孩子好好过，没有其他人，就我和他。”


    “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你长什么样，我偷偷留了你的照片。如果他想要见你，我就偷偷带他去看你。”


    “如果我想见你了，我就看看照片，如果实在忍不住了，我就偷偷地去看看你，我会躲得远远的，我不会打扰你。”


    “如果你又结婚了，那我就少去几次，只在忍不住的时候偷偷的远远看看……”


    蔚然静静听着蔺沈之就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他的思绪忍不住随着蔺沈之的话语飘远。


    他似乎都看见蔺沈之带着个跟他有几分相似的小豆丁远远偷看他的场景，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约好了，一年就只能偷偷看一次。


    他们不可以靠近他，更加不可以被他发现，他们只能远远的偷偷地看。


    蔚然好笑，好笑之间心口的位置却像是被什么人用刀子挖掉了一块，空洞洞的，流着血。


    蔚然突然就觉得庆幸，庆幸他和蔺沈之终究还是又走到了一起，庆幸他们没有因此就真的就此错过形同陌路。


    “蔺沈之。”


    “嗯？”


    “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你如果主动跟我说话的话，你肯定会发现我还在等你。”


    蔺沈之愣了愣，他紧紧抱着蔚然。


    两人在花园中呆了许久，他们静静地拥抱着，嗅着对方身上的气息，感觉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上楼时，两人都不舍得松开手。


    回到卧室，洗漱完躺到床上，两人毫无睡意，偷偷摸摸的在被窝里讨论着未来讨论着孩子。


    这个话题他们这段时间已经聊过无数次，但不管聊多少次他们都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一口气聊到累聊到困，两人这才相拥着睡去。


    第二天蔚然吃完早饭去工作室时，工作室的门已经打开，方正正白着脸双眼充血地坐在自己的工位前望着电脑。


    见他进门，方正只看了他一眼就又埋头工作。


    方正状态比之前更加糟糕，看着像是昨夜一夜未睡，在工作室熬了一夜。


    蔚然哑然，有些莫名其妙。


    稍晚些时候，蔚然在外面的大办公室询问之前的工作进度时，才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方正那状态是为什么。


    洛易好像在和人约会。


    洛易这个人虽然有些爱红眼睛，但性格无疑是极好的，再加上长得乖巧，所以他们工作室的人都挺喜欢他，不少人都加了他微信。


    洛易昨天发了一条朋友圈，里面是他和一个男人在咖啡厅喝咖啡的照片，两人都有些拘谨，但画面看着还挺和谐。


    方正显然也看见了那条朋友圈。


    知道这事，蔚然回到会议室后几次想要询问方正准备怎么办，都被方正错开话题。


    知道方正这是准备做缩头乌龟准备逃避，蔚然哭笑不得。


    蔚然没去紧逼，经历过蔺沈之的事后，他更加明白很多事情外人是帮不上忙的，终归还是要靠自己。


    夜里时，蔚然早早回了家。


    进门，蔚然第一时间朝着正传来动静的厨房看去，看见在厨房中忙碌的蔚云，他怔了怔，有些失落。


    “蔺沈之今天去公司了。”蔚云回头看了眼后解释，蔚然的失望都写在了脸上。


    蔚然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同时也不由更加失落。


    他早就知道蔺沈之恢复后就会逐渐恢复他蔺氏集团总裁的身份，但只要一想到以后他回家家里没有等着他的那个人，他就还是失落。


    蔚云厨房的活已经忙得差不多，蔚然没有去捣乱，他上楼洗漱。


    一进卧室，蔚然第一件事就是朝着孵化箱看去。


    看见孵化箱中的情况，看见那颗又歪向一旁的蛋，他哭笑不得间也不由担心。


    蔚然上前，小心地打开孵化箱盖子把蛋重新放好。


    末了，蔚然看了看后还特意拉了被子把那蛋经常歪的那边堵得死死的，坚决不让它再向着同一个方向歪。


    做完这些，蔚然找了衣服进了浴室。


    他洗完澡再出来时，蔺沈之已经回来，正在楼下和蔚云说话。


    蔚然擦干头发正准备出门，临出门时本能看向孵化箱的动作就让他脚步停顿，因为孵化箱里那颗蛋又已经歪向一旁。


    歪的还是同一个方向。


    蔚然哑然。


    蔚然放开门把手，重新回到孵化箱前。


    他打开孵化箱的盖子，小心的把里面的蛋放好。


    做完这些，蔚然没有马上离开，他盖上孵化箱盖子后悄悄地走到一旁蔚云和孙子培养感情专用的凳子上坐下，静静等待。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


    就在蔚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傻时，孵化箱里的蛋有了动作。


    它先是轻轻颤了颤，紧接着，它开始笨拙地向着一边摇晃，它试图歪向一旁。


    它的动作很轻很小，好半天也只动了一点点，如果不注意看甚至根本发现不了。


    蔚然在旁边看见，心口的位置痒痒的，他强忍着才没伸出手去。


    好片刻后，那白白圆圆的蛋总算是给自己选了个舒服的角度，微微倾斜着躺在自己的小窝窝里。


    它不再动，蔚然立刻动了起来。


    蔚然掀开盖子，小心的把蛋放回了原来的角度，然后拉了被子把蛋刚刚歪的位置堵得更加结实。


    孩子要从小教育。


    要歪也不能只歪一个方向，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歪。


    被放正，刚刚才给自己找了个舒服角度的那颗蛋动了动，它笨拙地向着刚刚歪的方向歪去，试图重新把自己安排得舒舒服服。


    蔚然看见，挑了挑眉，静静站在一旁看着，随时准备在蛋歪过去后给它掰正回来。


    蛋里的小家伙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它只是努力地摇摆着自己的身体，虽然那动静非常轻微，


    它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总算把自己摇晃得微微歪向一旁。


    它没能压倒蔚然加固过的被子，所以它顶松了相反方向的被子，依然固执的让自己歪向了同一个方向。


    蔚然看见，眉头狠狠一跳，几乎是在那颗蛋摆好位置的同时就伸出手去又把它摆正。


    这一次，他把那颗蛋周围一圈都给加固结实了。


    好不容易才给自己换了个舒服姿势的蛋突然被放正，好像有些懵，好半晌后它才又有了动作。


    它偷偷动了动，再偷偷动了动，它笨拙的试图让自己再歪回去。


    但蔚然已经把小窝窝的周围都加固了一圈，它摇晃半天也没能把自己弄歪。


    试了半天没能把自己晃歪，那颗蛋逐渐安静，它轻轻颤了颤，它好像委屈坏了，白白暖暖的蛋壳都黯然，它不明白蔚然为什么要欺负它？


    它明明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安排得舒舒服服。


    蔚然在旁边看着，嘴角抽了抽，再抽了抽，终究还是没抵过那份委屈巴巴，伸手帮着把被子弄得柔软让它歪向了刚刚的位置。


    做完这些，看着面前的孵化箱，看着孵化箱固执地歪向一个方向这会正调整姿势要让自己歪得更舒服的那颗蛋，蔚然一颗心都变得柔软的同时也忍不住地抓狂。


    他就不明白了，它干嘛一定要歪向一个方向？


    如果当父亲就是这种抓狂的感觉，那谢谢，他已经感受到了。


    第48章 第 48 章


    001


    和它掰扯半天最后以认输为结尾,蔚然下楼时整个人都还有些郁闷。


    看见蔚然这幅被霜打了的模样，蔺沈之和蔚云都朝着他看来。


    蔚然本来不想说,看见两人关心的眼神,还是一股脑的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了蔚然的话，知道蔚然的担心，两人哭笑不得。


    “只是一点点小习惯,影响应该不大。”蔚云道。


    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但看着蔚然一点点长大的他多少也知道，小孩有时候远比预料的让人抓狂。


    蔚然一脸的怀疑。


    “你小时候也喜欢侧着睡，你妈妈担心你把头睡平，总喜欢给你掰正回来,但一回头你就又翻过身去。”蔚云道。


    蔚然脸色顿时愈发精彩。


    蔚然幽幽看向蔚云,所以这是遗传？


    蔚云察觉蔚然心中所想，脸上笑容僵了僵，他若有所思，似乎在琢磨小时候有没有听他爸妈这么说过他。


    “晚点我问问。”蔺沈之脸上并无笑容，语气却相当轻快。


    “嗯。”蔚然妥协。


    话音落，蔚然看看蔺沈之再看看蔚云,看见两人眼中的笑意,知道自己被笑，蔚然越发郁闷。


    夜里躺下后，蔚然都还在纠结。


    黑暗中，他抱着蔺沈之朝着蔺沈之身后的孵化箱看去，看见孵化箱里微微歪着一动不动的那小家伙,他强忍着才没冲上去把它放正。


    翌日,洗漱完,蔚然终究还是没忍住把它放正。


    小家伙似乎又已经睡着,这次并无反应，见那小家伙乖乖被放正，蔚然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忙完，蔚然下楼时，蔺沈之已经准备出门。


    玄关处多出一个人，那人正和蔺沈之说着什么。


    蔚然看去，很快认出来人。


    “金助理。”蔚然打招呼，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看见金启黎。


    “早。”金启黎并不惊讶蔚然在这。


    “那游戏已经快谈妥。”金启黎突然来了一句。


    “嗯？”蔚然愣了下，没明白。


    金启黎讶然，他打量蔚然，看见蔚然脸上的茫然，他推了推眼镜后改口，“我只是想说蔺总这两天可能会比较忙。”


    蔚然没多想，他早就听说蔺沈之想要入手游戏行业，算下来蔺沈之也筹备了将近大半年了，依照蔺沈之的性格，应该已经有了具体的计划。


    蔚然打完招呼坐到吧台前吃自己的早餐，同时打量蔺沈之，从今天起蔺沈之就将正式回去工作，他穿上了以前常穿的西装，头发也作了修剪。


    蔚然是现在蔺沈之耳侧的碎发上停留片刻，脑海中都是他之前帮蔺沈之剪头发的画面。


    “中午我会早些回来。”蔺沈之道。


    蔚然挥挥手。


    蔺沈之出门，房门关上。


    客厅里瞬时变得安静，安静得令人有些不适，就好像原本热闹的世界一下被按下静音键。


    蔚然快速吃完早饭，也早早出门。


    去工作室的一路上，蔚然都在琢磨着之后的事。


    蔚云要过两天才会回去，家里倒暂时不用担心，但等蔚云回去后他们就得自己照看孵化箱，最好是能够时刻留个人在家。


    按照夏季风的说法，蛋出生后还会有三个月的孵化期，可他们的蛋算起来早出生了近一个星期。


    所以这三个月是从出生的时候算起，还是从怀孕算起？


    蔚然粗略盘算了下，如果从怀孕开始算，距离蛋孵化的时间已经不到两个月。


    两天后，送走蔚云后，蔚然和蔺沈之两人商量着改了上班时间，无论如何，家里始终都会留下一个人。


    蔺沈之那边忙了一段时间后，很快再清闲下来，蔺沈之忙完时，蔚然这边的游戏公测也正好进入尾声。


    为期二十天的公测结束时，整个工作室所有人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就连这段时间一直白着一张脸的方正亦是如此。


    他们的游戏评分除了最开始的恶意刷分几乎没有差评，口碑相当好，已经从最开始的五点多分回到九点多，现在正占据各大游戏平台新游热玩榜榜首，短期内都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这在加上之前的那场出乎预料的玩家大战、各大论坛视频网站的玩梗以及开放世界的优势，现在游戏在整个业内都可以说是有相当的讨论。


    蔚然这个创意人的名字，以及他们工作室的名字，现在都已经为众人所知。


    面对这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结果，蔚然心中是欣慰的，欣慰的同时也不得不绷紧神经开始准备第一次的优化。


    他们之前推出的游戏只是一个最基础版本的世界框架，很多新颖的玩法以及玩家可选的种族都还需要慢慢补充完善。


    按照蔚然的计划，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更新完，那最少两年内他们都有得忙。


    短暂的休息后，工作室再一次进入忙碌状态。


    进入忙碌状态的同时，蔚然主动找方正商量后，把他们租的那屋子隔壁的两间屋也租了下来，征求房东同意后，把整一层楼都打通做成了一个大通间。


    经过为期一个月简单的装修通风后，他们得到了一个崭新的宽阔的工作室。


    蔚然和方正各自有了一个单独的办公室，技术部门和运营部门也彻底分开，除此之外，他们还单独留出了茶水间和会议室。


    他们以前并不需要会议室，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来他们这又破又小的工作室，把会议室改成了蔚然和方正的办公室，但现在会议室却成了必要的存在。


    工作室重新布置完时，蔚然收到了来自白鲸的邀请函，一份关于游戏交流会的邀请函。


    这样的交流会蔚然几个月前参加过一次，那时候蔚然是自己找去的，他是作为游客去的。


    但这一次不同，这次白鲸是以参与者的身份邀请的他们，只要他们愿意，交流会上就能有他们的一个展席。


    这样的机会对于他们这刚起步的工作室来说是极其难得的，虽然这交流会只是线下的交流会，影响远不如网上那么大，但这种有着大量业内人士参加的交流会能让他们认识到更多同行的人，也能让他们巩固自己工作室的存在。


