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啊!”塔塔不动如山地目视前方,眼睑上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扑闪扑闪的,竟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盛濯盯着她眼睛上跟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痒。
心间忽然生出的异样感驱散了他对塔塔神态异常的短暂注意力。
盛濯保持这个距离,目光落在塔塔身上,渐渐有些失神。
直到塔塔察觉异样转眼看他时,他已经收回目光坐回原位。
这个人莫名其妙的!
塔塔懒得搭理他了,反正就算他再怎么想也绝对不会想到是自己杀了那些感染者的!
她以为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谁知道今天盛濯的话莫名多了很多。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他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问塔塔。
既然潜意识已经把这个小姑娘当成了可以互相扶持的同伴,盛濯选择坦然接受,并决定了解一下队友,以便将来更好“共事”。
塔塔不自觉提起了心,表面上依旧淡定从容:“你忽然问这个干嘛?”
盛濯靠在椅背上,目光逡巡窗外随时观察着情况,“你说要和我结伴同行,身为伙伴,我们难道不应该互相了解一下彼此?”
“哈!”她弯起眼睛笑得灿烂,“你终于松口愿意和我结伴啦?不是说到了安全区就分道扬镳吗?”
“嗯,你挺不错的,可以做我的队友。”盛濯懒洋洋地说,语气还拽兮兮的,却并不让人觉得厌恶。
大概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我凭实力拽”的气质让人情不自禁对他说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
塔塔并不知道这句话由盛濯说出来时,藏着多重的分量,只顾着高兴自己多了一个不错的伙伴,旋即想到什么,她收住笑容认真说:“不过我不喜欢待在安全区,我喜欢在外面。”
“正好,我也不喜欢安全区。”
世界末日本来就极度考验人性,安全区有很多人,人一多就意味着人性的交杂喧嚣。
人性的卑劣、狡诈、贪婪甚至所有缺点在末世变本加厉,盛濯厌恶极了那样的嘈杂,巴不得离他们远远的。
“所以,作为同伴,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了吧?”盛濯对这个问题出乎意料地固执。
塔塔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回答说:“嗯……我以前什么也没做,就是到处旅游到处玩儿。”
驾驶着太空船穿梭于虫洞之间,漫过光年的距离,游览不同的星系……
她这次没说谎,自己的确是一个旅行者,只不过是在银河的维度。
不过她是个新手,目前还没去过几个地方。
那个人称“皓哥”的大美女曾经问过塔塔相似的问题,得到同样的答案后,自动理解成了塔塔是个不愁吃穿的富家女,读完书后就满世界旅游,所以才敢独自在末世闯荡,并且知道不少野外求生知识。
塔塔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好啦轮到你啦,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塔塔反过来问他。
难怪生存能力还挺不错的,盛濯心道。听她问自己,面上的笑淡了些,“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不可以!”塔塔又瞪他,“我都告诉你了,你不能耍赖!”
她发现盛濯这人有时候特别狡猾,把人户口本都扒干净了,别人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好。”被塔塔瞪了那么多次,盛濯倒是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颇有些逆来顺受的意思。
“我以前……和你那个朋友的丈夫差不多。”他说得简洁又隐晦,好像不愿多提半句似的。
差不多,其实还是有差别的。
“原来你也是当兵的?“塔塔恍然大悟。
虽然盛濯给她的感觉和她见过的那些军人并不相仿,但她没有追根究底。
接着又似随口夸了句:“难怪你用枪那么溜。”
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显然不是特别想了解与他有关的更多事情。
正好盛濯现在也不想提。
不过……居然被她夸了。
盛濯莫名有些得意,目光注意着窗外,语气从容且谦虚:“还行吧。”
他不仅精通用枪,还精通别的很多东西,以后她就知道了。
“那你家里人呢?”他又问,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们离我很远,现在嘛……应该也很安全,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在她的家乡,成年以后的家族成员有绝对自主权利选择不同的未来,也有很多人和她一样,会选择遨游宇宙,游览那些已知的但未曾领略的文明,或者去探索不为人知的新世界。
宇宙太广袤,就算一个星系一个星系地看过,也会花上很长很长的时间。
“很久?你现在多大了?”
“我啊,我成年后就离开家独自闯荡了,我只是看起来显小,其实都快30岁了。”这个问题塔塔之前也这么编来回答过别人,现在说出口也是得心应手。
漂亮,年轻,无畏,善良,坚韧……
能够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从她的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盛濯大概能猜到,她想必出生在一个十分优渥的家庭环境里。
“他们安全了,难道就不担心你的安危?”
“我的家族从来不会培养弱者,我相信,我的家人们也相信,每一位家族成员都会勇敢地面对所有危机,担心是无用的,我们宁愿靠自己,你明白吗?”
