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青年,也就是在加油站打工的织田某人,若无其事跨下台阶,顺便把地上的‘尸体’踢进加油机的阴影里:“晚上好,客人要加油吗?”
我:“……”我是跑呢?还是跑呢?或者跑呢?
讲真你们的油是正经汽油吗?不会是尸油吧?
……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成为朋友后,他才困扰地向我解释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言蔽之,就是中年homo深夜欲行不轨,却被前杀手、现加油站员工反杀的故事。
“第二天我就被投诉了,”红发青年很沮丧,“负责人不愿意惹是生非,偷偷给我发了一笔遣散金,把我辞退了。”
没错,尽管看起来历尽沧桑,甚至有点消极世代的颓废丧气,实际上青年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地下世界颇有盛名的少年杀手了。
哪怕后来失手被抓进局子,出狱后大彻大悟、立志从良,也还是苦恼于寻找合适的工作,而不得已在灰色地带干了很长一段时间黑活。
正因其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他对拥有一个港.黑二五仔的朋友(我)接受良好。
“……港.黑的首领也提交过几次申请,想把异能开业许可证办下来。”我压低声音说两边组织的八卦,“种田长官一直在推脱,两个人隔空交手好几次了。”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原来是这么厉害的营业证明吗?”
“如果是拥有异能开业许可证的公司,至少不会把你拉走摘器官卖。”我放心道,“异能特务科审核很严格的,要么是身家清白的非营利异能组织,要么有厉害的举荐人。”
——portmafia哪边都不沾,想办许可证自然难上加难。
青年含糊地‘唔’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入职?”我追问,“不过,你档案上有入狱经历,深查一下,以前是杀手、最近几年还在干黑活……正式员工就不指望了。”
哪怕最底层的喽啰,想要脱离地下世界也得被剐下一层皮。织田作之助是养蛊式培养出来的职业杀手,就算现在改邪归正,背后的累累血案也不是说没就没的。
“聘用合同上是正式员工,”织田作之助老实道,“不过有两年的实习期。”
“哇!正式员工哎!两年实习期也不亏的!”我由衷感叹,“你们老板可真好……他还要员工吗?一桥大学全a+毕业那种?”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挖苦:“在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都工作过的那种?”
“唔。”我仔细想了想,忍不住笑起来:非法异能组织、官方异能组织,要再加一个民间异能组织,多么令人震惊的工作履历啊!
“福泽社长的确人很好,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他。”青年认真刮掉盘子里最后一口咖喱,含糊道,“好像在帮忙想办法洗我之前的杀手身份——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都说出来了还问我?”我不留情面地吐槽他,“走异能特务科的路子吧?传说有个专门负责抹去犯罪记录的组织,好像是叫什么‘七号机关’一类的。”
“我认为,已经犯下的罪行,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抹消。”织田作之助双手合十,“我吃完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异能特务科的干部,戴着眼镜,很年轻的样子。”
“诶?”我来了兴趣,“戴眼镜的年轻干部?展开讲讲,姓什么?管什么的?”
尽管没在异能特务科工作过,但我对辛苦考上的部门终归是有几分感情的。
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都已经说了,更何况异能特务科也算我的本家(之一),织田作之助语气坦然:“名字是「坂口安吾」。福泽社长就是拜托他帮我洗杀手的身份。”
我:“……?”
我:“???”
坂口什么?
什么安吾?
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差点被嘴里的米饭呛死,不由自主提高声音:“你确定是「坂口安吾」?坂·口·安·吾?没有记错吗?”
要不是正在吃饭,我简直想把几个字写下来让他辨认。
“没有记错。”红发青年表情困惑,仔细回忆,“年轻男性,额头很高,有美人尖;戴圆框眼镜,左边唇上有一颗痣;看起来很疲倦,经常熬夜的样子。”
因为震惊,我的大脑经历了短暂的空白:“……”
这个描述……没错了,百分之百是安吾前辈。
织田作之助询问:“你没在异能特务科见过他吗?”
“没有……不对。”我魂不守舍地回应,“我的确没在异能特务科见过他……但是,我在港口黑手党见过他……我的实习期指导人就是安吾前辈。”
“……啊。”红发青年也露出吃惊的样子,“这是可以说的吗?”
沉默半晌,我表情复杂地点点头。
都光明正大地出来办事了,就说明无所谓暴露与否吧?
首先,洗背景这类稍微踩线的事,种田长官不会交给不信任的下属;可安吾前辈离开港.黑还不到两年,就算是种田长官的私生子,也不可能从基层公务员一跃成为干部……
破案了,安吾前辈九成九是异能特务科潜伏在港.黑的间谍。
你前辈永远是你前辈,哪怕换个单位卷人,卷的照样是你。
“说到清洗犯罪记录——”眼看我要从失魂落魄过渡到心如死灰,织田作之助清了清嗓子,尝试转移话题,“真的有这种异能吗?相当于改变过去了吧?”
