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171
江清离开湖心岛, 坐上出租车一路前往约定地点。
他前脚才出来,后脚武家主也从湖心岛出来,跟在了江清后面。他没有打车, 这种时候路上车辆稀少,打车容易被江清察觉。
他的胸腔里被不可置信侵占, 与这不可置信一起涌上来的, 还有满腔怒火,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竟然会是江清!想到他可能在算计他女儿,不知道要把武瑛怎么样,武家主就怒火中烧,杀意汩汩冒出。
组织少主是江清, 那当年的谜团就有了答案。当年他和江渔那一场实在让他费解, 江渔什么都不知道,因此他断定是有人利用她来设计他,要达成什么目的, 却无论怎么调查也找不到对象,因此只能以静制动,坐等对方出招, 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什么动静也没有。
原来竟是江清!毕竟谁会怀疑一个12岁的孩子, 这个孩子还是受害者之一的亲生孩子!
捉贼拿赃, 看他跟上去看看他要干什么再收拾他不迟。
江渔求他饶江清一命, 他看在数年的夫妻情分上, 可以饶他一命, 但是这顿打江清是别想少, 等他揍他一顿,再送他进裁决司!
一路潜行跟踪, 江清坐在车内,没有发现武家主这种级别的高手跟在身后。
另一边,同样有数道身影在夜幕下快速闪过,来势汹汹。
主持人在办公室内,焦灼地走来走去。
景姵给的地点在郊区的湿地公园,这种寒夜阴风习习,树影婆娑,鬼影幢幢,好在穿过树林,湖边的空地被皎洁月光照亮。
江清走着走着,眉头便忍不住蹙了起来,龙锦让他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身后树林里,似乎响起了一点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江清猛地警觉起来,往后看去,“谁?”
安静了一瞬后,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江清眯起眼睛,手摸向了身后,那里别着一把小巧的但威力甚大的返祖手/枪。
“是我,少主。”一道女声响起,但是江清一听就知道,是费先生。
费先生身后还跟着数人,因为都是高手,所以脚步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来的是自己人,江清却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费先生,你跟踪我?”
“少主,我们来接你回去,今天返祖家族中没有人认出你,但是明天裁决司就会采取人脸识别的手段了,到时候您恐怕想逃就太晚了。”费先生说。
“我还有事没做。”江清说。
“是您想给武家的那份大礼吗?”费先生问。
江清微微要紧牙关,“没错。”
江清话音方落,一道恐怖的杀气裹挟着利风瞬间袭来。
“砰!”一阵巨响,尘土混着鲜血顷刻炸开,尘土飞扬。
江清被费先生瞬间拉着躲闪开,定睛看着前方烟尘弥漫的位置,一道身影随着烟尘渐渐散开,在月光下渐渐显露。
那影子高大威武,气势惊人,一看便不是等闲之辈。
分散而立,对江清呈现保护形态的组织返祖人,瞬间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戒,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江清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感。
“江清,说说看,你要送我武家什么大礼?”武家主站在两具已经在那短暂交锋中落败并死亡的组织高手身上,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问道。
……
武瑛在一阵莫名的不安中醒了过来,醒来发现江清没在床上,手一摸,没有残留体温。
“哪去了?”她感觉口干舌燥,但是江清没在,没得使唤,只好自己爬起来喝水。
床头的水壶里之前江清已经装满,她端着杯子一边喝一边往外走,看看他大晚上不睡觉在干嘛。不料当隔音效果超强的门打开后,她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哭声从楼下传来,她循声找去,来到了江渔房前,因为她开着门,声音才传了出来。
武瑛惊讶,走进去轻轻碰她的肩膀,“江姨,你怎么了?”
伏在床上哭的江渔一颤,抬起头连忙擦眼泪,“没、没事。”
“我爸说了什么混账话吗?我去找他。”武瑛起身要去找武家主,她知道老爸心里始终爱着妈妈,娶江渔只是出于责任,但是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好好待人家,更何况江渔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好好过日子,从来不作妖,不强求任何东西,是个不错的女人。
“没有!”江渔连忙拉住武瑛的手,眼泪又涌了出来,“是……是别的事。”
“什么事?说出来,哭又解决不了事。”武瑛拧起眉头说。
“是……是关于江清的。”江渔看着武瑛说,说完眼泪又是止不住的流,她搞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江清不是组织的人,他们一家四口永远生活在一起,会有多么幸福,可是眼下这份幸福,即将破裂了。
武瑛心脏咯噔了一下,连忙追问,江渔可以跟武家主这个丈夫说,却没有颜面对武瑛这个继女说,只能哭着连连摇头,要她别问,等武家主回来就知道了。
然而武瑛见她这样,怎么可能等武家主回来,立即便跑出去找人。
“莺莺!”江渔大惊,武瑛却转眼消失在了她眼中。
她也呆不住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她爱的三个人会发生什么样的矛盾,会不会有人会受伤,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无法在家里等了。
虽然不知道江清去了哪里,但是要找到武家主和武瑛在哪却不难,武家返祖人能够通过龟壳算卦找族人的方位,具体操作就是把龟壳翻过来在地上转圈,停下后所指的方向就是要找的那个族人所在的方向。
于是江渔找了一个平日里跟她关系比较好的武家返祖人帮忙,对方也没二话,很快就起来,找到方位,带着她坐车赶过去。
……
湿地公园。
江清看着突然出现的武家主,只觉得大脑仿佛被打了一拳,眼前一阵眩晕,嗡嗡直响。另一边,他又极其冷静的意识到,他被算计了,他落入了陷阱里。
“老子长这么大,什么没见到过,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惊喜’了,你真厉害啊,江清。”武家主这辈子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这么一个小鬼耍得团团转。
江清脸色难看地看着武家主,“武叔叔,您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要是不在这里,又怎么能知道我继子是何等人物?老子早该发现了,109号泡泡撕裂事件前一晚,路边的监控曾经拍到你去接近过那台机器,当时我只当你是好奇才过去看一眼,没想到你是去杀人的!十万人你都能眼睛不眨地杀掉,我很难想象你到底要对我武家做什么。”武家主说着,一步步走了过来,每一步,他身上的杀气仿佛就更加磅礴,令人警铃大作。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武叔叔,你回去吧。”江清没什么表情地说,他的手指僵硬地蜷缩了一下。他明明是去中止了破膜机的运行的,他救了那十万人一命,如果没有他,他们在当晚就死了,哪里等得到那个情报贩子和裘法。可是他现在却有口难言。
事到如今,他只能先回组织了,白道已经没有他生存的余地了。但至少以后还有机会。
武家主脚步不停,只是说:“你是主动就擒,还是等我杀了这些人再就擒?”
“武叔叔!”
“我明白了。”武家主倏然出手,组织这边也在刹那间动了。
双方战在一起。
武家主的强大毋庸置疑,组织的这些人联手对付他,都不能让他落于下风。
江清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看到来电显示是武瑛,瞬间浑身一僵。
他看向身边的费先生,说:“我们走吧。”
费先生却说:“您不想给武家送一份大礼了吗?”
江清:“来不及了,算了,走吧,再不走武家主要赢了。”
费先生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倒也未必。”
这时,一道女声骤然响起,“江清!爸爸!你们在干什么?!”
江清心脏猛地一缩,骤然抬头。
武瑛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向正在被围攻的父亲,她没有二话,马上加入战局。
武家主早就猜到武瑛有可能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一时间心一紧,害怕女儿伤心,与她背靠背一起,“莺莺,比那小子好的小伙子多的是,不然老爸给你找个跟他长一样的。”
“谢谢爸爸。”武瑛说。
一瞬间,武家主脸色变了,不对!这不是莺莺!
“噗!”
为时已晚。
一根巨大的针头从他背后刺穿心脏,里面的红色不祥的液体以极快的速度被注射了进去。
江清在武家主出现后,一直都还保持得比较平静的脸色大变。
玄武龟壳防御力天下第一,却不像龙族逆鳞一样平时没事一直都在保护主人的死穴,需要手动拿出来进行保护,这大概是玄武逆天的防御力下唯一的弱点——只要速度够快,够出其不意,在对方来不及用龟壳防御时动手,就能杀死对方。
“组织最新研制出来的毒药,送您品尝,爸爸。”后面,“武瑛”露出了得意的狞笑。
饶是武家主这样的强者,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开始发青,灰败,痛苦的青筋暴起,针头被一下拔了出去,他的身体也被扯得一晃,一注鲜血从伤口喷出,支撑不住地缓缓跪下了。
……
武瑛捧着手上指着父亲所在方位小小的龟壳,一路狂奔,强烈的不安感敲击着她的心房,江渔那样子,实在让她着急得要命。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江清?那小子虽然有些腹黑,但是总体还是比较乖的,能闯下什么祸让江渔这样?
她给江清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而武家主出门太快,根本没带手机。
“烦死了!”
而她后面,江渔和另一个武家返祖人的车子也正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赶。
很快,湿地公园近在眼前。
……
“武叔叔!武叔叔!”江清推开挡路的人,几步奔到武家主身边扶住他,几乎有些踉跄,“解药!把解药拿来!”
他转头吼道。
费先生走过来,说:“这款病毒,我们还没来得及研制解药。”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解药!”江清眼睛爆出了血丝,看起来十分恐怖。
费先生顿了一下,看向“武瑛”,“武瑛”于是像脱衣服一样,把身上的这层武瑛皮撕开,整个人犹如蜕壳的蝉一样露了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装着绿色液体的针管。
江清一把将其抢过,快速给武家主的心脏注/射进去。
然而相比注射进去的病毒,这解药的份量着实太少了,是杯水车薪,武家主的体温仍然在降低,脸色仍然一点点灰败了下去。
那人摆手:“没有多的了,少主,您知道的,我们很少带解药出门的,这个解药也只是半成品,我是拿出来要去找人做实验的。”
随着武家主的瞳孔渐渐散开,江清也渐渐被绝望吞没,他不敢置信,为什么会这样?不久前他还在想,以后还有挽回的机会,可是现在,武家主死了,没可能了。
“少主……”
“滚。”
“少主……”
“给我滚!全都给我滚!谁再不滚,我就杀了谁!”江清抱着武家主的尸体,再也无法冷静,咆哮。
全场静了静,最终费先生说:“那我们在外面等你。”
组织的人很快撤退,只留下江清和武家主的尸体在原地。
只剩下寒风在跟江清作伴,甚至从他心里的空洞呼啸穿过,冷得他微微有些发抖起来。他看着武家主的尸体,呆怔怔的,上一次,他这样,还是父亲死亡的那一天。
“不,不,还有机会。”江清忽然惊醒,找到掉地上的手机,想要找景姵,情报贩子神通广大,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求她让武家主死而复生。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电话打不通。
江清表情扭曲了一瞬,几乎生生把手机捏碎。
“先把尸体藏起来,我亲自去龙家找她……”他脸色苍白,扔下手机开始徒手挖洞。
“……江清,你在干什么?”一道熟悉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江清浑身一僵,像齿轮卡住的机器人,僵硬的一寸寸抬起头。
武瑛站在不远处,先是与他双目对视,然后慢慢地移向他的不远处,那躺在地上的尸体上。
第172章 172
这个世界, 连风声都彻底消失了。
江清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五岁那年,父亲死亡那一天, 感受到那前所未有的彷徨、无助、绝望,以及将这个人彻底吞没的痛苦。
母亲江渔是一个护士, 三甲医院的工作繁忙, 经常他睡的时候江渔还没回来, 醒的时候江渔还在睡, 睡醒了便要急着去医院上班。而父亲是一个牙医,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牙医诊所,时间上比江渔自由很多,因此江清大部分时间都跟父亲待在一起。
在江清才会说话没多久, 他就能看着人体内脏分布图, 指出每一个部位叫什么,如果生病了会有什么体现,偶尔还会盯着来诊所看牙的患者的脸看, 然后指出问题,叫患者一脸惊异。结果患者去检查,还真被他给说中了。
“你家生了个小神童耶, 以后是不是要当医生啊?”街坊邻居都道。
“儿子真棒!以后要当医生吗?”父亲也很高兴地把他举高高。
“要当牙医。”小朋友说。
“哈哈哈哈当牙医也可以, 不过对你来说可能太屈才了啊, 还是去救死扶伤吧, 怎么样?你这么聪明。”
父亲无疑是个善人, 这年头看牙很贵, 这是一个暴利的行业, 但是他却只收取些许辛苦费,很多材料总是以进货价收费, 因此虽然名声远扬,总有新顾客从较远的地方特地赶来,生意红火,却始终挣不到多少钱。
但是他整天乐呵呵,说:“别看牙不好不死人,一颗坏牙能让人们本就少的幸福感直接为0,这年头活着太不容易了,我就动动手,能让他们活着舒服点,这不是大大的功德嘛,你说是不是?”
“功德是什么?”
“就是会有福报的东西,人做好事,就会有福报,就是好人有好报。不然我怎么娶到你妈妈,怎么生下你这个小宝贝的?都是福报哈哈。”
“你好肉麻哦。”小朋友皱起鼻子说。
但是,他记住了父亲的话,邻里街坊对父亲的尊敬和热情,似乎也佐证着父亲话的正确性——当个好人,会有福报。
那天,他踩着三轮车和父亲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的路上,在牌坊门口遇到了一件事。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和一个女孩起争执,也不知道在吵什么,只能看出那个男人十分激动,挥舞着四肢。
有人远远围观着,父亲脚步停了下来,皱起眉头,“在吵架耶,你说我要不要上去劝劝?”
“妈妈说,少管人家的家务事。”他老成地说,江渔说这话,是因为上次父亲去管一对夫妻打架,结果被牵连摔了一大跤,头都磕破了,那对夫妻生怕要赔医药费,马上统一战线骂他多管闲事,把江渔气得够呛。
父亲纳闷:“我其实也没想管大人,这不是他们家小孩哭得那么惨,我想去把他抱到我们家躲一躲嘛。那我们再看看,要是那男的打人,我们就马上报警,这样行不行?”
“行。”他点头。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忽然朝父亲招了招手。
父亲指了指自己确认那男的确实是在叫他,十分困惑地走过去,想问问怎么回事。
不料那男人忽然一拳砸在了父亲的脸上,把他击倒在地上。
慢慢骑着三轮自行车跟在后面的江清呆住了。
紧接着,他看到那个男人抬起那只穿着铮亮皮鞋的脚,重重踩在了父亲的脸上,与其说是踩,不如说是跺,他跺了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那么用力,表情都那么凶狠狰狞,他的皮鞋溅上了鲜血,很快脸上也溅到了,那猩红刺目的红色从头颅里流淌了出来,混着白色的脑浆,流淌在了地上……
“看到了吗?我忍你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你再不跟我回去,我很难说下一个人不会是你!我是返祖人,杀一个普通人你看谁敢说什么,老子已经给你足够多的尊重了,你最好识时务!”那个男人转头对女人吼道。
女人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跟男人起争执,也不敢看地上的尸体一眼,急匆匆跟着他上车离开了。
那个返祖人,当街随便杀人,只是为了给他的女人证明他可以目无法纪,证明返祖人拥有着什么样的特权。至于这个被随手选中来当范例的倒霉蛋是谁,一点儿都不重要。
那个坐在小小的三轮自行车上的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一下下践踏致死,整个人呆呆的,踩着踏板一点点靠过去,过了一会儿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嚎啕大哭了起来。
“爸爸爸爸呜呜呜呜爸爸救命啊,救救爸爸救救爸爸……”
“张叔叔救救爸爸……杨阿姨呜呜呜……”
他哭得很大声,很无助,父亲被杀死的场景,将深刻的永远的记在他的脑中,他会永远记住这份痛苦。
但是,比父亲遭受的无妄之灾和那个返祖人,更让他记忆深刻,时常午夜梦回响起,都会在胸腔里涌起强烈的憎恨的,是周围的人类。
有很多人围观了这场死亡,这其中,不乏他们家的熟人,时常捂着脸颊上门请父亲看牙,感激涕零地说外面的医院太黑了,补个牙都要那么贵,还好有他这个良心医生在,不然吃不好睡不好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他的求助,没有人回应。他们纷纷躲开,不敢与他对视,只因为那个返祖人临走的时候,又撂下一句话,“这人是我杀的,我看你们谁敢多管闲事。”
那个返祖人就这样走了,因为这样一句话,没有人报警,没有人打救护车,所有人都怕惹祸上身。
他父亲的尸体躺在路边,他在父亲的尸体身边,阳光暴晒着,没有生命,也没有尊严。他眼泪都流干了,声音哑到一声也发不出来了,最后只是呆怔怔的坐在父亲身边,像没了灵魂的娃娃。
足足五个小时,直到江渔终于收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父亲才终于从太阳下,从肮脏的马路上离开。
这就是你的福报吗?爸爸。
江清仿佛又置身在那天,太阳在炙烤,他却仿佛赤/身/裸/体置身在冰天雪地中,那刺骨的痛,深入骨髓。
他看到武瑛的瞳孔变化,身体晃了一下,灵魂仿佛遭受前所未有的沉重一击。
“……老爸?”她慢慢走了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冰冷的脸,“爸爸,你怎么了?快醒醒,醒醒。”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武家主没有突然睁开眼睛,跳起来吓她一跳,然后得逞的哈哈大笑起来,他就一直躺在那里,毫无反应。
武瑛的手指颤抖,眼中已经蓄满了眼泪,看向江清,“江清,爸爸怎么了?”
武瑛总是像一只骄傲美丽的孔雀一样昂首挺胸,江清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脆弱无助的样子,那眼泪,就像一把利箭将他击穿,让他浑身剧颤了一下,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惧感顿时涌了上来。
他害怕武瑛的眼泪,极度的害怕,胃部好像都开始搅到了一起。
“是组织的人,里面有一个画皮族,暗算了武叔叔,对不起,我没能帮上忙。”
我在说什么?
“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是被控制了,他们中有一个能附身的返祖人,应该是为了引诱武叔叔,武叔叔是来救我的,你看那些尸体,都是武叔叔杀的,都是我的错……”
我到底在说什么?
江清感觉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嘴巴完全不受冷静的自己控制,他被另一个慌不择路的傻瓜取代,进行着无谓的挣扎。
他被一种强烈的恐惧支配,恐惧武瑛知道真相,她会流出更多的眼泪,武瑛不是一般的女孩,她从小到大见过无数大场面,父亲的死亡或许会让她难过痛苦,但是还不至于会到崩溃的程度。但是如果她知道,是她喜欢的人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呢?
他知道武瑛心里是喜欢他的,这是他精心引诱达到的目的。
可现在,她会因此崩溃的。而他很害怕见到她这样,害怕得胃都像刀子在刮,所以他做出他正常状态下绝对不会做的事——撒一些蠢货一样很容易就会被拆穿的谎,只是因为害怕她更难过,而不是马上离开,返回组织,因为武瑛已经是可能会杀死他的危险敌人了。
他甚至开始觉得,一开始就错了,他当初就不应该设计武家主和江渔那一场,那样就不会有今天这种事了。
情绪太过激动,武瑛一时无法去寻找江清话中的漏洞,相信了江清的说辞,伏在武家主身上哭,“爸爸,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对不起……”
现在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对、对了,先把武瑛哄骗住,让她不要那么伤心,他再去找情报贩子做交易,她要什么他都给她,给她当牛做马也可以,只要她能让武家主复活!
然而就在这时。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来。
正是和一个武家返祖人匆匆赶来的江渔,她一看到武家主的尸体,就尖叫出声,几步扑了过去,“老公!老公!啊啊老公!”
带江渔来的武家返祖人也瞪大眼睛,大惊失色,“家主?!少主,江清!这到底?!”
江渔快速确认了武家主的脉搏和瞳孔情况,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不可置信又愤恨地瞪向江清:“你杀了他,你居然杀了他!你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不是人?!”
武瑛一震,“什么?”
“不是我!”江清脸色大变,着急反驳,又看向武瑛,“真的不是我,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普通人,我怎么可能杀得了武叔叔?我没有理由杀他!”
