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朕靠美貌追妻 > 14、14
    房间中许久没有声音,安静得落针可闻。


    太子姿态闲适地举杯饮茶,眉目中仍旧是不加掩饰的理直气壮,分毫不觉得自己明目张胆的偏袒有何不妥。


    甚至于,还隐隐透露出些许引以为荣的骄傲。


    冬凌的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这岂止是上心那么简单。


    说是偏爱都不为过。


    他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见惯了殿下对人不假辞色的模样,何曾见过他对人这般纵容?


    满心欢喜地来见故人,结果却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殿下不恼,反思过后是觉得自己的相貌不够精致,于是轻拿轻放地略过这桩事。


    打算用来办正事的出行,被小郡主横插一脚。


    殿下不恼,反而时时体贴处处关心,就连关心都要假借自己的名义,以免给人带来负担。


    如此用心良苦,谁看了不称赞一声“感天动地”?


    哪怕是九五至尊的圣上,也不曾被殿下这般用心对待过。


    幼年时萍水相逢的故交,在殿下心中竟能占得如此地位,就连殿下的亲生父亲似乎都要退避三舍……


    等等——


    亲生父亲?


    冬凌忽地抬头,声音发紧地问:“殿下落脚南境王府之后,是不是还未曾向陛下上书禀明?”


    太子偏头略一思索,点点头,发出一句单音:“嗯。”


    殿下居然还有闲心“嗯”?!


    冬凌神情一垮,慌手慌脚地去准备笔墨。


    今天已经是他们抵达宁川的第五日。


    整整五日,分毫消息也没往盛京送!


    离开盛京前,圣上分明千叮咛万嘱咐,叫殿下到宁川后给他去信保平安。


    结果他们竟将此事抛之脑后,全然没有想起来!


    冬凌想想都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手中的动作不由得更快了些。


    研磨的间隙,他抬头飞快看了眼:殿下已然放下茶盏,施施然走到房间的另一侧去净手,看上去半分也不着急。


    不着急就不着急吧。


    总归写一封信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已经拖了五日,不急于这一时。左右他午后快些将信送到驿站,嘱咐他们快马加鞭地送往盛京就是。


    这般想着,冬凌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收回视线专注研墨。


    上好的端砚色泽润亮,点几滴清水,执墨锭耐心研磨,力度适中,不多时便聚汇出以供书写的墨汁。


    冬凌搁下墨锭,望向太子:“殿下,笔墨已经备好了。”


    太子半靠在窗边的矮榻上,单手握着本书,悠然翻过一页,眼也不抬地“嗯”了声。


    静待片刻,见太子看得入神,没有起身的意思。


    冬凌于是再度提醒:“殿下,该给圣上写信报平安了。”


    “知道了。”太子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仍旧没有动作。


    冬凌:“……”


    冬凌深吸口气,打算走到窗边去“请”太子移步书案。


    他一抬步,太子似乎察觉到动静,终于舍得从书卷中抬头,扭头望过来。


    冬凌脚步一顿,满含期待地望着太子:“殿下——”


    太子目光在冬凌身上落定片刻,又移向他身侧的书案,缓缓蹙起眉:“你怎么还没写完?”


    冬凌:“?”


    冬凌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绪,不解地问:“……写什么?殿下方才未曾吩咐属下——”


    太子疑惑地打断他:“不是说要给京里回信?”


    冬凌比他更疑惑:“是啊,但殿下一直手不释卷,不曾动笔……”


    话到一半,冬凌迎着太子的视线,忽然一顿。默了默,他似有所悟一般,试探问:“殿下的意思是……要属下来写这封信?”


    “不然呢?”太子理所当然地反问。


    “这是呈给圣上的家书!”冬凌重重强调了“家书”二字,无奈道,“属下岂能越俎代庖?”


    太子置若罔闻,不为所动地反驳:“孤来南境是奉旨反省,又并非出游玩乐,怎会是家事?”


    冬凌:“……”


    照殿下今日这般过法,同玩乐又有什么分别?


    “殿下……”冬凌有心再劝,毕竟这是殿下第一次出京远游,离京前圣上百般放心不下,千叮万嘱,如此情形,于情于理这第一封家书都该是殿下亲自执笔。


    可太子却恍若不知,不急不缓地敛回视线,轻飘飘地打断他尚未出口的长篇大论:“你写。”


    冬凌:“……”


    冬凌看着太子公事公办的态度,半晌,无奈地叹了声气,绕回桌案动笔写奏疏。


    奏疏写得八|九不离十时,平夏前来请太子去膳厅用膳。


    太子搁下书卷,理了理衣裳前往膳厅。


    照旧是他和洛之蘅两人用膳。


    兴许是一道逛过街市熟悉了些,午膳时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洛之蘅对他没有先前一般防备,兴起之时还会主动给他推荐桌上的菜色。


    对比昨日的疏离和警惕,已然进步了太多。


    用过膳,两人各自回院。


    洛之蘅难得走得疲累,回到院中卸下钗环,换了身舒适的寝衣,沾枕即睡。


    她素有午间小憩的习惯,往日只睡一刻钟便能醒转。今日兴许是倦极,直到平夏来唤,她才缓缓找回意识。


    见她睁眼,平夏笑道:“郡主该起身了,睡得久了夜间恐要睡不着。”


    “嗯。”


    洛之蘅抱着锦被静坐片刻,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问:“我睡了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