    于盛安、王裙竹就是蔚然上一次参加交流会时认识的。


    于盛安不说，王裙竹可以说是帮了他们非常多的忙，他们这游戏能有现在的程度王裙竹功劳很大。


    那次还多亏了金启黎，如果不是金启黎，蔚然甚至连进入交流会后台休息室的资格都没有。


    蔚然和方正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几乎是立刻就给了回复，他们会参加。


    事情定下后，邀请函第三天就寄到了他们工作室，拿到邀请函的同时，蔚然和方正就迫不及待地筹划起应该怎么安排展会。


    手办、比赛、vr视频，他们有太多可做也有太多想做的，一时间都有些犯了难。


    两人也就这个问题去咨询过王裙竹，但这件事情上王裙竹却没有给出太多有用的建议。


    最开始的时候白鲸没有资格参加这种交流会，也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后来白鲸有资格时，他们已经是行业内领头的人物。


    那一年他们的游戏是业内最为火爆的，他们拿到的展位是最大的，所以他们把几乎能想到的项目都上了一遍。


    白鲸财大气粗，蔚然他们却不行。


    他们这游戏现在可以说是相当火爆，但交流会距离他们游戏发布的时间还短，距离当初的白鲸还是有相当的距离。


    王裙竹没能给出有用的建议，蔚然和方正商量后，决定由方正先去一趟交流会所在的地方具体探查一番再做决定。


    这一次的交流会不在之前的城市，而是换了个地方，换在了一个相当繁华的大城市中。


    送走方正后，蔚然也没闲着，查阅了不少以前的线下交流会视频，有不少参与的玩家会录制视频。


    这些事情蔚然可以在家里做，所以他把自己的办公室搬到了家里，以换蔺沈之去公司。


    蔺氏集团好像是拿下了一个游戏的完全版权，最近一段时间正在接手游戏。


    蔚然曾经问过蔺沈之是什么游戏，他对这个行业挺熟悉，他挺好奇能够让蔺沈之选中的游戏会是什么游戏。


    但这次蔺沈之居然对他保密，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蔺沈之都闭嘴不谈。


    蔺沈之越是不说，蔚然越是好奇。


    他背对着蔺沈之查了不少资料也问了王裙竹，试图自己查到蛛丝马迹，不过半个月折腾下来他什么都没查到。


    没查到，蔚然抓心挠肺的好奇，但他也并未继续深入调查，因为他不得不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孵化箱上。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孵化箱里的蛋变得越来越活跃。


    它原本还只是极偶尔地动一下，每次都只是稍微把自己晃歪些，但一个多月过去的现在，它已经能够从孵化箱中间滚到边缘。


    有时候蔚然睡觉之前把它放在中间，醒来之后它就已经贴着孵化箱的玻璃。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自从它能动得厉害些了后，它就从来没正过，它总喜欢微微歪向一旁。


    每次看着它那样，蔚然都忍不住抓狂。


    那种抓狂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蔚然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控制欲太强，是那种特别讨人厌的父亲。


    为这，蔚然郁闷了好几天。


    数来情绪少有外泄的蔺沈之知道，强忍着笑意安慰了好几天。


    002


    距离蛋破壳只剩下十天左右时，蔚云提前请了假过来，这次他请了足足一个月的长假。


    蔺沈之那边在一段时间的忙碌后，也提前做起休假准备。


    蔚然这边也没落下，他每天忙前忙后要尽可能的把展会的事情定下，提前腾出时间。


    方正去交流会看了回来之后一脸兴奋的告诉他，他们被分到的展位相当大，是整个交流会展位最大会把工作室和游戏名字罗列在导览手册上的那批。


    交流会的展位分为三种。


    一种是重点展示大工作室的热门游戏，这种会互相错开展示时间，以确保所有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导览手册上还会贴心的为游客注明展示时间。


    第二种则是一堆普通工作室，导览上只会给出一长排名单，以及在第几分区。


    第三种在导览上直接连名字都没有，获得的位置也相当偏僻不起眼。


    能拿到第一种展位对他们工作是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肯定，但同时，他们也就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去布置设置这次的展会。


    蔚然憋着一口气，拉着这段时间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上的方正，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折腾了一个星期后，总算把展会的安排定下。


    事情定下的瞬间，蔚然就忍不住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


    新的工作室中，桌子对面的方正亦是如此，他这段时间也几乎没有停下过。


    蔚然是为了腾出时间迎接蛋里的小家伙，方正则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洛易走后，方正就再没联系过洛易。


    现在洛易所有和工作室有关的事情都找的蔚然，方正也从不过问。


    蔚然在旁边看得着急，也曾经找方正问过，但方正只是笑着说祝福。


    方正嘴上说着脸上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但这事蔚然就算有心也帮不上忙，他总不可能亲自压着方正去找洛易。


    “我过两天要休假。”蔚然道。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睡眼睛都有些充血的方正眼睛都没睁开的“嗯”了一声，蔚然早就跟他说过这件事，蔚然他们的蛋要破壳的事他也知道。


    “所以我最近不能时时刻刻盯着电脑了。”


    “嗯。”方正依然一动不动。


    “洛易那边我让他从明天起就找你。”蔚然道。


    正放松了身体瘫软在椅子里的方正猛然睁开眼睛，他本能抿着嘴看向蔚然。


    蔚然没看方正，“你多盯着些，等交流会忙完游戏也差不多该更新了，图必须在那之前全部到位。”


    方正嘴唇翕动，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不能自己看着吗？”


    其它的事都好说，但唯独这件事……


    蔚然看去，方正脸色相当难看，不只是连日来的忙碌带来的疲惫，还有几分惨白。


    “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破壳，所以估计得花些时间盯着。”蔚然道，“破壳之后也有得忙，我们都没什么经验，而且它之前情况一直不太好……”


    蔚然原本只是把这当作堵回方正要求的借口，他觉得方正和洛易这样下去不行，但话出口他也不由得跟着担忧。


    那颗蛋之前的情况一直不太好，虽然它现在能动看着还挺活泼，但它比别人的蛋小了一圈轻了快一半也是事实。


    虽然蔚然不愿意接受也不愿意承认，可那孩子可能会比别的孩子虚弱的可能性相当大也是事实。


    方正知道蔚然的担心，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后再次瘫回了凳子里，他闭上眼睛。


    蔚然看着方正那颓废的样子，他还想说点什么，话才到嘴边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蔺沈之。


    蔚然接通电话。


    电话接通，蔚然还来不及问上一句怎么了，电话那头就传来蔺沈之的声音，“蛋撞到孵化箱了。”


    “什么？！”蔚然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我之前在楼下没注意到，刚刚上楼的时候，我发现蛋撞在了孵化箱——”


    “我马上回去。”蔚然一颗心瞬间跳到嗓子眼，他挂断电话拿了钥匙甚至都来不及和方正解释一声就向着楼下冲去。


    一路冲到楼下，蔚然上了车，开着车子离开小区时他心脏都已跳至极限。


    心脏极速地跳动带动着他体内的血液让他的血液都冲进他的脑子里，让他失血过多的手脚都变得不听控制。


    回去的一路上，蔚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他尽可能把注意力集中到开车上。


    夏季风之前就曾经提醒过他们，让他们注意别让蛋撞在孵化箱上。


    他一直都很小心，但那颗蛋一直都很乖，一次都没撞到过，所以他慢慢的都忘了这回事。


    距离预计的孵化还有十多天，如果蛋壳这时候就坏掉……


    蔚然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脑子却转得飞快，蔺沈之之前就比预料的早了近一个星期生下蛋，如果但在提前十天破壳，那就是足足提前了将近二十天。


    二十天，那都快一个月了，那已经算得上是早产。


    蛋早期营养本来就不太够，现在要是再早产……


    越是想着这些蔚然越是着急，好在两边并不算远，他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把车开回了别墅。


    进了小区，他没有心情去慢慢停车，他把车停在门口的临时停车位后直接就开了门冲进屋里。屋内，蔚云正在厨房倒水。


    听见动静，他回头看来，“回来了。”


    蔚然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见蔚然如此淡定，他整个人脑子都发懵，“怎么回事？”


    “他在上面。”蔚云道。


    蔚然脱了鞋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赶紧冲上楼，三步并作两步上完楼梯冲进卧室，蔚然第一时间朝着孵化箱看去。


    蔺沈之正站在孵化箱前小心地摆弄着里面的蛋，他动作很是温柔小心，他把蛋重新摆回了中间的位置。


    听见动静，蔺沈之回头看来。


    “它……”蔚然尽可能的压低声音，他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气喘和紧张颤抖。


    “它没事。”蔺沈之有些无奈，之前他话没说完蔚然就把电话挂断，他在打电话过去蔚然直接就没接。


    “没事？”蔚然怔了怔。


    说话间，蔚然快一步进屋来到孵化箱前。


    靠近孵化箱，蔚然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孵化箱里的小家伙，那小家伙被平躺着放在了孵化箱中间，它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那……”蔚然一颗高悬着的心落回心底，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也吐出。


    蔺沈之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蛋壳坏了。


    蔺沈之没回答，指了指孵化箱一侧。


    蔚然立刻朝着那边看去，几乎是视线看去的瞬间蔚然嘴角就忍不住地抽了下，因为孵化箱左侧的那一面墙壁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蜘蛛网裂痕。


    痕迹很新，高度恰好是在那蛋能碰到玻璃壁的高度。


    蔚然嘴角抽了抽，他再看向那颗蛋时眼神都变得怪异。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被平放在被子中的那颗蛋似乎透露着几分委屈，他仿佛都隔着蛋壳看见蛋里面的小家伙捂着自己被撞疼的脑袋。


    蔚然捏捏鼻梁，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你是笨蛋吗？”


    一边笑着，蔚然紧绷的神经也一边彻底放松下来，他刚刚满脑子都是不好的念头。


    这孩子本来就因为他和那蔺沈之的缘故而营养不良，比别人轻了快一半，如果现在还因为他和蔺沈之没照顾好所以提前早产，那他和蔺沈之得愧疚一辈子。


    蔺沈之轻轻抚摸那颗蛋，眉眼间也带着几分淡淡的暖意。


    “你吓死我了。”蔚然也伸手进去摸摸。


    他不知道隔着蛋壳里面的小家伙能不能感受到他和蔺沈之的抚摸，但夏季风之前说过他们可以多和它互动。


    抚摸着，蔚然忍不住微微歪头多打量了两眼手下的蛋，他眼神变得复杂。


    虽然孵化箱的玻璃并不厚，也算不上多结实，但能把玻璃都敲烂，这蛋蛋壳是不是有点太结实了？


    蛋里的小家伙真的能够顺利的从里面破壳而出吗？


    这念头一浮现，蔚然立刻打住，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他已经不想在自己吓自己。


    蔺沈之他们一族和人类有些不同，但即使如此他们一族也顺利延续到了如今，他们肯定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蔚然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太过担心时，蔚云从门外进来，他找了剪刀、胶布。


    也是这时，蔚然才发现他身后的床上放着一床夏天的空调被。


    蔚然连忙扔掉钥匙、手机上前帮忙。


    三个人一起上阵，把那床空调被剪成了一条长长方方的大布条后，从里面用胶布小心的把整个孵化箱都包裹住。


    做完这些，三人又适当的调节了孵化箱的温度，确认温度不会太高。


    忙完这些时，三人都忍不住地吐出一口气。


    “好了，你现在可以随便滚了。”蔚然伸手摸摸从刚刚开始一直乖乖待在中间一动不动的小家伙。似乎听懂，小家伙颤了颤。


    看见，在旁边的三个人都不有屏住呼吸。


    三人都已经知道这小家伙会动，但他们很少亲眼看见它动，它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就算动也只在安静的时候才动。


    能够亲眼看见那小家伙动对他们来说，是稀奇的体验。


    “这里。”蔚然轻声道，他心痒痒。


    蔺沈之看向蔚然。


    “过来这里。”蔚然静静看着孵化箱里的小家伙。


    话音落，蔚然静静等待，一旁的蔺沈之和蔚云也不由地屏住呼吸。


    一秒，两秒，三人等到第三秒时，孵化箱中央白白圆圆看着有些胖乎乎的小家伙轻轻动了动。


    它动作非常轻微，但还是立刻就被三人捕捉到，看见这一幕，三人眼中都爆出无法抑制的喜悦，三人心口都一片柔软。


    三人都知道它未必是真的听懂，可能只是单纯的对声音作出回应，但这并不影响三人开心。


    蔚然太过兴奋，一张脸都胀得通红。


    他不知道当父亲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他整个人都轻飘飘，他体内的血液在疯狂涌动，他疯狂的想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可那些冲动到了嘴边就只剩下笑容。


