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青回到房里,把随玉的衣裳给他穿好之后,才抱着他出了门。
是的,林牧青终于如愿以偿地能够给随玉穿衣裳了,只是随玉的衣裳比林牧青自己的还要复杂,他们每天起床花在穿衣服的时间上已经比平时多了一倍,弄得随玉叫苦不迭。
这会儿林牧青抱着随玉出来,随玉已经习惯了自己被林牧青抱来抱去,他的眼神落在一边的躺椅上,这还是前几天林牧青让寨子里的人现做的,随玉其实有些好奇,明明这里是个山寨,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是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林晚夏看着他们熟悉亲昵的样子,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好一会儿才出声问到:“青哥,你不跟我介绍一下吗?”
林牧青像是才想起院子里还有别人,他移开自己的身子,对随玉说:“这是林晚夏。”
随玉一听林晚夏这个名字,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随玉脸上的淡笑很快就不见了,也没有跟林晚夏打招呼。
“我去跟他说点事儿,就在那边堂屋里。”林牧青看春娘端了菜篮子出来,“你跟娘理一理菜,我很快就过来。”
“好,你跟夏哥儿去聊吧。”春娘把篮子里的野菜拿过来,坐在随玉的旁边,跟他说,“这个野菜是只有我们山里才有的菜,吃了能够健脾消食,还能清热解毒。”
随玉把那野菜拿起来,看着白色的长长的根,叶子上有绿色有紫色,看起来不太好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味萦绕在他鼻尖。
他皱着眉问春娘,眼里都是嫌弃:“这是能吃的吗?”
“嗯,能吃的,这叫岑草,做出来可好吃了。”春娘熟练地把野菜根上灰褐色的小须须理掉,又把它折成指节的长度,放在筐里。
随玉也学着她的样子,慢慢地理菜,林牧青的厨艺很好,肥腻的肉他都能做得很好吃,这个奇奇怪怪的草,应该也不会差的。
他的余光落在了那边的堂屋上,林牧青没有关上门,屋里的情况他看能看得一清二楚。
另外一边,林牧青耷拉着眼皮看着林晚夏带回来的那个小木箱,里面装着的是一锭锭圆滚滚的银元宝。
“钟校尉说,下一次交货时间要提前。”林晚夏按捺住心里对随玉身份的好奇,强撑着跟他说正事。
“这次送去的已经不少了,下次还要提前?”林牧青皱起眉头。
林晚夏从自己袖口掏出一封信递给林牧青然后回答他:“是,别的钟校尉也没多说。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我听他的意思是在找什么人。”
林牧青接过来,发现这个信封有些潮湿:“回来的路上下过雨吗?”
林晚夏点了点头。
信封里是一张已经完全看不清的画像,和钟校尉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
“你看过吗?已经都看不清了。”
林晚夏面上都是内疚自责:“没有。钟校尉说只能让你看,哎,我以为我护得很好的。”
“没什么大事。”林牧青还皱着眉看那张完全看不清长相的画像,总觉得很眼熟,“下次我去见他就知道了。”
正事说完,林牧青才沉了脸色:“既然你回来了,就在家好好管教一下小秋。”
林晚夏僵在原地,想起今天小秋的反常:“他,他做错什么事了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孩子,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他的话说得又快又急,甚至已经有了哭腔。
“你回去问他吧。”林牧青把他带回来的银子收起来,“明天上午让寨子里的人都过来,把钱分给大家。”
他的话里送客的意思太明显,林晚夏有心想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但也因为羞耻心还是慢慢往门边走,在看到埋头在一边摘菜的随玉的时候,还是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你们已经成亲了吗?”
