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恐怖片。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两声, 屋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随即,焦急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大门赫然打开,门内站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
“爸爸过年好, 祝爸爸新年快乐, 大吉大利, 红包拿来——”安饶恬不知耻伸出双手。
殷素植见到儿子,笑得眼睛都没了,忙从安饶手里接过水果花篮:“来就来吧, 还带礼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红包, 看着就很厚,塞进安饶手里:“也祝我们饶饶身体健康, 万事如意,星途璀璨。”
虽然现在科技高度发展, 大家已经习惯了微信红包这种简单快捷的发红包方式,但对殷素植来说,还是真金白银拿在手里有真实感。
他把安饶迎进门, 目光一转,看到了后面那位永远都看不顺眼的儿婿, 表情愣了些。
“岳父新年快乐, 恭祝岳父如日月之恒,万寿无疆。”
楚观南本想趁着新春佳节没什么通告带着安饶出国旅游,过过二人世界,结果年初一一大早就被安饶拉来了恐怖的岳父家。
他理解殷素植和安饶分开太多年, 难免格外重视, 对自己这个儿婿横竖看不顺眼也正常, 但也免不了他对这位岳父的恐惧。
相较而言, 还是另一位岳父让他舒坦些。
殷素植瞥了他两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红包:“拿着。”
这厚度,完全不输安饶那只。
两人换了鞋子来到客厅,才发现,家里人巨多,多是殷素植的学生,沙发坐不开都坐到了地上。
安饶的养父也在,见到儿子,忙站起身,也要给个红包表达下感情。
但他刚还完赌债,实在囊中羞涩,只包了只六百块的红包,并且,还没有余钱给楚观南。
看到安饶手里殷素植给他的厚厚大红包,他掏红包的手顿住,慢慢放回口袋。
安饶看出了他的窘迫,说了几句祝贺词便再次伸出吸血小手:“爸爸,红包——”
安守义尴尬笑笑,默默摸出薄薄的红包,有些皱巴巴。
当着学生们好奇的目光,他低着头将红包递过去,小声道:“祝宝宝万事如意,没多少,别嫌弃。”
安饶接过红包当着所有人面打开,飞速数了数,趁着别人都没看清,故作态势眼睛睁大:“哇!有好几千呢,谢谢老爸——”
其他学生也跟着附和:“安老师好幸福,我昨天问我爸妈讨红包,他们说我都研究生了还好意思跟父母伸手,哎。”
“我也是,我爸妈就发了我六十六意思了下,谁能比我惨。”
“我八块八……”
几个学生仿佛遇到知音,凑一起热络讨论起谁收到红包最少。
安饶:“你竟然还有八块八,羡慕。我们家南哥可大方了,一分钱没给,还反过来问我要。”
楚观南:?
不是昨晚给了张几千万的卡外加一套海景别墅?
然后问他要,他大手一挥发了自己六块六。
难道自己记忆出现了问题?怎么和他说的不一样。
“哈哈哈南哥也太小气了吧,哪有年纪大的问年纪小的要红包的道理呀。”学生们虽然是第一次见这位大明星,但大家都不太关注娱乐圈,对他也没太大感觉,能从容自然的和他交流。
楚观南想解释,但老婆在后面悄悄捏他的手。
算了,就当是他说的这样吧。
安守义知道孩子们是在帮他缓解尴尬,欣慰点点头,眼底泛起点点泪花。
这时候,门铃响了。
殷素植从厨房出来,手里还举着锅铲,探头对安饶道:“饶饶去开门,应该是你姐姐来了。”
安饶乖巧跑去开门,门一打开,外面站了俩人。
除了殷雪雅,另一位似乎……有点眼熟。
这不是林景溪庭审时那位审判长么!
