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林牧青没有让随玉等很久,他们在城门刚开的时候就到了墨阳城,按照林牧青说的去了风来客栈,开了四间房。
随运昌和随旌的脸色都有些苍白,随玉分别给他们看了看,都只是因为太过劳累和晚间没有休息好,随玉才放下心来。
涂虞劝随旌回房间去休息,随玉也扶着随运昌回了房间,等安置好他们之后,随玉就坐在风来客栈的门口,眼巴巴地盯着外面。
随施也坐在旁边陪着他等。
没过一会儿林牧青就来了,随玉看着他整个人全须全尾的,这会儿才是真正地松了口气。
林牧青翻身下马,把村正接下来之后才把随玉搂进怀里,亲亲地吻了吻他的头发:“我没事。”
随施接过他背上的包袱,才发现他带着的是两个牌位,其实她今天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在担心,他们一家人都走了,以后谁去供奉夫君和母亲。
“谢谢你,阿青。”随施抱着那两个牌位,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问,“村子里怎么样了?”
林牧青摇了摇头:“我只把村正救了出来。”
随玉这才看清了林牧青旁边的村正,随玉只觉得他的眼球已经有些突出,眼白里也全是血丝,身上的衣裳也穿得松松垮垮,整个人就像是完全被抽干了精气神。
“村正,先歇歇吧。”
村正麻木地摇了摇头:“我要去官府,整个村子的人不能就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我总要给他们讨一个公道。”
“那您也先歇歇,这一夜太劳累了,您身体吃不消。”林牧青想把人扶进客栈,桌上随施已经让小二煮了粥来。
却没想到村正十分坚定:“我就这样去,别拦着我。”
林牧青看了随玉一眼:“你跟姐姐先歇着,我陪村正去官府。”
涂虞这会儿安置好随旌,正巧碰到林牧青和村正要出去,让随玉和随施待在这里,自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你什么打算?”涂虞问林牧青。
“家里的房子已经被烧掉了,里面有四具尸体。”林牧青看着前面村正步履蹒跚的样子,心口里一阵酸涩。
“如果村正报了官,官府的人回去查看,随家一家人都已经死在了赤鲜族人的刀下。”林牧青说,“从这以后,那个让上面烦心的随家就消失了。”
村正走到了县衙门口,他回头看着林牧青和涂虞:“送我到这里就行了,你们一家赶紧走吧,离开这里,去过你们一家新的生活。”
村正说完之后,就走上了县衙的台阶,那双已经长满了老人斑的只剩皮包着骨的手握住了鼓槌,用着他那小小的一点力气,带着全村冤死的魂灵,敲响了登闻鼓。
林牧青听着那哀怨的鼓声,揉了揉眉心,很快就有衙役出来,把村正带了进去,登闻鼓的声音吸引了附近的人来,都已经聚集在了县衙前,等着县令审案。
公堂之上,村正字字泣血,痛诉赤鲜人的种种恶行,墨阳城也是深受赤鲜人的压迫,却因为贵妃,都是敢怒不敢言,一时群起而攻之,县衙前面全是怒骂赤鲜人无法无天的声音。
林牧青和涂虞站在人群里,看着村正匍匐着佝偻着的背影。
涂虞的眼睛却看到了街角转过来的一队车马,马上的人他很熟悉,他立刻拉着林牧青离开县衙。
“怎么了?”林牧青看着涂虞严肃的神情,“那边是谁?”
