湢室亮起了琉璃灯盏,念珠扶着应辞进去,替应辞宽了衣,檀木从抱香苑取了应辞的换洗衣物,站在一旁,紧紧咬着唇瓣。
她只是说了句实话,应辞就这般受不得激吗,还惊动到大人这里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难不成还想在大人面前讨个公道,治她的罪吗?
应辞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池水中,水汽绵绵,紧绷的情绪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沐浴之后,应辞也无方才那样狼狈,热气熏得脸色也恢复了些,只是脚步还有些虚浮,撑着念珠的手慢悠悠地踱了出来。
温庭坐在外间,手里持着书卷。应辞朝他福身:“谢过大人。”说完,扶着念珠的手就要朝外走去。
“念珠,将人扶进去。”温庭盯着书卷,并未答话,却是朝念珠吩咐,侧颜绷着,唇线紧抿,似是不悦。
三人皆是一愣,听懂了,又不是很懂。
大人的意思是应姑娘今夜宿在这里吗?念珠不太确定。
半晌没有动静,温庭抬起头,睨着站着的三人:“念珠,未听懂吗?”
念珠忙应道:“是,大人。”说完便扶着应辞的手朝里间走去,她听明白了,一清二楚。
应辞本就还用不上什么力气,只能顺着念珠的力气走进了里间,温庭亦抬步跟在后面进去。
应辞本以为温庭是有事找她,却没想到温庭刚进了里间,便将她抱起放在了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
念珠手里一空,愣了一下,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温庭转身在鎏金镂空錾花香炉里,点上安神香,清和的香气袅袅飘散开来,他又走到床边,替应辞掖好被子,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好好休息。”然后才撩帘走了出去。
应辞静静地躺着,四下都是温庭的气息,淡淡的檀木味道,安神静气。她觉得温庭似乎不太一样,在那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丝疼惜。
随即又摇了摇头,檀木说的没错,像她这样不知自重的女子,还有什么可值得疼惜的,她自嘲一笑。
外间,温庭双手撑膝,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周身气场冷沉,在夏日里,也让人觉得有些凉意。
檀木与念珠双手交叠在身前,低垂着头。气氛沉闷压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庭动了怒气,可念珠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为何动怒。
“檀木,怎么回事?”温庭终于开了口,眼神微冷。
檀木“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奴婢知错。”念珠一惊,不知檀木犯了什么错,也急急跟着跪在地上。
温庭朝后靠在椅背上,双眸眯了眯:“做错了何事?”
“奴婢不该逾矩。”檀木低着头,一字一顿地说完,不敢看温庭。大人最厌烦的便是不守规矩之人。
温庭冷哼一声,指节扣着桌案:“还有呢?”
“还有,不该为难应姑娘。”檀木咬着唇瓣,还是说了出来。温庭既然如此问,定是已经知晓,她更不敢再辩解一句。
温庭睨着檀木,他混迹官场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有见过,虽然从前他不近女色,但绝不是什么少不经事之人,檀木的心思他一向清楚,只是碍着两人都是老太太指来的,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念珠心思单纯,所以归在了清竹轩伺候他的起居,檀木心思深沉,所以安置在了弄砚斋,为的就是隔绝她不该有的心思。
多年来也没有生出什么事端,但近些日子,却频频逾矩,不知想要做什么。
“罚扣三月月银,可有异议?”温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惩大戒即可,罚的重了,老太太那里也不好交代。
檀木松了口气,本以为大人会重重地处罚自己,却没想到只是扣些月银。丞相府待她们不薄,月银本就不少,即便是罚了三月,可以说是跟没罚一样。
她叩首:“谢过大人,没有异议。”
“大人,与檀木无关。”一声略带哑音的声音突然传来。
温庭闻声扭头。
应辞身着沐浴之后的单薄里衣,不施粉黛,素手拨着珠帘,怯生生地道。即便温庭不是对她发怒,但此时的温庭她还是有些怕的。
她在里间,一闭眼,便是那逼仄的黑暗,即便有安神香,一时也无法安睡。外面的动静断断续续地传来,犹豫之后,还是走了出来。檀木虽有过错,可是晚间之事,实在怪不上檀木,纯粹是她自己的心疾罢了。
温庭的眼神扫到应辞赤着的双脚,她身量本就轻,又是赤足,以至于他没有察觉到她已经走了出来,抬臂招了招手。
应辞松了珠帘,朝温庭走过来,温庭自然地将应辞抱进怀里,让应辞双脚离地,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自然地理着她的裙摆。