“你到现在还在狡辩,还想要骗人!”江渔完全不相信他,不是他亲手杀的,也是他指使手下干的,武家主知道了他的身份,要抓他伏法,他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当然会反击,所以武家主才会死的。
“你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只怪我还心存侥幸,居然还求他不要杀你,是不是他手下留情,才让你给算计了?!”江渔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内心悔恨,她不应该跟武家主说的,或者她不应该只跟武家主说,这样他就不会单枪匹马来找他,遭受算计,这样死在这里。
江清猛然看向江渔,随即他忽然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是啊,还能有什么其他可能呢。”
江渔:“我怎么会生了你这种东西,我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你怎么不干脆把我也杀了!呜呜呜……”
江清没再理会江渔,又看向武瑛,又露出了在她面前时常出现的可怜兮兮的眼神:“姐姐,你听我解释,这不是我的意思,我不想这样的,我一定会挽回的,只要给我一点时间。”
武瑛已经渐渐明白了什么,缓缓站起身,江清却一下子跪在了她面前,紧拉着她的双手,仰头看着她,像是一条生怕被主人一脚踹开的狗。
武瑛眼中含泪,身体发颤,情绪激动到极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下用力甩开了他。
江清马上又爬起来跪在她面前,继续去拉她的手:“我给你解释,我以前犯下的错误,都是因为还没有认识你,都是有原因的,圣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早就已经改邪归正,心向正道,今天我和武叔叔都是遭人算计了,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你相信我好不好?你可怜可怜我,只要你听了我的故事,你会可怜我的。”
“你还在试图蛊惑莺莺!”江渔怒不可遏,悲愤欲绝,“你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心思不纯地接近她,你现在说你改邪归正,那你武叔叔是怎么死的?!当初那个109号泡泡的事,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里面有十万人,你怎么下得去手!你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
在这样的关头,被一次又一次打断解释,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江清的情绪也抵达了临界点,他骤然吼道:“我为什么下不去手?!更何况我只是袖手旁观,甚至救了他们一次!我已经仁至义尽!江渔,我的妈妈啊,你有了新的丈夫,新的家庭,过去的痛苦对于你来说,早就已经被新的幸福治愈和取代了,却从来没有注意到,我还留在原地吗?!”
江渔瞬间呆怔住。
“从我大声哭求,无人回应,每一个都以冷漠自私的面目应对我的时候;从我去裁决司报案,却被一踹五米远的时候;从我在大街上流浪,却只有组织的人对我伸出手的时候,这个世界的人的死活,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了?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做什么春秋大梦!这个世界给我什么,我就会回报什么!”
他的吼声仿佛染着鲜血,字字锥心。
江渔脸色煞白,大概今晚发生的一切过于刺激,她无法承受,终于在发出一声悲泣后晕了过去。
江清对江渔吼完,见她终于闭上嘴巴,又看向了武瑛,对母亲控诉愤怒的神色又变成流浪狗一样可怜兮兮的充满哀求,“但是,我现在已经变了,真的,姐姐,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变成很好的人的,我爱你,我会为你变成一个好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武瑛看着他,重重闭了闭眼,眼泪很大颗落下,颤抖着问:“爸爸是不是你的人杀的?”
江清的胃痛苦地搅在一起,“……是。”
“那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吗?”武瑛眼中爱恨交织,被他紧抓着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武叔叔不是没有活过来的可能,还有机会,真的!”
“怎么做?”
“你等我,等我!”江清连忙爬到自己丢下的手机旁,将其捡起,他很快找到了情报贩子的电话。龙锦的手机关机了,没关系,他还有另一个电话。
三个人静静地看着他。
江清快速拨出号码,心跳声几乎要将耳膜震裂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
江清怔住,不甘心地再打了一次。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的手指颤抖,再一次拨了一次龙锦的那个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江清如坠深渊。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约他来这里,却两个电话都无法打通。这意味着,今晚他的绝望,至少有一半是她带来的,既然如此,他希冀的情报贩子能救武家主这件事,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武瑛也听到了那声音,她惨淡一笑,“我疯了才会再信你。”
“不……不是的!我没有骗你!”
“直到刚刚,你还在骗我,你说我爸爸是为了救你死的,你说你是被控制过来的,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江阿姨没有及时赶到,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或者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是不是要把我爸爸的尸体藏起来,直到腐烂生虫了我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我了?”武瑛逐渐崩溃,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痛苦,“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江清。”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少主,别再听他的鬼话了!”那个武家返祖人再也忍不了了,他才不管江清过去有多惨,只知道他们的武家主被他害死了!这对于武家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深仇大恨之下,还说什么情情爱爱!
他吼着,已经瞬间冲了过来,江清被一脚狠狠踹了出去,砸在了一棵树干上,摔在地上,很快就吐了一口血。
但是他很快又半撑起身子,急切地看向武瑛,“姐姐,信我一次……”
然后再次被踢开,“不许你再蛊惑我家少主!狗杂种,让你进了我们武家的门,我们武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武羌毫不留情,他是个返祖人,要不是江清在组织经过特殊训练,受过一些特殊药物的滋补和改变,恐怕不到五下就已经被打死了。
“够了,武羌。”
“少主!”
“还有事要问他。”武瑛走到江清面前,“说吧,你费尽心机进我家,到底要做什么?”
江清趴在地上,身上沾着眼泪鲜血落叶和泥土,很是狼狈,疼痛从内到外,从上到下,他咳嗽了两下,咽喉里满是腥甜的铁锈味。
“咳……没……没有。”
“什么?”
“我没有要对武家,做任何事。”他又爬了起来,伸手去抓武瑛的手,“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要对武家做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你到现在还要撒谎!”武瑛再次甩开他的手。
“我没有撒谎!是真的,我爱你,相信我,姐姐……”
武瑛深呼吸了两下,讽刺地笑了,“我不认为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如果真有,如果你真的能因为我改变,真的想要悔改,怎么会这几年都对组织的一切视若无睹?你的这份爱,我不要。”
江清就像被冻结了,他整个人呆在原地,好一会儿突然伏在地上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笑什么,疯了吗?”武羌不悦地拧起眉头。
“哈哈哈哈……”江清越笑越大声,越来越癫狂,眼睛发红,身体颤抖得厉害,“哈哈……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狼狈,没有尊严。也好,也好,这样以后再也不会半夜梦到真面目被戳穿而惊醒,再也不会因此恐惧到胃疼,再也不用努力去做出好人嘴脸。”
他看向武瑛,“没错!悔改?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需要悔改?我的心里,从来不觉得我做错了任何事!我只不过是视若无睹而已,就像当年我父亲被杀后躺在马路上时他们做的那样,他们可以为了防止惹上一点点麻烦而袖手旁观,我不可以?我吃尽了苦头才成为了少主,可不是为了当个救苦救难的圣父的!我只是袖手旁观,没有加以祸害,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就算到我死的那一天,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认为我错了!”
但是,虽然他对这个世界的冷漠永远也不会改变,他却可以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没有感情地去做慈善,去救人,去当个圣父,如果论迹不论心,他可以比当初的龙玲做得都更完美,只要武瑛要求他。
可是武瑛不要他。
“这家伙已经没救了!”武羌怒道。
武瑛看着江清,心如刀割,却不再说什么,只是看向武羌,“把他送去裁决司。”
“好!”武羌立即就动了。
然而就在武羌碰到江清的瞬间,场面瞬间变化,武羌被摁在地上,一支灌满了红色液体的针管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抱歉了,武瑛小姐,我们少主,可不能去裁决司。”费先生缓缓走了出来。
“是你杀了我爸?!”武瑛眼中杀意沸腾。
“我们是敌人,杀与被杀,理所当然。”费先生笑道:“但是你已经死了一个家人,应该不想再死一个吧。”
武瑛嘴角咬出了鲜血。
“少主,我们该回去了。”费先生看向江清。
江清却没有动,而是看着武瑛,“如果我去裁决司自首,你会原谅我吗?”
“少主!”费先生语气加重,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在其中。
武瑛看着他,一字一句:“绝、不、会!”
“我死了呢?”
武瑛一愣,随即涌起一种又惊又怒又痛又恨的情绪,让她浑身发抖:“你死了我爸爸能回来吗?!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你让我恶心!滚!”
“……好。”江清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了武瑛一眼,那一眼情绪很多,很重,似含着泪,含着爱与恨,以及一些别的东西,最后全部被掩盖在重重合上的眼睑下,转身离开。
费先生礼貌地朝武瑛点点头,“那么我们也先走了,武先生出殡的那天,我们就不送上花圈了。”
“他妈的!”武羌一被放开,就气得想要冲上去,被武瑛制止了。
“连爸爸都死在他们手上,你去送死吗?”
“……混蛋,混蛋!”武羌流出眼泪,他是武瑛的表哥,大了武瑛好几岁,已经是快要结婚的人,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了。
武瑛抱起江渔,武羌背起武家主的尸体,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另一边,湿地森林外,数辆车子停靠着,一群返祖人或站或靠,见江清和费先生出来纷纷站直身体,整齐划一得好像训练过,弯下腰,齐声:“恭迎少主!”
费先生亲自拉开车门,江清面无表情地坐上车。
费先生:“您受了不少伤,先去治疗一下吧。”
“不必了,这么急着让我回去,不是因为老巢快被掀了吗?还等什么?”江清讥讽道。
费先生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如果你能马上开始工作,自然是最好的。”
车子启动,江清看向窗外,拳头攥得几乎要捏碎自己的指骨。
龙锦,你让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放出了一只恶鬼。既然不想跟我做朋友,那就当敌人吧!
第173章 173
龙家。
夜幕低垂, 一弯月牙半掩在云层之中,整个世界仿佛都静谧无声,因此连远处的湖里的鲤鱼在荷叶下摆尾, 将露珠抖落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景姵坐在卧室窗边,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月, 心里算了算时间, 觉得差不多了, 把手机重新开机。果不其然, 在两个手机号里都看到了江清的未接电话。她完全可以想象到江清打电话时是有多么急切。
于是她给江清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就被接起,那边传来对方冰冷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龙锦。”
“哎呀, 不好意思啊, 我不小心睡着了,没能赴约。”景姵笑道。
“你、很、好!”
“谢谢,我也觉得我很好。”景姵知道自己肯定很欠打, 但是怎么说呢,别人看自己不爽却怎么也干不掉自己的样子,真的很爽啊。
江清气得很想挂掉电话, 但是什么也不说实在是不甘心, 他胸腔的火焰和恨意在燃烧, 同时还有困惑,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怎么也想不通, 明明他们可以站在一条战线, 他甚至可以马上带她端掉至少一半组织成员, 她却选择跟他做敌人,这个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唔……那个有名的电车难题, 你知道吧?真的非常抱歉呢,我也没有办法,事到临头,只能做出选择,你们,是被牺牲掉的人。不过事先声明,这个扳手,可不是我一个人拉下的。”
现在等于是两个拥有上帝视角的人在博弈,她和逆子都想要将江清逼回组织。站在景姵的角度,她需要江清最后站在自己这边,那只需要将他的身份暴露,他在白道就没有容身之所,自然只能返回组织了。
所以她给了武瑛王方的情报,让他的身份暴露,约他见面,则是为了加速这个进程。
但是从逆子的角度,它知道她所知道的,也知道她想要江清做什么。那它就需要加码,让江清必须返回组织的同时,没有再离开的机会,而且憎恨上景姵,断绝了他最后被景姵策反,站在她这边的可能性。
这样一来,它要下手的对象只有两个,武家主和武瑛。
但是如果武瑛死了,江清肯定会发疯,首先他要干掉的就是组织,这就跟逆子期待的走向背道而驰。对武家主下手就不一样了,武家主死了,他不至于发疯对组织下手,但武瑛绝不会原谅他,又是景姵约江清出门的,他的绝望会化成强烈的恨,这恨理所当然会朝她倾泻。这样一来,无论如何,江清就绝不会再被景姵策反,成为她的帮手。
因此它在景姵计划的基础上,引导了组织主持人让费先生带上一批战士和新型病毒来杀死武家主。
固然闵跃的能力可以让时光逆流,救下武家主,但是这样一来,逆子一旦发现没办法杀了武家主,就会冒险干掉江清这个巨大威胁,这对景姵来说将大大不利。因为江清是未来唯一一个知道所有密码的人,没有密码,就算最后胜利了,死的人也会多很多很多。
所以,武家主是必须牺牲的。
武家主死了,她和逆子就达到了平衡,逆子可以先利用江清来为组织拖延时间,增加赢她的可能性,而她也可以赌未来还有手段能够让江清交出密码,他们都暂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可真高尚啊!电车难题,哈!那么下一个会被你牺牲的人,是谁呢?武瑛吗?”
景姵:“如果需要的话。”
电话那边骤然沉默,随即声音越发如刀刃般危险,“那么,如果下一个被绑在轨道上的是裘法呢?”
江清已经从种种迹象看出,她跟裘法怕是互相喜欢着。
他以为景姵至少会沉默一下,不料他竟然听到她发出一声轻笑,没有丝毫停顿地说:“你以为,我没对他下过手吗?”
江清瞬间几乎把手机捏到发出承受不住的声响,屏幕裂开了一条缝。一般人很难在他面前撒谎,他可以通过对方的表情、眼神、语气甚至是呼吸的频率知道一个人有没有在撒谎,只有景姵,他怎么也看不穿,他怎么听都觉得她是在说真话。
那她可真是比他像个魔鬼啊。
“我要杀了你!你给我等着!”
“好啊。等你哦。”
景姵结束通话,起身伸了伸懒腰,往床上一扑,该睡觉了。
……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江清的手机已经彻底报废了,他手被碎片划破,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淌,脸色阴沉得吓人。
太阳已经快要从海平线升起。他们的车子穿过树林,开向了海边的悬崖,海浪拍打着崖壁,下方是嶙峋耸立的礁石,什么东西掉下去都要粉身碎骨。
然而那几辆车子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仍然往前驶向悬崖外,第一辆车子的前轮离开悬崖后,却并没有往下栽去,而是仿佛驶上了一条看不见的道路,并且很快消失在了空气中。
车子一辆辆消失在悬崖上。树梢的松鼠仿佛都惊呆了,翘着蓬松的尾巴,抱松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悬崖。
目前人们的认知中,泡泡都是粘附在这颗星球的时空壁上的,一旦将泡泡从时空壁上撕开,泡泡就会坍塌成一个奇点,就像109号泡泡险些遭遇的危机一样。
其实并不然。
组织总部就藏在一颗游离在外的泡泡里。像这种游离在外的泡泡十分罕见,组织找到的这一颗,很可能是全世界唯一的一颗。
这个泡泡就像一座隐形的巨大的移动城堡,需要去哪里,他们就操纵它飘到哪里,除非触碰到入口,否则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内部还有设置防探测系统,想要定位它极其困难。
如今总部移动到了这里,迎接他们的少主回归。
此时,泡泡内入口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群人,早就已经等候多时。
“应该快到了吧。”
“我第一次知道我们组织有少主耶!是教父的孩子吗?”
“不是教父的孩子,是通过层层选拔选出来的最厉害的那一个。”
“是什么返祖种族啊?”
“是普通人啦白痴!”
“……”
各种小声议论的声音混杂,像一群苍蝇一样嗡鸣,直到入口被打开,这些声音海浪般一波波迅速安静了下去。
一辆辆车子开了进来,被护在最中间的那一辆停下,人们很好奇,却并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能偷偷努力抬眼瞄。
司机打开车门,一条腿先下来,他们按照训练好的那样,整齐鞠躬,“恭迎少主回家!”
江清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露出一双他们熟悉的令人胆寒的眼眸,仔仔细细地从每一张脸上扫过,叫他们胆战心惊。
“让治疗师过来。”费先生下车,看到江清手上的血,吩咐道。
此时所有组织高层都在,听到这话马上有人立即安排。
“那位饱受灵光青睐的高层,在哪?”江清没有表情地问道。
“他因为失职,正被关押着,哪有资格来迎接您呢?”一位高层连忙说。
“把他带过来。”
“带……带去哪呢?会议室?”高层一时困惑道。
江清:“不,在正式工作之前,我需要先回想起一些东西。把他带到那里等我。”
所有人顿时一愣。紧接着立即反应了过来“那里”是哪里。
那双腿的主人在最高层那一拨人的簇拥下,没有停顿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倒是没想到是他。”人群中,有人摸着下巴上个性的小胡子,喃喃道。
“老汤!”等他们走远,可以解散后,一条沉重的肩膀一下搁在他肩上,一绺泡面一样卷曲的刘海那人的额前,正是那害惨了温雨弦和张丝妙的,曾经的返祖基因药剂组织的负责人。
他兴奋道:“老汤,你立大功了,你研发的那个药,听说真的一下就把武家主给毒死了,厉害,太厉害!不愧是我们返祖药剂部的扛把子!”
汤沃雪露出笑,“那就好。”
主持人一直在被关押的房间里等着,这房间就像警察局的审讯室,除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冰冷冷的,叫他坐立难安。
费先生应该成功在湿地公园里接到少主了吧?
等得心焦如焚,外面终于传来动静。
“是少主回来了吗?要见我吗?”
“对。”
主持人喜上眉梢,快步跟上领路的人来到了一栋建筑物前。
这栋建筑散发着一种阴寒的腥气,门一打开,这种味道便浓烈刺鼻起来。鲜血从地面流淌过一遍又一遍,因此渐渐怎么洗刷也刷不干净,变成一种不祥的黑棕色。
当初,江清就是从这座建筑里满身是血地走出来,走上了少主之位的。
此时江清又回到了那扇门内。而他的面前,还有今晚跟随费先生外出行动的几个返祖人,其中一个,正是那个伪装成武瑛杀死了武家主的画皮返祖人。
主持人上次见到江清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但是此时见着,看到他的那双眼睛,他便一下子认出来了。
“啊!少主!少主回来了!费先生!”他高兴地叫起来,这下费先生一定会保他了!
江清转头看过去,染血的手上拿着他已经破破烂烂的眼镜,没了眼镜的遮挡,那双古典的丹凤眼看起来美丽又冰冷,毫无人气和温度。
主持人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笑容有些僵住了。
“费先生,这!”他急急忙忙看向费先生。
费先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灰色西装,鹰头面具,笑容温和,话语残酷:“少主想要回想起在组织浴血奋斗的感觉,你们陪他一起练练吧。”
江清:“别怕,我断了五根肋骨,两根手指骨折,你尽管逃,尽管攻击,游戏规则你记得吧?最终让我倒下的人,会有奖励。”
江清只是换了一套衣服,身上的伤势一直没有处理,体内断裂的骨头产生的疼痛足够让人冷汗一刻不停的流淌,发出不间断的呻吟,他却丝毫不显,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受伤惨重。
主持人脸色煞白,又求救地看向费先生。
费先生一句话也没说。
他可从来没有答应过主持人一定会保他,江清被以这样的方式强行接回来,他需要发泄怒火,他也愿意让他发泄发泄,主持人就是一个很好的发泄对象。
主持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瞬间,他恐惧万分,想要求饶,但是又知道求饶无用,9号的残忍,他亲眼见过。
强烈的求生欲激发出了一种侥幸,于是在费先生宣布开始的瞬间,主持人不像其他返祖人是闪身隐藏进这栋楼里的其他地方,而是袭向了江清。
他想要先下手为强,马上将江清打倒。
然而,他才动,一只手比他更快!他被按住了脸,那只手就像暴扣一颗篮球,他整个人瞬间往后仰去,双脚飞起。
“砰!”被暴扣的篮球重重砸在地上。
主持人的世界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嘴巴大张着,瞳孔渐渐散开。
江清缓缓站起身,对身后的费先生等人说:“下手重了。不过反正是个意志力数值不超过5的家伙,一旦被敌人抓住拷打两下,就会把组织卖了,死不足惜,你们觉得呢?”
“您说的对!”
“对对对,本来就是等着您回来亲自处理他的。”
江清:“把门关上。”
江清手上拿着返祖武器,脑子又好使,这座危险的迷宫对如今的他来说就是一个独属于他的狩猎场。
那扇危险的门,渐渐关上了。
第174章 174
裘法一早就醒了, 再三确认自己的西装没有问题,衬衫没有褶皱,礼物包装完好, 自己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
他打开备忘录,今天一天的行程安排是这样的, 先去告白的地点, 跟景姵告白, 等她同意后, 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约会了,吃饭,逛街,看电影……梅烟岚建议晚上去开房, 被他马上皱着眉头毙掉了,
随后梅烟岚露出的失望表情,更是让他确定了她在搞事。
他已经提前跟安彦说好,没有大事今天一天都不要打电话给他。
他准备好, 提前两个小时出发赶往约定地点,却不料路才走了一半,安彦就打电话过来了。
完了。
一瞬间裘法脑子里冒出三个大字:减大分。
他深吸一口气, 接起电话。
“司长, 我知道您今天有人生大事要解决, 但是这件事我确实没办法。”
“什么事。”
“武家主被杀了。”
武家主被杀了。
全华兰返祖圈大地震, 政府也同样如此。
武家, 或者说是武家主一直以来都是返祖家族圈里的二五仔, 表面跟其他家族是同仇敌忾的, 顶多有些混不吝,其实是政府一派的, 这么多年来政府与返祖家族之间的博弈中取得的成果,与武家主是脱不开关系的。
而这样一个大功臣,竟然突然死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杀死武家主的人,竟然是他的继子江清,他就是那个组织的少主!
