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英国。
2023年8月11日下午16:30;
“尊敬的乘客您好, 本次航班还有四十分钟抵达伦敦希斯罗机场,现在请各位乘客仔细填写入境卡和海关申报表……”飞机上响起空乘小姐甜美标致的声音。
安饶低着头,熟稔勾选填写每一项填空。
伦敦也是此次长途旅行的其中一站。时隔一年故地重游,心中不免多了些唏嘘。
飞机落地, 两人离开大厅, 外面天气和上次来时一样, 被浓雾和湿气笼罩。
上次拍恋综时大部分时间待在曼彻斯特,只一上午时间草草走了走伦敦街头,这次时间充足, 不把所有景点走一遍恐怕说不过去吧。
“预订的酒店在牛津街, 我现在叫车。”
可以说,这次旅途全程不用安饶操心, 楚观南早就做足了准备,整个行程非常顺利。
出租车开来, 两人上了车,安饶问司机可不可以从伦敦塔桥那边走,他想看看塔桥的夜景。
司机十分健谈, 滔滔不绝给他们介绍伦敦的旅游胜地特色美食,还提醒他们哪些景点坑人, 建议他们不要去。
车子驶入塔桥, 两座高大桥头横跨泰晤士河,紫粉色的晚霞混沾染着还未完全黑下去的天青色,荡漾起鱼鳞般的云层,越往下, 颜色越暖, 与逆光中冷蓝色的塔桥形成极强的视觉冲击。
“好漂亮, 就像电影中的场景。”安饶不禁赞叹。
尽管都是欧洲国家, 可各个城市之间带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这与它们的地理位置、文化历史积淀有关,如果说北欧是史诗的神秘与静默,伦敦便是古老的庄重与神圣。
无数车辆疾速穿过大桥,安饶好奇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
倏然间,一辆大巴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巴车身上印着熟悉的中文大字:
【China青少年足球训练营专用车】
他看向车窗,就见上面挤满了青涩的小脸,好奇地扒着车窗打量外面。
倏然间,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眼帘。
黑红且稍显沧桑的脸,和其他小孩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明明?”安饶忽地直起身子,眯起眼仔细辨认。
真的是他!
安饶忙打开车窗,冲着李明明使劲招手。
李明明也看到了安饶,激动的一下子跳起来。
隔着车窗,安饶看到他的口型,好像在喊:“安老师!”
真的是他!会有这么巧的事?
“大叔,跟上这辆巴士。”安饶忙道。
“怎么了。”楚观南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旁边大巴车上一张张典型的亚洲人面庞。
“是明明呀!”安饶激动的眼睛笑成月牙一般。
楚观南虽然不知道明明是谁,但看安饶这表现,估计又是他的粉丝团成员之一吧。
不知该说世界太小还是他的后宫成员过于庞大,走哪都能碰到熟人。
出租车跟着大巴一路跑,最后在一家酒店前停下。
安饶下车,前面大巴也打开门。
一个瘦高个的男孩背着书包狂奔而来,脸蛋红通通的像苹果。
他使劲揉着装足球的网兜,激动的结结巴巴:“安,安老师,您怎么也在这。”
一年不见,不由让人感叹,爱运动的小孩子长得就是快,明明看起来得有一米七了,脸颊上肉肉的稚气感脱去,头发也剔了,成了短短的小圆寸。
不过孩子还是很瘦,球衣穿在身上松松垮垮。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
一个大山出身的孩子,出现在国外街头,多振奋人心。
明明不好意思地笑笑:“去年我参加了青训营,这次是来参加国际青少年足球交流赛的。”
“哇!明明你好厉害!”安饶激动的眸子亮晶晶。
说不出到底兴奋什么。
大概是原本只到他胸的腼腆小男孩经过一年的蜕变洗礼,终于化茧成蝶,身高直逼他不说,看起来也精神了很多,还能来国外参加国际交流赛,可以说,明明真的牢牢抓住了机会,这孩子实在了不起!