    蔚然看向身边的蔺沈之，蔺沈之耳廓亦微微泛红，看着那颗蛋的眼神专注而温柔。


    003


    蔚然偷偷握住蔺沈之的手，感觉着掌心里蔺沈之手上的温度，他心中那种柔软而温暖的感觉越发强烈。


    下午时，蔚然去了一趟工作室，把他的电脑带回了家，他之后都要在家里办公。


    如果按照蔺沈之把那蛋生下来的时间算，距离那颗蛋破壳已经只剩下十天左右。


    蔚然之前突然就跑掉把方正吓了一跳，得知孩子没事，方正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去完工作室，下午稍晚些时间，蔚然又和蔺沈之去了一趟附近的商业街，要再给那孩子添置些衣服和日用。


    商业街他们去过无数次，但他们以前从来没注意过哪里有卖孩子的衣物用品，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大圈才总算找到地方。


    进了门，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商品，第一次当父亲的两人都有些懵。


    蔚然来之前做了不少笔记，蔺沈之这段时间也补了不少知识，但两人真地进了店，被导购员一问，两人还是直接傻在原地。


    好在他们去的时间早，店里人不多，他们有大量的时间可以慢慢挑选。


    从下午三点折腾到夜里七点多，提着一大堆东西出门回到车上时，两人都有种刚刚上完战场的错觉。


    回到家，两人休息了好半天才总算缓过劲。


    休息完，两人很快再次忙碌，该提前拿去清洗的东西拿去清洗，该收起来地收起来。


    忙完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累了一下午的两人洗漱完，一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疲倦挥散一空，两人躺在床上心中只剩下满足，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舍不得起床。


    在床上赖床赖到八点，直到外面的蔚云敲门，两人这才起床。


    买完需要的东西两人并未停下，白天时他们在蔚云的指挥下提前收拾出了一间房。


    虽然现在准备婴儿房还有些太早，但提前准备总归没错，而且如果是雌虫，孩子的成长速度会比普通的人类孩子快得多，一年就会长到两到三岁的模样。


    收拾完房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蔚然忍不住地开始看购物软件。


    明知道现在看这些还太早，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提前收了一堆的东西进购物车，他有种迫切地想要把那个房间填满的冲动。


    那种心情那种感觉太过强烈，让蔚然仿佛犯了多动症，他根本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呆超过十分钟，厨房、客厅，他来来回回不停走动。


    蔚然坐不住，蔺沈之倒是沉得住气，他本来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如果不看他打开之后半天没动一下的游戏页面的话。


    看着蔚然和蔺沈之一个动个不停一个傻坐着发呆的模样，蔚云有些受不了地走开，眼不见为净。


    看着蔚云回自己房间，察觉到蔚云的嫌弃，蔚然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蔺沈之旁边坐下，要陪着蔺沈之玩游戏。


    坐下，十分钟不到他就破功，他受不了地上楼，要去看看那颗蛋。


    轻手轻脚进门，蔚然在孵化箱旁边坐下，他打开孵化箱的盖子朝着里面看去。


    蛋已经从中间的位置滚到靠近他们床这边的角落，它贴着孵化箱一动不动，那模样像是迫切地想要出来跟他们一起睡在床上。


    蔚然看见，一颗心都柔软成水，他本不准备打扰，但还是忍不住地伸手摸了摸那蛋。


    他摸了十几下后就赶紧把它放回中间，他检查了下孵化箱的温度和湿度后，把盖子盖上。


    下午时夏季风和于盛安来了一趟，因为知道孵化期快到，夏季风特意过来看看。


    夏季风并未久呆，确认孩子还没开始破壳后早早的就离开，经历过这个阶段的他很清楚蔚然他们现在没有心情招待客人。


    于盛安和夏季风才走没多久，陈寄云就脚跟脚地找来，于盛安和夏季风来之前应该也邀请了陈寄云，但他拒绝了和于盛安、夏季风一起来。


    陈寄云来的时候顺便给那颗蛋又做了个检查，这一次，陈寄云隐约隔着蛋壳听到了里面孩子的动静。


    心跳并不清晰，但频率还算稳定。


    这让早就知道结果的众人都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让蔚然更加确定蛋壳可能相当厚。


    如果蛋壳薄，陈寄云一开始的时候不会听不到里面的心跳。


    送走陈寄云后，蔚然跟着蔺沈之再上楼时，看见那又已经滚到靠近他们床这边位置的蛋，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蔚然把他的发现和蔺沈之说了，蔺沈之知道里面的小家伙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们睡在一起，他望着孵化箱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夜里时，两人偷偷把放在墙边的孵化箱移到了床边，他们知道那或许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但他们制止不了那冲动。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眼睛一睁开，蔚然和蔺沈之第一件事情就是朝着孵化箱里看去。


    小家伙果然又滚到了靠近他们这边的角落，要挨着他们睡觉。


    看着缩在角落的那小家伙，蔚然和蔺沈之一颗心都融化，他们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再是夜里时，要不是最后的理智制止着两人，两人甚至都恨不得把孵化箱放到床上睡觉。


    临预计的破壳时间只剩下三四天时，蔚然和蔺沈之那种焦虑的心情到达巅峰。


    蔚然不停的在屋里打转，蔺沈之往沙发前一坐就是一天，蔚云在旁边看着都紧张得难受。


    预计破壳那天，于盛安、夏季风和陈寄云三个人早早的就来了别墅，要陪着一起等待。万一出点什么状况他们也能帮得上忙。


    对于三人的到来蔚云是高兴的，至于蔚然和蔺沈之，两人都已经紧张到茶不思饭不想的程度，他们根本顾不上其它。


    怕吓到蛋里的小家伙，一群人都尽可能地待在了楼下，只隔个十几分钟会有一个人上去看看。


    一整天下来，直到夜里十一点多，小家伙都老神在在的睡着觉，一点没有要破壳的打算。


    对这，蔚然既有些不安，又忍不住地松了口气。


    蔺沈之提前了将近一个星期把蛋生下来，如果蛋能晚一个星期破壳，是不是就代表能够把之前不够的天数补回去？


    蔚然不知道这种算法对不对，没人能确定，夏季风没有这种经验，陈寄云这个医生在这件事情上也派不上用场，但蔚然由衷希望是这样。


    蔺沈之见蛋到了预计破壳时间一直没有动静本来还有些急，听完蔚然的想法，他跟着松了口气。


    见蔚然和蔺沈之不是那么着急，蔚云也跟着松了口气，于盛安三人亦是如此。


    放松着放松着，直到一个星期后第二次的预计破壳时间到来，那蛋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后，蔚然开始着急了。


    这次，他比之前更加着急，都快急疯。


    “要不然，我们把壳……”蔚然急疯，脑子里都忍不住生出一些疯狂的想法。


    蔺沈之看向蔚然，因为太过紧张他脸色煞白。


    一旁蔚云、于盛安和夏季风看着蔚然和蔺沈之两人这紧张样，也跟着紧张不已。


    “我觉得这办法不是不可以。”陈寄云道，“只要时间足够，是可以剖腹产的。”


    “那要现在……”蔚云有些犹豫。


    夏季风和于盛安对视一眼，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他们都没遇到过这个情况。


    蔚然嘴唇翕动，那如果是发育时间还不够呢？


    那孩子前期本来就营养不良，他说不定只是发育得有些慢，现在还没发育完全。


    “我再上去看看。”蔚然深呼吸，起身道。


    蔺沈之见状，也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进门，两人在床边坐下。


    孵化箱被他们挪到床边后就没在搬回去。


    打开孵化箱的盖子，两人朝着里面看去。


    里面的小家伙正偷偷挪动着给自己换姿势，听见动静，它立刻停下动作不再动，假装自己从来没动过。


    紧接着，两秒钟后，它似乎是认出蔚然两人的气息，一个摇晃就向着两人这边滚来。


    孵化箱中间的位置被布置了一个小窝，相对较高，它从上面滚下来滚的速度还挺快，直到撞到玻璃箱上的棉被上才停下。


    看着它撞在被子上，蔚然和蔺沈之两人眼皮都跟着狠狠跳了下。


    蔚然那瞬间恨不得再抱十床被子来把那蛋包裹在其中。


    靠近，它也不知道是被转晕了还是觉得安心，靠在贴近蔚然和蔺沈之这边的孵化箱上不再动。


    蔺沈之吐出一口气后伸出手，轻轻抚摸在蛋壳上。


    蔺沈之有很多话想说，但他并不是蔚然那种能把什么话都说出口的人，他更擅长憋在心里。


    蔚然看见，摸摸蔺沈之的脸颊。


    蔺沈之察觉，朝着蔚然看来。


    蔚然笑笑，他弯腰低头把脸贴在孵化箱上，他看向里面好像是被摸得舒服所以一动不动的蛋，“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来？你爸爸都等急了，他想见见你……”


    蔺沈之一双幽幽黑眸微微瞪圆，蔚然明明也等急了。


    蔚然看见，笑着补充，“你看，都等急眼了。”


    蔺沈之不语，只静静看着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蔚然。


    两人在卧室里呆了许久。


    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兴许那小家伙真的只是比别人发育得慢些，所以需要多一点时间。


    知道蔚然和蔺沈之不急，蛋里的小家伙好像就更加不急了，每天老神在在的睡着觉，除了偶尔挪个窝表示一下，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见着预计破壳期都超过五天，蔚然和蔺沈之都已经紧张得夜里都睡不着觉呼吸都难受，都犹豫要不要试试“剖腹产”时，那小家伙才总算有了动静。


    夜里三点多，好不容易在犹如有实体的厚重焦急忧虑中睡过去的蔚然，几乎是和蔺沈之同时睁开眼。


    “咔，咔咔……”


    轻微到几乎微不可闻的什么东西敲在硬物上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黑暗中，蔚然和蔺沈之屏住呼吸。


    蔚然抓住蔺沈之的手，蔺沈之立刻用力回握。


    蔺沈之掌心里一片滚烫，他手指在颤抖，他在紧张。


    那份紧张透过两人紧握的手传达到蔚然心中，让本来就已经很紧张的蔚然跟着越发紧张。


    蔚然深呼吸，再深呼吸，他尽可能轻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没有开灯，虽然孵化箱的四周都被棉絮包裹，但上方的盖子还是透明的，只要开灯，肯定会惊扰到里面的小家伙。


    下床，蔚然没有穿鞋，直接光着脚丫绕了床半圈来到孵化箱旁。


    他朝着孵化箱里看，微弱的月光之下，孵化箱里的蛋依旧靠在他和蔺沈之所在的方向的角落。


    它轻轻颤动着，时不时的会发出一点什么硬物敲在蛋壳上的声音。


    确认声音是从孵化箱中传来，蔚然原本紧张到极限的一颗心瞬间炸开，无数滚烫的东西从心口的位置喷涌而出，让他整个人都发烫发热。


    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他眼中都是笑意，他耳朵发烫，他整张脸都红。


    蔺沈之也已经从床上起来，他也光着脚过来。


    靠近，看见，蔺沈之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他强忍着才没发出呜咽声。


    它一直不破壳，蔺沈之这段时间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一些不好的事情，他甚至做了最糟糕的打算，蛋里的孩子可能永远无法破壳……


    但现在，他知道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蔺沈之口鼻间正酸痛得厉害，就发现一旁的蔚然正在黑暗中夸张地比划着什么。


    蔚然太兴奋，肢体动作都变大。


    蔺沈之看去，眼眶发烫视线有些模糊的他好一会后才看明白，蔚然是在说他去叫蔚云和陈寄云。


    陈寄云怕孩子突然破壳他来不及过来，所以这两天直接住在了别墅里。


    蔺沈之点点头，他用力深呼吸，强行压抑住心中翻涌而出的情绪，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两人悄悄摸摸的来到门边，尽可能轻地开门出去，然后赶紧一个去叫蔚云一个去叫陈寄云。


    几分钟后，几人回到门前。


    走廊中开了灯，卧室里却依旧一片漆黑。


    进门时，蔚然犹豫半天后咬咬牙开了灯。


    他没开屋顶的主灯，而是开了放在屋里的落地灯，落地灯灯光黯然温馨，不那么刺激。


    轻微的咔嚓一声后，灯打开，屋内所有人都朝着孵化箱看去。


    听见动静，察觉到光亮，本来正忙着的小家伙似乎被吓到，立刻停下动作不再动。


    看见这一幕，蔺沈之立刻有些责备地看向蔚然，理智上他知道必须开灯，但他心里却止不住那种心疼的感觉。


    蔚然把孩子吓到了。


    蔚云也忍不住地朝着蔚然看去，眼中都是责备。


    蔚然把他孙子吓到了。


    被自己最亲的两个人一脸责备地看着，蔚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赶紧靠近孵化箱，他朝着孵化箱里看去。