安彦电话才打来没多久,总统便也亲自打了电话给裘法,语气严肃悲愤,“这件事,你亲自去查。”
“知道。”裘法已经掉头在去武家的路上了。
武家浓云惨淡,强烈的哀痛笼罩在整座湖心岛内。
裘法到的时候,听到好些武家人在争执不休,大意就是江渔是江清的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把她送去裁决司,或者赶出去,怎么能还留在他们武家。
江渔醒来后就一直在床上,一口水也不喝,呆呆流泪。武瑛派一个女性家臣看着她,免得她做傻事,也免得有哪个失去理智的武家人对她做些什么。
很多武家人不理解,却又没办法,如今武家主死了,武瑛就是新的家主,作为武家返祖纯度最高的人,他们无法依靠武力来要求,那就只好依靠言语了。
“当初就不该让她进门,不过是睡一觉而已,给点钱就算了,还娶进门,真是引狼入室啊!”
“现在还留着,保不准还要死人!”
“真是丧门星,她嫁给谁谁就死!”
“她哪里配当我们家主母!”
眼见着他们越说越难听,武瑛忍无可忍,“闭嘴!有本事就滚去把组织的人都杀了,在这里针对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人家至少把家管理得井井有条,你们一群干吃饭的废物,少在那里逼逼赖赖就想假装自己是有功之人!再多说一句给我滚出去自立门户,别以为我像爸爸那样宽容!”
现场逼逼赖赖最多,平时只花钱不干活的武家哑炮们顿时一噎。
这群人平时一天都未必能见到武家主一次,哪里谈得上什么感情。这也是大家族的一个弊端,虽然依靠血缘链接,但是并不见得有多少真情,他们只不过是一直看不上江渔,借机发泄自己的情绪而已。
见武瑛发怒,他们便趁着裘法的到来,赶紧散了。
大厅终于安静了下来,武瑛喘息了几下,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做出镇定自若的模样接待了他,带他和几个裁决司的人一起去看武家主。
裁决司会接走武家主,然后法医会解剖他。
想到这个,武瑛就几乎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眼泪又涌了出来。
裘法看了安彦一眼,安彦连忙掏出纸巾想要安慰几句,武瑛已经快速抹掉眼泪,调整好情绪说:“组织少主就是江清,江渔应该确实不知情。那个费先生不知道是什么返祖人,好像有进入别人身体掌控对方的能力,那时他在一个女人身体里……”
武瑛将自己看到的信息一一交给裁决司,包括江清说的那些话,这些话一直在她的大脑里重映,清晰到一个字都不会记错。
那时裁决司还是史罡在做主,但是安彦已经在裁决司打杂了,因此听着听着他便想起了什么,说:“我想起来了,当时确实有个小孩来裁决司报案,但是被赶出去了。接受报案的裁决司警员肯定是给那个返祖人报信了,很快他就赶了过来,一脚把人给踹飞了,好在是在裁决司门口,他也不敢太过分不给史罡面子,不然搞不好都要被他杀了。”
安彦有些唏嘘,“这样就破案了,那个返祖人的家族,在几年后全族一夜之间被屠了,是罕见的返祖家族灭门惨案,全部都是被各种返祖武器杀死的,那个返祖人死得尤其惨,是被虐/杀的。一直是个悬案,现在看来,应该是江清去报仇了。”
武瑛不想去了解江清经历过什么,他经历过再多,也与她无关,她可怜他,谁来可怜她爸爸,于是她转开脑袋。
此时他们已经抵达武家的族内医院,来到了停尸房前,她推开门,寒气扑面而来。武家主躺在冰冷的不绣钢床板上,武瑛不忍地别过身子,让裘法他们进入,自己站在门口。
武家主的皮肤呈现了尸体的惨白,身体僵硬,已经出现些许尸斑,胸口的衣料被大面积的鲜血染红。
裘法眼中闪过一丝隐痛,正要让下属把他装进裹尸袋里带回裁决司,忽然听到武瑛说:“对了,我们之所以会抓到那个组织高层,是因为阿锦给的情报。”
裘法到嘴边的话顿时消失,他一下看向武瑛,“龙锦?”
“嗯。”武瑛心中到底产生了怀疑。江清给景姵打电话的时候,她看到了上面的备注,当时她当他是在做戏骗她,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对劲,怀疑的种子落入了她的心田中。
裘法眼中变幻莫测,然后,他没有让手下把武家主带回裁决司。面对武瑛和下属的疑问,他只说:“不急。”
裘法这样说,谁都会认为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们便不再多问。
裁决司带着江渔离开,她作为江清的母亲,身上自然有嫌疑,必须接受裁决司的调查确认无罪后才能被放回来。
“不会多久的,晚点我就去接你。”武瑛对江渔说。
江渔含泪点头,眼神又悲痛又内疚。
小船在湖面上再次驶过,裘法来武家的时候心情不好,既因为对英雄不得好死的痛心,也有自己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对景姵爽约的愧疚,给景姵发道歉信息的时候,还连说了两个对不起。而离开武家的现在,心情却比来时更糟糕上两分。
小船靠岸,裘法踏上码头,恰好一辆带有龙形族徽的车子迎面驶来,很快景姵从上面下来了。
“呀,我来的时间刚刚好耶。”景姵看到他,马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裘法看到她这样,一瞬间更加确认了心里的猜想,同时心情也越发不好了,一些愤怒,和强烈的失落占据了他的心,让它变得空落落的。
他已经确定情报贩子小龙是个好人,只是不是世俗定义的那种好人。而一个好人,是很难做到好友的父亲才刚刚死亡,对方正伤心难过之时,她还在这里嬉皮笑脸的,更别说组织高层的信息是她给武瑛的,这搞不好又是她什么计划的一环。
那么,武家主是不是真的死了就不好说了。
而这种计划,肯定不可能是临时起意的,也就是说,她是提前决定了今天要发生什么的。
她并不在意今天的约会。
景姵打完招呼才注意到裘法身上穿的并不是裁决司的制服,而是他平时很少穿的十分正式的西装,这样的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更不用说男人的经典杀器西服了。
精心打扮过的男人帅不可言,景姵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了,愧疚顷刻间就涌上心头。
“你们先上车。”裘法看向下属们。
很快码头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这种时候,我不该笑的对不对?”景姵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出声,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这跟我没关系。”裘法面无表情地转开脸,垂下的眼睫毛很长的下垂着,挡住他脆弱的伤心的情绪。
“不要这样嘛。我错了,事出有因的,我以后再告诉你。”景姵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摇一摇。
“我还有工作。”
“你不听我解释,我就不让你走。”
两人拉拉扯扯,坐在车内滑下车窗看着的安彦满头问号,你们在干什么?司长,你想走轻轻甩一下手不就好了,小龙只是用手指勾着你的衣袖啊!
裘法拧着眉头,很不情愿地被景姵拉到了龙家的车门口,景姵倒着坐进去,一下子缩到最里面,对外面的裘法勾手指,无论是神态还是姿势都十分诱惑,好像盘丝洞里的小蜘蛛精。
裘法:“……”
裘法心脏很不争气的跳得很快,又因此感到更加失落,更加气恼。
他倾身钻进车内,高大强壮的身躯一下子就把宽敞的车厢变得拥挤逼仄起来,景姵有一种猛兽入笼的感觉,很有压迫感,让她心脏怦怦跳,伸手想去摸大老虎的脑袋。
裘法一把抓住她的手,咬牙切齿,“你到底在干什么?耍我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景姵近距离看他眼中的伤心,整个人好像也跟着难过起来了,“对不起,因为是更早之前计划好的,日期上实在是改不了。”
“你明明可以直说今天没空。”
“但是那样,会怎么样呢?你看,你那天心情很好,我心情也很好,我们其实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你那天约我,我知道你是为了表白,你也知道我知道你是要表白。但是如果我的回答是‘对不起,我那天刚好有事’,那会变成什么样呢?”
景姵认真跟他解释分析:“那时听在你耳朵里,你真的会觉得我那天是真的有事吗?你回去一定会胡思乱想,觉得我是不是其实是在拒绝你,我前面跟你接吻,想要跟你上床,肯定是在玩你。但是你又不好追问,于是只好一天到晚都在想,吃不好睡不好,伤也不好好养,等今天武家主的死再传进你耳朵里,你更是难受得要爆炸。所以,是不是我现在的处理方法好一点?就难受一会会儿,我马上就赶来给你解释了。”
裘法:“……”
裘法咬牙切齿:“我谢谢你??”
“不用谢。”景姵扬起骄傲的小脑袋,并伸出另一只手去摸他脑袋。
然后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了。他一只手就攥住了她两只手,因此景姵没手了,裘法却还空了一只手,还按在窗台上。
他被她的解释气笑了,脸色变幻,但心里的失落感确实被她的歪理扫荡掉了不少,但是他仍然感到有些气恼。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武家主是怎么回事。”
景姵顿了顿,看着他,慢慢地说:“你是军人,你知道,和平,是需要依靠牺牲小部分人来达到的。如果我遇到了一道电车难题,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呢?你遇到了,你又会怎么做呢?”
裘法看着景姵的眼睛,她这双眼睛,总是给人一种纯净又深不可测的感觉,很难判断她一句话到底是真是假。琥珀色的眸中惊疑不定,似乎是在判断她这话的意思。
他猜着他的,景姵已经盯着他的唇看了起来,然后抬头去轻吻他。
“武家主……”
“啾。”
“你是不是……”裘法轻轻躲了一下,又好像根本没动,不然她怎么能那么容易亲到。
“啾啾。”
“武家主他……”呼吸交缠,迷人的香气扑鼻,柔软诱人的唇瓣在肌肤上、唇瓣上轻轻贴着,擦过,电流密密麻麻,裘法极力保持冷静。
“啾。不要追根究底,还不是时候。”
“我……”
“啾啾……”
挣扎的质问的声音,渐渐彻底消失了,就好像正人君子到底还是被迷人的蜘蛛精迷惑了心智,落入了蛛网中一样。
明明对方的双手就握在他的手中,他却反而像是被捕获住的那一个。
景姵不想要他问出来,他要是问出来了,她就不好回答了,那逆子虎视眈眈,一旦产生怀疑,就糟糕了。
至于她的反应是不是正常的,那逆子怎么能看得出不对劲呢?毕竟她本来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好友的父亲死亡,悲痛欲绝之际,她未必不能笑出声呢。只是裘法信任她,相信她是个好人,才能从她的暗示中接收到信号。
让武瑛对她产生怀疑也是计划的一环,如果她没有注意到江清的电话是打给她的,江清也没有对她提及,景姵还会用别的方法引起她的怀疑,这样她就会对裘法提起她,裘法出于对她的信任,就会怀疑武家主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便不会让人去解剖他。
这一切都要在看起来顺其自然符合逻辑的情况下发生,一旦有一点人为设计的痕迹,逆子就有可能察觉出来,导致功亏一篑。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彦已经困惑不解地走过来,弯下腰,试图看清里面的人在干什么,可惜防偷窥玻璃效果太强,什么也看不到,于是他敲了敲玻璃。
漫长的吻终于在这敲击声中结束了。
裘法不再问了,心里没有那么难过了,但是还是并不太开心。
“我去工作了。”他放开她,转身下车。
景姵必不可能让他带着气度过今天,跟着下车,“对不起嘛,但是我今天真的什么都不干,把时间都给你。”
“我今天没空了。”武家出了这种事,他一堆工作要处理。
“没事儿,你干你自己的就好了,我自己乖乖呆着,等你有空的时候来临幸,好不好?”
说的什么话?安彦下巴都掉地上了。裘法耳朵有些红起来,知道她在胡说八道,想哄好他,但是没那么容易。
第175章 175
“办公室重地, 你没事不能在里面呆着。”
“不能进去的地方我就在外面呆着呗。”
“你不要去武家吗?”
“我觉得武瑛现在更需要一个人呆着,而不是见到我。”
“……哦。”
景姵就这样跟着去了裁决司,之前经常来这里做任务赚学分, 裁决司哪些地方可以进去,哪些不能去, 规矩景姵早就一清二楚, 都不用别人提醒, 自己乖乖的在可以活动的区域呆着, 坐在椅子上,要是裘法出来,就他走到哪儿,她的眼睛就跟着转到哪儿。
裘法本来笃定了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上班时间不要理她, 让她知道他是有脾气的,不能这么欺负人。
然而他进办公室没多久,想到她在外面, 就有些坐立不安,集中不了精神,总觉得她好像有些可怜, 他出去的时候还巴巴望着他, 好像被拒之门外的什么可怜无害又饥寒交迫的小动物。
于是等他反应过来, 他已经给她点了奶茶和一些零食。
不久后, 景姵桌上就多了奶茶和一大袋零食, 吃不完, 根本吃不完。
“阿锦,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梅烟岚路过,笑问道。武家主的事一出, 她就知道今天两人的约会泡汤了。
景姵:“等着看裘司长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吃零食?”
“那你来帮我忙呗。”梅烟岚随手拿起一根棒棒糖,扯开包装袋。
景姵:“今天只听候裘司长的差遣哦。”
梅烟岚露出了然的神色,“主仆play。”
景姵:“……”倒也没有到这地步,不过,以后可以试试。
“梅烟岚。”办公室里,响起了裘法的声音。
梅烟岚赶紧闭上嘴巴,含着棒棒糖给景姵打了个电眼,进了办公室。
武家主的死亡,以及江清身份的暴露,给政府的计划带来了一些变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裁决司也必须跟着变,所以裘法很忙,江渔的审问都是小事,与裁决司各州分部部长线上会议,各项抓捕计划的制定,还有中央那边的会议,一个接一个。
这些会议自然也与景姵无关,在会议室外面等着,但是干等着又很无聊,于是景姵在附近可以转的地方四处转转,发现裁决司的办公楼老化得挺严重的,有些水龙头都不出水,好些机器坏了也没人修。
想来裁决司人人都忙得晕头转向,有些东西坏了就将就用,没热水就用冷水,懒得折腾,各个都那么糙,不知道吃过多少苦,这些算个什么东西。
景姵让人找来个工具箱,拿起螺丝刀,把能修的都给它修了,不能修的,以后再给换吧,现在也不太合适。
很快,忙得晕头转向的裁决司警员们都抽空探头探脑,满脸惊疑。
“啊?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她会修啊?”
“会修是正常的吧,她又不是从小在龙家长大的,重点是,她为什么给我们修啊?”
“谁请的这么贵的维修工啊??”
返祖大家族的家主耶!给他们裁决司修东西!说出去谁信啊!
等裘法开完会出来,就听到裁决司内议论纷纷。他找到景姵的时候,景姵正踩着人字梯,在修一盏灯。
她的唇上叼着一粒银色的螺丝钉,白色的外套脱掉了,露出里面的粉色针织衫,手腕上闪耀的宝石手链垂在小臂上,她看起来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此时手上和衣服上却都沾上了灰尘,好像白天鹅落到了地上。
裘法愣了一下,心脏忽然一颤,“你在干嘛?”
堂堂返祖大家族的一个家主,背后势力不知道多大的情报贩子,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在这里做这些事,是因为他吗?所以他在她心里,也许并没有那么不重要?
“哟,你开完会啦?”景姵低下头便看到他,顿时露出笑容。
“这些会有专门的修理工过来修理。”
“等你们想起叫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衣服都脏了,下来吧。”
“脏了就脏了嘛,衣服而已。我好久没修理这些了,差点儿忘了怎么修,正好复习一下。”景姵把最后一颗螺丝钉拧上去,而后摸着下巴说:“之前在裁决司做任务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裁决司这么多问题呢?应该是看到了的,但是没放心上,转眼就忘了。那么,为什么现在看到了,并且在意了呢?果然,就是因为爱吧!”
她说着,古灵精怪地给他比了个心,“爱你~”
裘法看着她黑了一块的下巴,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下来吧。”
“好哦,接住我。”
裘法轻而易举接住跳下来的景姵,转身将她放在桌面上,拿过旁边的湿纸巾和酒精消毒水,给她擦脸擦手,“脏死了。”
“那还不是为了你吗?快说谢谢你,小龙侠。”
裘法一下有些忍俊不禁。
景姵见他笑了,顿时也开心起来,眼眸亮晶晶的,“你笑了,开心了?”
裘法马上收起笑,继续摆出扑克脸,“你看错了。”
景姵正要说什么,门就被敲了敲,安彦的声音传进来,“司长,你在里面吗?会议要开始了。”
“知道了。”裘法应了声,看向景姵,心里又莫名的升起一些抱歉。
“那你去工作吧。”景姵伸手抱住他脖子,小声的暧昧地说:“晚上我再好好哄你。”
柔软的身体贴过来,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唇瓣似有若无地从他的耳廓上擦过,叫裘法瞬间浑身都紧绷起来,耳朵马上就红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晚、晚上哄他?怎么哄?
他走出这个小办公室,安彦狐疑的目光扫扫室内,又盯着裘法红红的耳朵,越看越觉得,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这时,他听到裘法问:“你……你因为某些事情跟你老婆生气了,你老婆是怎么哄你的?”
安彦懵了一下,下意识说:“我怎么配让我老婆哄啊?”
裘法:“……”
安彦终于反应过来,注意到裘法投来的眼神震惊后又多了几分怜悯,顿时面红耳赤,“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哄那是肯定要哄的。我老婆可会哄人了!”
“怎么哄?”裘法想做一下心理准备,免得自己招架的时候显得太菜。
“那、那这种夫妻的事,怎么能跟你讲?你自己体会去。”
裘法:“……”
安彦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裘法只觉得越发有些心猿意马,坐立难安起来,对晚上又期待又紧张。
安彦终于忍不住了,凑到裘法身边,“司长,小龙到底是来干嘛的?”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当然关心啊,你们一个像带小女朋友来上班的,一个好像陪着男朋友来上班的!”
就像一只猫突然听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下子瞪大眼睛,支棱起了耳朵,裘法一下子看向安彦。
安彦也瞪着裘法,见他居然是这个反应而不是皱眉反驳禁止他开这种玩笑,顿时在心里大声卧槽起来。什么什么?难道我磕的CP居然成真了吗?!!!
……
费先生等人就在门外等待着,直到天光大亮,日上三竿,晒得他们头脑发昏,也感到饥饿难耐起来,那扇门才又重新打开。
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江清浑身浴血,一只手已经脱臼,眼神和笑容又变成了他们熟悉的,他还未主动离开组织,要求进入武家当卧底前的样子。
疯狂的,残忍的,嗜血的,鬼一样的。
高层们下意识胆颤了一下,微微低头,姿态越发恭敬。
费先生上前,觉得他发泄完了,该开始工作了,问:“那么,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华兰和各国政府的合作已经展开,我们的总部虽然很难找到,但是我们所需要采购的材料和人工却都还在外面,我们需要打断他们的联合计划,得到充足的制造更多机器的时间。”
这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得是一个什么样的事件,才能打断多国打击他们的计划?
“那还不简单吗?”江清笑了一下。
简单?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江清。
“我们在政府的钉子、返祖家族里的钉子,还有其他地方的,整理一份名单给我。”江清说:“我要用。”
虽然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刷洗,但是组织成立了几百年,信徒多不胜数,埋藏的钉子数量多,且埋得极深,无论是政府还是返祖家族内都仍有余孽,且绝不是轻易可以找到和拔除的。
费先生略略沉思了一下,没有多少迟疑,便同意把这些钉子的资料都交给江清,任他使用,毕竟已经到了组织伟大事业的最后阶段,这些钉子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江清得到名单,看到其中一个名字,表情顿时微微凝固。但很快他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这样才有意思。
龙锦,你谁都不在乎,谁都可以牺牲是吧,但是这其中,包括你自己吗?
……
中午,景姵跟着裘法去裁决司的食堂吃饭,这是她第一次来裁决司的食堂,首先被裁决司食堂的大饭盆震惊到了,她拿起来对着脸看了看,这个饭盆比她的脸还大,光洁的不锈钢饭盆倒影出她瞪圆的猫眼。
“你用这个。”裘法给她递过来一个粉色的普通人使用的饭盒,这是他给景姵点外卖的时候顺便买的,他已经清洗过了。
“哦。”景姵放下饭盆,接过饭盒。让她在喜欢的人面前用那么大的饭盆吃饭,她是拒绝的。
安彦坐在另一张桌上,看着那边的动静,发出哼哼哼的声音。
“可真行,之前他请相亲对象来这里吃饭的时候,可不管人家女孩子对着这饭盆脸色有多难看。”安彦说着,说完拿起饭盆吭哧吭哧,边上是同样仿佛快饿疯了,正端着饭盆狼吞虎咽吭哧吭哧的同事。
“但是,今天龙锦为什么一直在我们这里啊?”
