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些考试荆谓云会回去以外, 平时都在集训和荆家两边跑。
楚黎都感觉这小子要疯了。
他每天的休息时间少得可怜,经常通宵,明明时间被堆得满满的, 也很累, 可就是睡不着,失眠得厉害。
有那么一瞬间,楚黎觉得荆谓云已经死了。
少年格外沉默, 漆黑的眼瞳里倒映不出光泽, 只有一片死寂。
他活着,却不像活着,仿佛失去了人类最重要的灵魂, 如行尸走肉般机械地做着各种事。
楚黎坐在驾驶位置上开车,她喜欢什么事情都有把握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亲自开车外出。
此时,车子行驶在马路上, 她频繁地抬眼看向倒视镜里的少年。
终是没忍住,随口道, “听说你那小女朋友这几次考试成绩都不错。”
荆谓云没反应, 膝上放了台黑色笔记本电脑,视线始终在屏幕上。
“她家里人给她找了心理医生, 每周都会去一次, 你要是想去看她,地址我可以……”
不等楚黎说完, 荆谓云忽地开口打断道:“你查她?”
他声音略哑, 带着股说不出来的狠, 似被触及到领地暴戾的野兽, 眼神瞬间变得阴鸷, 有什么东西狰狞升腾而起。
楚黎猛地打了下方向盘,脚踩刹车,把车停在路边,目光很冷。
“荆谓云,你要作死没人管你,但你有没有看过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疯了吗你!”
荆延旭一向是听话的,在荆谓云这,楚黎久违地感觉到了心累。
这也不特么是她的孩子,她总多管闲事个什么劲。
可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这小子发疯吗?
荆谓云没说话。
楚黎转过头看了他一会,突然说道:“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吧。”
楚黎以前就提过,只不过荆谓云拒绝任何心理咨询或者检查,脾气更是越发的差。
荆谓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
大小姐就是没良心的野猫崽子。
养不熟。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他更气的是,即便到这种地步了,时郁还是不肯和他说一句,哪怕透露一点点。
可荆谓云又知道,时郁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性格,绝非一朝一夕间造成的。
月考的时候,他有回去过,只不过他和时郁不是一个考场,考完试就收到了楚黎那边关于荆远圣的消息匆匆走了,等再回来的时候,成绩公示栏都出完好久了。
他不知道时郁去了哪里,又或许他其实知道,只是碍于各种事不能过去。
最后,荆谓云拿出了那个幼稚的印章。
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偷偷在大小姐名字前留下了印记。
荆谓云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而起的情绪。
“联系许衡。”
楚黎一愣,正想问时郁,就听到荆谓云补充道。
“避开时郁的治疗时间。”
————
许衡最近有点无语。
时郁来他这看病,时家出手大方费用给的不少,然后,时郁每次来都和沙拉玩,鸟都不鸟他。
现在,楚黎又带着荆谓云来他这看病,这个更牛比,别说理他了,眼神都没赏过一次。
饶是好脾气的许衡都想怒吼一句,你俩他妈的有病吧?
行吧。
确实有病。
许衡问:“喝什么,咖啡啤酒饮料茶都有。”
他这屋子虽然小,但东西可不少,喝的东西都有很多种。
荆谓云往茶几上摆了个笔记本电脑,头也不抬一下,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按着。
许衡也不在意,这小子简直就是刀枪不入,软硬不吃,和他说话,反而不用像在时郁面前那样顾及太多,有些话可以直接问。
“你就没想过看看你那个小女朋友?”
楚黎来找的许衡,自然把荆谓云连学校都不去了的事告诉了他。
闻言,荆谓云手上动作一顿,没说话。
许衡打开冰箱拿了听粉粉嫩嫩的草莓汁饮料放在他面前。
荆谓云瞥了一眼那听饮料,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许衡一看乐了。
“她来我这的时候经常喝这个。”
话音未落,一只手拿起听草莓汁,上面还有一层冰凉的水气,荆谓云也不在意,手指勾着拉环。
“咔”的一声轻响,拉开拉环,然后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许衡:“……”
荆谓云喝着那瓶酸酸甜甜的草莓汁,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他以为,听到她的事时,自己会失控会紧张亦或者有别的什么情绪。
可事实上,他平静的可怕。
“多少钱?”
