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认真打量太宰治,探寻到底是什么让他年纪轻轻就产生了如此过激性.癖。
横滨正值多事之秋,就算是港.黑摸鱼王也逃脱不了加班的命运。年轻干部的脸色永远是苍白孱弱的基调,堆叠的工作让他眼下象征疲倦的青黑更加明显。
唇色寡淡,形容清瘦,眼睫没精神地低垂着,浑身上下充满了困倦懒怠、风尘仆仆的气息——他还没到吊着一口气也要去玩弄他人感情的程度。
凭良心说,太宰治真的很善于调动他人的怜爱情绪。他完全不需要故作姿态,只要安静地垂眼站在那里,甚至不用抬眼看人,就是一副迷路猫咪的可怜模样。
“等等,”可怜的猫咪视线一挑,戏谑地看着我,“鹤音不会以为,我是让你戴上吧?”
太宰治用手指挑起皮质项圈,黑色圆环乖顺地在他指尖转了一圈,连尖锐的锥刺仿佛都收敛起锋芒,任人揉弄:“是让敦君佩戴,用来控制异能转换的道具。”
“如果鹤音桑也想要,”太宰治半是暧.昧、半是调侃地冲我眨眼,“人的性.癖是自由的,我能理解——我会帮鹤音桑单独定制一个的。”
“……”我干笑,“哈哈哈,太宰先生说笑了。”
我是瞎了眼才会可怜他。可怜自己还来得比较实在。
避免他说出更多奇怪的话,我顽强地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中岛君的异能目前很稳定,没必要通过外力来控制吧?”
异能宛如人身体的部分,外力控制则近似强行绑住你的手脚,难免会造成不适感。
“之前长时间的白虎化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异能也被迫处于沉睡的状态。”太宰治干脆靠坐在我办公桌的边缘,放松地双腿交叠,“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最近多半又长高了几厘米,懒洋洋靠在桌边都能比我高出些许。纯黑项圈搭在太宰治毫无血色的手心,像一只伪装成无害模样的小小恶魔,在虔诚舔舐他的掌纹。
我接过项圈,避开他的视线:“……好的。”
“鹤音,”年轻干部放轻声音,伸手扶起我的侧脸,“看着我的眼睛。”
我:“喂喂喂这样不好吧,可以算职场性.骚.扰了——”
“你看起来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比谁都容易被拖下水。”太宰治松开手,揉揉眉心,语气平静,“中岛敦是一个异能者,是拥有绝对武力值、能轻易伤害你的异能者。”
“事实上,”我指指他,“我正在为一群异能者工作。”
还是非法组织。三天两头搞走.私案和爆.炸案的那种。
“异能者不是多长了一根手指的普通人,而是迷失在另一个世界的旅客。”太宰治柔和地看着我,“你忘了吗?他们会伤害你、背叛你,所以永远不要对异能者抱有信任。”
他的神情很安定,仿佛连呼吸和心跳都是松弛的。没有黑手党状态下的狠戾,也没有玩笑嬉闹时的漫不经心,只是静静地、温情地看着我,像是想要……拥抱我。
“请不要这样。”我毛骨悚然地看着他,“你是在跟我讲道理吗?好奇怪。”
明明是个连portmafia都觉得行事太过放肆、恣意妄为的黑手党人?
“诶——”年轻干部肩膀一垮,捂着脑门往后仰,“柔情战术大失败——”
“要说伤害和背叛我,你才更应该反思自己吧?”我用手帕整齐地包好项圈,怨气拉满地吐槽,“你伪造了多少次票据签名?还好几次撬开行政科的锁,把奇怪的项目文件塞进去。”
太宰治无辜捧脸:“诶嘿嘿~”
“我会认真听取你的建议。”我郑重其事地开口,“也会和中岛君进行深入的商谈,认真考虑他的意见。话说,你是准备正式接手他了吗?”
太宰治可不是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精力的家伙。
“当然。”年轻干部偏头看我,“又不是专门为鹤音捡来的宠物,港.黑可不养闲人。大概是月末?鹤音想知道敦君第一次任务的内容吗?如果你愿意主动亲我的话——”
我果断:“谢谢招待,但我一点也不好奇。”
不是杀人越货抢码头,就是走.私斗殴争地盘。怎么说我也在非法组织工作三年了,黑手党人那点活早就吸引不了我的注意了。
“那我下周就要把敦君带走了哦,多少要做一点任务前的特训嘛。”太宰治站起身,举起手猫咪般长长地伸展开来,“顺便找机会偷懒~”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接你的烂摊子。我:“呵。”
“还要把敦君在行政科寄存几天。要是他敢闹事,鹤音可以直接动手,”太宰治玩笑般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记得对准脑袋哦?我会让人送来那种特殊子弹的。”
我:“……是要我说谢谢吗?”