    从他们的角度看不见蛋壳被敲坏的地方，但他却能清楚的从那蛋上感觉到委屈的情绪。


    那瞬间蔚然满心愧疚，愧疚得一颗心都要烂掉，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父亲。


    他不光在他还是颗蛋的时候总想把它摆正，还在他第一次接触到世界时就吓着他。


    第49章 第 49 章


    001


    责备完蔚然,蔺沈之蔚云也赶紧再看向孵化箱。


    孵化箱里，那蛋彻底安静下来。


    之前为了防止蛋撞到玻璃孵化箱，孵化箱四周都被他们用棉被包裹,这直接导致他们现在根本看不见蛋破壳的地方,也没办法知道蛋到底破壳到什么程度。


    蔚然歪着脑袋在孵化箱外从各种角度看了又看，依旧没能找到破壳的地方后，一个个的只能干瞪着眼睛面面相觑。


    蔺沈之和蔚云忍不住的又看向蔚然，如果不是蔚然,小家伙现在说不定还在继续努力。


    蔚然被盯着看,整个人都缩小一圈。


    “怎么办？”蔚云无声的用口型询问陈寄云。


    被问，陈寄云一脸懵。


    蔺沈之眉头轻皱，有些犹豫地看向那颗蛋，在琢磨着要不要帮忙。


    “我问问？”陈寄云掏出手机，悄无声息的问道。


    蔺沈之点点头,他们一群人里就只有夏季风有经验。


    夏季风之前已经翻来覆去把他那点经验都跟几人说了好几遍，但那里面并不包括现在这情况。


    陈寄云赶紧出门,他也顾不上和夏季风之间的心结，现在满脑子都是那颗蛋。


    他叫蔺沈之叔,按辈分，蛋里的是他弟。


    虽然他都快三十了突然多出这么个弟弟让他觉得奇怪，但这并不影响他感到开心。


    陈寄云怕吓到蛋壳里的小家伙，特意下楼去了落地窗外打电话。


    听见落地窗关上的声音,蔚然和蔺沈之、蔚云赶紧又伸长了脖子张望。


    几分钟后,陈寄云回来。


    陈寄云又是比划又是无声用口型说话的，好半天才把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告诉几人,夏季风也没遇到过这状况,当初他破壳挺顺利。


    夏季风的意思是让他们先不要乱来,看看再说，破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过程短的话需要一天，长的话能多达五六天。


    这期间他们最好不要干预，他们需要做的只是保证孵化箱的温度和湿度没问题。


    当然，也最好别吓他。


    看着陈寄云的口型，看着陈寄云特意强调的最后一句话，刚刚才把人吓着的蔚然愈发自责。


    无人说话，一群人静静地等待着。


    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蔚然吓到，那小家伙一直都没在动过。


    一群人在屋里屏息等待许久没有等到声音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见无奈和笑容。


    这小家伙该不会是躲在壳里躲着躲着躲睡着了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几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愈发浓郁。


    蔚然和蔺沈之对视一眼，在蔺沈之脸上看见明显的笑容，蔚然心口的位置一片滚烫柔软。


    他再一次朝着孵化箱中的那颗蛋看去，从之前的紧张不安中缓过劲来，现在的他心情极度复杂。


    他高兴，很高兴，高兴之间心口又忍不住的有些泛酸，他和蔺沈之担心不安了那么久，他们时时刻刻惦记着他们甚至不敢去想，然后一切的担忧不安在这一刻都有了结果，孩子没事。


    蔚然深呼吸。


    那瞬间他竟然有些想哭。


    蔚然觉得好笑，之前他知道孩子可能没有生命气息时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现在他却忍不住的眼眶发烫。


    蔚然正走神，他的手就被人抓住。


    温暖有力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握紧，随着那手的动作，蔚然有些崩溃的情绪好像都有了支撑力。


    蔚然深呼吸，看去。


    抓住他手的人是蔺沈之。


    昏暗的灯光下，刚刚还笑着的蔺沈之眼眶也有些泛红。蔚然笑了笑，这大概就是初为人父的感觉？


    没人等到蛋里的小家伙继续破壳，几人稍作商量后下楼。


    他们下楼时已经是将近四点，夏季天亮得早，落地窗外的花园中已经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


    无事可做心中又焦急完全静不下来的蔚然早早的就给几人做了早饭，然后放弃用洗碗机改用手洗了碗。


    洗完碗，蔚然又跑去他们提前给孩子准备的儿童房，找出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小衣服小鞋子。


    蔚然不停地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蔚云和陈寄云很快就受不了，一脸嫌弃。


    被嫌弃，蔚然只能去烦蔺沈之。


    蔚然在蔺沈之旁边坐下后，一会抓住蔺沈之的手看看，一会又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蹭蹭。


    蔺沈之一早上坐在沙发上就没动过，若不是他一张脸紧张得惨白，旁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在紧张。


    几人一直等待，等到早上九点多时，那小家伙总算睡够起床开工。


    听着那微弱的动静，上去检查的蔚云再出现在走廊中时，一张脸都胀得通红，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镇定自若。


    看见蔚云那激动的模样，在楼下等待的几人赶紧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蔚然几乎是立刻就行动，蔺沈之却比他跑得还要快，陈寄云本来就站在楼梯旁。


    有陈寄云和蔺沈之在前面，蔚然反倒成了最后一个跑上楼的人。


    他进门时，卧室中蔚云、蔺沈之、陈寄云三人已经围在孵化箱旁边弯着腰看着。


    蔚然见状，赶紧悄悄跑上前。


    孵化箱中的蛋正轻轻颤动着，不是之前那种颤动法，更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下面把它顶起。


    看见那颤动的弧度，几人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下面的情况，小家伙肯定是从下面的位置破了壳，正沿着破掉的地方继续破。


    蔚然歪着脑袋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看，试图从角落的位置看见下面的情况。


    他靠近，原本正忙着的小家伙似乎是有所察觉，动作立刻停下。


    蔚然愣了愣，抬头，直起身体。


    蛋一动不动。


    刚刚还高兴着的蔺沈之和蔚云两人动作一致地转头看向蔚然，面无表情。


    蔚然噎住，他什么都没做好吧，他就只是凑近了看了一眼……


    蔺沈之和蔚云目光不改，只是静静看着蔚然。


    蔚然不敌那目光，很快缩着脖子退得远远的。


    几乎是蔚然退开不再挨着孵化箱的同时，刚刚罢工的小家伙立刻又有了动作，它挪了挪位置，把自己紧紧挨着孵化箱墙壁。


    不给看。


    看见它那副模样，蔺沈之和蔚云刚刚还冰冷的眉眼瞬间柔和。


    蔚然看见，本能地向着孵化相靠近，他才一动，那小家伙就仿佛察觉似的立刻停下。


    蔚然顿时噎住，伸出去的脚也停下。


    蔺沈之幽幽看向蔚然。


    蔚然想哭。


    蔚云挥挥手，这个时候正是关键时候，蔚然就别来捣乱了。


    被嫌弃，蔚然只觉自己一颗心仿佛被千万只箭穿透，他不甘心但也不敢再靠近，只敢眼巴巴的远远看着。


    小家伙很努力，但即使再努力他也只不过刚破壳，没有多少力气，他努力个几分钟就要休息许久，一整个早上他真正“工作”的时间都不到十分钟。


    他效率太慢，看得旁边几人都恨不得上手帮忙。


    中午，在那小家伙又停下休息时，一群人下楼后，都有种替他累得不行的错觉。


    中午时，于盛安和夏季风过来了一趟。


    方正得知小家伙破壳，也来看了看。


    三人是蔺沈之带着上楼的，蔚然被排除在外。


    没能跟着上楼，蔺沈之带着于盛安、夏季风和方正从楼上下来时，一出门就对上蔚然那幽怨的眼神。


    吃完午饭，蔚云回房午休，蔺沈之也找了客房睡下。


    小家伙显然不可能在今天之内就成功破壳，所以他们晚上必须得留人通宵看着。


    现在人多，蔚然也在，蔺沈之和蔚云可以抓紧时间休息一会，这样晚上他们就可以守夜。


    看着蔺沈之和蔚云回房后，偷偷摸摸上了趟楼，他觉得他有必要和那小家伙好好谈谈。


    蔚然偷偷摸摸进门时，孵化箱中的小家伙又已经开始忙碌，大概是因为没人在旁边盯着，他漫不经心的，只偶尔摸一下蛋壳。


    蔚然悄无声息的来到孵化箱前站定，他低头朝着孵化箱中看去。


    视线看去的瞬间，有什么小小的东西从蛋壳下缩回了蛋壳里。


    蔚然呼吸一滞，两只眼睛都瞪大。


    那东西动作得太突然，他甚至没能看清。


    蔚然喉结滑动，他把脸贴在玻璃上，之前看不见，但他现在已经能够隐约看见蛋的下面有个洞口，洞口的旁边还能看见些细碎的蛋壳。


    蛋壳确实如蔚然预料的挺厚，都快有半厘米的厚度，那厚度解释了之前机器为什么探查不到里面动静的原因，也让蔚然忧心。


    蛋本来就比别人的轻了快有一半，蛋壳还这么厚，里面的小家伙得多小只？


    “咔……”


    蛋动了动，洞口贴在棉絮上，堵住，不给蔚然看。


    蔚然瞬间抑郁，一颗心都碎了。


    他就这么招人嫌弃？


    稍晚些时候，蔺沈之和蔚云一前一后下楼时，远远的就看见蔚然两眼无神仿佛一只失去灵魂的咸鱼似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偷偷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就这样了，我觉得那小家伙挺聪明的。”搬了个凳子坐在落地窗旁边玩手机的陈寄云毫不犹豫地揭短。


    听见，蔚然抬手捂住胸口，感觉自己又被扎了一刀。


    002


    吃完晚后，蔚然接到了方正的电话。


    方正知道他现在没心情管这些，所以只是简短的跟他说了一下展会那边的安排，以及他接下去要去交流会那边的事。


    展会要布置，得有个人盯着。


    白鲸这些大工作室都是让别人去，但他们这工作室才创建没多久，很多事都得亲力亲为，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放心。


    电话挂断，蔚然上楼，他没有进门，只在门口的位置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两眼，然后就去之前蔺沈之睡觉的那间客房睡觉。


    破壳会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但看进度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彻底破开。


    蔚然不想错过小家伙出来的瞬间，所以他准备提前休息夜里三点再起来看看。


    躺下，蔚然一直有些睡不着，一直折腾到九点多时他才总算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他一会梦见自己被嫌弃，一会梦见蔺沈之告诉他蛋里的小家伙特别特别小，是个不合格的产品，要扔掉。


    听说蔺沈之要把孩子扔掉，蔚然急坏了，赶紧抢过来抱在怀里，结果那小家伙居然不愿意让他抱要把他推开。


    “蔚然……”蔺沈之声音传来。


    蔚然愈发着急，怎么能扔了，就算再小那也是他们的孩子。


    “蔚然，醒醒……”


    蔚然迷迷糊糊醒来，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蔺沈之正躺在他的身旁。


    客房房门打开，走廊中的光从门口透进屋里，整个房间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夜已深，他听不见外面有任何声音。


    “……蔺沈之？”蔚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梦。


    “嗯，快起来，孩子可能马上就要破壳了。”蔺沈之摸摸蔚然的额头，蔚然额头上都是细汗。


    蔚然瞬间清醒，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


    快速穿好鞋，他跟着蔺沈之回去他们之前的卧室。


    屋里开着灯，落地灯，昏黄的光线让整个屋子相当温馨柔软，也让围在孵化箱前的众人脸色变得更加柔和。


    见蔚然过来，陈寄云和蔚云赶紧往旁边让了让，给他这个当父亲地让出位置。


    蔚然和蔺沈之一前一后靠近，围在孵化箱前。


    孵化箱中，那科比篮球还要大上一圈的白白圆圆的蛋，从中间的位置裂开一条裂痕。


    蛋里的小家伙还在努力，随着他每一下的动作，整个蛋壳就跟着晃动一下，那条裂缝好像也变得更大几分。


    蔚然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一旁，蔺沈之和蔚云、陈寄云也都屏住呼吸，生怕打扰。


    “咔……”


    小家伙似乎在蛋壳里面伸直了身体，蛋壳突然被撑大，裂痕也长了足足两厘米。


    看着这一幕，蔚然忍不住的抓住了旁边蔺沈之的手。


    “唔……”小家伙停下，刚刚那下好像把他累到。


    休息了大概有三分钟，里面的小家伙再次开始动作，他没有章法，只是不停的笨拙的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把壳顶开。


    蛋壳很厚，有时他用尽了力气都没办法动摇蛋壳一下，看得人心疼着急不已。


    在旁边看着，蔚然都恨不得冲上去帮忙。


    他的话，肯定一下就能把蛋壳掰开。


    又试了一次依旧没有找对方向反而把自己累得不轻后，蛋里的小家伙好像力气用完，居然不再动。


    蔚然看着，愈发急，他强忍着掀开盖子帮忙的冲动。


    夏季风说过，最好是能让孩子自己破壳，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有好处的，也只有能够自己破壳的孩子才能成长为健康的孩子。