这是荆谓云来许衡这里第一次开口说话。
许衡笑了笑,“不用,算在费用里的。”
不管是荆谓云还是时郁的治疗费用都不低,说实话这钱许衡拿着挺不踏实的,俩人谁也不需要他。
一个来找狗玩,一个来体会另一个待过的地方。
合着他这小房间,是给俩人隔空怀念感慨用的。
就尼玛离谱。
荆谓云缄默不语,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
许衡挑了挑眉,“怎么个意思?”
“她喜欢吃草莓……”
不止草莓,还有番茄味的薯片,不爱吃太腻的食物,但口很重,咸辣一类的都爱吃,喜欢吃鱼,但总因为刺太多觉得麻烦而不吃,最讨厌葱,不吃带腥味的内脏类食物,或者长相奇奇怪怪的东西……
荆谓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话多,可在说到时郁时,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话唠。
他想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大小姐也能开开心心的。
许衡一直没有插话,安静地听荆谓云说着,直到他停下来,才温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买呢?”
“……不行。”
荆谓云再次垂下了头,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金属打火机放在手里把玩着。
没抽烟,就是转打火机解压。
许衡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
荆谓云这种行为,像是一种心理暗示,在情绪起伏有波动时,靠抽烟或者转打火机来平复心情。
就好比,有人烦躁时会大喊,喝酒,砸东西来发泄一样。
用心理学名词代替的话,可以叫“镇静剂”,它能缓解抑郁焦虑等情绪。
过了一会儿,许衡道:“这可以抽烟的。”
说着,他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玻璃烟灰缸。
荆谓云扫了一眼烟灰缸,不冷不淡道:“戒了。”
他的“镇静剂”从来都不是烟亦或者是打火机。
自从那天大小姐说过少抽以后,他就没再抽过烟了。
“不抽烟挺好的。”许衡道。
荆谓云不说话,“啪嗒啪嗒”玩着打火机,他手指灵活,精巧的打火机在指间上下翻飞,玩得很溜,明显是练了很久。
或许是男人们天生都有点中二,无法抵抗打火机这种玩法。许衡在旁边看着都想给他鼓个掌了。
太牛比了。
按照楚黎说的,这小子一边在学校随便考个试,拿年级第一跟玩一样,另一边参加竞赛,同时还处理着荆家各种事务。
正常人可玩不来。
荆谓云背靠着沙发,随意揪起旁边的一个玩偶抱在怀里,垂下眼眸,表情很淡。
“你这能开安眠药吗?”
正规的心理医生是可以开药的,许衡看了荆谓云几秒,从他的状态上也能看出来,其实他的精神很差,怕是失眠很久了。
“能开,但一次只能开一周的量,而且我会看你的状态,你不要想着藏药,在我这,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有没有吃药。”
“嗯。”
荆谓云闭上了眼睛,躺在了时郁每周都会坐一坐的沙发上。
他记得,大小姐经常会在时家的沙发上睡着。
在这里躺着,仿佛能感受到属于时郁的气息,莫名地让人静下心来。
荆谓云沉浮于苏醒和昏睡的边缘,分不清自己有没有睡着。
后来,他一有时间就会来许衡这里坐一坐,或者是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每次都避开了时郁,无一例外。
荆谓云不喜欢逗狗,沙拉热脸贴了好几次冷屁股后,也就不凑过来了。
经常是,他在沙发上躺着,沙拉自个在旁边玩球。
“砰砰砰”的非常扰民。
有时荆谓云听得烦了,就会坐起身满目戾气地看向沙拉,那架势,好像下一秒就要把狗子送去狗肉馆。
许衡为自家狗子默哀了一分钟。
到底是真怕荆谓云揍狗,他直接搬出了时郁。
“你那小女朋友可喜欢和沙拉玩球了。”
荆谓云:“……”
不得不说,万事报时郁的名铁定有用。
荆谓云瞪着沙拉,沙拉叼着颗绿色的球无辜地望着荆谓云。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荆谓云一把抢了狗嘴里的球,速度之快,连沙拉都没反应过来,嘴巴还张着,嘴里的球就没了。
下一秒,“咻”的一声,小球顺着开着的窗户成抛物线被丢了出去。
许衡:“……?”
沙拉:“!!!”
然后沙拉怒了,冲着荆谓云大叫着,再之后他每次来,都会收获狗子的怒吼。
许衡无可奈何,只能把沙拉关回了房间。
但这狗嗅觉听觉灵着呢,听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来的人是谁。
只要是荆谓云来了,沙拉就会疯狂用爪子刨门。
许衡是真的服了。
这小子特么连条狗都容不下吗?