那个人虽然穿着跟他一样粗陋的衣服,即使是坐在石墩上,手里握着的是地里随处可见的野菜,但他的一举一动也依旧像是在对镜描花,一看就是从来不食人间疾苦的小公子。
“婶子,我先回家去了。”林晚夏脸上的笑很勉强,对着春娘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春娘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好,好好跟小秋讲讲道理。”
林晚夏的心更凉了一些,又联想起一路走过来大家看他的眼神,他很着急地往家里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牧青凑到随玉的旁边,把他抱了起来带到了厨房里,林华这会儿去后山上放鸡去了,春娘看他们两个去了厨房,也就没再跟去,留他们两个人说话。
“帮我烧火,做朝饭了。”林牧青把人放在灶门口,林牧青像是渴急了他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就开始喝。
厨房向阳,随玉坐在原地,就看见林牧青上下滚动的喉结,有从嘴边滴落的水渍从他的下巴上渐渐滑到他穿得乱糟糟的衣服上,从衣带里露出的皮肤被水光一润泽,蜜色的皮肤在日光下像是上了一层上好的釉,随玉吞了吞口水,赶紧移开了眼睛装作无事发生。
林牧青也确实没有发现随玉的眼神,喝完水之后才说:“火折子在那边,赶紧生火。”
林牧青交代完之后就从一旁的面缸里拿出面粉和面,不过一会儿就和好了面团,而随玉这边的火却一直没有生起来。
他拿了堆在一边劈得整整齐齐的柴火,用火折子在那木柴上烤,过了好一会儿也只是把那一小块地方烤得发黑,却完全没有燃起来的意思。
林牧青还没有发现随玉的动作,因为他又从碗橱里找到一块儿红糖,看了一眼在一边埋头生火的随玉,最后去了春娘的的房间拿了热水来化开红糖,将糖水和面粉混合。
等他把要蒸馒头的面团用湿布巾盖上的时候,才发现本来早该生起的火到现在也只是冒出了一缕烟。
随玉还是很认真地在生火,没有发现林牧青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火好难生起来啊。”随玉撇了撇嘴,有些埋怨地看着林牧青,不服输的眼睛里闪着“你是不是故意整我”的意思,之后又移开眼睛,去瞪那块无辜的木柴。
林牧青笑了一下,让随玉往灶台里面坐了一点,从他手里接过火折子,又从旁边的背篓里抓了一把枯黄的松针和树叶放进灶膛里,用火折子很快地就将它们引燃,然后又熟练地用木柴搭起了一个利于空气流通的姿态,很快地火苗就在灶膛里肆意地盛放。
随玉面上讪讪的,干巴巴地说:“我下次就会了。”
林牧青也没有再用言语刺激他,而是洗了手又从米缸里舀了米,洗净了之后放进了锅里准备熬粥,面团的醒发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又从一边的腌菜坛子里抓出了一点腌菜,用香油和麻油拌了,放在一边。
粥快熬好的时候,蒸好的馒头也出锅了,随玉闻着厨房里的烟火气和隐隐约约的甜味,咽了咽口水。
他不知道为什么林牧青的厨艺能这么好,明明看起来五大三粗的,都说君子远庖厨,不知道为什么林牧青是个例外。
“娘亲原本是富家小姐,只做得一手好针线,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跟爹成亲之后家里都是爹做饭,后来爹不在了,我就学会了。”
随玉侧过头去看坐在他身侧的林牧青,胡子粘在脸上,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隔着着一团云雾,随玉其实也看不懂林牧青这个人。
随玉借着从窗边透进来的日光,看向在一边忙碌的林牧青,他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光影交汇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林牧青。”
林牧青轻轻嗯了一声。
“你把胡须剃掉吧。”
话说出口,随玉就后悔了,他低下头,状似不经意去看锅灶上冉冉升起的白烟。
“好啊,只是我是个粗人,耍刀弄枪的,要把刀子往自己脸上招呼,手会抖。”林牧青揭开了锅盖,把做好的馒头放进了锅里,明明做着时间最柔软的事情,却说着最硬的话。
随玉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垂眼看着地面,柴火扬起来的灰烬飘飘洒洒,最后落在了林牧青乱糟糟的头发上。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