“是因为武家主的事吗?”
“唉……武家主……”
“好啦好啦,快吃吧,下午还有那么多活呢。”见气氛要变糟糕,安彦连忙打断话题,于是又集体端盆吭哧吭哧起来。
裘法:“将就吃一下。”
“还可以啊这伙食,用不着将就。”景姵说道。这是实话,生活方面糟糕可以忍,伙食方面糟糕,可就没人忍得了了。因此裁决司的食堂虽然吃饭的工具糙了点,除了实用性啥也不讲究,饭菜却十分丰盛美味,色香味俱全。
但是比起返祖大家族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是差远了。裘法见景姵一点儿也不挑食,吃饭的样子很乖,嘴角微微扬起。但很快想到她会修机器,会修水管,又不挑食,几乎拥有着一个人独立生活完全不依靠他人的技能,不知道在回龙家前,吃了多少苦,嘴角又落了下去。
他下意识想让景姵多吃点肉,然后发现她碗里都是肉,于是改口。
“吃点蔬菜。”
“那是草,我不要。”
“……”
用完午餐,没有午休,裘法开始忙碌起来。
景姵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灯泡管子和电池回来,看到了来裁决司接江渔的武瑛。
武瑛没什么表情地站在大厅里等着江渔,其他人似乎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安慰她,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尴尬。
“瑛姐。”景姵脚步顿了顿,随后出声跟她打招呼。
武瑛看到景姵,眼神骄傲而具有穿透力,跟她父亲几乎一模一样。
景姵脚步停了下来。
武瑛朝她走了过去,没什么表情,“阿锦。我听说你今天早上到我们家码头了,是来看我的?为什么没有进去?”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更想一个人待着。”
“这种伤心的时候,我希望身边有朋友陪伴。我心高气傲,脾气不好,所以朋友很少,你是我这么多年来极少数的放在同等位置上的,甚至让我信服的朋友,如果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好受很多。”
“那我晚上去陪你?”
“在这之前,阿锦,”武瑛微微倾身,贴到她的耳边,轻声说:“你告诉我,你是那个情报贩子吗?”
说着,她侧目,一双锐利眼眸近距离的紧紧盯着景姵,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到她的灵魂。
第176章 176
今天上午, 裁决司的人才离开不久,武瑛正愣愣地坐在湖心亭内吹风,接到了一个电话。
“姐姐。”那边响起江清嘶哑的声音,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沉重的, 好像是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发出的声音, “别急着挂电话,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必须跟你说。”
此时江清正在选拔屋内,浑身浴血地靠在阴冷的墙上,一手握着一把枪,一手握着手机, 垂着头跟她说话, 四周寂静,只有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和从他握枪的手上滴滴答答滑落的鲜血砸出的声音。
他的脚边, 还躺着一个只剩一口气的返祖人,正是那个伪装成武瑛杀死武家主的画皮返祖人。
他说:“虽然我拿不出证据,但是龙锦, 就是那个情报贩子。”
“你是不是还想说, 是阿锦算计了你, 是她杀了我爸爸?”武瑛冷冷回道。
“呵……”黑暗中, 他咧嘴笑了一下, 带着自嘲:“我的姐姐啊, 你还是那么高傲又天真, 让我心生怜爱。连我这种在你身边那么多年的弟弟,都可以是叛徒, 又有谁不可以是叛徒呢?”
武瑛瞬间感觉心脏犹如针扎。
“对她警惕一点,不要受伤。”最后,江清这样说,然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武瑛不想相信江清的鬼话,但是一旦用“她就是情报贩子”这样的结论去看待过去发生的种种,就会觉得景姵这个人着实疑点重重,比起她跟那个情报贩子是合作伙伴,她就是那个情报贩子,看起来更合理。
武家主之所以会死,也跟景姵突然给她王方的情报有关,那时,她只是单纯以为景姵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要让她武家立功,可是这功的结果,是她的父亲死掉了。
再加上江清自证的紧要关头,居然是给景姵打电话,着实荒诞可疑。
只是到底没凭没据,因此她没有跟别人说,她心里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没有那么容易拔除了
景姵看着她,看到她眼中不易察觉的一点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的光芒,心脏仿佛也感到一种陌生的疼痛。她嘴角露出柔和的微笑,“瑛姐,我……”
“好了,不用说了,我信你。”景姵话才开头,武瑛却突然打断了她,露出了些许笑来,“差点以为,我要失去一个朋友了。”
景姵一愣,她还什么都没说。
武瑛握住景姵的手,握得很紧,说:“阿锦,离那个情报贩子远一点,不可否认她确实救了不少人,但是她的行为难以捉摸,很多个事件都有她背后算计的影子。鎏银心脏里的东西,很可能并不是被组织拿走的,而是她拿走的。小桃也差点因此失控被杀。还有我爸爸的死,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绝不是我们的朋友。离她远一点,阿锦。”
她又强调一遍:“听到了吗?离那个情报贩子远一点。”
景姵感受着她握着她手的发疼的力道,看着她灼灼仿佛有几分警告又仿佛有几分恳求的目光,缓缓道:“我知道了。”
这时江渔被带出来了,武瑛便带着江渔离开了,晚上景姵要不要过去武家陪她的这件事,也自然地被揭过去了。
景姵看着她的背影,面上的淡笑有些凝固住一样一变不变。
武瑛是真的相信她不是情报贩子吗?或许相信了,或许是在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但是无论如何,结局都是已经注定的。
景姵心想,一旦身份暴露,谎言像纸一样戳穿,她会失去她现在的朋友们,鎏银,桃樱,武瑛,每一个在她的计划里受过伤的人,在她的电车难题中被牺牲的那一方,甚至凤漪莲那些人,都不可能再心无芥蒂地跟她做朋友。
迄今为止,她的计划每一步都成功了,但是每一步也都在不断失去。
她转头,看到裘法,嘴角的笑容就像花朵一样绽放开,蹦蹦跳跳朝他跑过去,“难道是见我出来那么久,怕我跑掉吗?”
裘法看了眼武瑛离开的方向,又看向她的面孔,“哼,你的前科太多了。”
“唉,猫猫真记仇。”
“……”
……
下午,裘法前往中央大楼参加会议。
“联合部队在红波海域截获了一艘货船,上面载着大约10吨的铼金属,是制造破膜机的关键性金属之一,确定是组织的货物,船员与我方战士进行了殊死搏斗,我方有9名战士牺牲……”
“通安码头发现了一艘可疑的水下潜艇,捕获后发现里面几乎装载满放射性钋-210,我们有多名战士受到了感染,死亡人数……”
“……”
各国联合的搜捕行动称得上是效果显著,组织要大量制造机器,打开一条条时空裂缝,让异世界的怪物进入这个世界,使得这个世界重返宇宙大融合期,就需要大量的材料,他们成功截获了不少,但是同时也牺牲了很多战士。
战争已经开始了。
华兰这座巨大的国家机器,已经从上到下每一个零件都开始转动,能用的人手全都用上了,甚至召集回了不少已经退休、退伍的将领和战士,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
总结会议结束后,总统阁下留下了裘法,“武家那边,怎么样了?”
“都很伤心,不过武瑛能扛事,不用担心。”
总统点点头,叹了一声,“武家主为国付出很多,可是如果丧礼在这段时间举办,我们都未必有时间参加。”
这样紧要的关头,他们忙到连为武家主的死亡伤心的功夫都没有,更何况是参加丧礼。
裘法手指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这样不妥,或许可以推迟武家主下葬的时间。”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比起让武家主这样的英豪冷冷清清的下葬,推迟时间下葬更合适,就是要难为他在停尸房里受冻一段时间了。
总统没有多问武家主的事,既然交给了裘法,就相信裘法的一切处理都是有合理的考量。她很快进入这场谈话的重点。
“邻国发现了组织的一队人马,运送的物品非常重要,怀疑其中有三名返祖纯度超过80%的返祖人,抓捕行动大概是在凌晨时分,他们请求你的帮助,你处理好工作就启程去一趟。”
邻国在当年经历过那场最强叛变的事件后,返祖战士凋零到一定程度,也不是没有有潜力的孩子,只是都还小,所以政府不敢冒险。
而当年那场事件,他们最后是向华兰求助,华兰派出了裘法后才得以结束,他们对裘法印象深刻,崇拜至极,所以这次是请裘法去护法的,让他们的宝贝孩子可以上场历练,但是又有人可以兜底。
“这种事让梅烟岚带一个队员过去就够了。”裘法微微蹙眉道。
“首相指名道姓希望你过去。”
总统还能不知道吗?邻国那次之后馋裘法馋得不行,这次指不定又要趁机给裘法许以各种各样的好处,想要把他抢过去,他们平时很难接触到裘法,所以好不容易抓到了这次机会,才就赶紧厚着脸皮来借人。
她固然可以拒绝,但是这样一来未免太不给面子,不是他们华兰一贯的处事作风,再加上现在帮助邻国,就是帮助自己,那只队伍里既然有这样的高手在,就意味着运送的东西绝对十分重要,裘法过去是最稳妥的。
“我知道了,但是,我可能会晚到,先让他们自己撑住。”裘法说,为了避免变成国家之间的问题,他又补了一句,“我自己的私事。”
“你有什么私事?”总统好奇问道。
裘法微微撇开脑袋,“就是很重要的事。”
……
“哇!好舒服!暖气被修好了!”
“洗手不用跑二楼后,感觉真爽啊!”
“这个灯泡总算修好了!”
“谢谢阿锦谢谢阿锦。”
“这么客气,那教我两招吧。”
“哈哈哈……”
一些小问题解决,生活质量却得到了大大的提升,景姵忙活一天的效果显著。本来因为景姵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对裁决司有好脸色的返祖家族继承人,她在裁决司众人心里的好感度就不低,这会儿更是直线飙升,纷纷献上自己私藏的心爱的零食点心。
景姵看着手上狰狞的老鼠干,优雅地放下。拿起一个玻璃罐,看着里面被泡在液体里的蟑螂腌菜,优雅放下。最后又拿起一只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生物的干货,看着上面的鸟类尖嘴,再次优雅地放下。尖嘴动物,走开啊!
裁决司的人们,表达喜爱与感谢的方式,就是这么纯朴无华。
“小龙跟我们裁决司很合得来啊,我看她玩得挺开心的。”跟裘法从中央回到裁决司后,安彦看着前方其乐融融场景,露出了越看儿媳妇越满意般的公公笑。
裘法却并未露出开心的神色。
等裘法终于忙完工作下班,浑浊的夜空下,城市的霓虹已经完全亮起,在高楼大厦中闪烁。
景姵信守诺言,今天一直呆在裁决司。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见裘法终于走出来,景姵朝他露出笑容,刚要说什么,就听到裘法开口道。
景姵眉梢一挑,把嘴里的话咽下去,“好哦,去哪里?”
“跟我来。”裘法带着景姵上车,穿过拥挤的城市,在不久后来到了首都大学研究所管辖的一个泡泡大门前。
他拿出了钥匙。
“这是我五岁生日的时候,爸妈送我的礼物。”裘法一边开锁一边说:“因为是政府特殊出售的商品,不可转让,那些人没有办法瓜分,所以保留了下来。”
不过这份礼物来的时间太过特殊,才收到裘家就出事了,跟其他礼物相比,就变得不那么具有纪念意义。在从原青的口中确认他手上确实没有沾着父母的血后,他才第一次打开了这个泡泡的门。
门打开的瞬间,一阵微咸的海风便扑面而来,海潮的声音在城市中间响起。
景姵走进去,便穿越了时空,从陆地踩在一块礁石之上。环顾四周,唯有无限延展的海面,辽阔无垠,在外面暗淡的月亮,在这里却又大又圆,皎洁如银,照得海面波光粼粼,浑浊的夜空,也变得澄澈明净。
心中从中午就挥之不去的些许憋闷感,忽然被海风吹开,果然人在开阔的地方,就会觉得心情舒朗,真舒服啊。
“怎么会突然带我来这里啊?”景姵弯起眼眸,问道。
裘法:“想让你开心一点。”
景姵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看出来我不开心的?”
并不是景姵自得,她确实是一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这种技能好像天生就拥有,即便是江清都很难从她的脸上得到信息,整个下午,裁决司也没有人发现她心情不佳,都和她玩得很好。
这几乎是她的本能,不需要刻意去提醒自己就会自动触发。只要隐藏得足够好,就不会被别人发现弱点,就不会受到伤害,就能掌握主动权。
裘法转开目光,淡淡道:“我的心又不瞎。”
又不是只有用眼睛才能看到东西,眼睛是会骗人的,用心看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东西。
景姵微微睁大眼睛。
随即一股甜意涌上心头。
“哇,你这么喜欢我啊,都到这种程度了,那还不快快以身相许。”她笑眯眯地说,仍然是那副有几分邪恶仿佛随时都要捉弄人的样子,只是她的心跳雀跃欢喜,让她有些飘飘然。
裘法耳朵已经红了个彻底,气恼地转头瞪她,“既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为什么还非要自己一人承担?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以后我就跟武瑛说都是我安排的。”
景姵听他这么说,面上笑容不变,说:“就算你到时候这样说,她也不会信的。没关系,人一旦拥有什么,就必然要承担失去的风险,我已经习惯了,这是我的选择。”
她这么云淡风轻的话,却好像重锤,砸得裘法心脏一疼,“你到底……”吃过多少苦,才会用这种态度说出这样的话。
这时,远处忽然有一只鲸鱼般的巨兽,从海中跃出海面,发出悦耳空灵而悠长的声音,再砸入水中,消失不见,海面很快恢复平静,仿佛那巨兽不曾出现。
景姵的目光马上就被吸引了,她瞪大眼睛,“那是鲸鱼吗?”
“是另一个世界的鲸鱼。这里面的生物跟我们世界的生物不太一样。”裘法说,“要下去玩吗?”
“海里吗?”景姵诧异道,她从来没有在夜晚下海玩过。
“嗯。”
“那我得进入返祖形态才行吧,可是我还没用过龙形游泳,会不会沉下去?”只有化成龙形,她才能在水里呼吸。她其实对夜泳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跟裘法一起的话,好像玩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有意思。
“我陪着你。”裘法脱下外套扔在一边,弯下腰的瞬间,便已经进入返祖形态,令人惊骇的猛兽瞬间就出现在了景姵眼前。
景姵仰头看着他,本能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眼前的老虎比她见过的每一只的体型都要大,影子将她笼罩着,琥珀色宛如流金的虎目中两条黑色的竖瞳,压迫感十足。雪白的皮毛除了黑色条纹,他的眼下、脸上等位置,还有一些金色和红色的妖纹,让这只老虎看起来高贵而危险,美丽又妖异。
好、好威猛又好貌美的大猫,完完全全就戳在了景姵的审美上,戳在了她的心上。
裘法见她迟迟没有反应,还以为吓到她了,于是趴下庞大的身体,毛茸茸的大脑袋凑到她身前,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无害一点。
可这哪里只是无害,分明就是萌死了,好像过一会儿肚皮都要露出来给她摸了。
要是人形,景姵还可以矜持一点,可他变成了老虎耶!对于一个上辈子为了养一只老虎,还考虑过定居他国的人来说,诱惑太大了。景姵往前一扑,一把抱住他的脑袋,爱得不能自已的又亲又蹭,“啾啾~啾啾啾~”
她上半身都贴在了裘法的脸上,喜欢的女性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与男性截然不同的身体触感过于明显,裘法整只虎都僵住了,两只耳朵紧张地变成了飞机耳。明明是一头凶兽,却好像被一个小女孩给拿捏住了。
“好喜欢你啊,你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景姵把脸埋进毛茸茸又温暖的,充满阳光味道的皮毛中,开心地说道。
飞机耳一下子立了起来,优雅的虎目睁得溜圆,竖瞳变圆,那条粗壮的毛茸茸的尾巴尖尖一下子翘了起来。
好像是被景姵的虎狼行为和突然的表白刺激到有些承受不住了,大老虎忽然一下子直起身子,带着抱住他不放的景姵往前一跃。
“扑通!”水花炸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海面中。
“哗啦!”水面短暂的归于平静后,再次被破开,一头碧青色的小龙缠着一只白虎的脖子冒了出来,口中发出快乐的笑声。
今晚景姵实在是太开心了,这片小小的异世界海底有着很多美丽不可思议的生灵,发光的藻类和鱼类在水下成群结队的游动着,五颜六色,奇幻得就像是精心设计的人类幻想出来的画面,可又真实存在在眼前,就像一个儿时做过的美梦成了真,以至于景姵居然有一种开心得找不着北的感觉。
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拿到第一笔稿费,华丽的返回学校,掌声和鲜花将她淹没的时候的快乐,都不及这一晚的千分之一。
但是这一切,一定不是因为海底的景色太过美丽,不是因为她拥抱了最喜欢的老虎,而是因为陪伴在她身边,哄她开心的人是裘法啊。
安静的车厢内,景姵披着他的外套,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他火热的体温和心跳,都让她感到安心和喜欢。
第177章 177
直到车子在龙家门口停下, 两人下了车,景姵都有些依依不舍,好想抱着毛茸茸的老虎睡觉哦。
“今晚不是应该我哄你的吗?为什么变成你哄我啦?不然你跟我回家好了。”她拉着他的手说。
“这不合适。而且我还要出差。”裘法像个成熟男人一样说道, 手却还紧紧握着景姵的手。
“那你亲亲我。”景姵仰起头。
裘法为难地看了眼龙家低调奢华的大门,虽然大门紧闭, 但是其实周围都有安保和监控头。大庭广众的, 这不好吧。
景姵:“唉, 要是没有一个亲亲, 我又要不开心了。”
裘法知道她又在睁眼说瞎话,她那双望着他眼睛里满是笑意,闪闪发亮,分明开心得很, 又在捉弄他。但是她难过他想让她开心, 她开心,他便想让她一直开心着。
于是到底还是顺从地低头亲了亲,长长的眼睫毛垂下, 那温柔似水的神态只外露了一瞬。
“再抱抱我嘛。”
于是裘法又紧紧地抱了抱她。
“好了,进去吧,早点休息。”裘法慢吞吞的好像被强迫似的松开她的手。
“好的。”
景姵乖巧地说, 然后笑盈盈的, 蹦蹦跳跳一步三回头地进去了, 这一晚, 连梦都带着甜甜的味道。
目送景姵进了家门后, 裘法赶去船坞搭乘等候多时的军用飞船前往邻国加班, 只是上扬的嘴角怎么也下不来, 他眼中的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美好, 每一样东西都变得顺眼起来,连那些可憎的罪犯,哦,那可一点儿都不顺眼。
在邻国是吧?我这就来。
……
“很开心嘛。”江清看着眼前的大屏幕上,景姵和裘法依依不舍分开的场面,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引起返祖人注意的注视,就是通过政府的路况监控摄像头的注视,因此即便是景姵和裘法,也不会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正在被监视着。
“你毁掉我的幸福,自己却一副很幸福的样子,这公平吗?”江清攥紧了拳头,虽然不知道裘法和景姵在那个泡泡里面干了什么,但是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一场约会,可能还互诉衷肠了,所以两人身上那种粉红色的泡泡才会藏也藏不住。
“你是真的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背刺了我的,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希望你会喜欢我送你的礼物!”江清嘴角露出冷酷的笑。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做好准备,计划按时启动。”
下面数股暗流涌动了起来。
……
龙家古朴又奢华的中式大宅内,龙意明陷入了一种如坐针毡的焦虑中,那张儒雅中又透着几分狠辣的,具有特别的鳄鱼气质的面孔上,有一种寻常家庭老父亲心态要崩了的焦虑。
他的脑子里一个念头一直在回旋:一定是搞错了吧,肯定是他看错了,不可能的,那绝对不可能!
龙意明不愿意回想那可怕的画面,就在昨晚,月明星稀,再加上武家主突然死亡,让他心中一时有些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深夜睡不着,于是就在家附近散步。待抽完三支烟,他心中的郁气消失得差不多了便返回家中。
他才进家门没两步,就听到后面传来汽车声音,心想是不是景姵回家了,便回身要去接,结果就看到裘法也跟着下来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极不寻常,他当即条件反射一个高难度扭身躲到柱子后。
堂堂龙家二爷,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大佬,天知道他为什么会下意识做出这种鬼鬼祟祟的举动。
怎么想都是景姵的错!他扶着隐隐作痛的腰恨恨想道。
然后,大大刺激他眼球的一幕出现了。
他们家家主跟裘法在家门口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俨然一副小情侣的模样!