应辞还浑身虚软,这时候也无暇顾及两外的两人,只是软软靠在温庭的怀里,又重复了一遍:“大人,与檀木姑娘无关,是我自己的魇症。”
“何时有的这魇症,我记得你幼时并未患过。”温庭话落,两人齐齐一愣。温庭呼吸微微一滞,意识到自己失言。
“知道了,不会罚她。”他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抬手挥退了念珠与檀木。
应辞脑子昏沉,并未深思,浅浅地点了点头,末了,才轻声道:“入狱之后便有了。”
温庭的怀里比床榻之上更加温暖,檀木香也更加明显,她的眼皮一点点变沉,最终阂上,蜷曲的长睫在素净的面上留下浅浅阴影。
温庭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应辞略微苍白的唇瓣。
他是见过幼时的应辞的,不过她大抵是不记得了。
小姑娘柔软的头发在头顶梳成两个团子,别着毛茸茸的绒花,粉粉嫩嫩,像个小仙童子,在西北的雪天里,手里捧着一团雪,脸颊被冷风吹的红扑扑的,却仍旧笑得如同敲响了一串银铃。
应将军爱女如命,在那环境恶劣的北地,依然将应辞养的极好。
应辞在北地的时日虽短,却身体健康,体态匀称。回了这富丽堂皇的京都,反倒是日渐消瘦,身形单薄,仿佛一掐便断。
这金碧京都,本就是个让人形销骨立之地。
向来平和温润的桃花眸里闪过戾气,他站起身抱着应辞回了里间。
门外,念珠也重重地呼了口气:“好久没有见到大人动怒了。”随即担忧地偏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檀木,你到底做了什么啊,怎么惹得大人这样生气。”
檀木向来比她有主意,怎么这次竟然犯了糊涂。
“无事。”檀木不愿再提,再加上方才看着温庭是如何对待应辞的,身心俱疲,说完便回了房休息。
念珠看着檀木的背影,叹了口气。
檀木的心思,她也是知晓一些的,只是她们这样的身份,本就不该肖想太多,恪守本分才是最重要的,一次越界便惹得大人这样生气,这次走运,还有应姑娘求情,若再有一次,不知会怎样。唉,檀木可不要再犯糊涂了。
念珠连连叹气,也回了房间。
应辞睡了个好觉,眼睛消了肿,精神头也恢复了些,温庭却让她留在房里休息,今日不必伺候。
应辞弯唇,乐得清闲。
到了夜间,温庭回来之后,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让她留在房间里休息,却没想到应辞竟是在清竹轩呆了一日。
已经亥时,他已经沐浴完毕,她还待在他的房间里,难不成今日还想留在这里。
“抱香苑已经添了灯。”温庭提醒着。
应辞却是坐在床榻上,晃着双脚,颇有些登堂入室的意味。她发现除了第一次同榻太过紧张之外,后来有温庭在时,她都睡得极好,上次在别院时是这样,昨夜也是这样,所以,她决定,不走了。
“比不上大人这里的亮堂。”应辞说起了瞎话。若是温庭今日没有赶她走,便是默许了,她在心里盘算着。
哪知温庭根本不与她拉扯过多,直接走过来将她腿上盖着的软薄锦被掀开,想将人抱起来:“听话。”
笑话,一次两次还行,这人要是日日躺在他身边,保不齐要做些什么,他自是没有顾虑,可这小姑娘受不受得住就不知道了。
应辞手忙脚乱地躲着,声音带上了点哭腔:“我不走。”但终是抵不过温庭的力气,被他架住了腰身。
情急之下,应辞环住温庭的脖颈,樱唇贴了上去,触感温软,一如既往。
做些温庭喜欢的事,也许就不会赶她走了,她不动了,静静等待着温庭的反应。
唇齿间皆是淡淡的玉兰香,空气渐渐升温。
这小妮子,怎就如此磨人。
温庭心中默叹了口气,应辞总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时候莫名地大胆。他放在应辞腰上的手掌逐渐下移,隔着丝质的亵衣,划过她的臀线,轻轻揉捏,逐渐加重。
应辞僵住了,脑袋里嗡的一声。已经顾不上贴在一起的唇瓣,之前温庭最多便是亲吻,从来不曾这样。
亵衣本就很薄,温庭抚过的地方,她能清晰得感知到温庭手指的温度。
她如今骑虎难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感受到应辞的僵硬,温庭轻笑一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手掌在她的臀上拍了拍:“还要在这吗?”声音不复清润,有些微哑,仔细听还带着一丝笑意,和深藏的欲念。
应辞别过头,声音低如蚊哼:“不走。”她这是在赌,温庭只是在吓唬她。
她赌赢了。
温庭无奈地松开她,将她裹进被子里,和衣躺在了她身侧。
当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应辞虽然未经人事,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敏感的很,她察觉到大部分时候,若是没有踩到某条线,温庭都会顺着她的心意,但一旦越了那线,温庭便没有这般好说话了。
她现在不知道,应家之事,是在线之上还是线之下,但她要让温庭一点点松动。
她隔着被子贴上温庭的胳膊,嘴角漾开笑容:“谢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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