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他陪艾德里安，不如说是艾德里安陪他，比起以前空空荡荡的庄园，现在多了一个艾德里安，庄园里多了一丝人气。
以前暮歌庄园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暂时停驻的地方，睡在暮歌庄园，和睡在办公室没有一点区别。
现在每天出门的时候，他就知道有谁在等着他回去，好像有了一点家的意义，这种感觉还不错，暖暖的鼓荡在心中。
这天早上，艾德里安出来的时候发现沈渡还没有去上班，他挽着袖子，拿着一捧花，正往客厅的花瓶里插。
花是刚从枝头剪下来的，娇嫩艳丽的花瓣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生机勃勃，看着不由自主的心情舒畅起来。
艾德里安突然想起他搬进来的第一天，那天早上，他刚一睁眼就看见了房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艳的郁金香。
是沈渡放的，他说看见鲜花，一天的心情也会变好。
艾德里安看了一会儿，终于出声道：“雄主，日安。”
沈渡将花插进花瓶里，回头看着艾德里安，“日安。”
雄主五官俊美，身材修长，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一丝不苟的挽到小臂，露出一截手腕，站在花前，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干净美好。
“雄主，您今天不出门吗？”
往常这个时间点，沈渡都已经出门去研究院，今天还在家里，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插花。
摆放好花瓶之后，沈渡拿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说：“今天约了服装设计师，今天不去研究院了。”
“后天是我雄父的生日宴会，我需要出席，定做两身礼服，等会儿设计师会上门。”
原主在成年之后就搬出来了，并没有雄父一起住，所以这给沈渡省去了很多的麻烦，现在只有雄父生日宴会的时候，沈渡会回去看一下，平时也不怎么联系。
艾德里安以前一直在前线，结婚三年，艾德里安基本上没有正式和他的家属见过，所以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沈渡问他：“中将，你后天和我一起去参加宴会吗？”
“我去可能不太方便……”
“没关系，到时候可以找一间休息室，待一会儿我们就回来了。”
沈渡每次去的时候，都是露个面，然后找一个休息室待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就直接离开了。
“不过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可以不用去。”沈渡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一个宴会，主要还是看艾德里安自己的意愿。
没过一会儿，设计师就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了，设计师是一个中年亚雌，带着一个年轻的雌虫助理。
虫族分工明确，雌虫主要从事一些强度大的工作，大部分会选择进入军队，而亚雌，主要从事一些服务、艺术类的工作，至于雄虫则混吃等死。
这是大部分社会分工，当然还有一些例外，比如也有一些雌虫从事艺术设计的工作，一些亚雌和雄虫会进入军部。
虽然有高效率的快速成衣，但是一些贵族或者有钱虫还是会选择古老的手工成衣。无论在哪里，一些手工制作的东西总是会被赋予昂贵的价值，大受追捧。
“阁下，很高兴为您服务，”年轻的雌虫助理拿了一个软尺准备给沈渡量尺寸，“麻烦您抬一下胳膊。”
沈渡自然的张开了手臂，配合的转来转去，让雌虫给他量着尺寸。
采集好尺寸之后，沈渡又对艾德里安说，“中将，也给你量一下尺寸，做几件衣服吧。”
艾德里安以前在军队，穿的都是军队发的制服，而且在前线，也顾不上收拾自己，就算出席会议，参加宴会，也有专门的军礼服。
他很少自己买衣服，军队发的衣服就够穿了。
听到沈渡说让他也做几件衣服，艾德里安有些意外。
沈渡没有等他回答，他直接拿过助理手中的软尺，走到了艾德里安的身边。
“我帮你量。”
艾德里安受伤后就很抗拒被接触，量尺寸难免会无意识的接触到身体部位，沈渡索性自己动手给他量。
肩围和臂长好量，很快就量好了。
量腰围的时候，沈渡半蹲在艾德里安的面前，伸长手臂，将软尺绕到艾德里安的身后，然后拉到前面来。
他们贴的很近，艾德里安能感觉到沈渡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他身上的清冽的独有的味道飘在的艾德里安的鼻端，艾德里安觉得自己整个都被种味道包裹了。
沈渡手臂环绕在艾德里安的腰侧，看上去像是将艾德里安抱在怀里，离的太近了，艾德里安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量好了之后，沈渡看了一眼尺寸，他的腰好像更细了。刚刚测腰围时，沈渡就觉得艾德里安的腰比以前更细了，透过衬衫布料，无意间碰触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层薄薄的肌肉，劲瘦柔韧。
都量完了尺寸之后，沈渡问艾德里安：“你喜欢哪种款式和用料？”
艾德里安看了一眼终端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图片介绍时，瞬间就觉得眼睛疼，他可以选择武器、星舰，并且可以对此说得头头是道，但是面对这些服饰，他却很无措。
“雄主，您选吧，我不挑。”艾德里安终端推还给沈渡。
沈渡笑了笑，没再让他选，自己和设计师讨论确定了款式和用料。
设计师离开之后，沈渡和往常一样，准备去书房，刚走到楼梯口时，审图突然回头看向艾德里安，说：“中将，您要和我一起去书房吗？”
艾德里安蓝眸瞬间就亮了起来，沈渡突然觉得自己心情好像也好了一点。
沈渡和艾德里安一起去了书房，沈渡拿了一本书给艾德里安。
他捧着书坐在落地窗前，金色的发丝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白皙的手指按在漆黑的书封上，黑白分明，带着直冲眼球的美感，他的身后是大片的玫瑰园，风吹过，送来一阵淡淡的芬芳。
沈渡抬眼看到就是这副场景，以至于他忘记了要说什么。
艾德里安突然指着书的一处问他：“雄主，您这里写的是什么？”
书页的一处写着一连串艾德里安看不懂的符号，方方正正的，转折处带着锋锐，潇洒飘逸。
艾德里安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符号，看起来整整齐齐的，不像是无意识随便画的符号，像是某种有规律的记载事物的文字。
沈渡走过去，拿起了书，看到书上的字迹，他的目光一顿，手指瞬间用力收紧。