————
时郁是真的宠沙拉,某次来的时候发现它的球球丢了,下一次来就给买了新的。
然后……
那个球又丢了。
时郁:“……?”
许衡还是挺有职业素养的,哪怕自家狗子被欺负了,受委屈了,也没把荆谓云给卖了。
比较欣慰的是,时郁比起刚来这里的时候好多了,偶尔也会和许衡搭话了。
她经常会领沙拉出去玩,沙拉对她比对许衡还要亲,粘人的不行。
有几次非要抱抱才肯走,时郁那小胳膊小腿的,抱一只大型犬别说有多吃力了,根本不能完全抱起来,全是沙拉踮脚在那里往上蹦。
时郁是真的缺乏锻炼,力气小的不行,身子骨也弱不禁风的。
许衡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都怕沙拉把这小祖宗给撞伤了。
事实上,沙拉已经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了,但和时郁玩的时候,尖锐的牙齿有时还是会不经意地划伤时郁的手。
时郁也不在意,并没有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只是苏婉有次看到了,以为是时郁发病弄伤了自己,吓得不行,后来知道是和狗玩弄得才松了口气。
“小郁,要不我们买一只狗在家陪你吧?”苏婉试探着问道。
在家里的时郁每天都是学习,苏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眼下看到和狗狗玩的时郁,心情有明显的改善,当即决定养点小动物们陪陪时郁。
不曾想,这个提议刚说出来,就被时郁否定了。
她房间里有只小黑金鱼就够了。
————
十一月中旬。
这时的天气已经有点凉了。
曾经早起对于丧批来说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可现在她似乎习惯了这种日子,每天六点就起来了。
食欲较之前相比好了一些,至少不会吃了就吐,饭量还是有点小。
时郁挺固执的,也认死理,认定了一个“味道”就不会再改。
哪怕营养师做出来的食物再美味,她吃起来仍然觉得食之无味。
大概是嘴真的被养刁了吧。
就只认某一个人做的饭了。
司机没变,依旧是林叔,从家里到学校的这段路程车内很安静。
时郁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不会再在车上睡着了。
以前的时候,有系统在脑海里闹腾,吵吵闹闹地,一会儿给她念小说,一会儿又说些别的有的没得。
她觉得吵,总是闭上眼睛装睡。
如今没了那吵闹的声音,竟觉得无趣了很多。
也不知道祁子统现在怎么样了?
时郁只能安慰自己,系统应该不会像人类那么脆弱,也不会受伤。
时郁在二班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独来独往,除了粱恬会来找她以外,没有任何朋友。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在二班久待一样。
没必要的社交,太麻烦,也不需要。
可这天时郁来到班级时,气氛莫名有点古怪,她一进来,就收到了一堆视线。
那些目光怎么说呢,和平时的畏惧还不太一样,带着点八卦的意味。
时郁:“???”
她走到自己座位时,才知道那些古怪的视线是怎么回事。
只见桌子上放了一封蓝色包装的信。
时郁长得漂亮,再加上富家千金的身份,其实偷偷暗恋她的人并不少,尤其是在帖子事件过后,不少人都认为她和荆谓云彻底“分手了”。
她虽然冷淡,不爱说话,但那张脸摆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的了。
更不要说这几个月来的时郁相较于以前来说,“平易近人”了不少,不会欺负人了,更不会嚣张跋扈了,每天都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女生同样。
还是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的男生偷偷塞个情书小礼物啥的,不过,毫无例外,小火苗全被掐灭了。
时郁淡淡睨了一眼那封信。
包装简陋,没有装饰。
可能是时郁近期很“平和”,坐她旁边的一个男生大着胆子打趣道:“时郁,你这收了不少情书了吧,没一个看得上的啊?是有什么标准吗?”
时郁瞥了眼那个男生,平静道:“能考700分的吧。”
众人:“!!!”
