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气,百草权舆。三月的开封,冬雪消融,万物复苏,正是最好的天气。
运河上,一身穿黑衣,带着铁面具的少年有些笨拙地划着船,虽然他已经小心地避开往来船只,但依旧不免略有碰撞。水花激荡,带得船轻轻晃动。
“哎呀,小心点儿,酒都差点被弄洒了。”一只细腻丰盈的手掀开船帘,蓝凤凰从里面探出头来,边嗑瓜子边嘱咐。
林平之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强压火气道:“我为我师父师姐划船也就罢了,你凭什么安安稳稳坐在里面,快来与我换班!”
蓝凤凰吐出瓜子皮,一张脸转而变得泫然欲泣,“天杀嘞,我不是你大嫂吗?长嫂如母,哪有让大嫂操劳的。”
接着十分自然地转身,投到旁边一位俊美公子的怀中,娇媚道:“官人,小叔子欺负我~~”
“你!”林平之当即气得直跳脚。
那位公子,也就是李别风苦笑,按住蓝凤凰有些不规矩的手,这两人自打遇见,就一直不对付,如今吵了一路还没完,不免叫人头疼。
他们为了给林平之治脸,从清泉镇动身去开封,蓝凤凰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嚷着要加入,众人拗不过她,最后只能同意。
不过这样一来,林平之一个戴面具的男子领着三位绝色,未免太过显眼,于是李别风干脆以男装示人。她身量本就高,眉宇间又有些英气,穿上男装后愈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不由让人感叹,好一个龙潜凤采的贵公子!
偶尔遇到官府巡查,为免麻烦,李别风干脆说蓝凤凰是自己妻子,其他两个都是弟妹,一家人去开封省亲的。
对此林平之有些不满,蓝凤凰却欣然笑纳,并且路上屡屡借此戏弄对方。
思及此处,李别风低头对怀中女子道:“蓝教主,如今开封府已经到了,你若是想探明我这徒弟功法的话,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估计也摸得七七八八,又何苦继续跟着我们?”
被戳穿心事的蓝凤凰面色微变,旋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嬉笑:“好你个没良心的,利用完奴家了就想抛在一边,如此奴可不依。”
微微叹了口气,李别风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教主若是不想说在下也不问了,但我这徒弟身世凄苦,性子又倔强,还请教主莫要太欺负他。”
说罢起身,出了船篷去找林平之换班。
蓝凤凰盯着对方的背影,怔怔出神……
……
平一指的家就在开封府闹市内,周围都是些客栈酒楼,看似平平无奇,任谁都想不到此地竟住着一位绝世名医。
蓝凤凰因为与其同为魔教中人,曾经也打过照面,于是大大咧咧的带着李别风一行插队,偶尔有心中不忿的,但见是五毒教主,都不敢言语。
平一指是个矮胖子,模样性情皆十分古怪,与他丑陋的妻子生活在这破旧的宅院。见到蓝凤凰,停下为人治病的手,抬了抬眼皮,语气不耐道:“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蓝凤凰不明白他说什么,倒是曲非烟惊喜地喊了声:“令狐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此时大家才注意到,平一指医治的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令狐冲。
不过如今他形容憔悴,消瘦了许多,全然没有之前英俊潇洒的模样。
令狐冲见到故人也十分高兴,刚想开口,突然一阵咳嗽,旁边一位秀美少女关切道:“大师兄,你怎么样?平老前辈,我师兄到底能不能治?”
在一旁的李别风恍然,估计这位就是小师妹岳灵珊了。
没了林平之这条线,令狐冲虽然依旧学了独孤九剑,不被师父待见,但有岳灵珊在旁周旋鼓励,倒也没闹得太僵。如今他被桃谷六仙和不戒和尚注入八道真气,内力全废,跑到此地寻求名医救治。
平一指捏着胡子,面色有些难看,这八道真气,既不能宣泄,又不能降服,着实是难办。但如果说治不了,那他天下第一神医的脸往哪儿放。正待犹疑之际,突然看到远处的林平之,当即大喜,抓着对方双眼放光道:“你莫不是会用“吸星大法”那小子!?功练得怎样?能收放自如吗?”
这段时间蓝凤凰一直在偷偷与人传递消息,众人都心知肚明,见此也没太惊讶。林平之犹豫了一下,想到令狐冲也算侠肝义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妙哉妙哉!姓令狐的小子,你现在分次调动体内真气,让这面具小子吸取,我在旁用金针辅助,估计有希望治好。”平一指麻利地指挥着。
林平之学会吸星大法后本就苦于找不到内家高手吸取内力,现在看到有送上门来的,当即喜不自胜,待吸收后只觉得功力大增,浑身充满力量。
与此同时令狐冲也吐出一口淤血后昏了过去,但看样子好了许多。
这边治完了,紧接着就是林平之。
谁知平一指只扫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一个“滚”字。
蓝凤凰面色不善的开口道:“平老怪物,你怎么回事,不给我五仙教面子是不是!”
“与你无关,”平一指冷笑,仿佛只毒蛇般盯着林平之,“这小子前两天出手救了一家人是不是。”
“是又怎样?难不成这你也要管?”
平一指冷哼,“你们救得是我岳母一家,有人想要找我医病,知道我‘救一人,杀一人’,便想带着我岳母的人头来当代价。如此美事被这小子阻碍了,我杀他还来不及,还想让我出手?”
众人相顾无言,杀人名医平一指,虽然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却唯独怕自己的老婆。他恨极了妻子,更恨将妻子生下来治他的岳家,于是便有人投其所好,怎料被林平之撞见。
这般荒谬到极致的理由,说出去恐怕无人相信,可魔教就是这般喜怒无常,不讲道理。
“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林平之突然开口,神色坚定。然后转身对李别风道:“师父,这次出来一趟我已经算得偿所愿,至于脸上这东西,以后总会有办法。”
李别风眉头微皱,原本还想再做些努力,但见徒弟态度坚决,最终还是点头。
一行人刚离开宅院,忽然,天上掉下一个布包。一个身材高大,长相怪异丑陋的女人冷冷地看着他们。
蓝凤凰认出那是平一指的妻子,打开布包后发现里面装着基本简陋的书,大多是《医经》、《千金方》之类的,书上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是平一指的东西!?这是……让林小子自己学?”
那妇人冲他们微微点了下头,然后静静地离开。
林平之捧着医书,茫然地看向自己师父,犹豫道:“这、这该怎么办?”
“傻小子,”李别风摇摇头,“这是你自己的善缘,收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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