“学校那边怎么样了,我这一年都在外面流浪,忘了关心下那边情况。”
“就是安老师你来过之后,我们学校受到社会各界人士关注,学校重建了,还开设了微机室室内体育场等,小军他们学习成绩进步很大,听他说今年他有个和城里学校交换的名额,如果成绩合格,他就可以留在城市由学校出资培养,这样他肯定能考上很好的大学。”
原本腼腆的小男孩一下子说了很多,语言清晰,不再似从前那样唯唯诺诺,变得开朗且自信。
安饶看着他,想起在土沟坝小学任教那段时间的画面,那些不知前路在何处的孩子终于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目的地,并为之不懈努力,命运待他们不薄,让他们渐渐步入正轨,开启新的人生。
欣慰的泪水在眼底一点点积郁。
他委身轻轻抱住李明明,拍拍他的后背:“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李明明憨厚笑笑:“老师,后天就是交流赛总决赛了,就在温布利球场举行,老师您能来看我们比赛么?”
“去,当然要去。”
听到这话,李明明忽然转身对着身后还在忙着拿行李的小孩们一挥手:“集合!”
小孩们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整齐划一小跑而来。
安饶愕然。
这么看起来,李明明似乎在青训营混得还不错,手下一众小弟召之即来。
李明明对孩子们中气十足喊道:“在进酒店之前,大家再喊一遍口号。”
孩子们一只只小手伸出来紧紧叠在一起:“竭尽全力!不留遗憾!”
两人抵达酒店已经是夜里十点。
不知是不是刚才太过激动,现在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无力。
安饶浑浑噩噩坐在床边,酒店送的晚餐他只吃了根薯条就没了胃口。
楚观南洗完澡出来,在安饶身边坐下,视线在几乎没动的餐点上流连一圈,关切问道:“怎么不吃饭,没胃口?”
安饶点点头,脑袋一沉,直直倒在床上。
水晶吊灯映照出他疲惫无神的双眼。
慢慢的,眨了眨,闭上。
“我下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中餐馆。”看安饶食欲不振,楚观南以为他吃不惯这种单调的炸鱼薯条,随手拿过衬衫系好扣子。
“不用忙了,我什么也不想吃。”安饶随手脱下外套扔地上,钻进了被窝。
楚观南看他脸红红的,也很萎靡,不免心里担忧。
刚才明明还精神抖擞的,突然间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他在安饶身边蹲下,嘴唇凑过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烫的像火球。
“你发烧了。”楚观南皱起眉头,“是不是刚才在桥上开窗吹了风。”
他立马穿好衣服:“乖,等我一会儿,我下去给你买药。”
安饶没回应他。
他已经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也没听清楚观南说了什么。
楚观南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间还在营业的药店,买了药火急火燎跑回去,刚洗好的头发刚干了一点,被夜露再次打湿。
回去后,他叫了几声安饶的名字,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安饶缩在被子里,身上滚烫,但因高烧感到冷,还在微微发抖。
楚观南忙脱掉衬衫,手心快速搓了搓手臂。
刚从夜雾中回来,身体还有点凉。
他又猛灌一大杯热水,稍稍出了点汗后,身子热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钻进去,轻轻把安饶抱起来捂在怀里,先用刚买的体温枪给他量了温。
三十八度二。
“乖,张嘴,先把药吃了。”楚观南轻轻拍拍他的脸蛋,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火热。
安饶迷迷糊糊睁开眼,手臂无力抱住他,声音嘶哑:“冷……”
楚观南抱紧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帮他驱寒:“把药吃了一会儿就好了。”
安饶用最后残存的一丝意识接过药片,刚送进嘴里,马上吐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苦的药……已经超出了人类接受范围了。
不光苦,还有种很奇怪的气味。