“雄主？”
艾德里安注意到了沈渡的神色变化，“这是不是不能看啊？”
“嗯？”沈渡回过神来，“没什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上面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写下的一首小诗，用的是汉字。
他已经逐渐的习惯虫族的生活，地球上的一切渐渐的变得遥远模糊，现在骤然看见了熟悉的汉字，他突然有些不适应。
艾德里安看出了沈渡不想多谈，接过了书，什么也没有问，翻到了下一页继续看了起来。
沈渡突然问艾德里安，“你想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雄主，您要是不高兴就不用说，”艾德里安眸光认真，“我希望您高兴。”
沈渡拿过了书，“其实也没有什么。”
他翻到了那一页念了起来，
“若我有天国的锦缎，
以金银色编织，还有湛蓝的夜色与洁白的昼光，
以及黎明和黄昏错综的光芒，
我将用着锦缎铺展在你的脚下，
可我如此贫穷，仅仅拥有梦，
就把我的梦铺展在你的脚下。”（注1）
……
沈渡的声音温柔低沉，他的侧脸带着一丝忧郁，看了艾德里安一眼，捧着书缓缓的念着
“轻一点啊，我的梦就在你的脚下。”（注1）
直到沈渡念完，艾德里安久久回不过神来。
沈渡将书放在了艾德里安的旁边，又接着处理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会，沈渡又叫了一声艾德里安，艾德里安抬眼看过去。
“过来坐，”沈渡眼睛盯着光屏没有离开，他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艾德里安过来。
他将虚拟屏投在空中，开了权限，让艾德里安同样也能看到。
密密麻麻的字与公式塞满了整个虚拟屏，艾德里安看了几眼，发现他好像认识，好像又不认识，看了一会儿之后发现那些字他全不认识了，密密麻麻的字符艰涩难懂，看得他头晕眼花。
但是好在沈渡没打算让他自己看，很快在旁边解释起来。
“中将，你知道rx183号项目吗？”沈渡手指敲了敲桌面，思索了一下，开口询问艾德里安。
“知道，这个项目不是被否决了吗？”沈渡一提，艾德里安就知道这个项目了，他对这个项目印象深刻，因为这个项目就是他投票否决的。
rx183号项目是几年前提出来的外骨骼机械装甲项目，相当于把小型战舰穿在身上，同时具备防御性和攻击性，又比战舰更加的灵活机动。
但是它具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反应速度慢，比如当军雌直面攻击时，会条件反射的躲避，从看到攻击到躲避动作完成，期间用的时间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操纵外骨骼机械装甲时，首先驾驶员看到攻击，然后大脑做出躲避的判断，接着驾驶员又要将指令传达给机械装甲，操纵着机械装甲完成躲避的动作，这期间的时间相比较会慢了很多，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仅仅几秒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而且虫族本身就具有强大的防御能力，机械装甲的防御能力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装甲的反应速度过慢，对于战场上的军雌来说反而是一种掣肘，限制着军雌单兵战斗力，放在战场上只能当一个行动不便，反应迟缓的炮台，属于送人头的活靶子。
在模拟实验中，弊端显露无疑，当时是艾德里安测试，很短的时间内，就被艾德里安拆成了一堆零件。
因此这种鸡肋项目被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艾德里安不明白沈渡重提这个项目是什么意思。
“是否决了，但是这个项目的一些设想未必不具备可行性。”沈渡沉吟了一下，组织着语言，尽量的让自己的语言简洁易懂一点，“在战场是没有用，如果将它应用在日常生活中呢？”
“中将，恕我直言，你现在的伤势，抛开搭建生物神经系统之外，并没有其他方式可以让你站立行走。”沈渡直言不讳的指出了艾德里安心中最大的伤痛，艾德里安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而您的情况也不适合搭建生物神经系统。”
艾德里安的脸色白了一瞬间，尽管他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他再也站不起来的事实，但是听到被再一次指出来时心中还是有一种细密的抽痛。
“但是我有一种方法，不过不一定能实现。”沈渡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他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毕竟人得有个念头吊着，不管怎么样总比没有任何希望的好。
沈渡的话像是给艾德里安的心湖中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子，艾德里安猛然抬眸看向沈渡，目光急切，像是溺水者突然遇到了一根浮木，他想要拼命的抓住，却害怕希望落空。
艾德里安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他动了动嘴唇，半晌才艰涩的开口，声音嘶哑，“您是说……”
“没错，”沈渡点点头，“就是rx183号项目。”
“当初否定这个项目的主要原因是反应时间太慢严重影响了战士的单兵作战能力。但是按照他的原理，完全可以将这种外骨骼只用作腿部支撑行动装置，立，而且正常的日常生活中，对反应速度没有过高的要求。最多行动缓慢一点，但是完全可以满足你的日常行动，总比现在的情况好一点。”
“但是这只是一种理论假设，想要完全实现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需要解决的问题也很多。”沈渡话音一转，“我无法保证完全能实现。”
“足够了，”艾德里安已经平静了下来，“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能承担最坏的后果……”
“目前这只是我的一个设想，具体是否可行，我还需要再研究一下。”沈渡将这个项目推敲了很久，可行性还是很高的。
但是具体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总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的。
“中将，你要做好失败的准备，很有可能最后面对的是付出了巨大的精力，最后没有成功。”
艾德里安看着沈渡认真道：“我知道，雄主，您告诉我的这些足够了。”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