好家伙这么快就让她勾搭上了。
“饶崽新年好呀!”殷雪雅今天穿得可漂亮了,还化了浓妆。
平时她可不这样的,一般是脸都不洗随便扎个丸子头抱着手机躺一天。
“您好,新年快乐。”身后的审判长恭敬鞠躬。
上次没仔细看,原来审判长这么高,脱去制服后少了几分严厉,深蓝色西装、衬衫如白雪衬托的人瀛洲玉雨长身玉立。
“啊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陈策,晋城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殷雪雅在说到他的职业时,高傲的鼻孔都要冲天。
“您好,法庭上见过的,我是安饶。”安饶伸手,礼貌和未来姐夫握手。
说不说的,要是女婿是这么一位高权重又刚正不阿的大人物,殷素植恐怕要乐得合不拢嘴了吧。
但事实证明安饶想多了。
初次登门拜访的陈策喜提和楚观南一样的待遇。
到了午饭时间,学生们也不好继续打扰一家人团员,起身说要回家吃饭,尽管殷素植多次挽留,但孩子们很自觉,道了别鱼贯离开。
殷素植拿了瓶好酒出来,说要和自己的老兄弟安守义共饮几杯,顺便感谢他这么多年对安饶的照顾和培养,将他培养成如此善良优秀的孩子。
两位父亲相谈甚欢,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教育上。
殷素植从教四十年,在教育方面侃侃而谈,好像世界上就没有他不懂的。
他忽然感慨道:“之前看饶饶的综艺,看到他弹得一手好琵琶,实在是倍感欣慰,老兄弟虽然日子拮据,但还坚持送饶饶发展兴趣,我真的太感谢你了,真的,太谢谢了。”
几杯酒下肚,安守义的脸已经泛了红,说话间也是微醺的汪洋自恣:“不是我的功劳我不敢承这份好意,我还真没送他学过琵琶,饶饶,你是什么时候自学的啊。”
安饶:要露馅了。
他别过目光悄悄看一眼楚观南,果然,他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在等待一句合理的回答。
“老兄弟真是谦虚了,但是书法这个,肯定是老兄弟花重金培养过的吧,以绕绕的功底,没个十几年真写不出来,我倒是好奇,是跟着哪位老师学的。”
安守义耿直回答:“啊……也没送他学过书法,是孩子自己勤奋偷摸练的吧。”
安饶真想求求他们别提这事了,旁边楚观南炙热的目光快给他盯出洞了。
他赶紧岔开话题,将火力转移到殷雪雅身上:“对了,雪雅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果然,年间的饭桌,「结婚」必然是最为大家关注的话题。
两位老头将话题转移到殷雪雅身上。
殷雪雅恨,她和陈策认识才一个来月就谈论结婚的事,这不是招人尴尬嘛。
她要报复。
吃过饭,趁着安饶在厨房帮忙洗碗,殷雪雅问楚观南:“你想不想看饶崽小时候的照片。”
楚观南心头一跳,脸上却强装镇定:“想。”
殷雪雅领着楚观南和陈策去了卧室,翻出一本厚厚的旧相册,翻开。
照片大多泛了黄,满眼都是陈旧的年代感。
其中一张,是只有三岁的安饶小朋友第一天去幼儿园的场景。
他抱着自己的小鸭子玩偶,几个老师把他往里拉,殷素植在外面把他往里推,而小朋友一脸不情愿扒着铁门,五官都快皱做一团,白白嫩嫩像只生气的糯米团子。
楚观南看着这张照片,忽然觉得莫名的熟悉。
他抽出照片仔细打量。
这小朋友,长得好像自己小学时去隔壁幼儿园表演节目那次见到的那个小男孩。
再看看旁边幼儿园的门牌。
“XX教师子女幼儿园。”
好像就是这个幼儿园。
楚观南不可思议睁大眼睛,嘴角慢慢扬起笑意。
缘分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自己曾经惋惜没有晚出生几年,没有参与过安饶过往的二十几年。
但现在看来,无论是幼儿、少年、青年时代,自己都悄无声息踏入过他的世界。
真好。
他贴近照片,情不自禁亲了亲上面生气的小团子,完全忘了旁边还有吃瓜群众。
殷雪雅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用眼神示意旁边的陈策:
这位真是位痴情种子。
安饶五岁后走失,因此他小时的照片并不多,最后一张就是他五岁时,学骑自行车摔了,膝盖上一块血痕,他抱着腿委屈地靠在墙边,大眼睛里噙满泪水,仿佛在抱怨爸爸为什么自己都摔伤了他还有心情拍照片。
楚观南看得失了神,手指不自觉轻抚照片上委屈的小团子。
殷雪雅凑过去笑嘻嘻道:“这些照片都是我爸的宝贝,你知道的,饶崽走失得早,但是……你想要么?”