“苦也得吃啊。”楚观南温柔哄着,他又掰了一颗药出来,“吃完了吃点蜜饯就不苦了。”
安饶叹了口气,拿过药片,强忍着想吐的欲望勉强咽了下去,嘴巴里立马多了一颗甜甜的蜜饯果脯。
“还苦么。”
“嗯……好点了。”
楚观南抱紧他,捂好被子:“睡觉吧,明早起来就好了。”
“真的么……”
安饶虽然瘦,但很少生病,从小到大感冒次数屈指可数,但这些日子一直到处跑,大概是实在体力不支了,再加上吹了一路湿漉漉的大风,所以挨不住发烧了吧。
楚观南抬腿压住他的腿,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亲了亲他滚烫的额头:“嗯,我保证,明天就好了。”
安饶勉强勾起嘴角:“你好重,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忍一忍吧,回去我会减肥的。”
“不要减……”安饶脑袋一片混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我喜欢你这样,有安全感……”
房间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楚观南轻笑一声。
他说喜欢自己这样。
真可爱。
楚观南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明显感觉捂出了汗,衣服后面濡湿一片。
无意识中,安饶似乎也觉得热,摸索着伸出手,又马上被拉回去藏回被窝。
不满地哼唧两声,接着耳边传来熟悉的轻哄声:“不能掀被子哦。”
手被人握在掌心,汗津津的。
这一夜楚观南几乎整夜没合眼,时不时就要帮他量量体温,检查他有没有掀被子,换退烧贴,给他喂水吃药。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试了试安饶的额头。
好像不烫了。
再量量体温,三十六度五,不烧了。
终于,楚观南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稳稳落地。
敌不过睡意,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他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便是一张还微微泛着红的小脸,正瞪着大眼盯着他仔细打量。
楚观南下意识遮了遮脸,起身,第一件事是伸手去试探他的额头。
嗯,完全退烧了。
安饶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老公辛苦了,再睡一会儿吧。”
虽然楚观南一夜未眠,到现在也只睡了三个小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但现在必须要起床帮安饶买早点。
安饶吃不惯西方食物,每次都要花很大工夫找中餐馆。
不管自己睡没睡醒,不能让他饿肚子。
“我去给你买早餐。”楚观南坐起身,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熬夜,没睡醒,现在有点反胃想吐。
“不要。”安饶干脆用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迫使他躺下,“我知道你照顾我一晚没睡,你好好休息,你要是也因此病了,我怎么办。”
“好吧。”楚观南拉过他的手亲了亲手指,“你也再睡会儿?”
“睡不着了。”安饶趴在他身上,脸颊埋进他怀中,“以前一直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我来照顾你,我给你讲故事怎么样,你想听什么故事。”
楚观南想了想:“你喜欢讲哪个我就听哪个。”
“好!”
楚观南本以为,以他家这位小甜豆的性格讲的怎么也得是灰姑娘白雪公主这种甜甜的爱情故事。
但他没想到。
他头一次听着咒怨入睡。
梦里都是四肢扭曲着从楼梯上爬下来的伽椰子。
青少年国际足球交流赛的总决赛在八月十三日那天正式拉开帷幕。
安饶起了个大早,认真打理好每一根发丝,确定自己一定能成为观众席上最靓的仔后,去门口换鞋。
他今天只穿一件宽松白衬衫,扎进服帖修身的长裤中,显得腰身极细。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见楚观南倚在门上等着他,手里的皮尺转了一圈。
安饶:“这还要量么,明显看不到腰吧。”
楚观南却有自己的说辞:“如果你家小朋友赢了球,你振臂欢呼,衣摆扯出来怎么办,抬手。”