涂虞的步子很快:“钦差,大理寺丞徐前,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虞哥你先去找他们,我去城里找我的商队,咱们一起走。”林牧青在街前跟他分开,去了他们商队平时的落脚点,他之前跟商队约定好,让他们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看能不能等到他们,约定最晚的时间是八月初一,如果八月初一他还没到,再让商队回云北。
他从商队的地方出来之后,又去了一趟集市,再买了一辆马车,又采买了很多路上要用到的东西,回到客栈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商队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咱们赶紧出发吧。”
随玉没有想到自己想着这么久的事情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实现了,甚至在马车开始走的时候都还有些不真实感。
随家其他人也都没想到,本来打算在廿州了此余生的,却又踏上了另外一条路。
“徐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随运昌坐在马车里,知道了他们要立刻离开的原因。
“或许是那位已经容不下赤鲜这样嚣张了。”随旌抬起眼,“咱们一家人的死讯,对那位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
他一说随运昌就明白了,这下廿州是回不去了,为今之计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马车慢慢地走到了城门口,在城外已经有一队二十人的商队,马车上已经没有药材了,运送的都是些从关外带回去的特产。
随玉掀开马车帘子,发现里面有一个还是在云北的一个熟面孔,随玉觉得很是亲切,跟他挥了挥手。
“咱们出发吧。”林牧青跟他们汇合之后,看了一眼身后巍峨的城墙。
这次林牧青不打算带他们绕路,打算直接走京城那条路,如果随玉愿意的话,还可以带他在京城逛一逛。
商队跟他们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随玉看着他们明显是压着速度在跑,常年奔袭的马匹现在只能慢吞吞地走着,看起来每匹马都有些急躁。
“等过了京城,就让他们先行。”林牧青带着随玉跑马,身后的马车找了一个人来赶着。
“我好高兴,能把爹爹他们带回云北去,以后我们一家人就永远不会分开了。”随玉坐在马背上,双手环绕着林牧青的腰身,“只是到时候,要给他们找些事做。”
“嗯?”林牧青没有太明白他的意思。
“本来他们是不想去云北的,生怕拖累我,这会儿我们一家人都过去了,更会让别人觉得,你娶了我一个人,还得负担着我们一家人,不仅别人会说闲话,我想爹爹他们自己心里就会不舒服。”
林牧青本想说他孝敬自己的岳父舅兄并没有什么错,别人能说什么闲话。
但看见随玉严肃的小脸,只能随他:“山上没有学堂,爹过去了之后咱们可以在山上修一间房,让爹在山上给孩子们启蒙。”
“兄长就先请向阿么给他养病,等他病好之后再看他想做些什么,虞哥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着商队去走镖,不去远的地方,就在云北的地界里,至于姐姐嘛,可以在家里跟娘作伴,也可以做些她喜欢做的事情。”
随玉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事无巨细地的安排,眼睛有些痒,心口有些满。
“你不会要哭了吧?”林牧青单手拽着缰绳,一只手去摸随玉的脸,被随玉抓住手咬了一口。
他们从墨阳城出发,在路上行走了快十日,已经接近了京郊,这两日,随运昌和随旌的表情都不太好。
中途整顿歇息的时候,商队里随身带着炊具,这会做了饭,他们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咱们不进京城,你们在京郊歇息一天,我去京城买些补给,然后就立刻向南走。”林牧青看着随运昌和随旌虽然精神不太好,但好在身体还能撑得下去,稍微放下了心。
“好。”涂虞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随旌,本想马上就逃离京城的地方,但如果不歇息一两天,随旌的身体根本撑不住,“你去京城的话,买些药回来,走得太急,家里的药一点没带上。”
原本这个马车就是为了随玉和林牧青两个人准备的,并没有想到会一家人都离开,在墨阳城林牧青买了些药,但快十天了已经快吃完了。
“好,你们列个单子,要别的什么东西我一并买了来。”随玉有些意动,但也知道此时并不是任性的时候,只能又默默地垂下眼睫。
“我带着玉儿一起去吧。”林牧青实在是不忍心看到随玉委委屈屈的神情,试探着开口。
“胡闹。”涂虞训斥了一句,“京城是多危险的地方,你虽然从前不太出门,但京城总有认识你的人,你怎么敢去的!”
“我可以简单地乔装一下,哥,你就让我去吧。”
林牧青也跟着帮腔:“我会护好他的。”
涂虞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林牧青:“你迟早把他宠坏。”
到京郊的时候,商队早就已经联系好就一处农家院,一队人马都在此歇息修整,林牧青带着随玉准备去京城里。
随玉还是像上次一样,用捣碎了姜汁敷脸,原本白净无瑕的脸上现在变得黄澄澄的,身上的衣裳也被林牧青给他换了一身,上面还有些补丁,这样已经丝毫看不出他以前的样子。
进京城的城门要比别的地方严得多,林牧青带着他大摇大摆地站在城门前排队,随玉的心有些慌,但林牧青紧紧地牵着他的手,让他慌乱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守城将士例行检查,户籍文书,再询问两句进京城的意图。
随玉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查验了林牧青的户籍文书,问了两句话就放他们进去了。
再一次踏上京城的地上,随玉一时间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心口有些酸,又好像有些满,像是有怨,又像是一切都归于平静。
“林牧青,咱们可以去我以前的家里看看吗?”
作者有话说:
加更来了,我真是个好鸽子。(今天是双更,不要看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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