    将近五分钟后，见那小家伙依旧没有动静，几人紧张之间有些失望地抬头。


    “可能还要再等等。”陈寄云道。


    小家伙每次休息短则几十分钟长着几小时。


    陈寄云才无声用口型把话说完，蛋就动了起来，里面的小家伙好像休息够，他憋住了劲用力地顶在蛋壳的两边开始发力。


    “咔……咔……”咔咔两声后，蛋壳整个被从中间顶地裂开，裂成两半。


    看见这一幕，都已经准备下楼的几人头皮一阵发麻，呼吸也不由变得沉重。


    顶开了？


    蔚然微微歪头查看，确实顶开了，整个蛋壳都被顶成了两半。


    蔚然兴奋地看向蔺沈之，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紧张的掌心里都是汗。蔺沈之没比他好多少，他手都有些颤抖。


    蔚然握紧蔺沈之的手。


    两人再朝着孵化箱中看去。


    经历过刚刚那一下后，蛋里的小家伙似乎彻底没了力气，这次是真的不再动。


    一群人在旁边等了十来分钟依然没等到其它动静后，陈寄云下了楼。


    蔚然和蔺沈之不愿意离开，他们要在第一时间看见那小家伙。


    蔚云也在旁边继续等着。


    大概是真的累了，这一次小家伙一觉睡到天亮都没再动。


    天亮后蔚云有些撑不住，出门去，他要到楼下去走走。


    蔚然和蔺沈之谁都没走，两人一直坚持等待着，他们要一直等待到小家伙一觉睡醒。


    第二天中午十点多，再一次听见动静，蔚然第一时间去外面叫了蔚云，一群人很快再次围到了孵化箱前。


    孵化箱中，美美睡了一觉养足精神的小家伙笨拙的用脑袋和小脚丫子把蛋壳向着两边顶开，随着他的动作，已经裂成两半的蛋壳中间的位置逐渐露出黑色的小翅膀。


    雄虫没有翅膀，一破壳就是人类的模样，只有雌虫才会有翅膀。


    看见那小小的只有成人两个巴掌大的小翅膀，蔺沈之瞬间就红了眼眶。


    蔚然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他强忍着才没让心口那份酸涩的感觉把他吞没。


    笨拙地动作着，让自己的小翅膀从缝隙中露了出来后，里面的小家伙好像就放弃再继续下去，他开始趴在蛋壳下休息起来。


    蔚然着急，歪着脑袋试图从缝隙看见里面。


    孵化箱四周都被包上棉被，从上方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见一点点因为刚刚破壳还带着几分粉色的小肚子。


    小家伙是趴着的，手和脚分别蜷曲在两边的蛋壳里。


    看着那小家伙，蔚然和蔺沈之心口好不容易才压抑下去的酸涩瞬间泛滥，小家伙只有很小一只，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连翅膀都只有小小一对。


    他们早就料到孩子可能会比别人的小，但真地看见，他们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趴着休息了会，似乎察觉到有人偷看，小家伙翻了个身。


    他还不太会翻身，他一对黑色的小翅膀无措地张开在空中动了动，最终也只是让自己的小脑袋微微从蛋壳里露了出来。


    蔚然和蔺沈之立刻朝着蛋壳下看去，蛋壳里面的小家伙皮肤微微泛红，还没睁眼。


    他眉眼长得相当端正，一看就是个会特别可爱的孩子。


    看见脸，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同时，众人满心期待。


    蔺沈之打开了孵化箱的盖子，他在众人屏住呼吸的等待中第一个缓缓伸出手。


    他轻轻碰了碰那小家伙的翅膀，被触碰，还不能睁眼的小家伙翅膀动了动。


    他好像能够感觉出蔺沈之是他的爸爸，他没有防备，小翅膀很快放松。


    看见这一幕，蔚云激动得眼眶都有些发红，他看向蔚然，如果蔚然不敢碰他可就要第二个摸摸了。


    蔚然看着孵化箱中的小家伙，心情极度复杂，他没有犹豫地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在那小小的翅膀上，柔软温暖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跟着柔软温暖。


    或许是血缘关系太过奇妙，又或者是这段时间的担心紧张胜过恐惧，事实上他已经忘记恐惧是什么感觉。


    在刚得知蔺沈之怀孕的时候他确实怕过，他只要一想到蔺沈之肚子里有一个跟蔺沈之一样会变身的人他就毛骨悚然。


    但这段时间的担忧等待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满脑子都是这孩子该有的模样，像他或者像蔺沈之，满脑子都是希望孩子健康……


    “宝宝……”蔚然试图说点什么，他之前对着蛋唠叨了不少，但现在他却说不出话来，他声音喑哑。


    蔚然突然就想起之前那些事，他满心愧疚，别讨厌他好不好？他没想吓到他的。


    “我是爸爸。”蔺沈之轻声道。


    蛋破壳后，陈寄云给蛋里的小家伙做了初步检查，很健康，虽然他个子很小营养好像也有些不良，但其它并无问题。


    得知这点，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特别是蔚然和蔺沈之。


    两人仿佛放下上万斤的巨石，那瞬间人都站直。


    蛋破壳之后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里面的孩子睁眼之后，他们就可以把孩子抱出来洗澡换上衣服。


    折腾了两天，陈寄云和蔚云又在旁边看了会后先出了门，他们要去休息的同时也留些时间给蔚然和蔺沈之。


    屋内再次安静后，蔚然和蔺沈之没有说话，两人只是紧握着手紧紧在一旁看着。


    小家伙把自己的肚子和脚放在一半蛋壳里，把脑袋放在另外半边蛋壳，就像穿了副圆圆的蛋壳盔甲。


    两人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可爱，也永远看不够。


    两人一直看着，直到把里面的小家伙看的睡着。


    两人再次下楼时，已经是中午。


    夏季风和于盛安已经在楼下，蔚云正和两人说着话。


    蔺沈之已经许久没有睡觉，吃了点东西后就回了客房休息。


    蔚然没什么睡意，他躺了会后忍不住起身去了孵化箱所在的卧室。


    他本是准备偷偷看看小家伙睡觉的模样，一进门，看见孵化箱里的状况，他一颗心立刻跳到嗓子眼。


    他以极快速度上前打开孵化箱的盖子，然后小心翼翼的从那小家伙的手里把蛋壳弄了出来，那小家伙居然拿了蛋壳笨拙的在往嘴里喂。


    “不能吃，这个不能吃，乖宝宝，给父亲……”蔚然赶紧抓住他的手。


    他不是没见过婴儿，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抓住那小小软软的胳膊后，他根本不敢用力。


    他试图从那只小小的手中拿出蛋壳时，更是紧张得心脏都快不会跳动，他生怕伤到那还没完全发育开小小的手指，根本不敢用力。


    他忙碌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蛋壳轻轻拿出来。


    把蛋壳拿走，蔚然心有余悸的感觉都还未消失。


    被抢了蛋壳，小家伙好像有些委屈，浅浅的眉头轻轻地皱着，看着就让人想把蛋壳还给他。


    “不要什么东西都乱吃……”蔚然看看满孵化箱的蛋壳。


    他赶紧下楼，要去问问夏季风他什么时候能把里面的蛋壳全部拿掉？


    那些蛋壳很厚，而且有棱有角，如果划到皮肤或者被那小家伙误吞了该怎么办？


    下楼，蔚然第一时间看向夏季风，“他刚刚差点把蛋壳吃掉了。”


    “让他吃，没关系，蛋壳很有营养。”夏季风淡定地说道。


    急冲冲下楼的蔚然脚步顿住，脸上的紧张也僵硬，他手里抓着的那块蛋壳突然就变得烫手。


    “……蛋壳能吃？”蔚然突然有些心虚。


    “嗯，雄虫不会吃，但雌虫能吃，吃了对他们有好处。”夏季风一脸茫然，“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


    蔚然只觉手里的蛋壳愈发烫手，他真没听夏季风说过这事。


    他不敢再说话，他偷偷把手里的蛋壳揣进兜里，要偷偷还给那小家伙。


    他突然就有点想哭，那小家伙该不会又记他仇吧？他真的没想抢他的蛋壳吃。


    蔚然只觉乌云压顶，有那么瞬间他都觉得人生无望，他本来就被嫌弃，现在好了，估计要被讨厌透了。


    大脑一片空白的上楼，蔚然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把蛋壳放回了孵化箱里，“刚刚是个误会，我不是故意抢你蛋壳的，之前也不故意吓你的……”


    顿了顿，蔚然又道：“咱们和解好不好？”


    把蛋壳当帽子盖在脑袋上的小家伙完全没有理会，该睡睡该吃吃。


    蔚然干瞪眼。


    他戳戳小家伙的脸颊。


    夏季风之前没说过小雌虫会吃蛋壳，也没说过小雌虫会有牙齿，所以知道小雌虫会吃蛋壳后蔚云就非常稀奇地上楼看了好几次。


    蔚然也去看了，小家伙确实有几颗小小的牙齿，白白圆圆地看着还挺可爱。


    小雌虫发育的速度确实很快，比人类快，第三天时他身上的粉色就已经彻底消失，整个都变大了一圈。


    第五天时，他眼睛已经能微微睁开。


    他的眼睛和蔺沈之是同样的蓝绿色，非常漂亮，如同通透的宝石。他好像也比普通孩子聪明些，他好像能分辨出蔺沈之和蔚然，他总喜欢盯着两人看。


    同时，蛋壳也只剩下一半。


    蛋壳只剩下一半时，不知道是不是蔚然的错觉，那小家伙好像突然就变得不爱吃了。


    第七天时，在他眼睛能够完全睁开后，蔚然和蔺沈之在蔚云地帮助下，第一次给那小家伙洗了澡。


    水温恰好，蔺沈之把小家伙抱起来放进盆子里时，第一次碰到水，小家伙背后的翅膀立刻无措地张了张，圆润的脚趾头也蜷曲。


    看见那一幕，已经拿了沐浴露在旁边等待着的蔚然都笑成傻子。


    雪白细腻的皮肤，黑黑无措地展开的小翅膀，肉嘟嘟的胳膊和腿，大大的眼睛蓝绿色的眸子，以及因为年纪还小淡到看不清的银色虫纹，瘦小仿佛一只手就能托起来的模样，长开些的那小家伙可爱得蔚然光是看着就能傻笑个大半天。


    三人没敢多耽误，简单地洗了洗后就赶紧把他抱到床上擦干，穿上小衣服。


    洗完澡，三人宝贝的轮流抱了抱，小孩柔软的身体以及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让人喜欢得不行。


    看着明显比其他的孩子瘦了一圈的那孩子，第一次抱到人的蔚然三人心疼不已。


    稀奇完，三人赶紧把他放回了孵化箱。


    把他放回孵化箱后，蔚然赶紧从旁边拿了蛋壳递到他的嘴边要喂他吃下，夏季风说过蛋壳非常有营养。


    小家伙很乖，但蛋壳吃了两口就不再吃，蔚然在旁边看得着急，又喂了好几次，都被他歪着脑袋避过。


    见小家伙不再吃蛋壳，蔺沈之从旁边拿了奶瓶给他喂了些水。


    小雌虫前面不用喂东西，后面蛋壳吃完慢慢的就可以正常地吃奶粉。


    看着他吃饱喝足犯困，蔚然和蔺沈之关上孵化箱的盖子。


    忙完，两人下楼。


    下楼，蔺沈之拿了电话到一旁去打电话，要问问夏季风关于蛋壳的事。


    夏季风之前说过小雌虫一般都会把蛋壳吃完，因为那些蛋壳对他们来说是非常有营养的东西，但小家伙还剩下将近三分之一的蛋壳不愿意吃。


    蔚然放下手里的东西后正准备跟上去听听，就听见门铃。


    蔚然走到玄关处打开可视门铃看向外面，电话是从小区门口接来。


    他本有些漫不经心，他注意力都在蔺沈之那边，视线看去看见在门口的洛易，蔚然愣了下后瞬间精神。


    蔚然接通电话，“洛易？”


    洛易不是回家了？


    “蔚然哥。”洛易欲言又止。


    蔚然连忙让小区门口的人放行，自己也赶紧换了鞋子开门出去外面。


    他到时，洛易已经在门外。


    来到外面的铁门处，蔚然才发现洛易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年纪和洛易差不多。


    蔚然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之前工作室其他人在讨论的洛易的“男朋友”，他忍不住朝着那人多看了两眼。


    那人长得高高瘦瘦，身上带着几分书生气，看着还不错，但或许是出于朋友的滤镜，蔚然觉得他比起方正来还是差远了。


    方正长相挺不错，不算浓眉大眼但五官也相当标致，再加上性格好，可以说是个很不错的人。


    “蔚然哥。”洛易笑笑。


    蔚然看向洛易。


    洛易瘦了很多，一双眼睛红彤彤，他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安和犹豫，就好像鼓足了勇气才敢敲门。