安饶:温布利球场外面人山人海,两辆大巴停在球场门口,两种肤色的小学生从车上跳下来。
马上有热情球迷挥舞着小国旗为他们呐喊加油。
经过长达几个月的层层选拔,来自三十个国家的参赛队伍最后走到总决赛的只有中英两国。
虽然去年国足依然没能出线,但青少年足球训练营可是实打实为国家争回了脸面。
安饶拿到了李明明的教练赠送的头等席门票,坐在最靠近领奖台的第一排位置。
在车上时,安饶提前调好了网络设置,时隔一年,再次打开了直播间。
他想让国内观众近距离感受孩子们的雄姿英发。
直播间一开,粉丝们还以为看错了,点进去,当他们看到安饶的脸时,积郁多时的思念化作泪水奔涌而出。
直播间人数火速上升。
“大家好久不见呀。”安饶挥挥手,眼中有星星般闪闪发亮。
【饶崽!!真的是我宝贝饶崽!!我想死你了呜呜呜。】
【你这个坏蛋就这么丢下我们跑去快活了。】
【太想你了哥,真情实感地哭了。】
【饶崽让我们看一眼南哥!】
安饶将镜头推到楚观南面前。
【呜呜呜南哥是不是瘦了?心疼T_T】
【大神看镜头呀,让我们康康正脸。】
安饶笑笑:“南哥其实可想你们了,但他害羞不好意思,大家给他留几分薄面呗。”
【hhhhh南哥一点都没变,真好。】
【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快回国了,等你们回来!】
安饶点点头:“不过今天的主角是我们明明,你们不知道吧,他参加了青训营,还代表国家参加青少年交流赛,听说他现在还混上了队长呢,大家要为他加油哦。”
【我早就说过明明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大作为!】
【明明为国争光嗷嗷啊!让那些大人好好看看,什么才叫「会踢球」。】
【哈哈哈别说了,只怕有些人听了全世界海参都要被他们吃光了。】
这时候,随着运动员进行曲响彻偌大球场,两支队伍身穿一白一蓝球服在教练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踏进球场。
“孩子们加油!”华裔球迷脸上涂着红色小国旗,吹响小喇叭,手掌拍得通红。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李明明跟着教练站在白线旁边,双手背向身后,双脚微微分开,腰板笔直、身姿挺拔,脸上是十足的自信,像一棵伫立于艰苦环境中的傲人雪松。
接下来应该是双方球队握手致敬。
但他们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安饶紧张地直起身子看过去,不知道他们还在等什么。
这时候,场内的音乐忽然变了,从欢快劲奋的运动员进行曲变成了几分庄重大气的交响乐。
接着,球场大门整齐跑进来两排身着红色礼服、头戴黑绒高帽的仪仗队,当他们站好后,几个身影出现在其中。
为首的是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看起来很像保镖的男人。
继而,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霎时间,场上的球迷纷纷起身,拼命挥舞手中的小国旗高声欢呼。
一位身穿香芋色套裙的女人微笑着同球迷们挥手示意,她旁边站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金色的头发被伦敦难得的阳光映照成甜蜜的蜂蜜般,碧蓝色的眼眸如斐济清澈的海水,被淡金色的睫毛遮了半分。
他转过身同后面的球迷挥挥手。
不知哪个球迷高声喊了句:“王子殿下您好可爱!”
在来之前,安饶就有这种强烈的预感,他会再次见到老朋友。
一年没见,伊西多长高了许多,高挑精健,完全脱去了稚嫩,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开始还稍微有点肉感的脸蛋变得硬朗且深邃分明,这么看过去和那些常年流连上流社交场合中成熟得体的大人无异。
在保镖开路下,王妃和王子款款而来,在放置奖杯的台子旁端坐下。
伊西多坐下后,目视前方,身板挺直如松,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到处乱看。
但旁边的王妃却忽然凑过去微笑着同他耳语了什么。
伊西多明显愣了下,立即随着王妃的视线看过去。
接着——
安饶和他对上了视线。
安饶一挑眉,冲他挥挥手,用口型道:“好久不见。”
伊西多错愕许久,身体也渐渐有要站起来的趋势,但被王妃不着痕迹按了下去。
良久,他的脸上浮现难以言喻的喜悦。
是做梦么?