    这一觉睡得着实久了些。


    洛之蘅揉揉额角,掀被起身。


    平夏手脚利索地伺候她洗漱梳妆,询问她下午的安排。


    洛之蘅理着发梢,想了想早间在街市时的狼狈,道:“去花园走走。”


    平夏笑应:“是。”


    南境王府的花园皆是由最好的花匠精心料理,疏密有致。


    时值季春,将入孟夏,园中花木扶疏,群芳次第绽放,各花入眼,煞是赏心悦目。


    洛之蘅绕着花园走了一圈,又跟着花匠学习修剪花枝。


    小半天下来,着实不比逛街市轻松。


    平夏将水浸过的锦帕递给她,笑道:“时辰不早了,郡主歇歇吧。”


    洛之蘅正有此意,应了声“好”,边拭着额上的薄汗,边走向附近的凉亭歇脚。


    近晚风凉,徐徐拂过,很快便驱散热意。


    花枝草木随着微风轻摆,碰撞间发出“沙沙”的响声,甚是悦耳。


    洛之蘅只手撑腮,专注赏花。半晌,忽然问:“你可还记得三月廿日偶然遇见的一行人?”


    “当然记得。”时间隔得不远,平夏记忆犹新。


    “可曾看清楚了那位神秘公子的相貌?”洛之蘅又问。


    平夏回忆片刻,摇头道:“那位公子藏得紧,奴婢一直未能得见。”


    “这样啊……”


    洛之蘅垂下眼,语气中难掩失望。


    平夏站在一侧,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见她微垂着头,隐约透出几分丧气的模样,于是关切地问:“郡主怎么忽然问起那位公子了?”


    “没什么。”洛之蘅微抿了下唇,无意识地放空思绪,沉默片刻,缓缓道,“只是忽然觉得……府中有人似乎与他有些相像。”


    这话几乎算得上是明示。


    平夏试探着问:“郡主是说,崔公子?”


    “嗯。”洛之蘅微微颔首。


    平夏目露不解:“但若是崔公子,合该同咱们到府的时辰相差无几,又怎会晚到三日?”顿了顿,她疑虑更重,“奴婢当日曾同那位公子的侍从多番相对,已然记下了对方的相貌。昨日陪着管家安置崔公子带来的随从时,并未见到那位眼熟的侍从。”


    洛之蘅沉默着,没有出声。


    抵达时间稍晚,可能是被旁的事耽搁了行程。


    身侧的侍从消失,也可能是被安排着去办了其他的事。


    唯独相貌不能作假。


    可惜,她偏偏辨认不了相貌。


    洛之蘅压下心中泛起的涟漪,回忆着在马车上被偶然间打断的思绪,又想起三月廿日那天,她转身遥望时与对方的相貌一错而过的情景。


    好半晌,她轻缓地出声:“我虽没瞧见那位公子的相貌,却扫了眼他的身形,同崔公子的身形几乎如出一辙,没太大分别。”


    平夏回忆着当天的情形,问:“郡主不是记下了那位公子的声音?和崔公子比起来有相似之处吗?”


    洛之蘅面露遗憾,轻轻摇头。


    在破庙时,她只听到那位公子简单“嗯”了声,就算对那个声音印象深刻,单凭着一句没多少情绪的简单声调,也着实不好辨别。


    太子这两日来府,与她相处虽多,可语气中大多都暗含着不同的情绪。由情绪引声,细微之处的语调都有所区别,更遑论去和那位仅仅有一“声”之缘的神秘公子对比?


    一个声音潇洒风流,仿佛万事看淡,随性自如,令人闻之忘俗。


    另一个声音却情绪万千,虽然也能称上悦耳,但难免沉郁,加之多年高高在上,听来只觉心中凛然,分毫不敢细思。


    洛之蘅想得出神。


    平夏望着她,心下轻叹,却没出声。


    言语的安慰苍白且无力。


    她既没有办法找到那位妙音公子,又没有办法帮助郡主治愈多年痼疾。


    只能一言不发,不去打扰她的思绪。


    洛之蘅惯来是调节情绪的高手。待到晚间用膳时,已然恢复如常,陪着太子有说有笑地用膳。


    太子慢条斯理地盛着汤,分神觑她一眼。


    洛之蘅神情如昔,唇角轻牵,漾起浅笑,笑意蔓延至双眼,唯独不达眼底。


    眼中的那抹怅惘碍眼得紧。


    太子搁下汤匙,开门见山地问:“你有心事?”


    “没有。”洛之蘅下意识否认。


    太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张嘴道:“孤早间才提醒过你……”


    话到一半,忽然止声。


    洛之蘅困惑地问:“殿下提醒我什么?”


    太子敛回视线,不咸不淡地道:“没什么。”


    他避重就轻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洛之蘅望他片刻,忽然想起他在悦衣坊中的话。


    他说:“我可不好糊弄。”


    他说他不好糊弄,慧眼如炬地瞧出了她有心事,知道她在含糊其辞。


    却收敛着脾性没有拆穿她。


    更克制着没有追问。


    想要关心她。


    却没有凭着自己的心意强迫她吐露心事。


    十足的守礼。


    意识到这些的一瞬间,洛之蘅心底忽然升起股暖意,随着经脉游遍四肢百骸。


    她看着正对面捧着瓷碗慢慢喝汤的太子,鬼使神差般地出声:“殿下。”


    太子眼也不抬:“怎么?”


    “您能不能,”洛之蘅眨眨眼,慢吞吞地续道,“……‘嗯’一声?”


    太子一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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