中岛君就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哎。
披着黑风衣的干部先生浑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兀自转身离开了行政科,甚至没给门口罚站的未来下属·中岛敦哪怕一个多余的目光。
确认太宰治离开后,中岛君垂头丧气地走到我身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现在对你说‘别担心’一类的安慰话,估计和说风凉话没差别。”我摸摸小人虎头顶的发旋,把包在手帕里的项圈交给他。
十三四岁的小家伙还没开始发育,掌心和手指上的茧子都是努力生活的痕迹。
“努力活下去吧。”我轻声道,“在这个糟糕的世界。”
……
无论多少次我都要说——太宰治是个奇怪的人,也是个‘天生的黑手党人’。
对还是新人的中岛敦开枪也好,阴晴不定突然殴打下属也罢,太宰若是对他人展露出十分的凶狠,曾经就有百倍的严苛被他亲手抽打在自己身上。
和森先生闲聊时,他隐约提到过,在被进入地下世界的自己招揽前,身为异能者的太宰似乎被港.黑的前任首领以接近虐待的方式长期囚禁着。
太宰似乎是为黑手党而生的,血液中充斥着黑手党的黑。*
力量微弱时能在黑暗中无声忍耐,一旦得到一线滋养,就如耶利哥的玫瑰*般快速地生长起来,死死咬住目之所及的一切生机。
说来有点落井下石,可能是为过人敏锐的心智做代偿,也可能是年幼时期留下的病根,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体术方面更是拉低了黑手党干部的平均线。
“太宰先生、很强。”小少年嘴里还包着饭,试图纠正我,“我完全、打不过他。”
“你还小,打架斗殴的次数不多。”我熟练地抽出汉堡里的酸黄瓜,“拳头和脑子都能决定胜利的归属,尤其在你的劣势和敌人相差不大,或你的优势遥遥领先时。”
我很想拿‘双黑’中的另一位来当例子——某种意义上,中原先生和太宰可以说是跑向了武力和智力两个天赋的极端,也成功地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点。
还没来得及开口,例子的主人公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中原先生是一位身形娇小、脾气暴躁的赭发碧眼美少年,美少年先生正单手托着一个大碗,皱着眉头在食堂内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不会是在找太宰治吧?本着谁都别想好过的心理,我主动招手:“中原先生,你是在找太宰先生吗?”他八成是在港口某个角落边摸鱼边盯任务。
中原中也烦躁的目光一顿,抄碗如抄刀地冲我们走了过来。
看准干部先生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中岛敦的危机雷达立刻响个不停,小人虎顿时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餐具。
“没事的、没事的。”我语气轻松,“中原先生只是看起来凶,其实非常好相处。”
“羽二重,”中原中也干脆利落地把碗一放——满满当当的大份豚骨拉面,“首领让我通知你下午去他的办公室喝下午茶。”
不是找太宰吗?我:“哎?我以为你要找太宰先生……”
话还没说完,赭发碧眼的美少年就愤怒地一拍桌面,险些把拉面震下餐桌:“该死的太宰治!烂鲭鱼!不是和钟塔交手了吗?!怎么没葬身欧洲呢!
“钟塔的异能者都是废物吗!?为什么没把烂鲭鱼的命留下?!”
我:“太宰先生最近不是……”有在好好工作吗?
昨天累的不行也还抽空来通知我要带敦君出任务。
“他说急着带新人!把手上的任务全丢给我了!”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咒骂,“什么鬼新人!烂鲭鱼就是想偷懒!最好别让我看到他!”
“……算了,不重要。”准干部先生满脸晦气地挥手,“我通知到了,先走了。”说完也不等我回应,杀气腾腾地来,杀气腾腾地走。
“……”啊,受害者们碰头了。我无言地看向中岛君。
背锅侠·小人虎搞不太清状况,对上我的视线,表情茫然。
“我去首领那边,你慢慢吃。”我简单收拾好餐盘,“可能是有新的任务要安排给我。”
曾经提过,港.黑的高层们很喜欢让我负责一些不重要、但无法避免的文书工作,事实上,这一习惯就是从首领森鸥外先生开始的。
最初,森先生可能只是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帮我融入行政科的氛围;后来意外发现我竟然做得不错,就顺理成章地把这个习惯延续下来了。
不同于传统印象中喊打喊杀的黑手党人,森先生是位长相英俊、举止儒雅的中年人,对既是异能也是女儿的爱丽丝万分纵容,更像寻常家庭溺爱女儿的笨蛋医生爸爸。
听说森先生在当上港.黑的首领之前,一直作为黑医在地下世界游走。
他对爱丽丝无底线的宠爱,甚至分了几分到爱丽丝的‘朋友’——也就是我的身上,相处起来没有丝毫顶头上司的架子,和寻常邻家长辈没什么太大差别。
若非我二五仔的身份压在那里,感觉森先生可能会用秘书、助理之类的名头,把我调到首领办公室干活,工作内容就是负责陪爱丽丝玩耍和吃甜品。
“森先生,下午好。”我把文件放在茶几上,笑着冲父女俩打招呼,“爱丽丝,下午好。”
森先生和气地冲我点点头,爱丽丝冷哼一声,气鼓鼓地没搭理我。
“我先汇报一下工作。”打开文件夹,我把科长托我递交的一叠申请放到森先生面前,冲爱丽丝眨眨眼,“我定了最近ins上超热门的猫咪泡芙,大概半个小时送到。”
真的超级无敌热门,我从上个月开始摇号等,这个月才摇到我。
冲浪达人·爱丽丝顿时眼睛一亮,漂亮的脸蛋上写满期待。
耐心地等两个小姑娘交流完毕,老父亲·森先生才慢悠悠地开口:“汇报工作也不着急,鹤音,坐下吧,我们可以先聊聊天。”
我从善如流地合上文件,在会客沙发上坐下。
“鹤音今年,”英俊儒雅的首领先生靠在扶手上,语气亲切,“我没记错的话,20岁,对吗?三年前大学都还没毕业,就算现在也是青春年少的年纪呢。”
怎么突然说这个?portmafia的童工不是一抓一大把吗?我点头。
“年轻人总是对生活的充满热情,想尝试新鲜的生活方式,也想结识不同类型的朋友,很正常。”森先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嗯……是这样的,我听说……”
“——你正在和太宰君,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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