楚观南不假思索:“想要。”
太想要了,强烈的欲望胜过安饶想要一辆图拉塔。
“你给我发个大红包,我就允许它偷渡到你家。”
楚观南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想要多少。”
“那就要看饶崽在你心里几多分量了。”
楚观南沉思片刻,直接道:“银行卡号给我,微信转账有限额。”
殷雪雅本来就是想逗逗他,结果报了银行卡号没一会儿,短信提示:
【xx银行:您于二月二十五日下午一点收到来自尾号8704的用户转账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友情提示:大额转账请谨防诈骗……】
殷雪雅看傻了。
她仿佛找到了某种赚钱商机。
“八十八……南哥,请允许我尊称您一声南哥。”
楚观南扬扬两张照片:“可以拿走了吧。”
“可以,随、便、拿!为表感谢我再附赠一张我的幼儿绝美玉照。”
“谢谢,不需要。”
陈策默默打开银行卡,数数余额。
算了,再攒攒。
下午,楚观南和安饶告别爸爸们回了家。
家里,楚观南按耐不住炫耀的心,走到安饶身边,语气透出几分得意。
“你姐姐送了我礼物。”
安饶:?
“她为什么送你不送我?我不服。”
“你不好奇她送了我什么?”楚观南笑问道。
“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值钱玩意。”
楚观南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的确不值钱呢,基本就是给我多少钱都不卖的程度。”
安饶诧异接过照片。
照片上的娃娃是自己小时候的模样没错,而且这张磕了膝盖的照片,这场景似曾相识。
记得上学前班的时候,学骑自行车,一不小心摔了狗啃泥,回家后找妈妈要抱抱,结果那一阵妈妈迷上了摄影,不顾自己疼得眼泪哗哗,还在那举着相机拍不停。
自己那时还埋怨妈妈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拍照片。
很多现实世界的人物都在书中世界找到了出处,但这些照片,又该怎么解释。
如果把书中世界和现实世界比作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是怎么出现的交集。
见安饶对着两张照片发呆,楚观南小心翼翼抽回照片,像是怕被人抢了一样宝贝地藏进口袋。
他见客厅桌子上铺了好多碟片,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眼。
漆黑且混沌不清的背景上印着几个血红的大字。
恐怖片?
“你想看恐怖片?”
安饶点点头,扒拉着桌上的碟片。
现在碟片已经濒临停产,新电影已经不再参与碟片制作,桌上的都是些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的老电影。
安饶翻到一张:“就这个吧,我记得我小学在同学家看过,吓得好几天没敢自己睡。”
楚观南抬眼:“哪个同学。”
安饶用碟片戳戳他的脸:“拜托,十多年了,早忘了,吃醋也要有限度。”
碟片塞进DVD机,连接家庭影院投屏。
为了制造气氛,安饶把所有窗帘都拉上,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他自觉躺在楚观南腿上,蜷缩起身子,感觉到楚观南的手轻轻在他腰间揉捏。
电影一开始,先是出现一辆急速行驶的火车,镜头只截取了车身一段。
接着,低沉的女声传来:“你相信么,物体运动规律受人的意志影响,比如这辆火车,如果你觉得它是向右行驶,它便向右行驶,如果你觉得它向左行驶,它便向左行驶。”
安饶根据提示转变了下思维,发现的确如此。
接下来,屏幕中出现了一块白色的正方体石膏,随着五毛特效在某个空间内缓慢转动。
“正方体相邻的两条线均为平行的,可由于视觉误差造成的影响,会产生近大远小的透视,这时候,相邻的两条线如果将它们无限延长,两线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小,最终交汇于一点。”
“这时候,物体的运动规律便发生了变化。”
安饶缓缓坐直了身子。
这一句话提醒了他。
平行线的相交,是根据意志中潜在的视觉规律发生了变化。
那么两个平行的世界,也有可能因为强烈的个人意志而产生交集。
是因为,自己喜欢这个世界,在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便不想离开,所以便将部分现实世界交汇进了书中世界保证逻辑完整,可以这样解释么?