要知道,就连一班能考上700分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能次次700分以上的,就只有那位不可提的妖孽。
那一瞬间,众人心中了然,看向时郁的眼神略带同情。
原来,大小姐也会为情所伤,念念不忘啊。
这都多长时间了。
众人感慨万千,当事人时郁非常淡定,拆开信封,掏出里面的纸条看了看。
下一秒,时郁身子一僵,拿着纸条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只见上面飘逸地写了四个字。
——生日快乐。
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生日,那就是荆谓云。
更不要说,右下角落款是一个蓝色猫爪。
时郁的眼睛几乎是刹那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强忍着涌上来的情绪,把纸条放回进蓝色信封里。
然后坐在椅子上,把手伸进了课桌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荆谓云不会在她生日时,只留这四个字。
果不其然,时郁在课桌里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时郁这些日子一直让自己投入进学习里,忙得不行,早就忘记了这件事。她也不是注重生日的人,却不曾想,她不在意的事,有人替她在意着。
她慢慢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一条项链。
吊坠是月亮和猫的组合,一轮弯月上坐着一只猫,猫的脑袋是一颗蓝钻石,在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很是唯美。
据说,一克拉蓝钻石的价格就在5万元上下,品质好的只会更贵,几十上百万都有可能。
荆谓云送时郁的这个,明显品质不低。
时郁紧抿着嘴,眼眸盯着那条项链好半晌。
旁边有人看到时郁拆礼物盒,本以为这次大小姐依旧会辣手摧草,却不曾想她看着那盒子看了好半晌。
不少人把脑袋往那边凑,想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能俘获大小姐芳心。
嗯,项链,这次的人很会啊。
眼光也不错,那吊坠很讨女孩子喜欢了,而且这人肯花钱。
所以,真的有人能拿下时家大小姐吗?
不少人都有点好奇。
然后,他们就看见,时郁伸手拿起那条项链,表情有些复杂,缓缓戴在了纤细白嫩的脖颈上。
众人:艹!
哪个小子这么牛比,真拿下了!
————
时家大小姐收了不知哪个小子的礼,还每天都戴着那条项链。
每天都要低头看一看,有时还会取下来擦一擦,再戴上,魔怔了一样。
不出两天,所有人都知道了,时郁心有所属,只不过,这次时郁的“恋情”一点也不高调,对方甚至从未出现过。
有点偷偷摸摸早恋的意思了。
不少人都在猜测着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可一连十天半个月都没一点消息,渐渐的众人也就萎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
食堂。
粱恬用筷子戳着饭,眼神不停地往时郁脖子上瞄,终是没忍住问道:“是荆谓云吗?”
时郁一愣,呆了两秒,然后点了点头。
“你俩这恋爱谈的怎么像异地恋似的?”粱恬取笑道。
不曾想,这话一出,时郁黯然地垂下了眼眸,轻声道:“没恋爱……”
闻言,粱恬懵了,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什么?”
时郁认真地点头。
她和荆谓云确实没恋爱,最接近的一次,是荆谓云问她喜不喜欢他,被她拿话岔开了。
时郁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恋爱需要做什么,和荆谓云在一起的时候,只是追寻着身体本能地靠近罢了。
粱恬大概是真的震惊到了,干巴巴道:“那你俩这是意念恋爱吗?还挺……新奇的。”
时郁听了以后居然没否认。
她抬手摸了摸颈上的项链,“可能吧。”
有些感情,不用说出来就已经铭刻进骨子里形成了本能。
这一辈子都不会变了。
————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时。
众人看着分数栏上强势冲进一班的名字,已经有些麻木了。
时郁进了一班,可一班却没有那个少年的身影了。
他的桌子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听粱恬说,荆谓云拿了全国物理竞赛金奖,不止这个,还参加了各种比赛为校争光,比前两届的荆延旭还要多,却从未回校。
荆延旭当初还在学校当了学生会会长,即使忙,也会在众人面前露个脸。
荆谓云就不一样了,除了考试从来不回来。
这也让他的形象一时蒙上了神秘色彩,不少新来的高一新生,都很是好奇这位常年榜首从未露面的年级第一。
甚至有人专门去了解了大小姐和私生子的故事,情真意切地为这对小情侣感到可惜,打抱不平。
考试结束后,很快就是新年了。
时郁不禁去想,马上快过年了,荆谓云会去哪里?或者该说,他能去哪里?
他在荆家过的还好吗?