他不敢回想,也不敢去问,一夜无眠,焦虑到第二天的现在!
“裘法,怎么会是裘法……怎么能是裘法……”他难以接受地喃喃自语。
不久后,景姵过来吃早餐了,他盯着她看,看到她白皙面颊透着漂亮的粉色,眉目含笑,整个人红光满面,好像冒着粉红泡泡!
好、好像真的谈恋爱了!
“二叔,你干嘛呢?”景姵笑眯眯问他。
景姵是爱笑的,所有人见她,她面上带笑的时候都比不带笑的时候要多,意味深长的浅笑、礼貌性微笑、皮笑肉不笑……但是龙意明觉得,她现在的笑容跟以前的笑容都不一样,似乎,太甜了!
想到这个,他手一抖,汤匙落回咖啡杯里,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声响,餐厅瞬间更静了。
“你,没在谈恋爱吧?”龙意明艰难问。
“在谈哦。”景姵看着他,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说,像是在期待什么好戏的小恶魔。
“哦,年轻人谈几段恋爱很正常,而且谈恋爱只要开心就好,不用顾及太多,结婚的话就麻烦点。”龙意明努力保持平静地说:“多谈几个试试,才知道哪个最合适。”
“欸~二叔,你怎么说这种话,做人三心二意,容易翻车哦。”
“那是普通人,我们返祖人,尤其是返祖纯度越高的返祖人,就越肩负着把活跃的、珍贵的返祖基因传承下去的责任。”
作为龙家两百年了才觉醒返祖基因的一个孩子,景姵的后代觉醒返祖基因的几率比龙家其他人的子嗣要高很多,而返祖人只能和体内没有返祖基因的普通人孕育后代,跟返祖人或者体内有返祖基因的哑炮结合,只会产生近亲结婚一样的苦果,因此她是绝对不能和裘法结婚的!
如果对象不是裘法的话,那勉强也行吧,只要对方愿意让景姵找情人。但是对方是裘法,谁敢给景姵安排情人?只怕该情人候选听说正房是裘法,就吓得连夜扛火车跑了!
但景姵给的阴影太大,这话龙意明不敢明说。
景姵哪里不知道龙意明是怎么回事,他昨晚躲在柱子后面偷看的事,她当然知道,等着今天逗他玩呢。
景姵眼眸一下子更弯了,“二叔啊,你怎么回事,居然到现在还会觉得,我是有个有责任心的人。”
龙意明顿时一噎,仍不死心,继续说:“传承珍贵的返祖基因,就像保护快灭绝的动物,就比如白虎基因,裘法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白虎,如果白虎基因灭绝在他这一代,不是很可惜吗?”
景姵摸下巴:“那我就是最后一个拥有白虎的人,我真厉害,看来史书上必有我的一笔。”
“咳!”龙意明被她的厚颜无耻刺激得呛咳起来,说不出话了,只能拼命给边上安安静静吃早餐的楚栩生使眼色,作为龙家的家臣,你倒是劝劝啊!这是你的责任!
楚栩生假装没看到,把头垂得更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脸红彤彤的。不说他才16岁,对这种话题敏感又羞涩,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的未来、龙家的未来、白虎的未来,他是只属于景姵的家臣,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可以啊。
虽然,知道家主喜欢裘法后,他心里确实感到很失落,夜里睡觉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但是最终,还是只要景姵开心就好。
景姵愉快地吃了早餐,起身离开的时候,又笑眯眯地对龙意明说:“我仔细想了想你的话,觉得你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珍贵的返祖基因要尽量传下去。”
龙意明惊喜抬头。
“所以。”景姵双手拍在一起,“我觉得二叔你还是不能当什么单身主义者,明天你就开始相亲吧,尽快结婚,争取三年抱两,你优秀的商业大脑,以及我们的青龙基因,都应该一起传下去。”
龙意明的脸僵住了。
景姵招来管家,“这件事就交给培慈姑姑安排吧,她认识不少优秀的适合二叔的女性。二叔,多见见人,一天相一个,一年365天,你肯定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妻子。”
龙意明的脸裂开了,警告地瞪着管家。
管家怜悯地看了龙意明一眼,堂堂龙二爷,都这把岁数了,居然要吃被催婚催生的苦。他答应下来,转头就去联络龙培慈让她做这事。没办法,虽然是二爷,可是说话的人是家主耶。
景姵一早逗完人,心情愉悦地看了龙意明一眼,起身离开。
龙意明愣了愣,对管家说:“你有没有觉得她今天有哪里不一样?”
管家不明所以摇摇头。
要龙意明去说,他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是觉得,刚刚她看他的眼神,感觉不一样了,就好像有一层一直存在的雾气,散去了不少。
莫名的,龙意明心情变好了不少。
但是,无论是景姵的好心情,还是龙意明的好心情,都没有持续太久。
着急忙慌的电话打破了平静的早晨。
“快看网上!”
网上,一段视频正高挂热搜榜榜首,点开视频,便看到里面是一个相貌隽秀,有着一双充满古典韵味的丹凤眼的年轻人,他正看着镜头,露出有些挑衅的笑容。
“各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清,一个伟大组织的少主,不认识我的人没关系,你们只要知道,这么多年来,那时不时发生在地铁上、大马路上,或者居民楼中的普通人变异成怪物大开杀戒的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们即可。除此之外,一些国家的战乱、灭亡,也是出自我们的手。这样一来,想必你们就可以明白,我们是一个多么强大的组织了。
“但是即使强大如我们,也有十分棘手的对手,比起我们,大概对方的名号流传也更广,已经成为了一个都市传说。那就是解密情报屋的屋主,一个不可思议的连地震都能提前三天预警的情报贩子。
“她可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一出场就搅弄风云,组织、政府、全世界都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论算计,她比我还更胜一筹。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角色,在图谋什么了。
“了不起的情报贩子,华兰所有的返祖家族因为她分崩离析、洗牌重组,仅剩的开国功臣鎏银被她开膛破肚,拿走心脏里的珍贵宝物,桃家继承人桃樱险些发狂被杀,然后,在昨夜,武家家主也因为她的算计死亡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紧接着,他轻飘飘扔下一个炸/弹:“返祖大家族龙家现任家主——龙锦,就是那个情报贩子。”
这个视频一发上去,就被人为送上热搜榜第一,进入大量网民眼中,情报贩子的信息因为政府的管控,没能在网上大范围流传,而是成为一个都市传说,知道的人不能算多,相信她存在的人也不多。但是这个视频里的信息量太大了。
【什么?这视频说的是啥?】
【最后一位开国功臣??我们华兰还有活着的开国功臣吗?!】
【是恶作剧吗?才几条评论就上热一?】
【龙锦是那个传说中的情报贩子?!】
【明波市地震预警是龙锦给的?】
【武家主死了?!!】
最先看到的人们,先是懵逼,然后渐渐反应过来,轰一下炸开。
社交网络平台在不久后接到相关部门的命令,要求删除这个视频,但是却怎么也删不掉,他们的服务器被黑客入侵,已经不受管控,因此这个视频愣是在热一上挂了好几个小时。
这几个小时,足够很多人扒出各种各样的信息,其中最后一个开国大臣的身份,很快就被某个知情人士匿名爆料,一大波历史粉冲刺赶来,又哭又闹。
比起仍然头脑有些混乱的网民,返祖家族圈内所有人的反应就更大了。
“龙锦是情报贩子?!”
“不可能吧,江清一张嘴,无凭无据的!”
“可是好端端的,他污蔑龙锦干什么?”
“我就说龙锦那小鬼很邪门!”
“他妈的,她最好别真的是!”
情报贩子跟这些返祖家族结下的梁子不轻,他们从当初的风光,变成现在的憋屈,被族中小辈踩在头顶,跟她不无关系,而如果情报贩子真的是龙锦,那么这屈辱就更加屈辱了。
武家。
武瑛看着视频,身边已经聚满了众多武家族人,所有人还因为武家主的死情绪激动。
“江清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是龙锦算计,害死我们家主的?!”
“这是血债,必须血偿!”
武瑛深呼吸,“他动动嘴皮子而已,拿出证据了吗?又想被他耍得团团转吗?”
“可是那么多返祖人,他为什么偏偏说龙锦?”
是啊,为什么偏偏指名道姓龙锦就是情报贩子?
龙家人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情报贩子,江清在血口喷人!”
“什么?不喷别人偏偏喷她?你问江清去,我怎么知道!”
景姵看完这个视频,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皮笑肉不笑,江清可真行啊,无凭无据,直接一张嘴就把所有黑锅扣在她的头上。
这时,她接到了江清的电话。
“龙锦,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拿我怎么样吧?”
“真的不行吗?”江清笑了一声,“我说我要杀了你,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嘴上说说吧?”
“龙锦,谣言杀死智者。我期待你的下场。”
这就是你选择跟我做敌人,而不是朋友的后果。
江清发布的视频,在将近五个小时,在政府的黑客加入后,才终于成功删除,但是被下载保存下来的太多,而且在意“最后一位开国功臣”的人数实在太多,讨论度居高不下,相关热搜压都压不下来,一个又一个上去。
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人们或许心有怀疑,但是没有人真的相信了江清的话,认为景姵就是情报贩子。毕竟她跟他们想象的情报贩子差距甚大,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情报贩子是个男人,而且一定年纪不小,至少已经步入中年,所以才能经营起这样一个神秘的眼线遍布各行各业各个家族甚至黑白两道组织的情报组织。
可是景姵才多大呢?一个去年刚刚成年的孩子!
但是紧接着,已经沉寂许久的,几乎让人忘了还有这号人物存在的龙家大爷,也就是景姵如今的生物学父亲龙安康忽然发声了。
龙安康V:【我一直怀疑龙锦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众所周知,她是去年才被找回来的,去年以前一直跟我养母生活在乡下,从来没有去过城市,理应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可是她却从谈吐到气质完全像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小姐,还神通广大找到了我跟她妈的婚礼视频攻击我,明显有备而来。
我在前段时间把继母接到身边养老,她说这个龙锦根本就不是她养大的那个孩子,我还当养母老年痴呆,或者是龙锦变化太大她认不出来了,现在看来,我女儿龙锦搞不好已经被她张冠李戴,是养母舐犊情深,一眼看出了这不是她养大的那个孩子。所以龙锦的那副皮囊下,到底是谁!】
他发言结束,还发了一个视频,里面接受采访的人都是穿着朴素,皮肤黝黑发红,或者戴着草帽或扛着锄头的村民,似乎正是原著龙锦以前在乡下时的村中邻里。
“啊?这是阿锦?不像啊。”
“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以前不这样的嘞,在学校成绩也不好,话也不多,很内向……”
他们看着采访者给出的景姵的相关影像,纷纷摇头。
龙安康的话和这采访视频一出来,叫很多人都瞬间毛骨悚然起来,返祖人能力千奇百怪,龙锦要是个假的龙锦,未必没有可能。而且龙安康这么一说,许久以前人们脑中就有的疑惑也再次涌上心头。
是啊,为什么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个土气的乡下姑娘,出场就打脸渣爹后妈,撕开龙玲的假面,进入十二生肖学院也是开局惊艳全场,底气十足,短短一年就在龙家和返祖家族圈内站稳脚跟,成功登基,坐上青龙宝座。
太强悍了,简直不合逻辑,总不能像玄幻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前十几年都在韬光养晦,就等着回来一鸣惊人吧?可这同样是不够通顺的,因为有这智慧这能力还需要整这一出吗?要知道她是龙家唯一一个返祖人,她早日回到龙家,也不会遭到暗杀。
而返祖家族内,则有另外的声音:“那个情报贩子的出现时间,好像是跟龙锦重合的。”
“是啊,龙锦回到龙家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解谜情报屋!我之前一直以为是我孤陋寡闻,现在看来,搞不好那个情报贩子真的是跟着龙锦出现的!”
“一直以来龙锦都是那个情报贩子的客户,什么情报都能买到,这一点也很可疑,就算她不是情报贩子,也跟情报贩子是一伙的吧!”
“那就是说,老武的死真的跟她有关?!”
龙安康在之前很被人瞧不上,可是如今他再出现,顶着“父亲”这样一个身份,在很多人眼里说话就变得有分量了起来。连她的至亲都这样说,不是更可疑吗?
人们回想,越想越觉得景姵身上疑点重重。
即便是龙家人,都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她……真的是龙锦吗?”
“开什么玩笑,我们做过DNA检测的啊,而且她是龙族返祖人没错啊,跟我们家在裁决司备案的返祖波纹是一致的啊!她肯定是我们龙家人没错!”
“那……她真的是那个情报贩子?”
“这……不、不能吧……”
龙家人目露不安,心生忐忑,那个情报贩子很厉害,可是她的仇人实在太多了,她如果真的是情报贩子,龙家在返祖家族圈里就完了。
而这个时候,随着鎏银的事被知情人士越曝越多,人们确定了他就是那位历史上的少年将军,要求政府出声的声浪越来越大。
【出来说啊!他真的被伤害了吗?!】
【被开膛破肚?老天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心脏里真的有东西被拿走了?你们是怎么保护他的啊?别忘了这个国家能有今天有他一份功劳!】
【真的是龙锦吗?】
【@龙锦@龙锦出来说句话!】
人们对其他返祖家族的事并不在意,但是鎏银就是另一回事了,无论景姵之前在网上多么受欢迎,如果她真的是伤害鎏银的那个人,他们都会用声音将她撕碎。
总统阁下抽空联络了景姵,“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是那个情报贩子吗?”
“如果是呢?”景姵反问,她的语气含笑,一如既往的神秘,令人无法分辨她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你知道,我们对那位大名鼎鼎的情报贩子并没有什么恶意。”总统说:“我们判断她不是一个恶人,相信她的所作所为皆为正义,因为目前为止她做的每一件事,结果都是让好人获益,恶人受罚。所以如果你是情报贩子,我们不会对你出手,如果你有需要,我们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哇,您真慷慨。”
“倒也慷慨不了多少,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忙着抓捕组织的人,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在我们目前已知的情报下,都很难抽出来多少在别的事情上。”
这话里便已经有所暗示,如果她是情报贩子,如果想要得到足够的帮助,那她就需要拿出更多的关于组织的情报给政府了,毕竟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要在这样的紧张的局势下保护这个四面八方都是仇敌的情报贩子,华兰要付出的可不少。
景姵眼眸弯起,不愧是总统阁下。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景姵笑道。
她这回答模棱两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总统也并不强求,如果她是那个情报贩子,其实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她之前不愿意给的情报,现在也一样不会给。而且她实在太忙了,情报贩子不愿意给更多的情报,他们就只能依靠自己,哪有空管景姵。
“阁下,难道我们这边真的什么都不做吗?或许可以派第九处去稍微调查一下?”秘书长皱起眉头说。反正第九处现在是整个政府部门最闲的一个。
“就算是第九处办事,也要讲究证据。”总统摆了摆手道。
江清一张嘴,没凭没据的,政府的所有机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觉得这视频屁用没有,所以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这很可能是组织故意来拖延政府行动的计谋。
总统的目光转到邻国。
邻国的那场战斗持续到现在还没结束,被结界封锁的区域内,返祖人的战斗盛大而恐怖,爆炸声四起,里面大大小小的人飞来飞去,偶尔一些肢体掺杂在其中飞来飞去。
裘法和这个国家的政府重要官员一起在外围,通过里面一个具有天眼,并且能将目之所及内容转播在大屏幕上的返祖人的能力观看里面的战况。
“要不是有裘司长在,我们哪里敢这么放开手脚让孩子们去应付,真是太感谢了。”他身边蓄着一个大大八字胡的首相用流利的华兰语说道。
裘法抱臂摆着一张扑克脸,把这些镜头里的战士展露出来的缺点都一一记下,好在结束后跟他们讲讲。这些战士的家族中,能够教导他们的长辈凋零,而这个国家的未来需要这些年轻人支撑起来,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他来都来了,能帮一点是一点。
安彦作为助理,在需要交际的场合是裘法的代言人,因此马上说:“哪里哪里,我们两国向来都是友好互助,合作共赢……”
裘法没注意他们都在说什么,反正都是一些场面话,只是忽然听到那个大胡子首相问:“裘司长也到了适婚年纪,有对象了吗?我有个外甥女……”
好家伙,这是想用联姻的方式撬墙角呢?安彦想着,摩拳擦掌要接招,还没说话,就听到自家司长开口,“有对象了。”
大胡子首相嘴巴张在那里,“哦、哦,这样啊。”
“嗯。”裘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扬了扬,这一声堪称温和友善。
大胡子首相偃旗息鼓,垂头丧气。
安彦则高兴得不行,好像一个终于看到自家的老光棍终于有对象的老父亲。
提到这个,裘法自然就忍不住开小差想起了景姵,于是瞄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消息提醒,她都不想他吗。
但是也可能是因为信号不好,返祖人的大规模战斗,经常会引发磁场的混乱,会导致电子产品信号出问题。裘法只能继续按捺下想念,按捺住很想亲自上场把战斗结束好速速回国的想法,继续专注工作。
……
月湾山脉自治区。
天上囚笼里。
楼听无聊地飞来飞去,一下子落到二楼围栏上,一下子又落到一楼哪个柜子上,看得怪物女仆张丝妙的大眼睛紧张得转来转去。
“怎么?你怕我飞出去吗?”楼听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张丝妙诚实点头。
“虽然我确实已经快忍不住了,但是既然我的主要求我继续忍耐,我只能继续忍耐了。”楼听落回到沙发上坐下,他托着下巴,天神般俊美的面孔望着小小的窗外,银色眼瞳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落在了他的神主身上。
他每天都在期待她的到来,但是,好像越来越难等到了。
浓厚的云就在窗外,红灿灿的夕阳好像也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大片的云海被染红,灼眼灿烂,油画一般。但是这些美景,对楼听的吸引力都远不如哪怕只是景姵相关的一点消息。
银白长发如绸缎一样光华流转,银白双眸仿佛银河藏于其中,线条优美宛如艺术的双翼雪白,面庞俊美而冷峻威严,如果真有天神,他就是天神的模样。
他的脖子上,一片龙鳞正折射出美丽的绿芒,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初始的那抹绿,生机盎然,又浓郁神秘,纯粹得动人。
正是第一次被召唤的时候,景姵送他的礼物之一,混在众多闪闪发亮的宝石里也丝毫不逊色。
张丝妙看他这样,觉得他像一条被主人寄养在别人家的狗一样,整天闷闷不乐,坐在窗口盼着望着主人来接他回家。
景姵以前答应过楼听一周来看他一次,但是最近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有时候一个月也不会来一次,有几次她都看到楼听开开心心地接电话,然后听到对面说不来的声音,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翅膀都耷拉了下来。
“乖乖的,你知道我有大事要做对不对?”
“事情完了就有大把时间了。”
“我当然喜欢你啊,但是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我喜欢猫科啦。”
“你是我的底牌,要最后才出,现在还没到时候,再忍耐一下。”
“……”
楼听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了,他很想出去,景姵每次都要费大劲儿哄他,但是很显然,他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张丝妙看着网上关于景姵的信息,冷汗涔涔。她的手机和电脑是唯一能联通外面网络的工具,楼听偶尔会借去确认没有景姵相关的信息,现在张丝妙就很担心他会突然要借,这样一来,楼听搞不好会马上冲出去。
那会带来什么后果,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网上的议论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平静下来,反而愈演愈烈了,官方原本发了一条:“指控需要证据,谣言止于智者”,已经平息了不少,但是却还有一些言辞激烈,十分激动的人在不停地骂和带节奏。
【如果龙锦不是情报贩子,如果鎏银不是开国大臣,真的没有受到伤害,政府为什么不说清楚,而是要说这么一句?是不是因为不能撒谎,但是又想要维护龙锦?】
【那个情报贩子确实救了明波市很多人,但是她那是收钱卖情报,别说的好像她是出于善良在救人,而且鎏银是什么人?要说谁救的人多,龙锦能比吗?!】
【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龙家都是道貌岸然的家伙,龙锦跟龙玲比,坏的不相上下!不,龙玲至少没对开国功臣下过手!】
张丝妙看着都觉得血往头上涌,想五拳并发将说这话的人打死,更何况楼听!搞什么东西,居然把阿锦跟龙玲那种人相提并论!