    看着那样的洛易，蔚然声音不由放柔和几分，“要进来坐坐吗？”


    洛易立刻摇摇头。


    洛易低头不语。


    蔚然看看洛易再看看旁边那男人，有点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洛易道。


    蔚然又看了眼旁边那男人，有些犹豫地说道：“你去过工作室了吗？方正应该在工作室，他这段时间……”


    蔚然话没说完，洛易就打断，“蔚然哥，我要结婚了。”


    蔚然脸上都是错愕。


    “方正这人挺迟钝，你别看他平时挺聪明，但这种事情上他真的有点迟钝……”蔚然有些急了。


    这才多久，洛易怎么就要结婚了？


    蔚然也不赞同，但方正明显不太会处理这种事。


    洛易人走了他才发现自己喜欢洛易，现在洛易要结婚，方正估计要等洛易真的结婚了才反应过来要追。


    “这个……”洛易从旁边那男人手里接过两本红色的邀请函，递到蔚然面前。


    蔚然哑然，只能接过。


    那是婚宴请帖，洛易不是开玩笑的。


    蔚然正讶然，他背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蔚然回头看去，蔺沈之正向着这边走来。


    靠近，蔺沈之看看红着眼睛低着头的洛易，再看看蔚然，他接过蔚然手里的请帖，“恭喜。”


    洛易身体轻颤，“嗯。”


    “我们会去的，对吧，蔚然。”蔺沈之语气冰冷，眼神冷冽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杀意。


    洛易吓到，整个人都僵住。


    蔚然愣了下，立刻朝着蔺沈之看去。


    蔺沈之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蔚然的错觉，他好像攻击性很强？


    他是听说过蔺沈之有手段的，蔺沈之管理着整个蔺氏集团又怎么会是个没脾气的？


    但他一直都只是听说过，蔺沈之在他面前一直都很好脾气，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看见蔺沈之在他面前露出爪子充满攻击性。


    蔚然看看蔺沈之再看看洛易，原本还替方正忧心忡忡的他瞬间想笑，蔺沈之这是误会洛易是来找他的？


    蔚然看向洛易，蔺沈之确实还没见过洛易，洛易来的时候他和蔺沈之已经离婚，那之后蔺沈之一直都在家里就没去过他们工作室。


    蔚然突然之间很想知道蔺沈之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蔚然深呼吸，强行压住笑容，“我会把请帖送给方正。”


    “嗯……”洛易头低得愈发低。


    刚刚还充满攻击性爪子都露出来的蔺沈之在听见方正两个字后，顿了顿，他身体僵住。


    “你们是准备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还是马上就回去？”蔚然问。


    洛易嘴巴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住一段时间，住在附近的酒店。”洛易旁边那个男人道，说话间他往洛易身边靠近了些，把洛易护在面前，“我们准备再在这附近玩一圈。”


    蔚然点点头。


    拿到请帖，蔚然又说了几句后，目送洛易两人离开。


    关上门，蔚然瞥了一眼旁边身体僵硬的蔺沈之，进门。


    蔚然进入客厅，蔺沈之紧随其后。


    蔺沈之才一进门，蔚然就把他堵在了玄关处。


    蔚然一只手抵在墙壁上一只手堵住蔺沈之的去路。


    蔺沈之身体僵硬。


    “你要去，你要去哪？”蔚然饶有兴致。


    蔺沈之不语，只耳廓微红。


    “嗯？”蔚然问。


    蔺沈之有些狼狈地推开蔚然，堵住他去路的手，“我去看看孩子……”


    蔚然看见蔺沈之狼狈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他是真的很好奇蔺沈之都脑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蔚然蓦的就想起之前离婚的事，他眼中的笑容不由多了几分苦涩。


    也许他应该和蔺沈之去把结婚证领了，免得蔺沈之一天到晚乱想。


    蔚然跟着蔺沈之上楼时，蔺沈之正在孵化箱前，试图喂那小家伙把剩下的蛋壳吃掉。


    蔺沈之把蛋壳喂到他嘴边，小家伙立刻把脑袋歪向一旁，不愿意吃。


    蔚然看见，连忙收敛心思靠近。


    蔚然伸手摸摸小家伙的小翅膀，小翅膀软软的暖暖的，手感非常好。


    “夏季风怎么说？”蔚然问。


    “最好是能让他全吃了。”蔺沈之眉头轻皱，他不明白之前都好好的，现在为什么突然就不吃了。


    蔺沈之正走神，他手里的蛋壳就被那孩子拿走。


    那小家伙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手脚，他抓住蛋壳后对着蔚然在空中舞了半天，最后像是舞累了，他把蛋壳放在了蔚然的手边自己的小翅膀上。


    黑色的翅膀，白色的蛋壳，两者形成鲜明对比。


    蔚然看见，拿了蛋壳喂到他嘴边。


    “嗯……”小家伙伸手要抓。


    蔚然躲开，然后再次喂到他嘴边。


    嗅见香香的蛋壳，小家伙没忍住，这次他吃了一小块。


    只是吃完这一小块他就不再吃。


    喂了会没能喂他吃掉，蔚然只好放弃。


    蔚然静静看着那小家伙，他的手轻轻抚摸在他肚子上。


    蔚然正动作，他就发现他手下的小家伙转过头去在孵化箱里寻找蛋壳。


    蔚然以为是他愿意吃，他赶紧帮忙找到一块递过去。


    拿到蛋壳，小家伙却并未吃，而是放到了自己的小肚子上蔚然的手边，好像想用蛋壳把自己裹起来。


    蔚然一颗心柔软，“傻乎乎。”


    稍晚些时候，蔚然给方正打了电话，他和方正说了洛易的事情。


    “你准备怎么办？”蔚然问。


    “……”电话那头方正沉默。


    蔚然深呼吸，然后笑着说道：“他那个男朋友我见过了，无论是长相性格都挺好。”


    电话那头依旧一片安静。


    “其实我觉得他们挺合适的，我看得出来那人挺喜欢洛易。”蔚然道。


    方正依旧沉默。


    “他们都已经要结婚了，我觉得你还是放手比较好，天涯何处无芳草，这种事情是要缘分到了才行，可能你和洛易真的没有这个缘分吧。”蔚然语气轻松。


    “我明天把请帖给你送去？”蔚然道。


    “不用。”方正直接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蔚然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是真的怕方正等到洛易都结婚了才回过神来要追，那样就真的来不及了。


    电话打完，蔚然回了房间。


    屋里，蔺沈之正把孩子抱出来放在床上玩。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孩子的五官张开，他整张脸都变得肉嘟嘟白白嫩嫩的。


    那样一张可爱的脸，再加上一双蓝绿色的眼睛和小小的还不太会控制的翅膀，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抱抱亲亲。


    蔚然在床上躺下，他凑过去在他小脸蛋上轻轻落下一吻。


    察觉到动静，那小家伙侧过头来看向蔚然，他握成拳的小手舞动。


    蔚然一把抓住，感觉着掌心软软暖暖的触感，他都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


    他正走神，他掌心里就多出一小颗硬硬的东西。


    他低头看去，小家伙手里攥着蛋壳，这会落得一床都是。


    蔚然哑然，赶紧起身去捡。


    知道这些蛋壳对孩子有好处，他和蔺沈之就把每一块蛋壳都小心的收在了孵化箱一角，要确保小家伙能全部吃掉。


    “这个不是拿来玩的，是拿来吃的。”蔚然把蛋壳捡起


    第50章 第 50 章


    001


    听完蔚然的话,听明白蔚然的意思，蔺沈之从床上下来，他来到孵化箱前。


    他看看孵化箱里抓着自己的脚丫子玩得正开心的小家伙,再看看蔚然，伸手摸了摸蔚然的头。


    蔚然头发有些硬，摸在手里的时候有些扎手，就像一盆仙人掌,但蔚然却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蔚然察觉着蔺沈之的动作,听着孵化箱中那小家伙的笑声，他用力呼吸,才没让自己更加失态。


    虽然他知道之前的那些都只是误会,不作数，但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这小家伙会不喜欢他。


    他没想到，他会被这小家伙照顾。


    “呀……”孵化箱中，也被蔺沈之摸摸了头，小家伙很是开心。


    蔚然再次深呼吸两口后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看看已经被他捏碎的蛋壳，有些狼狈的拿了其中一片递到小家伙的嘴边。


    嗅见香香的蛋壳,正玩的开心的小家伙动作停住，但他还是侧过头去，他不吃。


    蔚然心口柔软，“那我们一人一块？”


    蔚然当着那小家伙的面,把自己手里的两小块蛋壳分开,一块递到小家伙面前,一块递到自己的嘴边。


    他长大了嘴,假装把蛋壳喂进嘴里,然后在把蛋壳放进嘴里时藏进手心,再做出咀嚼的动作。


    小家伙确实要比普通的小孩聪明不少，但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见蔚然吃掉蛋壳，他没忍住嘴边蛋壳甜甜的香味，张嘴吃掉了递到自己嘴边的小蛋壳。


    他小小的牙齿非常有力气，那蛋壳到了他的嘴里就仿佛变成了嘎嘣脆的小饼干。


    看见这幕，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想，蔚然心口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情绪再次泛滥。


    蔚然强忍着才没露出丑态，他从孵化箱旁边拿了蛋壳，要继续和小家伙一人一块分着吃。


    见蔚然和自己一起吃，小家伙彻底对香香的蛋壳没了抵抗力，一口气吃了好几块。


    吃饱，本来就到了睡觉时间的小家伙很快有些困，他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很快安静。


    蔚然连忙接过蔺沈之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小被子，小心的替他盖上。


    他动作很是小心，但他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小家伙微微张开的小翅膀，眼睛已经闭上的小家伙立刻睁开眼睛。


    他看看，知道是蔚然摸摸了他的小翅膀，他很快再次沉睡。


    蔚然在孵化箱旁边看着，看着那小家伙逐渐恬静的睡颜，以及那比普通孩子要小上一圈的身形，他那瞬间甚至有种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的冲动。


    他也愧疚，他本来应该照顾好他的，他本来应该胖乎乎。


    “蔚然。”蔺沈之看出蔚然心中所想，他抱住蔚然。


    蔚然回头，他把自己整个人的力量都依靠在了蔺沈之的身上，他嗅着蔺沈之身上的气息，那让他安心。


    蔺沈之侧头，在蔚然侧脸上落下轻吻，他寻到蔚然的唇，邀吻。


    唇瓣相触的瞬间，两人呼吸都不由一滞，紧紧相拥着的身体也忍不住地跟着颤抖。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忙着照顾那小家伙，已经很久没有过两个人的独处时光。


    一吻结束时，蔚然看着蔺沈之的眼中都带着红光。


    进三个月的休息让蔺沈之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他腹部也再次恢复平坦，脸色不再惨白，眼中那份冷冽也愈发明显。


    看着蔺沈之那样的眉眼，蔚然蓦的就想起之前在洛易面前的蔺沈之，想起蔺沈之一脸冰冷露出爪牙的模样，那让他心口痒痒得厉害。


    蔚然拥着怀中的人到床边，他直接把人推倒在床上从上至下俯视。


    “你之前都误会了些什么，那么凶？”蔚然揉揉名为蔺沈之的大狗狗的肚子，试图激怒蔺沈之，他挺稀奇蔺沈之那副凶巴巴的模样。


    蔺沈之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过爪牙。


    闻言，蔺沈之身体僵了僵，侧过头去不看蔚然。


    “嗯？”蔚然俯下身，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啄在蔺沈之脸颊上脖颈间。


    蔺沈之不语。


    蔚然解开蔺沈之睡衣的扣子，人也欺身压下，“说说呗……”


    “……”蔺沈之低声说了句什么，蔚然没听清。


    “嗯？”


    “他红着眼眶看着你……”蔺沈之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但出口的话语中还是带着浓浓的酸味。


    蔚然愣了愣，哑然失笑。


    蔺沈之这也太能吃醋。


    蔚然附身吻了上去，“我保证，以后就只让你一个人红着眼眶看我。”


    蔺沈之看来，眼眶因为之前的亲吻微红。


    长而微卷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眸子，习惯性带着几分冷冽的眉眼，蔺沈之那样一双眼眼尾微微泛红的模样让蔚然疯狂。


    蔚然瞬间放弃再继续忍耐，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身下的人身上，不准备再浪费一点时间，要把人吃干抹净。


    一切结束，蔚然抱着蔺沈之沉睡。


    他睡得正香，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蔚然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接通，同时朝着孵化箱看去。


    蔚然在黑暗中等了会，见孵化箱中的小家伙并没被吵醒，他才松了口气有精力去看手机。


    给他打电话来的人是方正。


    “喂？”蔚然声音中满是困倦和疑惑，现在都已经三点多，方正怎么会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方正的朋友吗？”电话那头并不是方正的声音。


    蔚然精神几分，他尽可能压低声音，“我是，方正他怎么了……”


