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姜星时收到本周的纪律表格,并看到上面扣的五分。


    陆怡没有直白地说出来,但姜星时似乎能猜到原因。


    果然,人如果要赌运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一些很容易被发现的事,就会不幸地被发现。


    陆怡宛如一个冷漠的机器人,一字一句,毫无感情地说:“身为班长,更应该以身作则,不能打扰同学学习。”


    姜星时斜倚在桌上,手上拿着那份表格:“你怎么知道是打扰?”


    陆怡面无表情:“你别太过分啊,我要给老师打小报告了,我真的会打的。”


    颜又正好从教室前门走进来,他看到了姜星时,也看到了陆怡,知道他们两个大概有事要说,也没打招呼,准备穿过狭窄的过道,去自己的位置。


    经过姜星时身边的时候,被拽住了书包。


    颜又左肩挂着包,回头看他。


    姜星时拎着书包,已经站到他身边了。


    就两步路,也要一起走。


    姜星时笑了一下,对陆怡说:“谢了。”


    陆怡:“呵。”


    颜又:“?”


    书包是不重,但颜又早晨总是犯困,所以书包被姜星时拎着,他觉得很轻松。


    十八岁的圣诞节,颜又是和姜星时一起过的。


    当天有晚自习,颜又和姜星时和很多对小情侣一样,翻了那一堵矮墙,乘坐32路公交车,去往了市中心的商场。


    圣诞节的夜晚,到处都是人,到处都很拥挤。


    姜星时没想过在这么热闹的日子出门,因为颜又讨厌这样的场合。


    但电影票是颜又提前买好的,理由也很简单,别人都会在圣诞约会,颜又也想试试。


    广场上有一棵装饰了很多彩灯和礼物的巨大圣诞树,颜又是个很乖的小孩,出了门后,在圣诞树前拍了张照,发给了颜秀文。


    颜秀文有点好奇拍照的人是谁,但也没有多问,让他玩得开心就好。


    一整个晚上,姜星时都牵着颜又的手,几乎将他拥在胸前,与外面的人潮隔绝开来。


    幸运的是,坐满的放映厅中,没有出现颜又的过敏原。


    第一次的恋爱,笨拙的喜欢,甜的爆米花,常温的汽水,在圣诞的放映厅里牵手,但没有接吻。人太多了,小孩子的吵闹声从头延续到尾,颜又靠在姜星时的肩膀上,看一场并不算有趣的电影。


    这样的圣诞节,以后每一次的圣诞节,颜又都想这样过。


    很渺小的,很容易实现的心愿。


    颜又是这么想的。


    元旦放假之前,是最后一次月考。


    颜又坐在第一考场,偶尔抬起头,看到第一组第一排的位置上却不是姜星时,才意识到这一次他们不在一起。


    假期过后,返学的周三,天幕低垂,远处阴云密布,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雪,大约有一场冬日的冷雨。


    在此之前,颜又不太在意成绩,那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无论结果如何,都没什么好后悔的。但这次不太一样。


    周一清比颜又更先一步知道成绩。


    印刷室工作的后勤老师只有一个,但人来人往,门偶尔不会上锁,加上印刷室在旧的办公楼,里面的监控很少,只在前后出口安装了,周一清幸运地拿到试卷,但慌乱中拿错了高一的数学试卷,所以少了一份。整理过后,他将每张试卷分成几部分,专门请人各自做了一部分,最后凑成一整套的答案。


    理智上来说,周一清知道自己的成绩不应该进步得太快,这样会惹人怀疑,应该一步一步来,更加稳妥。但当得到答案后,他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希望能压倒性地胜过颜又,即使这次没有家长会,母亲也会让父亲在无意间得知,自己比颜又更出色。


    他是父亲唯一的孩子,是被周家承认的子嗣,而不是颜又那样不知廉耻的私生子。虽然颜又的年纪比他大几个月,没有拿过周家一分钱,颜又没有和周鸣单独见过一次,但颜又的存在让周一清如鲠在喉。


    如果他死掉就好了。小的时候,每一次听说颜又重病,周一清都会祈祷颜又真的会死去。这样,他就不用在意这个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哥哥了。