提起她的家族时,她脸上洋溢着骄傲自信的笑容,没有半点作伪。
“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你的家人。”看看究竟有没有她说的这么好。
塔塔轻笑了声,面无异色:“好啊,有机会的话……”
机会是不可能有机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的!
塔塔在心底偷偷发笑,她可是外星人!
“哎呀说了半天忘记你休息的事儿了,你快好好睡一觉,一会儿再起来换我。”
被塔塔催促着休息,盛濯依言调低了座位躺下,却了无睡意。
胸口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占据了,他根本睡不着,只好借着躺下的姿势,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塔塔身上。
她开车开得很专心,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又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他的目光里有探究,有疑问,有沉肃,还有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柔和。
时间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朝夕相处让陌生变成熟悉,患难与共则使彼此之间的情感联系更坚固深厚,令两个出身背景迥异的人相知相伴,不知不觉地靠对方越来越近……
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然而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前面的路断了一截,塔塔打着方向盘调头,间隙不忘开口说了句:“你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一直在看我,你怎么这么无聊?”
盛濯笑了声,悠悠然闭上眼睛,“我睡着了,不要吵我。”
没有再听到她说话,只听到一声略微不悦的轻哼,盛濯闭着眼,脸上笑意更浓了。
*
接下来的路有些崎岖,高速公路被堵了走不成,只能走小路。
塔塔暗地里探出精神力触角查看前面的路况,面上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遇到了分岔路口还会先和盛濯商量走哪边,通常两个人的意见都相差不大。
一个是有个“万能导航”在身,另一个则是凭借多年训练出来的经验直觉了。
中午的时候,车停在一条地势平坦、视野开阔的乡间小路上休整。
孙国强和林琪从后面的货车下来走向两人。
“盛兄弟,塔塔妹子!前面再走一百多公里就该到兴德市了?”
盛濯靠在车窗上仰头喝了口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塔塔点头应声:“对,我刚才看到了公路指示牌,再走几公里就离开这个村子到兴德了。”
孙国强从林琪手里拿过一件东西,摊开一看,是张地图。
他一边展开地图一边说:“这是我们之前在那个县里找到的本省行政交通区划图,按正常情况来说,咱们要到临海,中间得经过兴德市和北河市,这是最近的路,不过我们前几天听收音机里传来的消息说,兴德市的情况……”
盛濯目光微动,“那里有感染者?”
林琪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兴德市从前就是一个商品贸易十分发达的城市,常住人口有几百万,外来流动人口更多,据说现在那里起码聚集有上百万的感染者!”
“你们多久收到的消息?”
“三天前!”
“现在还能收到吗?”
孙国强和林琪面容黯淡地摇头,“我们在超市找到的收音机已经很旧了,用了没多久就坏了,所以一直不清楚临海安全区的状况。”
提起这个,他们更加担心。
临海安全区仅有几千人的规模,如果在这几天内出现了什么状况,外面的人根本无从得知,能不能安全到达那里是一回事,那个安全区是否仍然安全又是另一回事。
盛濯拿过孙国强手里的地图看了一会儿,稍加思索后说道:“兴德市不安全,那就绕开人群密集的市区,走边缘乡村地带,这一带人口密度不大,就算有感染者也比较容易对付。”
孙国强看了下地图,稍作考虑后便听了盛濯的主意,带着林琪回货车了。
“我越看越觉得他们俩真是般配!塔塔不仅会用枪还会开车,盛大哥看起来深藏不露肯定更厉害,这两天我见他们俩不管做什么都不见紧张害怕,肯定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就是塔塔年纪看起来小了点,不知道多大了……”
回到货车大家开始分发午餐,林琪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和同自己关系最好的齐轩说道。
齐轩漫不经心掰了块饼干丢进嘴里,“我觉着啊,那个盛濯肯定不简单,不是背景不简单就是身份不简单!”
“你怎么看出来的?”林琪好奇。
“感觉呗!而且你看他们有枪,还有盛濯一直不离身的那把组合棍刀,还有还有,那辆军用越野也是经过改造的,那车里什么模样我们至今没看过一眼!你想想那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的装备是普通人能搞得出来的吗?”
“也是哈……我发现我们把自己的情况都说出来了,但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俩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他们隐藏得可真深!”
“甭管人家多神秘,只要咱们跟着能平平安安到安全区就行!”
两个人聊得正起兴,旁边的人也听得入神,孙国强忽然低呵一声打断他们,“得了,别背后说人家,人要是不厉害能单枪匹马出来闯吗?人家再厉害我们也总不能什么都靠着人家,咱们自己也要锻炼好自己明白吗?”
“好嘞都听孙哥的!”
周晓晓吊着眉梢冷不丁冒出一句:“人家厉害是人家的事,咱们没本事瞎操心什么!”
大家早就习惯了她时不时冒酸水,根本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吃自己的。
环视了一圈见没人理会自己的话,周晓晓低哼一声恨恨地咬了口饼干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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