“怎么了,吓到了?”见安饶忽然坐起来,楚观南还以为是他被影片吓到了。
安饶还在思考那个问题,没有仔细听他到底说了什么。
“别怕,老公在呢。”楚观南抱他进怀里,摸摸毛吓不着,“害怕就不看了?”
安饶缓缓看向楚观南。
他担忧的目光中全是自己愕然的表情。
所以带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是原作者的意志,而是自己的。
见安饶愣愣的半天不说一个字,楚观南拿起遥控器要关电视。
“等一下,我想看。”安饶赶紧按住他,钻进他怀里,“陪我看。”
罢了,就当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十几年前这部影片就吊打一众恐怖片,现在再看,里面一些元素依然很时髦,还是一样的吓人。
楚观南倒是不太怕这些东西,熟知拍摄流程的他甚至觉得有些无聊。
低下头,就见安饶正专心致志盯着屏幕,眼睛瞪得老大,睫毛还在颤抖着。
因为恐怖镜头导致的心跳加速,致使他的颈间已经沁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楚观南低下头,轻轻嗅着他颈间的气息。
很香,却又不似洗衣液的香,仿佛是骨子里散发出来透过皮肤渗透出来的香。
他嗅着嗅着,被这白白的小脖子吸引,张口咬下去。
安饶身子一抖,突如其来的微痛对一个专心致志看鬼片的人来说是中巨大的恐惧。
“为什么咬我。”安饶捂住脖子,嗔怪道。
他眼底泛着微红,被睫毛遮住半分,看起来不像是责怪,更像是某种事情前的盛情邀请。
“嘭嘭!”
楚观南心脏跳漏一拍。
他俯身下去,将人牢牢扣进怀中。
下一秒,安饶的视线被无限接近的脸给遮住了。
光滑的小蛇灵活钻进了炙热的洞壁,惊慌失措到处乱爬,试图寻找喘息的出口。
楚观南随手摸到遥控器关了电视。
强烈的呼吸声在偌大房间内盘旋。
吻去薄汗,楚观南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安饶身上,抬手解着他的衬衫扣子。
“等、等一下。”安饶双手捂住嘴,脸颊绯红一片,媚眼如丝,“要在这里做么,这里太大了,感觉……感觉像在外面一样。”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个字俨然变成了气音。
楚观南眯起眼,凑到他耳边,咬着耳垂,声音嘶哑:“所以你想去外面做?”
“才不是……”
话音刚落,扣子全部解开了。
微弱的光线中,那一点胸怀的皮肤白的像雪,还未消去的红痕更是显眼。
手指抚过的地方开始渐渐发烫。
“下次再一起看恐怖片。”
安饶长长叹一口气,抬手捂住眼睛。
在楚观南这条发情的大狗面前,不管什么片子都能被他看成十八禁。
不知多长时间后——
安饶靠在楚观南怀里,汗津津的身子染上绯红。
他举着矿泉水,浸润干燥的嘴唇。
“对了。”楚观南忽然想起什么,“你还没说,到底跟谁学的琵琶书法。”
安饶无语,他怎么这么关注这件事。
看着桌上恐怖片的外壳,安饶双手吊住他的脖子,脑袋一歪,涉嫌卖萌:
“所以说,人的意志可以改变物体运动规律不是么。”
“说以呢。”
“所以自学的。”
楚观南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说永远不会对自己有秘密呢。
那自己也装作不知情好了。
这样就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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