    结果颜又没有死,好好地活了下来,还和他上了同一个学校。


    高二之前,周一清从没觉得颜又和自己有可比性,他比颜又要优秀得多。


    所以,他明知道考得太好会引起怀疑,还是忍不住填满正确的答案。


    直到看到成绩,周一清看到自己的名字,是全校第四,姜星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到试卷,重回第一,而颜又则是第三名。


    考得竟然没有颜又好,让周一清有一瞬的泄气。但没有关系,以后还有很多次机会,不止这一次,还有下一次期末考试,他一定会压过颜又,也会压过姜星时。


    周一清一贯很受欢迎,但平时成绩只能算一般往上,没有太好。这一次成绩一下来,很多人都知道他考了全校第四,走过来恭喜他。


    周一清感觉到满足,当别人惊讶地问他怎么学的,进步这么快的时候,他镇定自若地说和以前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就考得这么好。


    然而,周一清的开心只持续到第一节课下课。


    班主任走到他的课桌前,敲了敲桌子,神情看起来非常严肃:“周一清,你跟我来。”


    二十分钟后,姜星时也被老张叫到政教处。


    实际上,周一清本来是打算把匿名信留着以后要挟姜星时的,或者说让他把偷拿来的试卷给自己。但在他掌握了规律,有了自己偷拿试卷的把握后,就处理掉了匿名信,这样的事,自己做总比依靠别人要安全。


    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这么快暴露,明明姜星时已经试过了无数次,都没有被发现。


    试卷封口拆得很仔细,但也有重新合上的痕迹,老师当时没有在意,但事后清查监控时发现异样,周一清是从窗户跳出去的,手里拿着东西。


    即使没有这些,姜星时也有更直接的证据。


    面对监控录像,周一清死不承认,还把姜星时也拉下了水。


    姜星时也出现在监控中很多次,但确实没有出现他作弊的证据。


    杨主任想了半天,决定给他们俩一个机会。


    还有一套没有印刷,只存在电脑里的备份试卷。


    如果能考出和这次月考相同的水平,还勉强能说得过去。


    但无论如何,偷盗试卷和在考场上作弊的都不是这一个水平。


    一套试卷,从早晨考到晚上。杨主任和其他几个老师轮流看着他们两个,完全不可能作弊。中午的时候,老师还送了水和午餐,周一清没有吃,姜星时倒是吃了两口。


    姜星时写得很快,下午还未放学,他已经写完了一整套试卷,周一清面对着备份试卷,连手都在抖,根本写不出几个字。


    终于,杨主任说:“周一清,时间到了。”


    周一清紧紧拽着试卷,不想被收上去。


    试卷甚至不用批改,结果显而易见。


    那份试卷被撕成了两半,但还是重新回到了老师的手中。总共只有两套试卷,几个老师对着答案,改得很快。


    周一清知道自己完了,他听到了母亲的高跟鞋的声音,正一步一步地向这里走来。


    他看着姜星时,面色惨败,咬牙切齿地问:“姜星时,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么做?”


    姜星时没有回答,他走近了些,很低地说:“就是讨厌你,不行吗?”


    周一清愣了一下,他太过混乱,来不及细想,只有迫切宣泄的愤怒:“你这么做,一定会不得好死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姜星时漫不经心地点头:“嗯。”


    即使说是因为颜又,周一清也不会得到教训后悔改,姜星时也不是出于想让他悔改而做的这些。


    他只是想让周一清消失,和颜又无关。


    至于怨恨或诅咒,他不在意那些,可以坦然面对自己做的一切,也愿意承担所有的报复。


    曹曼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的时候,杨主任也往前走了几步,他看了姜星时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你先回去休息吧。”


    姜星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点了下头,对老师说了句再见,没有什么多余的解释,离开了教学楼。


    而颜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等了很久,从早晨等到晚上,中间去问了班主任老张,没得到答案,也没等到姜星时回来。


    天黑的时候,晚自习铃声响起后,他收到姜星时的消息。


    [宝宝,别着急,晚上会来上晚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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