    好片刻后，蔚然才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方正跑去人家酒吧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现在正坐在酒吧门口问啥都不说也不愿意走。


    蔚然揉了把脸，小心的把自己的手从蔺沈之的脑袋下抽出，蔺沈之被吵醒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方正喝醉了，我去看看。”蔚然道。


    蔺沈之很快闭上眼睛，他累得不轻。


    怕吵醒孵化箱中的小家伙，蔚然没有开灯，摸黑穿上衣服后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他把车开到电话里那人说的地方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那是一条夜市街，整一条街都是各种各样的酒吧，路边还有许多大排档烧烤摊，即使已经夜里三点多，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蔚然很快找到方正所在的那家酒吧。


    远远的他就看见几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门口，方正则坐在人群中的地上一动不动。


    蔚然连忙小跑着上前，靠近，蔚然才发现方正一张脸一片青紫，显然刚刚才跟人打过架。


    方正看见蔚然，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蔚然询问了旁边的人，方正确实和人打架了，方正一个人打一群。


    方正在酒吧一个人要了个卡座在大厅里闷不吭声的喝酒，旁边一桌人有点多就想要坐到他这边来，方正不乐意，两边就打了起来。


    方正挺能打，跟不要命似的。


    十几分钟后，蔚然带着方正离开那条街，在工作室楼下的小区里停下。


    车上，后座，方正一言不发，要不是他眼睛还睁着蔚然甚至都怀疑他已经睡着。


    “你先上楼睡一觉，明天再说。”蔚然回头。


    方正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完全不准备下车。


    蔚然眉头皱起，他从副驾驶前方的抽屉里找出之前特意带上的那两张请帖，把其中一张扔在副驾驶上把另外一张扔到后座方正的腿上。


    “请帖，洛易的。”


    听见这几个字，原本安安静静坐在后座的方正突然发疯，他抓起自己腿上的请帖就撕了个稀烂，撕了自己的不够他还起身要去拿副驾驶上的。


    蔚然看见，眼疾手快一把把那请帖拿过来藏得远远的，“你干嘛？你不去我和蔺沈之还要去呢！”


    “给我！”方正扑向蔚然，要抢。


    蔚然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把请帖递向远处，方正喝醉了酒，发起横来力气很大，蔚然硬是没推赢。


    眼见着方正已经快抓住他另外一只手快抢到请帖，蔚然也有些火了，他把请帖往自己脚边一扔，两只手抓住方正的衣服用力的把他往后座推去。


    方正弯着腰站着，重心不稳，被蔚然一推直接整个人倒回了后座。


    他脑袋好像磕到了车顶，车内是一阵闷响。


    推完人，蔚然有些火大地骂道：“你搁这发什么疯？”


    方正捂着自己被撞到的脑袋一言不发。


    “人家告白你要拒绝，人家走你不追，人家等你你装作没看见，人家要结婚了你却在这里发疯，你发疯给谁看？”蔚然骂道。


    方正依然一言不发。


    他捂着自己被撞到的头低垂着头，就好像被撞到的地方真的很痛，痛到他都没有力气去管其它。


    “你给我下车。”蔚然赶人。


    他不知道当初方正看他和蔺沈之离婚是不是这种感觉，但他现在看着方正是真的觉得火大。


    “……我没拒绝。”方正低沉到蔚然差点没听见的声音传来。


    蔚然瞬时好气又好笑，“那人家走的时候你干嘛不追？”


    方正不语，只是捂着自己的头。


    “干嘛，你还想着人家对你恋恋不忘主动找你？”


    方正动了动。


    熟悉方正的蔚然瞬间气笑，方正难不成还真的想着洛易主动来找他他就原谅洛易？他以前都没发现方正这么气人。


    “你给我赶紧下车，我看见你就烦。”蔚然给车熄了火后，从驾驶位回头去抓方正，要把方正赶出车子。


    “你就继续在这等着吧，就等着他回来主动找你，然后主动跟你道歉，再跟你甜甜蜜蜜，方正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居然是这么孬的一人？”


    “你那两条腿是摆设吗？”


    从驾驶位上推不动方正，蔚然直接解开安全带下车拉开后坐车门，他要把方正拉出来。


    蔚然抓住方正的胳膊拉扯，方正不愿意下车，蔚然正准备用力动作间就发现方正脸上一片水痕。


    方正不是头痛，是借着头痛趴那遮住脸上的泪水。


    黑暗中，蔚然动作停顿一瞬，就这片刻方正已经把手收了回去，他不光把手抽了回去，他还把后座的车门给拉上关了。


    蔚然听见关门的声音，一时间又好笑又好气。


    蔚然没再开门继续拉人，他在车外站了会后重新回了驾驶席，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夜已深，小区所有住户都关上灯。


    小区临近马路，马路上时不时就能传来一些汽车开过的声音。


    十来分钟后，就在蔚然都有些想睡觉时，方正声音传来，“……他说走就走，今天才说喜欢我，明天就收拾东西走人，后天就有了新男朋友……”


    蔚然哑然。


    洛易离开得确实非常突然，而且他回去之后没多久就有了新的约会对象，这事他们工作室的人都知道。


    “……那他的喜欢到底算什么？”方正问。


    蔚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002


    方正一个人自说自话了许久，直到天色都见亮，他才安静。


    蔚然并不准备让方正在车上醉死过去，他拉着方正下了车，他把方正拉上了楼。


    开门，进屋，看着那和之前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客厅，蔚然有些明白方正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把方正扔进他自己的房间，蔚然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后，在床边站定。


    “洛易还在这边，就住在附近的酒店里，和他那个男朋友。”蔚然道。


    方正翻了个身背对蔚然，他拉了被子把自己盖住，一副不想听的鸵鸟模样。


    “你觉得我和洛易感情很好吗？”


    方正不语，打定主意要装鸵鸟。


    “好到他需要特意坐飞机过来给我送这张请帖，还要把男朋友带过来给我看看？”蔚然问。


    方正动了动，再动了动，他从被子中探出头。


    他回头看向蔚然，一双眼通红。


    蔚然懒得再理会方正，他拿了钥匙转身走人。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他确实不知道洛易和他那个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觉得洛易还是喜欢方正的，从洛易递请帖给他时那副豁出去的架势就能感觉出来。


    下楼，蔚然回到家时已经是五点多，天色已经逐渐亮起。


    进门，蔚然看了眼吃完夜宵睡的正香的小家伙，扑到床上。


    他钻进蔺沈之的被窝，他轻吻在蔺沈之的唇上，他动作粗鲁他就是故意要把蔺沈之弄醒。


    “……蔚然？”蔺沈之迷迷糊糊，他抱住在他身上乱动的蔚然，也按住蔚然乱来的手。


    蔚然手探进蔺沈之的衣服，他想要蔺沈之。


    “你……”蔺沈之睁开眼看了看。


    蔚然不是刚刚才要过……


    蔚然附身吻了上去，有些事情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好笑又好气，就像当初他和蔺沈之的离婚。


    他们明明互相喜欢着，却因为一些在现在他看来根本就无所谓的事情离婚，甚至还差点因此而彻底形同陌路。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后怕。


    “蔺沈之……我们天亮之后就去领证吧。”蔚然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急切。


    他之前一直觉得再去领证结婚只不过是个流程，他和蔺沈之反正是要走到一起的，但这一刻他却迫切的想要走完那份流程想要拿到那两个小本本。


    只有他们真的领证结婚了，蔺沈之才真的又属于他。


    “嗯……”蔺沈之轻哼一声，他不知道蔚然这是怎么了，但他还是放松身体放任自己沉浸在蔚然地拥抱轻吻中。


    天亮后，两人被孵化箱中小小的哭声惊醒。


    醒了许久却没人理会的小家伙，嘴巴扁着，脸上是大滴大滴的泪水，委屈得不行。


    蔚然光着脚绕过半张床来到孵化箱前时，孵化箱中的小家伙看见蔚然，顿时更加委屈，原本还小小声的哭声瞬时变成哇哇大哭，要把自己心中的委屈发泄给蔚然。


    他都饿了，他都醒了很久了，都没有人理他。


    “哦不哭不哭……”蔚然手忙脚乱的赶紧把他从孵化箱中抱出来，他一颗心都被哭软，软得一塌糊涂，“宝宝不哭。”


    被哄，小家伙哭得越发厉害，一张小脸都哭红。


    蔚然光着脚急得团团转，蔺沈之看见，从床上伸手，蔚然见了，赶紧把那小家伙抱给蔺沈之。


    到了蔺沈之怀里，认出蔺沈之，小家伙委屈得不行，眼泪大滴大滴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蔚然趁着这机会赶紧穿了衣服、鞋子要出门去准备奶粉和水，小家伙慢慢的已经可以吃一些其它东西。


    蔚然刚到门口，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敲门的人是蔚云，“蔚然？”


    蔚云早就已经醒了，见蔚然和蔺沈之一直没起床，他没敲门，而是先去楼下准备了小家伙要吃的东西，这会听见哭声就赶紧拿了东西上来。


    蔚然开门，看见蔚云手里拿着的水和奶瓶，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赶紧拿了奶瓶向着床边而去。


    来到床边，蔚然把奶瓶递到小家伙嘴边。


    小家伙没吃，他还不太习惯奶粉的味道，他看见蔚云，两只小手立刻向着蔚云伸去。


    蔚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画面，他赶紧放下水瓶到床边从蔺沈之的怀里把人抱走，“爷爷抱抱。”


    “呜……”被蔚云抱抱，小家伙又是一阵委屈地哭泣。


    蔚云急得不行，哄了又哄。


    被父亲抱抱了，给爸爸抱抱了，又给爷爷抱抱了，小家伙总算不哭，抱着自己的奶瓶委委屈屈地喝了起来。


    喝两口想起来了，他还要停下呜呜一声，告诉蔚然他们他委屈了，刚刚他都醒了他都饿了都没有人抱抱他。


    蔚然三人在旁边看见，嘴角的笑容就没停过。


    手忙脚乱的把人哄好喂饱，又陪着他玩了会后，蔚然直接从衣柜中给他和蔺沈之各自找出一套西装。


    看见那套西装时，蔺沈之怔了下，反应过来蔚然是说真的是要天亮之后就带他去领证，他看着那些西装的眼神都复杂。


    吃完早饭，蔚然和蔚云说了他们等下要去民政局的事。


    闻言，正抱着那小家伙在玩的蔚云神情复杂，他嘴唇翕动试图说点什么，最终也只是告诉蔚然和蔺沈之他会和孩子在家等。


    找出所有需要的东西，认真检查一遍后，两人上车。


    车内一片安静。


    蔚然伸手，握住一旁蔺沈之的手。


    上一次他们去的时候是司机开的车，那时候他和蔺沈之坐在后座，他脸上都是灿烂笑容。


    那时他高兴之余心中也有些不安，因为他没有底气，他刚刚大学毕业，他连工作都还没找到，他和蔺沈之认识不过两个多月，他不知道能不能经营好这一段婚姻。


    那时的他太过高兴，高兴得都发疯，以至于这点不安很快就被喜悦盖过。


    副驾驶上，蔺沈之看来，和蔚然十指紧扣。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知道了我的情况，是不是立刻就会逃走……”蔺沈之低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


    然后，他的预感应验了。


    “但是我回来了。”蔚然道。


    他是曾经逃走过，但他回来了。


    “嗯。”蔺沈之握紧蔚然的手，“我那时候就应该跟你好好谈谈的。”


    车子驶出车库，驶出小区，汇入车流。


    车子再次回到小区并没有花太长时间。


    把车子停进车库，两人一前一后进门时，看着手里多出来的那个熟悉的红色小本本，蔚然和蔺沈之神情都极为复杂。


    他们并不是不高兴，他们依然高兴，但这份高兴中比上一次多了更多东西，庆幸、成熟、信心。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蔺沈之从沙发上起身。


    蔚然视线从面前的两本结婚证上抬起，看向蔺沈之。


    蔺沈之上楼，进了书房，几分钟后他拿着一个文件夹下楼。


    重新在沙发上坐下，蔺沈之把那份资料夹递到蔚然的面前。


    资料夹非常厚实，拿在手里时沉甸甸的。


    蔚然拿着资料夹时整个人都有些慌，上一次他们结婚蔺沈之瞒着他虫族的事情没告诉他，现在他们结婚蔺沈之突然给他一个文件夹……


    “打开看看。”蔺沈之道。


    蔚然深呼吸，再深呼吸，做足了准备后他才打开那资料夹。


    资料夹里的资料很多，蔚然粗略地看了看最上面的那份资料，看出那好像是蔺氏集团的什么内部资料后他松了口气。


    只要蔺沈之不告诉他他还有一个惊天大秘密就行。


    放松下来，蔚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资料夹里，他快速地浏览。


    十几分钟后，他大概看完整份资料的内容再抬起头时，脸上都是惊讶和凝重。


    “我本来是准备过段时间处理妥当了再给你。”蔺沈之道。


    蔚然合上资料夹，他没有把资料夹还给蔺沈之，他把资料夹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抚摸着那份资料夹。