应该不是梦吧。
他悄悄掐了把手背。
疼痛袭来,不是做梦,是真的。
安饶正和王子眼神交流,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咳。
回过头,就见楚观南正看着台下球场,表情宛如南极冰层。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安饶关掉直播间的麦克风,小声问道。
楚观南缓缓吸气,重重呼气。
“要不要帮你申请一下坐王子旁边。”
“哎呦,我老公又吃醋了。”安饶紧贴上去,脸颊蹭着他的臂膀,“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毕竟相识一场。”
楚观南瞥了他一眼,握紧他的手,低声道:“那……只能打招呼。”
“好好好,醋精转世我南哥。”
等王室就坐后,两方球队终于互相握手致敬。
从体型上来讲,英队的孩子普遍比中队的孩子们高大壮实,无论是体型还是训练方式上都有较大悬殊。
这很令人担心。
但安饶坚信,意志能决定结果,所以他一定要对自家孩子们有信心。
但是……
中队里,一个比较瘦小的孩子忽然低下头,身子晃悠两下。
“那个小朋友没事吧,怎么觉得他好像不太舒服?”旁边的华裔球迷也发现了不对劲,担忧问道。
“有可能,孩子们刚来伦敦,气候饮食都不适应,希望别影响比赛就好。”
听他们这么说,安饶更加担心。
自己这身强力壮的都被折腾病了,更何况是孩子。
可现在比赛即将开始,自己也没办法帮他们做点什么。
在主持人一通天花乱坠听不懂后,又是各路人士演讲,快一个小时后,眼见着大家都快要被大太阳晒晕,终于裁判一声哨响,决定进攻方的硬币被抛掷上空。
英队开球,对于我方球队来说不算特别好的开局。
特别是,不知道中队孩子什么情况,被人一路带球直冲球门,竟然没有一个防下来的,守门员还是那个身体不舒服的孩子,眼睁睁看着球飞奔而来,一个飞扑重重跌掉在地,球进了门。
英队孩子拿分实在太快,大大挫伤中队孩子的锐气。
前半场,英队孩子比分上升很快,很快将比分拉到三比零。
听着对面观众席英国球迷的欢呼声,安饶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频频看向李明明,就见他也是满脸失落,扶着腰喘着粗气,脸上通红一片看不出原色。
英队的孩子不是一般的猛,轮到中队开球时,孩子们带球跑对方球门,被其中一个英国壮孩拦住,一瞬间,大家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足球落到了那孩子脚下。
他开始带球反攻。
倏然间,一声哨响,裁判跑上场动作示意暂停。
听旁边解说员那意思,好像是英队孩子在面对进攻时做了个一个伸脚的动作,有绊摔嫌疑,因此要判给中队孩子踢直接任意球。
英国孩子一听,气得脑门子冒火,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裁判质问他是不是不懂球场礼仪,问他想不想吃黄牌。
场上观众也跟着骂裁判,说根本没看出英队孩子有企图绊摔的动作,说他收了中方黑钱,眼见亚洲猴子打不过就开始搞些歪门邪招。
听着观众席上群情激昂的叫骂声,被判踢任意球的李明明怯怯看向观众席。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犯规观众却要骂他们。
难道在别人家门口踢球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一米七大个子的小少年蓦地红了眼眶。
“明明!”
倏然间,观众席上传来熟悉的中文。
他猛地抬头看过去。
模糊的视线中,他们安老师站起了身,冲着他喊道:“不要管别人说什么,认真对待每一球,努力过就不后悔!”