这么想着,她把手机往口袋里又藏了藏,生怕楼听看到了想起要借。
好在这时楼听已经拿起那片龙鳞在玩,正转变着龙鳞的角度,在墙上折射出孔雀翎羽一样斑斓的色彩,那么爱不释手,专心致志。
第178章 178
“阿锦,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澄清?!”龙意明因为这件事忙得团团转,在发现景姵一直没有反应的时候,连忙打电话过来问, 几个小时了,她竟然还没有发声, 这在网友眼里简直跟承认没有区别了, 别管她是不是真的情报贩子, 反正第一时间否认就是对的!
“发过了, 被屏蔽了,没一个人能看到。”景姵拿着剪刀回道。虽然她当时发的只是一个句号,而不是澄清发言。
很显然,又是江清的手笔, 不知道是在社交平台里有钉子, 还是黑客的手笔,总之他剥夺了她的发声渠道,她的否认越晚一分钟发, 他的话可信度就更加一分。
龙意明一听,顿时火冲上大脑,“你怎么现在才说?!”
“唉, 敌人来势汹汹, 势不可挡, 说了也没多大用处了, 再说就算澄清发出来, 不信的人也还是不信。”
因为她确实就是情报贩子, 她确实不是原来的龙锦, 所以无论怎么解释和否认,都有漏洞, 而人们定然会抓住漏洞不放,何必浪费时间。
“你……你那边在干什么?什么声音?”龙意明听到电话那头一直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哦,我看我院子里的花草长得茂盛,给它们剪剪枝啦,虽然长势旺盛是好事,但是如果舍不得剪掉旁枝末节,后面的花反而开不好了。”景姵说着,又咔嚓一下剪掉了一支叶片饱满的玫瑰花枝。
楚栩生正陪在她身边,认认真真地挥着蝎尾学剪枝,景姵还抽空瞥一眼,教他要剪那哪一支。
龙意明听到,一口血险些喷出来,“这个时候,你还带着楚栩生在莳花弄草!你知道我接电话接得手都抽筋了吗?!”
“不然我能怎么办啊。我让人给你送盆花过去吧,看看花草有利于平心静气。”
平心静气个鬼,龙意明感觉自己快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让我想想怎么办,你们先按兵不动。”看龙意明实在激动,景姵说道。
因此,尽管龙家人都急得不行,都只能按下不表,他们对景姵还是有抱希望的,或许她能完美的解决这次危机呢,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事件一样。
但是等到深夜,也没有等到。
翌日一早,景姵接到了一个电话。
“龙家主,鉴于近来是多事之秋,我们返祖家族死的死,伤的伤,我们决定把今年的返祖家族会议提前到今晚,请你务必按时来参加。”说话的是某个家族的家主。
返祖家族每年都会有会议,全国的返祖家族家主或者代表都会来参加,但是一般都是中旬,正是去年景姵参加过,还跟孔雀家族的家主有小小的交锋的那一次。而今年,却突然提前到了年初,而且是在龙家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要说跟江清那个视频没关系,谁会信呢?
但是其他家族既然已经集体这么决定,除非龙家要跟返祖家族圈割席,否则龙家这边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了。
一场鸿门宴。
景姵想起了武瑛,心想,时间到了。她早有预感,现在终于到了失去她的所有朋友的那个时候了。
桃樱会怎么想呢?武瑛会怎么想呢?其他人会怎么想呢?
景姵漫不经心地想着。
忽然,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桃樱,她接起来,已经做好了听到质问的心理准备。
“阿锦,那场会议你不要来参加,是鸿门宴!”桃樱有些呆萌可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景姵愣了一下。
“他们相信江清说的那些话,会逼你承认你就是情报贩子,用来发泄他们的怒火,而且搞不好还会趁机撕下龙家的肉,阿银说他们就是贪狼。”
超出预料的内容,让能言善辩的情报贩子忽然失语。景姵眼睫颤了颤,半晌才接话,“是吗?鎏银说的吗?”
“嗯!”
“你相信我不是情报贩子?”
桃樱顿了顿,说:“你是情报贩子又怎么样?就算你是情报贩子,我也相信阿锦一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是伤害我们的人。阿锦超好的,我好喜欢你。”
她跟鎏银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形影不离并且犯困,朋友很少,他们总觉得跟两人有隔阂,觉得两人难以接近,所以几乎不主动跟他们交流,仿佛他们是透明人。可是景姵是唯一一个在他们醒来后,会毫无隔阂跟他们交流的人,呆在她身边很舒服。
如果桃樱在面前,一定已经又软绵绵地贴过来了。
“……这样啊,真让我意外。鎏银怎么说呢?”
“阿银说我看人很准的。”桃樱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骄傲,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她扬起下巴挺起胸膛的样子。
景姵靠着床头,笑了起来。
桃樱的电话才结束不久,唐俏俏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家里的老家伙非要这么做,你最好不要来参加……哼,我可不是为了你哦,我是不想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她傲娇地说,双马尾好像都傲娇地翘起来。
“好哦,谢谢俏俏,你真好。”景姵含笑道。
“还、还用你说!”唐俏俏马上慌里慌张地挂了电话。
之后景姵又接到了两个电话,都是提醒她小心今晚的鸿门宴,最好不要去的。
这毕竟不是小事,虽然大多数返祖家族已经被迫洗牌重组,现任家主已经换成了年轻人,但是这些年轻人中,也并不是各个都是景姵的朋友,对她有着很深的信任。再加上长辈一直在撺掇怂恿强求,最终这场鸿门宴还是以返祖家族圈内一贯的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办了起来。
他们能做的只有打电话提醒景姵,让她不要去赴约了。
然后,当晚。
会议地点还是去年那里,外围大厅是没资格参加核心会议的返祖家族成员吃喝聊天的地方,真正的大事在内部会议厅里谈。
只是这次,那个会议厅并不需要打开。
大厅里和二楼回廊上都聚满了人,正望着下方的动静。所有人都已经到了,但是这场会议的真正主角却还没有出现。
“不会是怂了,不敢来了吧?”有人说。
“她也有今天,以前不是嚣张得很吗?动不动就要掀桌的人可是她,现在她自己是桌上的一盘菜了,倒是怕了。”
“看来她确实就是那个情报贩子了。”有人盖棺定论。
“哼,别把人当傻子,谁会知道前面有陷阱还去跳啊。”唐俏俏几人一如既往聚在一起,陈墨阴阳怪气地说。
今晚没有人精心打扮,穿上不方便行动的晚礼服,为的什么,昭然若揭,。
“情报贩子才怕这陷阱,她清清白白,怕什么?”一个年轻人反驳道。
唐俏俏马上竖起眉毛,“刘夼,你在学校一口一个阿锦教教我,转头她不清清白白,她不清清白白,你就是卑卑鄙鄙!”
不说景姵是不是情报贩子,她在学校可没亏待过任何同学,不管认不认识,哪个不是向她请求帮助都能得到帮助的,无论是普通的学科上,还是战斗课的指导上,甚至在出任务的时候被她救过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刘夼就是其中之一。
刘夼当下面红耳赤起来,大声辩驳:“小恩小惠就想我在大是大非上也站队她吗?”
唐俏俏怒目圆瞪,她最憎恶这种卑鄙之徒,当下气得出列要跟他打起来。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拦架的,争吵的。大概只有武家和桃家那边完全不为所动。
忽然,一阵气流流动起来,紧闭的大厅门打开了。
所有人仿佛心有所感,纷纷转头望去。
一道少女的翩翩倩影走了进来,乌发如墨,在脑后扎成了一把高马尾,自然的卷曲垂坠着,白得发光的脸上,一双猫一样妩媚又圆润的双眼灵动又神秘,这场内的所有的珠宝首饰都不如这双眼睛闪耀和吸睛。
“哟,我错过了什么热闹吗?”
她居然不仅来了,而且还这么神采飞扬,气色绝佳地来,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身份被戳穿,正焦虑慌乱不知所措之色。
一时间全场安静下来,一双双错愕的目光很快充满警惕和敌意,氛围开始沉下来。
刘夼和几个跟他同类的同学原本有些心虚,见此也渐渐挺起胸膛。
武瑛抱着胳膊站在武家人中间,看到她来,眉头拧了起来。
大概是没想到景姵居然来了,而且居然连楚栩生都没带,桃樱一下子睁大了睡眼惺忪的眼,往前一步,然后立刻被其他桃家人拉了回去。
“龙锦,你可算来了。”
“不好意思,我总是压轴出场。”景姵笑道。
她那平静无波的笑容,言语间流露出的傲慢,叫现场不少人都感觉不爽,一时间各种憋屈的回忆涌上心头。
当初她是怎么胁迫他们保下张丝妙的,她的生日宴上是怎么强迫他们把裘家的肉吐出来的,是怎么让他们因为鎏银的事被迫让权,沦为政府的笑柄的……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恨不得生撕了她。
她怎么还敢用这种态度说话?!
“龙锦,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少说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吧。”
“龙锦,你最好解释清楚江清说的那些东西,否则今天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一人率先站出来说道。
他话音落下,景姵身后打开的门便骤然“轰”一声关上,一双双警惕的,审视的,蓄势待发的双眸紧盯着她。
“哦,说是返祖家族会议,其实是对我的审判会。”景姵瞥了四周一眼,道。
“还不是因为你身上有太多解释不清的事!武家主也死了,谁知道下一个轮到谁?请你一一解释清楚!就从你为什么从小生活在乡下,表现出来的形象为什么跟邻里街坊口中的差别那么大,就好像是另一个人开始吧!”
“事到如今,你可别想再蒙混过关了,证明你自己,龙锦!”他们咄咄逼人。
“喂!你们凭什么这样说话!”唐俏俏又怒了,站出来吼道:“谁主张谁举证啊!”气死了,为什么她还是来了啊,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就是,而且你们这些人在发什么言啊,现在家里谁做主,你们是不是还不清楚?”陈墨也皱着眉头出声。他也搞不懂,为什么明明唐俏俏已经提醒过景姵了,她还是来了。
被怼的人正是曾经是家主,在景姵生日宴上却被迫退位的人,当下脸色变得很难看,对景姵的敌意也更深了,要不是因为她,他现在怎么会在此受辱!
“怎么没有证据?她亲爸龙安康的话不是证据吗?她老家那些邻里的话不是证据吗?现在就是要她解释,还是说你们能帮她解释清楚?”
这一下,唐俏俏他们也没话说了,只能看向景姵,她既然来了,想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应对方法了吧。
一楼二楼,景姵被所有的目光包围,这些目光大部分充满了压迫之意,仿佛一群猎手看到落入陷阱中的猎物,等待将她分食殆尽。
“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们好了。”景姵露出一个优雅的浅淡的,却仿佛目空一切的笑容,“没错,我确实就是解密情报屋的屋主,那个情报贩子。”
全场顿时一静,饶是刚刚咄咄逼人的人,都呆住了。
……
江清正在通过场内的某个人观看直播,他并不意外今晚景姵会来,不来的话不就等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本以为会看到景姵巧舌如簧的辩解,然后就会被他早已经准备好的台词一一戳破她话中的漏洞,让她的辩解显得苍白可笑。他确实没凭没据,但是没凭没据,他也能逼迫她成为情报贩子。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景姵居然干脆承认了。
他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什么?”其他高层也傻眼了,“龙锦真的是情报贩子!她承认了!”
“她、她怎么敢承认?”
是啊,她怎么敢承认?
她到底想做什么?
……
“她承认了?”
“她真的承认了?”
短暂的寂静后,大厅内轰一下炸开了,连桃樱和唐俏俏等人都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景姵。
武瑛的双拳一下子攥了起来,清澈而骄傲的双眸流露出愤怒和痛苦之色。
“龙锦!”那些虎视眈眈的返祖家族长老们,果然立刻怒目圆瞪,并起双指指着她,“你果然是那个情报贩子!你这么算计我们,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今天休想走出这里!”
甚至已经有武器出鞘的声音,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战争一触即发。
“真没礼貌啊你们。”战争中心的景姵却一点儿都不紧张,她扫了这些人一眼,叹了一句。
“跟你这种贱人需要讲什么礼貌,别再墨迹,赶紧交代!”其中最凶最没有礼貌的那个男人表情最扭曲,看起来对景姵的恨意已经从身体里满溢出来了。
但是他这话,仍然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也太不客气了吧这家伙,好歹也是一个返祖大家族的家主。
“哦。”景姵看了那人一眼,随即走向了前方的一个沙发座椅,一边走一边说:“你是风家的前家主,难怪你这么恨我啊,新家主是你侄子,他一上位,你在背地里干的罪恶买卖就都干不成了。而且你还怕他查到当年你为了当上家主,不惜设计杀掉了他爸妈。啧,而且还是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千刀万剐,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呢,你可真是畜生不如啊。”
大厅内死寂一片。
景姵说罢,走到座椅前缓缓坐下。一时间周围人都站着,就她坐着,显得她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她支起肤若凝脂的胳膊,撑着脑袋,笑吟吟地望着风家前家主。
这位风家前家主的冷汗已经如同雨下。他感受到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宛如针扎,其中最让他恐惧的,正是他如今的家主,那位侄子。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么突然的,毫无预兆的,一个家族的辛秘就这样被当众说出,风家前任家主生怕被发现的秘密,以及风家现任家主苦苦追寻了十几年的真相,就这样被简简单单说出来了。
“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风前任家主浑身颤抖起来,垂死挣扎。毫无防备被揭穿他最怕被知道的事,他直接用身体的反应来告诉众人情报贩子说的是真是假了。
“看来你对我并不了解嘛。解谜情报屋,只有你想不到的情报,没有买不到的情报哦。”
风家前任家主彻底失去了理智,大吼一声朝着景姵攻了过来,然而景姵并没有动,只是仍然笑吟吟的。在他碰到景姵之前,他被另一道身影一拳砸开。
那高大强壮的身影,正是风家现任家主,他比这个叔叔强多了,一拳过去砸得他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身影压下,拳头裹挟着浓重的恨与痛,一下又一下砸了下来。
鲜血迸溅,牙齿纷飞。
场面短暂的混乱了一下,最终等风家人全部离场后才静了下来。
望着风家人离开的背影,人们目瞪口呆,又愣愣地看向景姵。
“真是不好意思了,不过我应该早就提醒过你们,我这个人很好面子,谁不给我面子,我就让谁里子面子都没了。”
这是面子里子没了而已吗?这是命都要没了吧!
第179章 179
“既然讨厌的人已经消失了, 让我们继续吧。”景姵又说道,就好像她变成了这场鸿门宴的主持一样,节奏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既然现在你们想跟我情报贩子这个身份对话,那我可就要用情报贩子的方式对待你们了, 你们应该没意见吧?”
用情报贩子的方式对待?所有人一愣, 随即猛然又想起了刚刚被揪着脑袋拖出去的风家前任家主。紧接着又想起了那次返祖基因药剂组织十几个据点情报被送给裁决司, 导致他们连人带货都被一锅端的事。
这是他们后来才知道的, 也是因为这一次震慑,让所有人对情报贩子都客气了起来。
再紧接着就是返祖基因研究组织,红小姐本想利用雇佣兵一起钓出情报贩子,结果遭到了情报贩子的报复, 这个子组织同样被一锅端了。
一时间他们打了个冷颤。一时间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质问和指控卡在咽喉, 再也发不出一丝一毫。
上头的情绪开始下头。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有个人色厉内荏地出声,手上之前拔出的武器还没收回,此时紧张握着它, 骨节发白。
景姵看着他,笑道:“你猜是你先干掉我,还是我的人先把你和你家人所有干过的事都公布天下的速度快?”
对情报贩子的恐惧彻底找回。
那人头上冒出冷汗, 眼中流露出惊慌之色, 慢慢的, 又把武器收了回去, “抱、抱歉, 是我失礼了。”
一个人掌握一个大人物的秘密是很危险的, 但是如果掌握着所有大人物的秘密, 那害怕的就是别人了。
景姵当然没有掌握现场所有人的所有秘密,有些无名小卒实在不值得让莫维维和陶泽去费时间收集。但是他们相信她掌握着一切秘密。
解谜情报屋拥有难以想象的情报收集触角, 只有你想不到的情报,没有你买不到的情报。这广告语早就已经深入人心,而且似乎也得到了无数次的验证,并不是夸大其词,无稽之谈。
眼下情绪越激动的人,越是被迫失去了很多心有不甘的人,这样的返祖人,身上又能干净到哪里去?而是如今返祖人世界的法律已经在8.20会议上改革,返祖人再也没有当初横行霸道、蔑视王法的特权了。
原本会场内的强弱局势,顷刻扭转,他们包围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少女,非但没能实现压迫和反击,却成了被拿捏和威慑的那一方。
“龙家主,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我们只是想要弄清楚你是敌是友。”这时一个老头开口了,语气好了不少,变成了商量的口吻,也不再一口一个情报贩子了,生怕她真的用情报贩子的方式对待他们。
“如果我是龙锦,我自然是你们的朋友。如果我是情报贩子,那我只是一个商人,谁给价,我就卖谁情报。搞副业我是认真的,自然也要有职业道德,不然我早就把你们中某些人买断的情报都卖出去了,你们说呢?”景姵笑道,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众人。
她口中的“某些人”便立刻对号入座,绷紧神经又松开。
“可是你是怎么得到情报的?你在我们家里安插人手了?”这就不行了吧!
“没有哦,我不需要安插人手就能得到情报,所以我可是一点儿违法的事都没干呢。”景姵笑道。
所以就算她是情报贩子,他们也不能报警抓她,因为她的情报又不是在他们家安装摄像头偷拍到的,甚至都不是请私家侦探跟踪偷拍的,怎么能算是犯罪?如果她是犯罪,那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记者和在网上爆料的网友,都要进监狱。
“那鎏银那件事,是你暗中算计的吗?”桃家那边终于有人站出来严肃发问,正是桃樱的父亲。桃家最关心的只有这个。
景姵:“如果我没记错,对鎏银动手这件事,是你们这些家族里的人出于贪心,被组织的人诱惑怂恿下的手,怎么江清无凭无据的一句话,你们就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吗?”
她确实也顺势下了一点手,但是别人可别想甩锅,她这么反驳他也没什么问题。她可是狡猾的情报贩子,又不是不能口若悬河,偷换概念的老实人。
“那我们家主,是因为你的算计而死的吗?龙锦,如果你还有龙族的尊严,就不要撒谎!”这时,一个武家人也站出来质问道。正是当时带着江渔去找武瑛和江清的武羌,他目光如炬,显然对武家主的死亡耿耿于怀,还十分愤慨。
景姵没看他,而是看着武瑛,毫不犹豫:“不是。”
武家主好端端躺停尸房里呢,她可没撒谎。
武瑛一愣,紧攥的双手缓缓松开了,压在心口的沉重郁气一瞬间消失了。江清为什么在那个关头要给她电话景姵还没有解释,但是没关系,她否认了这件事就够了。
“各位,今夜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就不再奉陪了。”武瑛看向其他人。
武家主毕竟才死亡,武家人要离席自然没人敢说什么。只是武瑛这话,也等于是相信和支持景姵的意思。
武瑛看向景姵,“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好,瑛姐慢走。”
武家人在众人安静的注视中告辞离开了,他们的背影显得那么萧瑟,神情悲伤而寂寞,令人不由得也感到哀戚起来,武家主就这样死了啊。
而武家人一走,本就已经被景姵击得溃散的士气更是直接没了大半,再也没有人想再当出头鸟,多质问景姵一句。
这一场鸿门宴,他们已经输了。
……
江清看着镜头里的一切,看着武瑛黯淡的神色,孤寂的背影,心脏的疼痛让他拳头紧攥。
于是他重重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冰冷的目光又转移到了景姵身上,都是你害的,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竟然还有脸否认,欺骗她的感情,你真是比我还要厚颜无耻!
你确实是有备而来,直接承认自己是情报贩子这件事确实比任何争辩的话语都有用,但是你要是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危机,就太天真了。
今晚,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
这场鸿门宴,在短暂的剑跋扈张后,变成了一场普通的宴会。
始作俑者们笑容灿烂,谈笑风生,竭力做出一副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就像当初他们对鎏银举起屠刀,却又在发现没有胜算后立即扭转态度,想要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唐俏俏露出作呕的表情,“卑鄙无耻。”
“太虚伪了。”陈墨感叹道,眼中满是厌恶。
“总是有这种人的。”凤漪莲抿了口香槟说,懒洋洋的,眼中有些疲倦。
每个返祖家族人都那么多,人一多,自然就会有蛀虫,更何况他们的退位让权并不是自愿,而是被迫的,总会有一些人放不下。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救的还是会慢慢放下,没救的,就只能任其发展,然后在有朝一日抓住致命处,再连根铲除了。
这时三人精神一振,因为景姵朝他们走来了。
实在很难不心跳加速,唐俏俏看天看地,脚指头疯狂抠地,就是不敢跟景姵眼睛对上。
在刚刚景姵一张嘴巴吊打众人的时候,她在边上已经看得下巴掉地上,满眼星星,一个脑袋里都是好帅好帅好帅帅裂苍穹了啊啊啊啊!!