有些事不能想,只要一想,就丝丝缕缕地侵入,强势不容拒绝地占据了所有领地。
荆谓云其实和她一样,他在这个世界何尝不是一无所有。
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独自在暴风雨中成长地越发坚韧。
时郁忽然想起了陈浩屿,他和荆谓云关系那么好,应该会一起过年吧。
那一场分班考好像就是一个分界线,把所有人都分开了。
沈寻和陈浩屿在离一班更远的地方,说起来,他们几个也很久没见了,到底是不如在一个班级时见面的时候多。
再加上时郁疯狂投入学习,和他们有联系的就只有梁恬了。
偶尔听梁恬提到过一两句,沈寻高考完就要出国镀金去,至于怎么镀,估计是去那边再玩几年吧,等回来以后就是接手家里的产业了。
梁恬还是很热爱舞蹈,尤其是有感染力那种,按她现在的成绩来看,她是能考进东院的。
但梁恬更喜欢舞蹈,想报考艺校。
至于陈浩屿,他和荆谓云一样是北园出来的,不比这些富家子弟那么轻松自在,听说高二时也开始对学习上心了。
梁恬笑着模仿陈浩屿说话,“我哥,全国竞赛冠军,拿奖拿到手软,作为小弟,不能给他丢脸啊!你们知道他现在光奖金不算荆家股份有多少吗?这个数——”
说着,梁恬伸手比了一下。
时郁能想象到陈浩屿当时和梁恬讲述时,夸张地表情,不由得轻笑了一下。
挺好的。
陈浩屿和荆谓云没有断了联系,且看这样,荆谓云也会对这个兄弟帮衬一下,不至于让人走上歪路。
每个人都很好,这就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时郁就是相信,她的少年会越来越好,连带着让身边的人也过得好。
说到这,梁恬表情又垮了下来,学着陈浩屿的样子,黯然道。
“云哥太累了,我感觉他每天都不怎么睡觉,脑子连轴转24个小时,上次见到他,我俩说话不到十分钟,他电话接了五六个……”
“我还听说,他被一个有名的教授看上了,想要重点栽培他,估计高二高三都不会回来了,可能再开学时,就能收到他保送某某牛比大学的通知了。”
“要我说,学校这不拉个横幅放个炮,都愧对于我哥这些闪瞎眼的荣耀。”
时郁想。
谓云的云,是云端的云。
“水汽上升漂浮在天上才形成了云,倒是挺配你这攀权附贵往上爬的心思。”
不是攀权附贵,而是那优秀的少年,本该站在云端。
是时郁自私地把人留在了身边,才耽误了剧情的发展。
她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强行把云拽下尘埃的。
她错了。
————
临近过年,时郁却感受不到一丝热闹的气氛。
大过年的,家教学姐也要回家,不能因为教她学习,而误了回去和家人过年。
时郁给学姐包了个大红包,算做是新年礼。
外面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红色的对联,窗花,剪纸,就连路上的车,都在车上贴了个红色的福字,班级群里的人,到处发着扫福集福之类的二维码。
哪怕他们并不缺钱,也参与进了这份带着年味的热闹里。
只有时郁,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门窗紧闭,窗帘关的严严实实,好像这样就能把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
她一点也不想融入进去。
而是独自在房间内,承受着孤寂和说不出来的情绪。
苏婉时宴擎在和一些不回去过年的佣人们包饺子,每个人都发了红包,其乐融融的,气氛倒也挺不错。
一班的班级群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发红包沾喜气,都不是缺钱的人,抢红包却一个都没落下。
荆谓云也在班级群里,可他的头像一次都没有出现。
窗外时不时传来烟花爆竹的声响。
时郁蜷缩在被子里,第一次在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其实挺怕黑的,陷入黑暗时,会有种无助慌乱感。
她捧着手机,看着群里不断被各种消息和红包刷屏。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想念,委屈,难过,无措……不知道,反正各种情绪混杂揉捻在一起,又酸又涩,连嘴巴里都泛着苦味。
真难受啊。
等回过神来时,时郁已经站在了许衡心理咨询室门口。
正值寒冬,外面的风冷得刺骨,仿佛隔着羽绒服都能把人的皮肤冻伤。
时郁面无表情站在门前,身上只套了个羽绒服,并没有戴帽子手套一类保暖的东西。
不是来看病,就想摸摸抱抱沙拉,顺便问问许衡,能不能把沙拉借给她两天。沙拉的毛发特别顺,揉起来很解压。
也能让她心里没那么憋屈。
这个时间段,大家基本上都在家里,街上反而没什么人。
门铃的叮咚声格外清晰。
时郁按了两次,就听见“咔哒”一声,有人从里面转动门把手,缓缓打开了门。
外面飘着雪花,小姑娘头发上身上就连眼睫上都挂了一层白色的冰晶,微微蜷着的指节被冻得发红。她低垂着脑袋,表情看起来有些消沉。
听到开门声,先闯入视线中的是一双黑色家居拖鞋。
时郁和人说话时总是一副没什么精神,懒倦地模样,好似多给人一个眼神就输了一样。
“许衡,我想——”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把人用力拽进屋内。
时郁措不及防往前冲了两步,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才掀了掀眼皮抬眼看过去。
那一瞬间,门还没有关,外面的冷风呼呼呼的吹着,同时屋内的热气也争先恐后地往外挤。
时郁就站在那风口浪尖,又冷又热,一股酸意直冲眼眶,全身紧绷。
两种风全吹在她身上,伴随着非常熟悉的味道,直冲冲地扑面而来,要将人压垮,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时郁,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关门啊,干嘛呢你,卧槽!”许衡正在帮沙拉洗澡,满身的狗毛和泡沫,从浴室那边探出个脑袋看向门口。
当看到时郁时,破天荒地爆了粗口。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时郁会在那?