李明明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没错,任意球是他们应得的,犯规就得付出代价,没必要和傻瓜争是非。
他一抹眼睛,将眼泪憋回去。
大脚一踢,足球高高飞起。
这一脚带着不甘和怒意,如火球划破空气,以至于英队守门员跳起来也没能接到球,眼睁睁看着足球打在球网上转了几圈落下,正在白线内。
中队比分从零变成了一。
“嗷嗷嗷!孩子牛批!”中方球迷全体起立!还有的开心地跳起了摇摆舞。
对家不明白,只是进了一球有什么可开心的。
但中方球迷们知道,孩子们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免怯懦,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鼓励,不要给他们压力,随心踢就好了,能来到决赛场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对一群孩子太苛刻。
看着观众席上欢呼雀跃的球迷,中队孩子们愣了下,随即感觉内心燃起一团熊熊烈火。
叔叔阿姨们在看着他们,在鼓励他们,所以,竭尽全力吧,不管结局如何至少不要留下遗憾。
有了李明明开门红一脚,孩子们顿感士气大增,浑身都是劲儿急着往外使。
下半场,孩子们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带球直冲,这次轮到英队孩子拦不下来,被人三番五次攻破球门。
李明明作为中锋,是全队进攻的尖刀和主要得分手,始终活动在对方禁区附近。
他有劲儿又颇具技巧,基本只要队友传球过来就一定能进门。
比分逐渐缩小,从三比一渐渐变成三比四,英队暂时落后一分。
随着哨声响起,上半场结束。
中场休息,英队教练指着孩子破口大骂,这似乎就是他们的训练方式,敢输?就别想有什么好脸子给他们了。
孩子们低着头站成一排,大气也不敢出。
八月份的天气几乎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不少人受不了头顶这大太阳,离开场地回家纳凉。
安饶的脸也被晒得发红,额头沁出细细薄汗。
楚观南来时带了外套,也穿不住了,索性挡在安饶头顶替他遮太阳,一直举着的手臂又酸又晒的发疼。
直播间的观众激动的直呼虐狗,安饶本来没注意,但看到直播间有人说南哥手臂都被晒红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忙拉过楚观南的手臂检查。
红的都有点发紫了,明显是晒伤了。
“不要给我遮了,老公你都晒伤了,我心疼。”安饶抱着他的手臂藏在怀里,“要不你先回酒店吧,我穿了长袖晒不着,你这都要晒成俩颜色了。”
楚观南看了眼不远处正死盯着这边看的伊西多,移开视线:“我也想看球,不可以么。”
“那也不能晒着啊,你回去看我直播间不就好了。”安饶抱着他的胳膊叹了口气,“你的粉丝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说我是害人精了。”
“他们不敢说。”楚观南义正言辞的模样有几分搞笑。
话音刚落,面前便多了一道黑影。
两人抬起头,对上一双碧蓝色的眼眸。
“啊,伊西多,好久不见。”安饶见到来人主动打招呼。
伊西多在他身边坐下,将手中的遮阳伞递过去:“母亲让我来给你们送遮阳伞。”
安饶刚要接,一只手伸过来将伞推回去:“谢谢你的好意,但不需要。”
随即,安饶感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肩头,把自己使劲往旁边揽了揽,和伊西多之间空出了一人宽的位置。
伊西多的手尴尬停在半空,半晌,默默缩回去,嘴角漫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他起身,道了句他先回去,但没走两步又倒回来。
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一会儿球赛结束,方便一起吃顿饭么?”
“不方便。”楚观南看也不看他,冷声道。
明明是八月天,周围人还是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安饶见伊西多脸上是说不出的尴尬,他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赶紧按住楚观南的手使劲捏了捏,示意他闭嘴。
“抱歉,我这几天感冒了,一起吃饭我怕传染给你,有机会再约吧好么?”
伊西多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安饶会说话。
他微微点头,迈着长腿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你为什么拒绝他的遮阳伞。”安饶震怒。
“不喜欢他的东西。”楚观南漫不经心道。
“晒死你,晒成煤球!”
“晒成煤球也挺好的,这样别人都要看我脸色行事。”
安饶被他逗笑,拿过外套给他披上:“煤球先生别管我了,大不了……”
他钻进楚观南怀里。
“衣服给你挡太阳,你给我挡太阳。”
楚观南捏捏他的脸,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还是我老婆聪明。”
此时,两人身后全程被喂狗粮的观众:头顶太阳真大,谁来为我遮阳挡风呢。
半小时后,下半场球赛开始。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孩子们被吓怕了,一个个萎靡的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
倒是李明明他们,被热情的教练挨个拥抱过后,气焰十足,甚至感觉不到热和累。
事实证明,情绪不光影响食欲,还会影响行动。
英队的孩子们越是怕,专注力越不能集中,每做一个动作都得小心翼翼看向场外教练的脸色。
见他脸黑的魔鬼一样,心一哆嗦,身体也跟着发抖。
原本训练时稳定发挥的带球跑也跟着哆嗦了,轻而易举被中队孩子抢到球,转身攻向对方球门。
比分:英国(0):华国(5);
中队孩子每进一个球,英队教练就要一个转身愤怒一拳砸在椅子上。
英队孩子都快哭出来了,中队孩子见势,善良心发作,小声问道:“要不让他们一球?”