以至于现在竟然有一种偶像走过来的感觉,紧张!
陈墨就不一样了,马上殷勤凑上去,“阿锦,不对,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龙姐,我亲姐!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小弟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谢谢你们哦,在我来前一直维护我。”
“那是他们太过分了,姐,喝香槟还是果汁?”陈墨又殷勤抢过侍者端来的托盘,十分狗腿,满眼崇拜,一副被彻底折服的样子。
“她讨厌尖嘴动物,你这只鸡,小心给你减分。”凤漪莲无语道。
“啊?真的吗?”陈墨泫然欲泣。可、可是我又不是自愿做鸡的!
“阿锦阿锦!”桃樱牵着鎏银开开心心跑过来了。
“小桃。”景姵接住她扑过来的身影,又看向鎏银。
鎏银没什么表情,说:“网上的舆论,要等上面做出决定后,我才能帮你解决。”
网友们最关心鎏银,所以只要鎏银出来解释一句就可以解决了,但是鎏银身份特殊,开国大臣的身份要不要公开,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但是既然一开始没有否认,后面否认也没必要了,所以应该还是会正式公开鎏银就是那位历史伟人的身份,那时他就可以帮景姵解释了。
她既然真的是情报贩子,就不好出声了,否则说一句,网友们就会抓住漏洞没完没了,保持沉默才是正确的。
“谢谢。“景姵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谢。
“喂,你真的是情报贩子啊?”唐俏俏见自己快要被挤出去了,连忙插嘴道。
“对啊。”
她这么理所当然,就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好像当情报贩子真的只是她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副业,反而叫唐俏俏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最后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那、那你不得给我们打折啊?”
景姵闻言,还真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卡,递给唐俏俏。
唐俏俏一看,“解谜情报屋九折卡?!你能不能再抠一点?”九折能便宜几块钱啊!
“诶~情报就是信息,信息差向来是自古以来打胜仗的关键秘诀,当然很贵啊。任意情报都给打九折,已经是看在你们是我真正的朋友的份上了哦。”
景姵心情很好,笑眯眯地说,她的心脏因为他们而沉浸在一种暖洋洋的温暖中,“再说了,如果是对你们有害的情报,我难道还需要你们来买吗?”
如今敢围在景姵身边的人,自然都是在这场鸿门宴前就坚定地选择相信她的人,此时听到这话,顿时一愣,懒洋洋的凤漪莲都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微微睁大了那双凤眸。随即立刻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炙热的羡慕嫉妒的目光。
这话意思的重点,并不是说他们干了任何坏事都不用担心被她知晓,而是她这话语里隐藏的威慑。
——他们是这个情报贩子的朋友,而这个情报贩子掌握着全天下的所有情报,这些人是她认定的朋友,定然是她重点关照的对象,如果他们有一天想要伤害这些人,在计划开始前就已经破产,还会被情报贩子记上一笔,然后,他们就完了。
返祖家族之间对外看起来团结一致,但其实内里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找到机会就会互相倾轧、掠夺、算计,从金钱到家臣到基因,裘家就是一个永不过时的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这些新上任的年轻家主们,会给家族带来新生,但也有人想要趁机摧折这些新苗。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他们或许武力值最高,但是论阴诡计谋、心狠手辣,那是远远不及的。
而景姵这话一出,谁想对他们出手,首先要想的就是,自己的这些算盘,是不是已经被情报贩子知道了。紧接着就要想,这手一出,是他们先死,还是别人先死了。
她给他们上了一道无形却强力的保护罩。
“你你你……我又不是为了要这个。”在一片安静中,唐俏俏最先大着舌头出声。
“又不是因为你讨我才给的,我们是朋友嘛。”这次是真正的朋友了。
唐俏俏面色爆红,但是、但是这种被大佬罩着的感觉,好爽哦!一下子好有安全感!
本来因为当上家主,已经感受到族内族外明刀暗箭带来的压力和疲惫的凤漪莲,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简直想给景姵敬酒,看来以后他会减少很多麻烦了,真是太好了,每天肯定能多睡几个小时了。
但凤漪莲还是很有凤凰的尊严的,所以没这么做,但是陈墨不一样,芦花鸡不需要尊严!
他殷勤地端过一杯酒,离得远远地屈膝弯腰用杯沿去碰景姵的杯身,“大佬大佬,小弟敬你一杯,以后有事随时吩咐,我干了,您随意!”
他们愉快闲聊着,别人也不敢去打扰,刘夼等人在另一边看着,满眼羡慕和懊悔,原本也是他们也可以是那个圈子里的一员的,可是因为江清的这一个视频而动摇了,不然现在那边,就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了。
刘夼刚要说什么,忽然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他愣住,看向远离了他的朋友,看到他们眼中的怨恨。要不是他煽风点火,他们怎么会动摇?都是他害的!
刘夼顿时如坠冰窟。
而除了这些艳羡的、憋屈的、愤怒的、忍耐的眼神之外,没有人发现,还有一些人的眼神是古怪的贪婪与垂涎的。
……
“她承认了?”总统收到消息,愣了一下,“还真是她。”
政府有自己获得情报的渠道,返祖家族的动向他们了若指掌,返祖家族今晚设下的这场鸿门宴他们自然知晓。
秘书长点点头,“太出人意料了,我还以为她会用什么来辩解,没想到压根不辩解,而且她非但大大方方承认了,还三言两语语气丝毫不客气地解决了这场危机,这些返祖家族的成员,还是没能从她身上占到什么便宜。想必那场景一定很精彩,没能亲眼见到,真是遗憾。”
光听传话的人讲,她都已经觉得精彩了,要是现场看,一定精彩得叫人拍案叫绝吧。
总统露出笑容:“江清在偷换概念,其他人也一头热想要把责任推到一个能看到抓到的人的身上,企图借此发泄自己心中的抑郁和不忿,并不占理。难得的是她没有被绕进去,一昧的被牵着鼻子走,去解释或者辩解。”
“她的心性太了不得了,我也很好奇,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龙锦,到底是怎么锻炼出来的。”
总统:“DNA和返祖波纹是不会骗人的,至少,她的身体一定是龙锦。”
“那……”
总统抬手阻止她继续问,“这个问题,我们总有一天会有答案,既然她能处理好,那我们就不用多操心了。”
返祖家族的事,只要没到杀人放火的地步,他们向来管不到,“裘法那边怎么样了?”
秘书长:“战斗刚刚结束了,我方胜利了。但是首相要设国宴宴请裘司长,要他多留一晚。”
这是正常的,不如说这才是礼貌的,哪有把人邀请过去帮忙,一顿饭都不请的,问题是裘法并不想吃。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超出了裘法的预料,居然持续了两天一夜,除了因为邻国的返祖战士年纪都不大,战斗经验不够充足之外,还因为年轻人打到极限,受不住后,军队就上了,还要裘法来盯着指挥,等于是还要他帮他们搞军事演习,拉长了战斗时间,不然裘法上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久。
“司长,谅解一下,他们好不容易逮着你,又发现连联姻的一点儿可能性都没了,可不得使劲儿薅羊毛嘛。”安彦劝道:“吃顿饭而已,友谊之邦,给个面子,吃完再回去,碍不着什么事。”
裘法能怎么样呢?只能给这个面子。跟着这个国家的高层前往国府,渐渐远离战场后,手机终于有信号了,但是信箱空空,没有收到任何一条信息。
失落了一瞬,裘法找出景姵的号码,正要拨打,大胡子首相凑了过来,“走吧走吧,辛苦你了裘司长,今晚一定要吃好喝好,再在我们这里多留两天。”
裘法皱眉,拨开他想搂上来的手,坚持自己刚刚要做的事,“我打个电话。”
大胡子首相表情僵了僵,“什么电话非要现在打不可?先填饱肚子再说也不迟嘛,大家都等着你呢,呵呵。”
一般人被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领导人屡次三番打断和劝说,已经顺着对方的意思先收起手机了,哪怕只是出于礼貌。但是裘法不是一般人,他不是那种很容易就会被打断和改变要做的事的人,哪怕这人身份地位再高。
“非要等的话,那就再等一个电话的时间吧。”裘法说。又往前走两步,躲开一些。
首相眼中立即闪过几分焦急,飞速给自己的秘书长递了个眼神,组织让他们拖住裘法,至少在今晚不能让他回到华兰,所以最好不要让他知道那边都发生了什么。
秘书长接收到眼神,立即动了,忽然脚一崴,撞向了裘法,想要把他的手机撞掉。
然而裘法一下子就躲了开,看向他们的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什么意思?你们,在阻拦我吗?”
……
这场宴会并没有持续多久,大部分人都没心思聚,因此当景姵提出要回家的时候,所有人也都一起散了。
“家主。”见景姵出来,在外面等着的楚栩生顿时松了一口气,飞速抢了司机的活儿,绕了个圈给她开门,像模像样的。
“走,回家吧。”
车子载着景姵回家,手机一打开,看到家族群里热闹得很,龙家人比她还紧张,于是她就冒了个泡,发:【返祖家族这边问题解决了。】
一大波龙家人火速赶来,一顿彩虹屁输出。
【我就知道家主一定能解决的!】
【棒耶棒耶!】
【现在就剩网上的舆论问题了,家主家主,这个怎么解决?】
景姵:【这个简单】等鎏银发言就行了。
【啊啊啊啊啊家主好棒!】
【那个该死的龙安康,我们对他太宽容了,只是不让他回老宅,不让他用家族的名号做事而已,该给的分红都没少给,他在干什么啊】
【吃里扒外,还想把情报贩子这个脏水泼到家主身上,还好家主厉害,不然就麻烦了】
【就是,我们家主怎么可能是那个情报贩子!】
景姵看着群里的聊天,嘴角扬起,继续打字。
景姵:【倒也不算泼脏水,我确实是那个情报贩子啦,刚刚也跟其他家主们承认了。】
嘎?
刷屏刷得飞起的家族群里,一下子没了声,好像骤然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哈哈哈。”景姵乐了。
“家主。”楚栩生出声。
景姵顺着他的提醒抬眸,看到前方公路边上停着一辆车子,车子上面有玄武的族徽,是武家的车子。
景姵让司机在车边停了下来,滑下车窗看了眼,“武羌?”
车内的人,正是武羌。
“龙家主,我是特地在这里等你的,我家主请你一见。”武羌说。
武家主已经死了,现在的武家家主,自然是武瑛。
武瑛的面子,景姵自然不会不给。于是让司机掉头,跟武家的车子一起走。
车子开到不远的一座比较隐秘的,藏在众多花花草草中的咖啡馆前。
武羌在前面带路,带着景姵和楚栩生踏上咖啡馆的台阶。咖啡馆已经过了打烊的时间,里面没有员工,柜台后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是,也没有武瑛。
景姵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咖啡厅,看向武羌。
武羌转头看她,“抱歉,其实我骗了你,如果不这样说,你应该也不会跟我这种无名小卒走吧。”
“怎么会?武羌少爷因为参与了武家主死亡及江清背叛事件,还痛殴了叛徒江清,这两天名声大噪,怎么算无名小卒。”
“你也不必讽刺我。我家主不好意思张嘴,可能也是怕你为难,但是我不怕。龙家主,你既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情报贩子,又是我家主的好友,能不能看在你们的关系上,把组织老巢的情报卖给我?”
“抱歉,虽然我和瑛姐是好朋友,我愿意为她做很多事,但是我必须有职业道德。组织已经把他们老巢及重要成员的情报都买断了,我不能给你。”景姵抱歉地道。
武羌咬紧牙关,腮帮鼓了鼓,又不甘心地问道:“任何一点都不行吗?”
景姵摇头。
“那……你能不能,把获得情报的方式教我,我自己去找?这样不算违背你的职业道德了吧?”
景姵一愣,“获取情报的方式?”
武羌身体前倾,眼神深而诡:“是啊,你既然不需要通过人力,那肯定是通过别的办法,比如,某些特殊的返祖物品。”
景姵眼眸微微眯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想说没有吗?也是,这种宝物,你当然会藏着掖着,只是,我们今晚是非要不可了。”
我们?
这时,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出现,将整座咖啡馆包围住,一道结界飞速形成,呈倒扣碗状将这片区域盖住。
楚栩生的眼神瞬间一暗,瞬间挡在景姵面前,摆出了蓄势待发的战斗姿势,杀气腾腾地扫过四周。
景姵透过咖啡馆宽敞的大窗户看到有两拨人,一拨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面具,一拨人则毫无遮掩,肤色各异,东西方人皆有。
“你们这些特地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面具的人,恐怕身上还带着波纹扰乱器吧,看来各位都是我的熟人啊。”景姵慢慢说道。搞不好还是不久前在宴会上见过的人。
“龙锦,你要是主动交出宝贝,就能少吃些苦头!”其中一个面具下发出了声音,明显压低了,改变了声线。
“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宝贝,又是谁告诉你们的。”
武羌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我们想要的,自然是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了。至于是谁泄露了你的秘密,恐怕你自己也想不到吧。”
那时,即便是江清也诧异了一下。
江清调动国内外的所有棋子来布这场杀景姵的局,她情报贩子的身份是最好的切入点。
情报贩子这个角色身上拉的仇恨实在太多了,没人喜欢秘密被他人掌握的感觉,他们的脑子里已经将她想象得格外的魁梧强大,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的心好受一些,不是自己太弱,是敌人太强。
可是,当他直接曝出这个人是这样一个小姑娘,而且就潜伏在他们的身边的时候,那些返祖家族的人可想而知会有多么恼怒,他们会短时间内失去理智,一场针对景姵的鸿门宴一定会展开。
但是这只是第一步,因为这并不能百分百成为杀招,因为景姵一定比他们更聪明,只要她足够冷静,他们上头的情绪就会下来,就会重新找回对她的恐惧。
所以,还需要一个诱饵,一个正是因为她是那人人畏惧,强大无匹,手握一切致命信息的情报贩子,他们反而才会出手的超级诱饵。
除了这个超级诱饵,还需要一个让他们相信这个诱饵很可能是真的的人选。
他很快就有了计划,但是他没想到,他安排的那个人还没出手,另一个更好的人选就自己出现了。
江清视频发布后,那些震怒的返祖家族成员关系比较好的,或者说是一丘之貉们,马上就在他的钉子的怂恿下,聚集在了一起。
而刚好有一个人当时也在这个酒店,看到了他们怒气冲冲的身影。他悄悄跟上偷听,却怎么逃得过返祖人的眼耳,马上就被揪了出来。
“是你?!你在干什么?是不是龙锦派你来的?!”他们一看到偷听者的脸,顿时更怒了。
“不不不,我昨天就睡在这里。”那人被吓到,一脸惊慌,无论是表情还是缩起的肩膀,都像一个没出息的怂蛋。
“你这种东西,怎么能生得出龙锦的?”一个人忍不住质疑道。
因为这人正是龙安康。
龙安康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却很快又抓住机会一眼中精光乍现,“没错,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跟过来的!”
“什么意思?”
龙安康马上把他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乡下女儿怎么会这么厉害,厉害到他这个当老子的完全招架不住,连龙意明都招架不住,甘愿臣服,短短一年就在家族和返祖家族圈里站稳了脚跟的,当初他们又不是没有先派人去乡下调查她。
“你的意思是说龙锦不是你亲生的?”说话的人拧起眉头,这关他们屁事!
“不!我的意思是,她一定是有奇遇才变了一个人!”龙安康立刻说。
这一下所有人都精神了起来,包括隐藏在其中的钉子。
“这奇遇就是她在17岁的时候,突然觉醒了返祖基因!”
“……”一个人觉醒返祖基因,确实和过去就是两个人了。
见他们一点儿不明白他的意思,龙安康又接着说:“她一定是在返祖过程中觉醒了不为人知的能力,所以她才从原来的乡下姑娘,一下子成为了这个情报贩子!”
“那又怎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已经很不耐烦了,目露凶光,现在打不了龙锦,打她老子出出气也未尝不可。
“你们不知道,即便是龙家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我们龙族返祖人体内是有龙珠的,传说龙珠能为家族带来气运,而且还能剖出来被同族血脉使用,当初我们……”说到这个,他顿了顿,但是还是咬咬牙都说了出来。
一开始龙家是怎么打算PUA龙锦,让她像木偶一样受到控制,当家族的吉祥物的,而他们一家三口则是怎么更贪心,还想着让她死,好剖出龙珠让龙玲占为己有,让她成为半个返祖人的。
大多数返祖人死了就是死了,顶多留下一些可以被他返祖人使用的返祖物品,像龙族这种同族血脉居然可以占有龙珠,从普通人变成半个返祖人的事却是闻所未闻。
但是这毕竟是龙啊,华兰人对龙的崇拜和信仰,是根深蒂固的。如果是龙的话,拥有一些没有记载的秘密和能力,不是很正常的吗?拥有知晓天下事的能力,好像也是有可能的?
龙安康见他们陷入沉思,马上亢奋地抛出炸/雷,“所以,如果挖出她的龙珠,这个情报贩子就要换人做了!”
轰!
就像炸/弹在脑中炸开,现场瞬间寂静无声。
组织的钉子藏在其中,露出了笑容。
“可是,龙珠只有龙家人能用。”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慢慢说,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到什么。
龙安康马上说:“龙家人,可不要太多!”
而且龙家没有别的返祖人了,任何一个人得到龙珠,也只是半个返祖人,不可能像景姵那样强,还不是想怎么控制就怎么控制?
在龙安康看到江清的那个视频的时候,他对景姵的愤怒、怨恨,和无可奈何的憋屈都有了宣泄的出口,他陷入狂喜。他要夺走景姵拥有的东西,谁让她是个不孝不悌的东西,哪吒想跟父母断绝关系,还得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呢,可龙锦呢?所以现在他这个当爹的后悔给她一条命了,要求她把命还来,有什么不对?!
龙安康就这样,帮江清抛出了诱饵。
虽然景姵是不是情报贩子还不确定,就算她是情报贩子,是不是真的是龙珠带来的能力也不确定,就算确实是龙珠带来的,换人拥有后还能不能完全继承这能力也不确定。
但是。
正如那段名言:“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
取代景姵成为情报贩子,有可能带来的好处,可远超300%的利润啊!
景姵在鸿门宴上亲口承认了自己确实就是情报贩子,占有龙珠就能取代她的可能性,更高了呢。
完全可以想象到,包围着景姵的那些人的面具下,贪婪让他们的眼睛蒙上怎么样的一层猩红。
“虎毒尚不食子呢,这个龙安康啊。”江清听到钉子传来的消息,笑了,“龙锦,你有这样的父亲,怕是你这辈子洗不掉的污点啊。”
在这个返祖家族至上的世界里,网民的声音能有什么杀伤力呢?不过是看起来轰轰烈烈罢了,真正的杀机,在这视频引发的舆论之下,这些真正的能够动手去杀景姵的人身上!
如果引发的动荡不够大,声音又怎么能传得足够远,引来更多的人呢?视频要带来的效果达到了,从他国赶来的杀手里,甚至还包括曾经的普尼亚王国逃到西方国家去的王室成员派来报复的,他们已经得知穆萨妮带领的革命军能够成功推翻他们,跟这个情报贩子有脱不开的关系了。
他们可不会在意证据不证据,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这些杀手们,在组织藏在返祖家族中的最后的钉子的安排下,和这些返祖家族成员达成了合作。
“今晚,你和你的家臣,就共赴黄泉吧。”江清嘴角大大的咧开,露出疯狂而狰狞的笑容,“没人能救你了!”
第180章 180
“原来如此, 我懂了,是龙安康告诉你们的吧。”景姵恍然大悟,出了这事, 最先跳出来指认她的就是龙安康,而他是她的生物学父亲, 说的话在他人心里天然就有几分可信度。
“没错, 怎么样, 想好怎么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否认了吗?”
景姵笑道:“你这么说了, 我还否认什么呢?”
武羌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不否认一句,难道真的是龙珠带来的能力?