    那份资料夹很厚，沉甸甸的，知道那资料夹里的是什么后那份沉重就变得更加清晰，放在腿上时蔚然甚至都有种自己的腿都被压痛的错觉。


    那份资料夹里的资料，是关于一份游戏的全版权合同。


    蔺沈之之前就有意入手游戏行业，这大半年的时间下来，他已经做好了各种调查和准备，前段时间金启黎来时曾经说过蔺沈之已经在收购一款游戏。


    他当时还曾经因为好奇偷偷调查过，不过那时候他需要在意的事情太多，所以很快就放弃。


    “蔺沈之……”蔚然抓住蔺沈之的手，他整个人靠了过去，让自己靠在蔺沈之的身上。


    他想要对蔺沈之说上一句谢谢，但“谢谢”这两个字对于他要表达的意思来说太过微不足道太轻，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蔺沈之收购的游戏，是他大三时曾经卖出的那款游戏，“家，猫”。


    003


    他和方正新的游戏成为当下爆款后，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把这游戏买回来。


    但经过几年地经营，那游戏已经远不是当初他研发的那个小游戏，各种运营、广告、服务器、渠道算下来根本不是他能承担得了的。


    甚至就算他现在能够买回来，想要把游戏继续运营下去，以他们工作室现在那点人数和实力也是根本做不到的。


    “你是怎么……”蔚然看去，他不觉得那工作室会愿意放手这游戏。


    虽然这游戏口碑已经相当差，被骂得厉害，但到底也算是一款热门的游戏，每年的收入相当可观。


    蔚然眉头皱起，蔺沈之该不会为了买下这游戏花了大价钱吧？


    蔺沈之这份心意他能领会，但一想到到头来蔺沈之还多给了那工作室一大笔钱，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之前咨询过律师团队的人后，律师团队那边整理了不少他们这些年来偷税漏税，以及一些背地里给别的游戏造谣刷差评作怪的证据。”蔺沈之眼神冰冷。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敢做就要敢当。


    蔚然蓦地想起，他之前确实曾经咨询过蔺沈之那律师团队的人关于这游戏的事。


    他当时其实已经不抱希望，后来律师团队的人没有主动找过他，他也就没有再问。


    蔚然深呼吸，他双手捂脸，他感觉着腿上那份资料夹的重量。


    “我本来是准备过段时间彻底处理好了再给你。”蔺沈之道，“金启黎那边已经在安排人手去接手。”


    一个在运行中的游戏想要转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各种技术部门的接手需要花相当一段时间。


    蔚然点点头，他知道，他懂。


    他并不是觉得慢，他只是太过惊讶太过惊喜，他心情太过复杂。


    “游戏蔺氏集团这边会安排工作室接手运营，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他们说，晚一些时候我会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蔚然仔细地听着，要把所有都记在脑海里。


    听完蔺沈之的安排，蔚然稍作思考之后，把自己腿上的资料夹放到了蔺沈之的腿上。


    他询问蔺沈之有没有兴趣运营这游戏。


    蔺沈之对这个行业有兴趣，也正准备入手，而他现在并没有能力去经营两个游戏，就算蔺沈之把他安排的工作室转手给他他也没有那个精力，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蔺沈之去经营。


    他相信蔺沈之。


    蔺沈之显然是考虑过这种情况的，作为蔺氏集团的决策人，他很清楚蔚然和方正那工作室的情况。


    否则他就不会单独建立一个新的工作室，准备最后把工作室一起给蔚然，而是会直接告诉蔚然这事，让蔚然自己安排。


    见蔚然有意，蔺沈之很快拿出一套相当完美的方案。


    蔚然坐在沙发上，侧头听着蔺沈之不急不缓有条有理的话语，他嘴角忍不住勾起。


    他以前经常去蔺沈之的办公室等蔺沈之下班，但他几乎从未真正见过蔺沈之办公，这是第一次。


    认真起来的蔺沈之，涉及公事的蔺沈之，眉眼间确实就如同金启黎他们所说，带着一股迫人的冰冷气势。


    那份冷冽，即使在他面前已经本能收敛，依然摄人心魂。


    看着那样的蔺沈之，蔚然脑海中一时间都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念头，他觉得他上辈子可能真地拯救了宇宙，否则蔺沈之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恰好让他遇上恰好就喜欢上他了？


    “笑什么？”蔺沈之一边思考一边讲述，说了半天，一回头，他却发现蔚然压根没在听。


    “认真听。”蔺沈之哑然，眼神中多出几分无奈，蔚然这样以后和人谈事情是要被人坑的。


    蔚然给自己换了个相当舒服的姿势，他躺在沙发上，把头在蔺沈之的腿上，从下至上看着蔺沈之，“你继续，我听着。”


    蔺沈之不语，蔚然哪里像是在认真听的样子？


    蔚然看出蔺沈之的无奈，但他并不担心，有蔺沈之在怎么可能还有人能坑到他？


    大不了他以后都把蔺沈之带在身边，他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坑到蔺氏集团的总裁。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蔚然愈发漫不经心。


    蔺沈之看见，也没了继续讲下去的心情，他低头看着蔚然，眼中都是无奈和纵容。


    稍晚些时候，蔚云抱着睡醒的小家伙下楼来。


    小家伙还小，身上的骨头还没长硬，被平着抱下楼，他看着所有东西都好奇，两只眼睛不停地转着，小翅膀也不停地轻轻舞动。


    蔚云朝着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后，算着时间差不多，把他放在了蔚然的肚子上，去厨房忙碌。


    “嗨，你好呀……”躺在蔺沈之腿上的蔚然看着趴在自己肚子上的小家伙。


    听见声音，小家伙抬起头看看，认出蔚然，他立刻咯咯笑了起来。


    他笑得开心，还不怎么能控制的小翅膀随着他地笑声不停的轻轻扑腾着，看得蔚然忍不住拿手给他握住。


    雌虫的骨翼是很敏\感的，里面连接着雌虫很多神经，小家伙骨翼还没完全长开，更加敏\感。


    被抓住小翅膀，小家伙有些不舒服的动动，但蔚然想要摸摸的话，那就给蔚然摸摸好了。


    蔚然轻轻摸了摸就赶紧放手。


    蔚然不再摸摸，小家伙立刻笨拙地控制着自己的小翅膀要换个姿势，他忙活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自己的脑袋藏到了翅膀下。


    藏好，发现蔚然看不见自己，他就像被按下暂停键，突然就一动不动。


    蔚然在旁边看着，有些好奇，侧头绕过他的小翅膀朝旁边看去。


    视线看去的瞬间，蔚然就对上一双瞪的圆溜溜的蓝绿色大眼睛。


    紧接着，那小家伙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很是开心，一张小脸都笑得通红。


    蔚然看见，怔了下后才反应过来小家伙这是在和他躲猫猫。


    蔚然蓦的就想起之前破壳时他一靠近这小家伙就不愿意继续破壳的事，他一颗心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


    他那时候以为是这小家伙不喜欢他，才他一靠近他就停下，他甚至还主动挪动蛋壳把自己藏起来。


    所以那时候，这小家伙就是在和他躲猫猫？


    蔚然不知道自己这个猜测是不是正确的，他也没办法得到答案，但看着自己肚子上笑得正开心的那张小脸，他觉得他应该是猜对了。


    “你怎么这么可爱……”蔚然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心口那份喜欢，他甚至恨不得抱起面前的小家伙咬上一口。


    看见蔚然的眼睛，小家伙立刻舞动自己的小翅膀，似乎要找地方躲起来。


    蔚然正玩得开心，一旁蔚云就拿着奶瓶过来，蔚云去厨房忙碌并不是为了他们几个大人忙碌，而是为了那小家伙。


    看着蔚云把他抱走，哪怕知道蔚云只是抱去喂些奶，蔚然心口的位置还是忍不住的空落落了一块。


    那种感觉让蔚然觉得有些有气无力，蔚然觉得，那感觉应该就是当父亲的感觉。


    下午的时候，蔚然本准备去趟附近的超市买些东西晚上好庆祝一番他和蔺沈之的结婚，工作室的电话就打来。


    方正没去工作室，有些事情需要人处理。


    蔚然想想，去了工作室，把买东西的任务交给蔺沈之。


    夜里时，三人炒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这次他们没有请其他人，只是自己庆祝。


    晚饭时，蔺沈之说了要给孩子上户口的事情。


    手续有蔺沈之在并不是问题，但孩子的名字却还没定下。


    蔚然和蔺沈之这段时间都想了不少好听的名字，但具体用哪个还没决定。


    夜里时，三人讨论许久，最终用了蔺沈之取的“蔚安”。


    对于那小家伙，他们不强求他未来有多大的本事能耐，他们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他们希望他这一生所有的苦难都在出生的这段时间就已经经历完，他们希望他未来的人生顺顺利利。


    孩子顺利出生名字取好，蔚然和蔺沈之重新领证，所有事情忙完，蔚云提了要离开的事。


    蔚云只请了一个月的假。


    蔚云提出要回去的那天夜里，蔚然在和蔺沈之商量过后，主动找蔚云说了关于以后的事。


    蔚然和蔺沈之的意思其实是希望蔚云能过来这边生活。


    蔚然和蔺沈之以后会越来越忙，而那小家伙也不适合请保姆，能有个爷爷在身边当然会方便得多。


    除此之外，蔚然也希望蔚云能从他们曾经住的那栋屋子里走出来。


    他无法想象蔚云一个人呆在那屋子里的场景。


    他不知道他离开后蔚云一个人在那屋子里吃饭时，是不是也曾希望他爱的但早就已经不在的那个人能够再出现。


    每每想起，蔚然心口就酸苦得厉害。


    蔚云没有马上给出回复，只说会考虑下。


    那屋子对他来说承载了太多东西。


    送走蔚云后，蔚然接下去好几天的时间都准时每天到工作室报道。


    小家伙才刚出生没多久，他本来是准备在家里多陪伴几天，但那天夜里之后方正就再没去过工作室。


    蔚然不知道方正是去追人了还是怎么了，除了打了几个电话确认方正还活着，他并未过多干预询问也没去催促。


    有些事，只有自己去做才有意义。


    方正这事，就算他这次硬是把两人拉到一起，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两个把事情说清楚也没什么意义。


    因为谁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会再吵架，又是因为什么而吵架，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两人旁边看着。


    就像他和蔺沈之，只有他们自己说清楚了解开心结了，才有可能真的互相理解再在一起。


    蔚云回去大概半个月后，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说是给小家伙寄了一些玩具之类的小东西，蔚然小时候的东西。


    这段时间蔚然两人像是犯了购物瘾不停的买东西回家，之前他们收拾出来的婴儿房都已经快装不下。


    他们并不缺这些东西，但这些东西也算是一种传承，挺有意思。


    蔚然把这件事告诉蔺沈之后，两个人都挺期待。


    大概三天后，东西寄到小区门口。


    夜里，蔚然下班回家把东西顺路带回家，吃完饭又把那小家伙抱到楼下的婴儿车里后，他们坐在沙发前拆开快递。


    快递不大，正正方方一个盒子。


    蔚然很快把盒子拆开，露出里面用防撞泡泡塑料包了一层的东西。


    蔺沈之把东西在茶几上展开。


    泡泡胶里放着十好几样布做的玩偶，是一群小兔子小鸭子，看着像是一套的，每一个都是拳头大小，红红绿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长得和蔚然之前捏的那一套娃娃有异曲同工之效。


    娃娃看着还挺新，应该是蔚然婴儿时期的玩具，蔚云寄过来之前已经贴心地洗过了。


    蔺沈之把那十来个娃娃在茶几上一字排开后，看看它们，再看看蔚然，面无表情地陷入了纠结之中。


    蔚然之前捏出来的那套娃娃是真的丑。


    蔺沈之之前一直觉得可能是因为蔚然审美诡异，现在他觉得，这可能也和蔚云有点关系。


    看出蔺沈之的犹豫，蔚然挠挠头，哭笑不得。


    他觉得他那套娃娃不丑，而且他不记得他小时候玩过这些东西了。


    他拿过一个娃娃仔细看了看，那些娃娃每一个都圆溜溜胖乎乎的，看着还挺可爱。


    那些娃娃身上的线头很粗，像是什么人手工做的。


    认识到这点的瞬间，蔚然眼眶有瞬间的发烫。


    他不记得他玩过这些东西，他也不记得他家里有这些东西，大概是因为这套娃娃是他妈妈做的。


    蔚云在他妈妈去世之后，在他四岁的时候，就把所有和他妈妈有关的东西全部装进了箱子封死然后放进了仓库，那之后二十多年的时间再也没把它们打开过。


    蔚然一直觉得，真正刻骨铭心的伤痛是根本都不敢去触碰的。


    现在东西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就说明蔚云把那他二十多年不敢打开的箱子打开了，是不是就说明蔚云心里的那道伤口正在慢慢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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