这俩人商量好了一起来撞出个修罗战场吗?
是荆谓云先来得,直接加钱问许衡愿不愿意加班。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加上许衡过年也没什么地方去,平时吃住都是在咨询室里,就同意了。
可没想到,他给沙拉洗澡的功夫,时郁也来了。
这种默契,许衡也是服了。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时郁站在原地没有动,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不疼,只是酸涩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都在发颤。
荆谓云明显比她淡定多了,气定神闲地拿出了她来许衡这里穿的拖鞋放在地上。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脱下鞋子换上拖鞋。
又不动了。
荆谓云无声叹息了下,无奈道:“外套先脱了。”
时郁听话的脱了羽绒服,不等她伸手把衣服挂起来,就被荆谓云接了过去。
他没说话,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把时郁衣服上的雪清理干净后,才挂在衣架上。
冬天室内外温差大,外套虽有保暖的作用,却也带着一丝冷气。
进屋以后,先脱了外套,身体能更快接触到热空气回温。
时郁里面穿着个白色针织毛衣,身形瘦弱,脸和手都被风吹得发红,感受到屋里暖风,才觉得舒适了些,只是手指依然发麻。
“沙发上坐会儿?”荆谓云问。
“啊?”时郁怔了一秒,自从见到荆谓云以后,就忘了自己一开始来这是干什么的了,鬼使神差地去沙发那里坐着了。
荆谓云不再说话,漫不经心走到冰箱那里,拿出来一盒牛奶。
然后他把牛奶倒进一个小锅里,没一会儿牛奶就热好了。
“砰。”杯子和茶几接触时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荆谓云缄默不语。
牛奶是给谁热的不言而喻。
他的每个动作都很是自然,想来不是第一次来许衡这里了。
时郁紧抿着嘴,用手指碰了碰杯子。
有点烫,粉色大肚卡通的杯子里,白色的液体轻微晃动着,细看之下,还能看到上面有绵密细腻的小泡沫。
荆谓云面上看不出喜怒,居高临下站在茶几对面,定睛看了时郁一会儿。
“不喝?”
“……喝。”
时郁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牛奶香醇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
她不怎么喜欢直接喝牛奶,一般喝的时候,都会加些糖。
刚才荆谓云热牛奶的时候。
没放糖。
嘴里的牛奶蓦地就没了味道,紧接着,眼眶发热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时郁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掉进了杯子里。
她眼睁睁看着,牛奶溅起非常小的水花,然后把那些眼泪全部融了进去。
好丢人。
时郁耸拉着脑袋,浅色的眼瞳盯着手里的牛奶,一言不发。
荆谓云没吭声,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低垂着眼看着她。
整个人的气质阴郁。
房间内明明开了暖风,却好像置身于冰窖,四面八方都有冷风顺着冰块缝隙吹来,让人骨头都在打颤。
少年瘦了很多,轮廓分明带着股说不出的凌厉,似在风雨中打磨的越发锋利。
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时郁听到走动的声音,荆谓云走了。
一想到‘走’这个字,心口就堵得要命,可她没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所以勉强还可以保持镇定。
她双手捧着牛奶杯,咬了咬牙,“咕咚咕咚”一口气把牛奶全喝了。
等荆谓云端着果盘回来时,就看到大小姐垂着眼,眼睫明显湿润了,委屈巴巴地像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他走过去,把装满了草莓的盘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到沙发上时郁旁边。
两人距离拉近,荆谓云侧目看向时郁,漆黑的眼,眼神很沉,声音发哑。
“我洗了些草莓……”
闻言,时郁望了一眼茶几。
果盘上堆满了草莓,果实饱满鲜红。
一如冷战的那天,少年总是会先考虑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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