周围的人也顿时更加目光灼热贪婪起来。
武羌:“既然如此, 主动交出来吧。”
这跟要她不战而败, 引颈就戮有什么区别?景姵嗤笑了一声,“做梦。”
“那就别怪我们粗暴无礼了!”
话音方落,楚栩生立即抢先一步动了, 蝎尾宛如一条嗜血的蛇长着血盆大口冲向最近的武羌。
一条绿色的光线忽然闪过。
景姵眼睛被闪了一下,定睛一看,脸色变了变。
那弯钩状的, 美丽而危险的黑色蝎尾落在地上, 机械地动着, 却因为和主体分开, 怎么也无法再具有杀伤力了, 鲜血从整齐的切割处流淌出来。
蝎尾断了!
楚栩生也满脸错愕。
武羌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 望着他, “这是最新型返祖武器,每一弹都能射出一道超强激光, 激光内藏有病毒,你身上被激光切割出来的伤口越多,病毒就会四面八方侵入你的身体。这武器耗费极高,事实证明,杀伤力也完全配得上造价,要切割王虫的外骨骼是很简单的,就是不知道切割号称天下第二防御的龙族逆鳞,有没有难度了。”
返祖人的战斗里,是很少会出现返祖武器的,这被返祖圈里视为耻辱,任何一个有尊严的返祖人都不会在战斗的时候使用这种外力。
更重要的是返祖武器不是随便都能买到的,每一把返祖武器的造价都不低,尖端技术是一回事,所需的材料和矿石在这个世界上也都是属于稀有资源,一般□□组织有钱也没有渠道采购材料,所以返祖武器往往都把持在政府机构里,黑市里买都买不到。
除了政府之外,能有这资源和技术的,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组织了。
饶是楚栩生也反应过来了,震惊抬头:“武羌,你竟然也是……”
谁能想到呢,武家主死时如此悲愤欲绝,暴打组织少主的江清的武羌,居然是组织的人,这是多么深多么可怕的一枚钉子!
然而,楚栩生话还没说完,武羌就再次开枪了,随着子弹射出,在空中弹开两点,拉扯出一道绿色的光线,咻咻两下分别射向楚栩生和景姵,两人飞快躲开。而那绿光所过之处,无论是桌子,还是桌面上的陶瓷杯,还是吊灯,都顷刻间被整齐切割开。
更可怕的是,景姵发现外面那些人手上似乎也拿出了同样的武器。
如果敌人使用的是返祖能力来攻击,他们未必会输,可是使用的是这种专门克制返祖人的武器的话,就危险了。
“栩生,你先走。”景姵立即对楚栩生说。
“家主,我来拖住他们,你走。”楚栩生说。
“这些武器可以切割你,想要切割我的逆鳞却没那么容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能跑得掉。”景姵压低声音说:“我要你去永无区,找小跃,保护好她,没到最后时刻,绝对不能让她受一丝伤害。听到了吗,绝对、不能、让她、受一点伤害。”
楚栩生一愣,感觉主人给了她非常重要的指令,内心焦急想留下来,又深知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反而可能会拖后腿,最终出于对主人的绝对信任,他咬咬牙,在敌人齐齐开枪,射来无数的激光弹的时候,在景姵祭出逆鳞阻挡协助下,飞速猛攻,破开结界的一道口子,从中快速逃离战场。
“不用追他,等他搬来救兵,我们已经把龙锦碎尸万段了。”有人对下意识想去追的人说。
“说的也是。”
于是果然没有人理会逃走的楚栩生,他们只是不断地朝景姵开枪,无数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射来,逆鳞如同盾牌飞快舞动,那些绿光就像雷电一样落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仍然有一些漏网之鱼落在了景姵身上。
普通的龙鳞护甲也很厉害,但是却也被割出了些许伤痕。多次切割下,防御力一次次被降低,她身上开始出现细细小小的伤痕。
……
“什么意思?你们,在阻拦我吗?”裘法锐利地看着他们。为什么?阻拦他什么?阻拦他打电话?如果是阻拦他联络国内的话,又有什么必要?国内会联络他,也会联络安彦,阻拦得了吗?所以,难道,是阻拦他打电话给景姵吗?
“没有的事,裘先生,你误会了,我就是绊了一下。”首相秘书长连忙说。
裘法却已经一句话也不多说,“安彦,走。”
正在那边代替裘法、代表华兰跟各位官员外交的安彦闻言有些懵逼,但还是立刻服从命令跑过来。
“裘先生,裘先生……”首相的声音从后面追来,却没起到如何作用。
其他的官员和返祖人都困惑地看着,首相不敢做得太明显,咬牙停下,看着裘法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这下怎么办?”秘书长紧张地小声问。
“听我的,传令下去……”
裘法给景姵打电话,却迟迟没有人接,于是他打电话给总统,接电话的是秘书长,“裘司长,阁下正在开会。”
“国内发生什么事了吗?关于龙锦的。”
秘书长愣了一下,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不过她已经解决了,解决得非常完美呢,就是鎏银的身份暴露了,现在的会议就是要确定鎏银的身份公开的事。具体情况,等您回来了再说吧。”
已经解决了吗?裘法脚步微微一松,确实,她很厉害的,似乎什么事情都能完美的解决。
但是,既然解决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于是在秘书长挂了电话后,他又给景姵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司长,已经解决了你还担心什么呢。”安彦听到了秘书长的话,说道。
“不。”裘法又从通讯录里翻出温雨弦的电话,梅烟岚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出任务,经常联络不到人,温雨弦因为返祖纯度相对低,工作是偏文职的,在办公室值班是常有的事,一下能联络上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他一定是裁决司里最关注景姵的人。
果然,电话接通了。
温雨弦也很干脆,“是出了大事,我直接把视频发你看吧。”
信号良好,江清的视频被发了过来,裘法点开一看,瞳孔骤变。
温雨弦又说:“今晚返祖家族开会,所有人都知道是一场鸿门宴,但是听说她已经完美解决了。”
然而裘法揪着的心却一点儿也没有放下,反而更加不安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鸿门宴,像一国首相这种组织不知道埋了多久,花了多少钱送上高位的钉子,又怎么可能舍得拿出来用?光从这,就已经可以嗅到致命杀机的味道。
“马上回去。”这时他们也已经到船坞了,裘法快速上船。
然而驾驶员却说:“抱歉了,裘先生,临时接到最高命令,今晚领空内禁飞,您必须得在这里停留一晚上了。不止飞船禁飞,境内的所有返祖人也禁飞,边境封锁,不许进出,一旦发现擅飞擅闯者,都杀无赦。”
另一个机组人员说:“裘司长,首相大人已经为您在宫内安排了最高规格的房间,请回去好好休息吧。”
这次来邻国的人就裘法和安彦两人,搭乘的是邻国派去求助和接人的飞船,当初这体现的是邻国的尊重和谦卑,如今再看却好像是故意要这么做,好让他来得容易离开难了。
裘法眼睛危险的眯起,他必须立刻回去。
他转身大步下船。
“司长,别急!我马上联络国内!”安彦追在后面连忙说。
“来不及了。”裘法说着,如果联络国内,两边势必要进行至少好几个小时的交涉,程序很麻烦。
安彦脸色大变,“司长!别冲动啊!千万别动手!不能引起两国纠纷啊!”
现在他们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华兰,哪怕只是打一拳,事情就会放大好几倍!
这个国家的军队已经严阵以待,裘法要是敢硬闯,要面对的就是一国之师,而之后要面对的就是来自两国的谴责,以及一系列的后果,安彦急得要死。
另一边,大胡子首相和秘书长也在办公室里十分焦灼,电话一直响,外面也有很多想要搞清楚情况的官员。
“一定要盯紧天空,要是看到裘法,马上打下来!”首相再次叮嘱秘书长,“我现在的一切,都是组织给我的,如果没有完成任务,我就完蛋了。你也是!”
利用一国首相的权力做这种事,事后必然要给官员和人民一个解释,还要应对华兰知道后的怒火,但是这未必会让他完蛋,没完成组织的任务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是闲置了很多年,有朝一日终于被启用的钉子,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失败,后果不敢想象。
“我知道,已经再三跟空军那边叮嘱过了!”
然而,无论是严阵以待的军队,还是安彦,都没有见到裘法硬闯的身影,他直接消失了,他们仰头瞪大眼睛看着天空,空军的雷达也一直警戒每一片云,却都没有看到裘法的身影。
他哪里去了?
他们不知道,裘法一路奔向了这座城市的江流,寒冬腊月,这条江流是从永不消融的雪山上流淌过来的,川流不息的水流中裹挟着碎冰,冷得刺骨,即便是返祖人,在这种大自然残酷的威慑下,也会感到十分难受。
大概也是因此,首相才忽略了水路,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水路这回事,只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有人为了回国,会选择游回去。
但裘法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水中。
……
楚栩生一路狂奔赶往永无区,断尾之痛,他还尚可以忍,但是他没有想到尾巴竟然在再生,肢体再生,难免要消耗巨大的体能,生长之痛也更甚于断尾之痛,叫他整个人脸色苍白得可怕,满头冷汗。
他心里焦急万分,盼着能遇到个人借手机用一下给景姵搬救兵,因为他刚刚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才发现手机已经在躲避间被切掉了一部分,无法使用了。
如果能尽快联络凤漪莲他们,他们应该能尽快赶来,否则等他们各到各家了,再赶来就需要不少时间了。
偏偏已经深夜,路上行人难见,这年头也没有公共电话亭了,倒是遇到了一些车子,但是各个见到他这样都吓得魂飞魄散,猛踩油门,停也不停。
该死的,越是正经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越难找到!
这时,终于又有一辆车子出现了,而且这次这辆车子停了下来。
车窗滑下来一些,露出一双女人的眼睛,有些警惕和紧张,嗓音尖细,“你、你要干什么?”
“借我手机用一下。”
“啊……哦。”手机被递了出来,车窗马上关上了。
楚栩生没理会,打开手机,但是拨号键盘却竟然自动输入了一串数字,开始拨号。
什么?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响起一道诡异的机械声:“你好,这里是地狱热线,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呢?”
然后,无数的黑色藤蔓忽然从手机里冒了出来,缠上了他的手。
不好,是敌人!
江清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今晚让景姵死,自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怎么可能让楚栩生逃脱,去搬救兵呢?
……
整座咖啡厅早就已经变成了废墟,地面都是切痕格外整齐混凝土、木块、瓷块和玻璃块等,有些甚至被切割得十分稀碎,明显是被一切再切过。
废墟之内,碧绿的逆鳞弯曲成倒扣的弧形,盖在景姵的身上抵挡着这犹如暴雨般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激光弹,景姵微微喘息着,看了眼手臂上的伤,这伤很深,几乎可以见骨,切痕整齐,她感受到蚂蚁在爬一样微微的麻感,是病毒在试图入侵她的身体。
不久后,武羌手上的枪无法再射出弹药了,他啧了一声,收了起来。其他人的也差不多没弹药了,渐渐停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瞬间,景姵一秒也没有迟疑,反击开始了。
她在瞬间逼至武羌面前,武羌大惊失色,狼狈躲避,却仍然半张脸都被龙爪撕掉了,在景姵下一个要命的攻击来到之前,他躲进了龟壳中。
玄武龟壳,这个世界上最难突破的防御。
武羌的返祖纯度让他的龟壳的防御力注定要降低,但是要破开也需要时间,景姵现在没有时间。
外面的敌人已经扔下了枪,一个黑影率先走了出来。
“先让我来领教领教这位传说中的龙族吧,听说龙鳞盔甲很厉害,我真的很想要啊。”
其他人没有意见,他们都不是熟人,没有围剿的默契,一起上很容易误伤同伴反而让她有机可乘,因此车轮战是早就定好的,拖都能拖死景姵。
高大的、野兽一般,浑身邪恶气息的男人走到面前,邪恶的笑容几乎咧到了耳根,“什么龙珠,我可不想要,我只想要你的皮。”
与此同时,四周一双双或看好戏或杀气腾腾或满是贪婪的双眼紧盯着她,有人身上散发着寒气,所立之地四周结着冰晶;有人坐在从地面冒出的无数钢铁利刃汇聚成的椅子上,姿态悠然地看着;有人一下一下抛着相貌诡异的球状体,球体上都是一颗颗眼睛在邪恶地转来转去,仿佛寻找目标的邪恶诅咒……
光是感受着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景姵都能知道这每一个,都是难缠的对手。
想来也是,能被派来杀情报贩子的杀手,任何一个都不可能是弱者。
景姵笑道:“有本事,你来试试。”
两道身影瞬间撞在了一起。
江清看着屏幕上的战斗场景,心满意足。
裘法被困在国外,楚栩生也没办法搬救兵,她自己又无法突围,只需要再一些时间,她必死无疑。
“少主,龙锦是情报贩子这件事公开后,带来的影响好像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大。”这时,有个组织高层拧着眉发出了疑问。
其他人也同样有些疑惑不解。
他们原本以为这次行动,能达到引发出世界级的混乱,让各国政府的联合行动受到强力阻碍,给他们制造出充足的时间运送材料,大量制造破膜机的,可是眼下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情报贩子的公开确实引起了一阵骚动,多国都有动静,但是这跟普通老百姓基本上没有什么关系,也就是鎏银的存在,让华兰的老百姓有了比较大的反应,但是这也是很容易压下去的啊。
“只要龙锦死了,自然可以达到。”江清随口道。这些蠢货,他才不管组织想要的,之前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顺利的使用组织最后的这些钉子,好置景姵于死地罢了。
江清说的这么笃定和自然,所有人尽管心有疑虑,还是按了下来,只是目光交换间,闪烁着一种光芒,最终全都汇聚向坐在江清身边一言不发的费先生身上。
费先生交叠着双腿,仪态优雅,脸上仍然戴着面具,修长的双手在大腿上一下一下点着,似乎正在斟酌考量着什么。
江清的目光紧盯着屏幕上的战斗,没有注意到这些目光,只是心中隐有一种困惑没有答案,但是却因为过于得意而没能抓住这抹疑虑,而后去思考为什么。
……
今夜华兰返祖圈内十分热闹,群里的聊天记录早已经突破999+,凤漪莲等人返回家中,洗漱干净躺床上,都还精神亢奋得睡不着,在群里聊得很嗨。
家族成员众多,也不是各个都住在老宅里,因此族里是不是少了人,跑哪里去了,也很难知晓,有住在老宅里的,枕边人也只当对方今晚吃瘪,心情不好,出去喝酒了,短时间内也不会太过追究。
所以他们没有人发觉不对劲。
直到已经到了凌晨三四点,亢奋的心情终于有些平复下去,凤漪莲等人才放下手机要睡了,这时突然接到了龙家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龙意明,来问景姵和楚栩生是不是跟他们一起的。
龙家人被景姵在家族群里的一句话刺激得炸毛,各个都睡不着,在等景姵回来说清楚,结果左等右等,三更半夜了,都不见人回来,而且无论是景姵还是楚栩生发信息没人回,电话也打不通,再联想到情报贩子仇家这么多,他们着实有些担心,于是终于还是打电话给她关系比较好的朋友问情况。
接电话的朋友们都是一愣,说:“没有啊,我们宴会结束就各回各家了,她没有回去吗?”
听龙意明说了情况,他们也有些担心睡不着了,全都爬了起来。
凤漪莲最先敏锐的喊醒了族人,要求所有人开始报备行踪,发现有几个人一直没有出现,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该死的,最好别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凤漪莲咬牙切齿,同时立刻派人返回宴会场地,以宴会场地为中心展开搜查。
唐俏俏陈墨等人也同样如此。
……
被结界严密包裹着战斗场内,血腥之气重得叫人觉得空气好像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地上有尸体、残肢、子弹壳……以及一片片幽碧的挂着血珠的龙鳞。
景姵不知道打了多久,可能已经有五六个小时,她的手机早就不知道掉哪里去被切成了一块又一块,手表也因为返祖之力导致的磁场混乱变得不准确,她喘息着,只觉得咽喉干渴得冒火,肺部一阵阵的难受。
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浸满了浓稠的鲜血,变得无比沉重黏糊,贴在她的龙鳞盔甲上,然后将破碎的龙鳞下的伤口汩汩冒出的鲜血再次吸走,直到彻底饱和,一滴也无法再吸收,变成小股的水流从衣角流淌而下。
这血一开始大多数是敌人的,但是渐渐的,现在已经被她自己的取代。
一开始想要景姵的皮的返祖人的尸体躺在好几具的尸体边上,嘴巴大张,死不瞑目的表情还残留着惊惧的样子。
在第一个敌人被杀,第二个、第三个上场的人也接连战败之后,他们意识到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比想象中还要强,而且出手角度刁钻,攻击方式非常吊诡,令人捉摸不透路数,一个不慎就会惨败后,就不再双手插兜只顾看戏了,他们开始不讲武德,在别人的战斗中,找准了机会就偷袭景姵。
与此同时,结界外还有人送来了又一批的返祖武器。
在战斗期间,那个抛着长满眼睛的小球的返祖人悄悄朝着景姵抛出了手上的那枚小球,小球的所有眼睛立刻都盯住了景姵,仿佛终于找到了目标。
“找到目标,开始诅咒!”小球在空中炸开,所有的眼睛飞向了景姵,黏在了她的身上。景姵的对手察觉不对,已经马上退开。
景姵心道不好,这些外国派来的杀手返祖纯度都不低,且大多都是魔法系的,能力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
“我送你的这份诅咒叫‘百分百无法闪避攻击诅咒’,持续时间30秒,现在你的身体就是盾牌,我看你能挡住多少颗!”抛出球的返祖人兴奋笑道。
然后,围观者们纷纷举起手上新分到手的返祖武器,他们可没有什么有尊严的返祖人不使用返祖武器的想法。
“砰砰砰砰砰……”
无数的弹药从四面八方海浪般砸来。景姵想要用逆鳞来挡,却像被无数的看不见的线缠住的木偶一般,肢体无法百分百受到大脑的控制,变得十分迟缓,无数枚特制的返祖子弹砸在她的龙鳞盔甲上,有几枚恰好砸中已经被划出很多伤痕的甲片上,甲片彻底裂开,子弹砸进了她的体内,然后立即开始释放病毒和炎症因子攻击她的免疫和自愈系统,剧痛冲上大脑,鲜血汩汩涌出。
30秒后,地上再次落了一地的龙鳞。
“别挣扎了,你以为能等到救兵吗?我告诉你吧,你那个家臣现在还在被我们的同伴纠缠呢!”
“受死吧龙锦!”
“交出龙珠!”
景姵呕出一大口鲜血,几乎站立不住,感觉内脏受损严重,觉得耳朵发出一阵阵嗡鸣,她不得不再次展开逆鳞并且弯曲,让自己像武羌一样躲起来,让身体得到片刻的喘息和自愈。
如果只是返祖人,再多都未必撑不过去,龙族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又有逆鳞保护着最致命处,哪怕把她打成筛子都未必会死,但是加入了尖端的返祖武器,就令人警铃大作了。
要知道返祖武器,是让拥有超能力的返祖人从高坐了千年的神坛跌落,让普通人重新掌握世界规则的人类最高智慧结晶,即便没有击中她的致命处,也能从身体内部瓦解她。
这时。
“阿锦!”这道熟悉的女声在混乱中忽然响起,景姵的逆鳞弯曲到一半,抽空看了眼,看到结界外惊怒的武瑛。
武瑛看到了里面武羌的龟壳,武羌仍然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龟壳里,大概是景姵一下伤得太重,他需要自愈的时间不短。可能在外人眼里,玄武龟壳好像都长得一个样,但是在武家人眼里,每个龟壳都不一样,他们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谁的。
“武羌!你竟然!”武瑛难以置信又怒不可遏,但是这时没空找武羌算账了,“阿锦,我这就来帮你!”
结界师基本上都没什么武力值,越能制造出强大难以突破的结界师,往往都越没有太大的战斗力,武瑛眨眼就用龟壳砸倒一个,结界立刻开了一个口子,大概是没想到出现了武瑛,包围着景姵的敌人一时没有出手,任由武瑛闪到了景姵身边。
“瑛姐,你怎么来了?”景姵问道,与武瑛背靠背。
“你二叔打电话过来说你还没回去,我有点担心就过来找了,还好我找不到武羌,心有疑虑用龟壳指路,否则哪能这么快找到!”
“谢了。”景姵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咳出一口血,“你来了我就放心了,不然估计我今晚小命不保了。”
“有我在,你的小命不会落在他们手上的。”“武瑛”说着,手上多出了一个大大的针管,一个转身狠狠扎向了景姵。
“你的小命,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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