李明明坚定摇头:“认真比赛才是对对手的尊重,让球是对他们的侮辱。”
比分还在持续拉大,英队孩子被情绪影响,有几个直接产生「不想踢了,赶紧结束吧」的消极想法。
教练骂就骂吧,大不了以后不踢球回学校好好读书。
最后下半场时间到,比分:
1:7;
随着哨声响起,华裔球迷纷纷起身,激动的挥舞着手中的小红旗,喇叭吹得震天响。
“老公,我家小孩赢了!”安饶激动地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楚观南,使劲晃了晃。
楚观南悄悄亲亲他的耳垂。
英国解说长长叹了口气,试图挽尊。
但没用。
开始那些口口声声裁判收了中方黑钱的球迷完全被中队孩子们的技术打服了,就是杠都找不到杠的理由。
他们丧气的将小国旗扔在地上,忿忿离场。
偌大温布利球场中,国歌响彻全场,澎湃激昂萦绕在每个人耳边。
足协理事长亲手搬下奖杯交到李明明手中,心情复杂地鼓掌。
孩子们原本白色的球衣都变成了灰色,小脸通红脑门冒着热气。
彩带、掌声围绕着孩子们,闪亮的奖杯上映照出一张张喜悦的小脸。
李明明的视线穿过人群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人很多,现场嘈杂一片,就算拿着扩音器喊安老师也未必能听到。
索性,他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对安饶说了什么。
即使隔着人山人海,即使他没发出声音,安饶还是听到了他想对自己说的话:
“安老师,我做到了哦。”
如果当初没有那场足球比赛,或许李明明现在正按照既定的命运,退学,务农,一辈子待在扦挌不通的大山里,他的后代也将继续延续他的命运。
所以说,机会很重要,能否抓住机会,更重要。
山路难行,充满荆棘险阻,可只要抱着即使头破血流也要继续走下去的信念,总有一天一定可以看到光明的未来。
酒店里。
安饶看着赤裸上身的楚观南,发出了肯定的声音:
“你现在已经是俩颜色了。”
楚观南出去时穿的是外套,外套里是短袖T恤,现在他的两条手臂已经变成了奥利奥。
楚观南在手臂上涂着镇定乳液,胳膊被晒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安饶抢过乳液替他涂抹:“你说你和伊西多置什么气,现在满意了么?”
“嗯。”楚观南别过脸,冷声道。
“嗯!”安饶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跟你说正经的就只会嗯,以后你和我说话我也嗯嗯嗯行不行。”
“那要我说什么,说因为嫉妒,所以拒绝了他的好意,然后自食苦果?”
安饶「噗嗤」笑出声:“你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他挤了些乳液在掌心,轻轻揉开,顺着楚观南那半截变色的手臂均匀涂抹按摩:“我不懂你在嫉妒什么,他们对我有别的想法那是他们的事,我好像从来都是直接拒绝了吧。”
说着,安饶语气软了些:“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当初我会直接离开。”
他抬眼,凝视着楚观南。
楚观南低下头,望着他漂亮的羽睫,眸子里满是真诚的模样。
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对不起,我真的太紧张你了,对方又是很优秀的人,所以……”
“不可能!”安饶忽然一本正经打断他,“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楚老师还优秀,除了我。”
楚观南没忍住,扬起嘴角,笑容扩大。
“你很会撩,让我永远都无法招架。”
安饶抬腿跨坐在他身上,手臂吊在他的脖颈上,歪着头,笑得一脸贼兮兮:“那你的小甜甜想要一个亲亲可以么?”
楚观南轻吻他的额头:“当然。”
“还有脸。”
楚观南亲了下他的脸。
“还有嘴。”
咬住嘴唇,舌头撬开唇齿,继而是无尽的纠缠。
果然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牵动他情绪的,只有安饶。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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