“应该是混淆认知?真的改变过去就太bug了。”我有气无力戳戳盘子里的土豆,“你不是还能预知未来吗?”
红发青年认真纠正:“只能预知五秒后的未来。”
“难怪你年纪轻轻就能养那么厚的赏金,”我努力打起精神,调侃他,“预知异能叠加高武力值,简直是无敌一般的存在啊。”
“也不能这么说。”织田作之助想了想,“五秒是个很广阔、同时很有限的范围,就算短跑名将莫里斯·格林的巅峰时期,也只能跑出五十米开外。
“这意味着,如果我的对手足够强大,让我纵使跑出五十米、也无济于事——最差的结果是直接送命,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负隅顽抗,争取耗死对方。”
我:“……你这是把弱点暴露给我了吗?明天就去找人暗杀你哦。”
“来吧。”红发青年从容地整理衣袖,“让我看看现在杀手行业的服务水平。”
我‘噗嗤’笑出声来。
短暂的庆祝会结束,我把织田作之助送到他目前的住处——并非他吝啬于表现绅士品格,纯粹是因为太穷了买不起车。
……明明是个实力强横的异能者,却混成这个样子,很难说没有他自己的责任。
“有个国外的异能犯罪组织偷.渡入境,最近在横滨外围蠢蠢欲动,你小心一点。”趁他解安全带的功夫,我叮嘱,“异能特务科和港.黑都有要清缴他们的倾向。”
红发青年打开车门:“放心,不会主动招惹对方的。”
“我的意思是,”我目光诚恳,“你不要因为想打短工,而稀里糊涂地被诓去做违法的事情——说起来,你还没被外国人招聘诈骗过吧?”
“……”织田作之助无言以对,“谢谢你的关心?”
我假笑回应:“应该的,应该的。”
波澜不惊的生活总是如新干线般飞驰而过,尽管偶尔也会觉得光阴如梭,但对我这样经不起风雨的黑手党人来说,平和就是最好的工作周报。
在弥足珍贵的平和中,新人黑手党·中岛敦,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任务。
怀着‘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诡异担忧,我特意托科长去问了下中岛君保密的任务内容:闪袭东城区某个成瘾性药物交易点,同时清缴该组织所有涉案人员及违禁药品。
……机密文件上过于正派的描述,让我产生‘港.黑是个正义の官方组织’一类的错觉。
比起借某位老牌极道家族组长的手指一阅,或者去外国某个战火区谈千万美元级别的军.火生意,‘闪袭交易点’已经算得上是新手村任务了。
闪袭任务是秘密开始的。
当我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看无聊的综艺节目时,小人虎已经在指导者·太宰治的袖手旁观中,出色地完成了自己黑手党生涯的第一个任务。
“……非常优秀,几乎没有人员伤亡。”科长耐心地向我转述,“中岛君似乎被对方伺机开了一枪,但他们说血都没见流多少,肯定是没伤到要害。”
我松下一口气,还有点微妙的与有荣焉。
“中岛君不愧是我们行政科出去的人!”科长浑不在意,开始放肆地说大话,“做事有天分!干净!利落!颇有我当年的风范!你们说是不是!”
静默数秒,办公室内响起敷衍的附和声。
“羽二重你接下来还有要紧的事吗?”科长笑眯眯,“去看看那孩子吧,他不是最喜欢跟在你后面吗?这种时候就该和重要的人分享喜悦啊!”
话虽如此……中岛君可能一点也不觉得喜悦。我无奈地笑。
不过我也确实准备去看望中岛敦——好歹是我亲自做入社指导的孩子首次出任务,无论情理还是道理,我都应该去关心一二。
巧的是,我刚准备坐电梯上楼,就遇见了从电梯里下来的中岛敦。
冰冷质感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银发少年垂眼站在众人之首,黑色风衣垂至膝盖,灰白色虎纹的毛领半遮住脖颈处的皮质项圈,脸上带着没擦干的血迹,神色淡淡。
我不由得高兴起来:“敦君,好久不见!”
人虎闻声倏地抬眼,金黄瞳孔中倒映出我的笑脸。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我,无视电梯到达目的楼层的提示音,目光没有哪怕一瞬的转移。
站在电梯内的其他西装黑手党人们同样保持沉默。
仿佛头狼身后的跟随者,以行动表示尊重和臣服。
寂静笼罩了电梯内外。
我茫然又窘迫地收起笑意。
最终,中岛敦垂下眼,把风衣拉到遮住下巴,神情漠然地略过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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