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生活是相对独立的,玩家因为要融入世界,彼此之间的身份也都是保密的。
偶尔也会有些交易,比如某个玩家在游戏世界中死掉了,会卖出一份指引拿到“遗产”的攻略售卖。
但从来没有一个玩家,会从千年之前就开始铺路,为千年之后的玩家鞠躬尽瘁、尽心尽力的铺路。
因为在修真世界,千年岁月,也未必活不过去。
同样,傲堂在他的故事中,是一个自大自傲的龙傲天,他视女人为征服的玩物,随时随地都可能发|情,并不是一个珍视孩子的人。
可御兽宗的布置,却是从头到尾,用千年的时间孕育出一个言听计从的温床,等待着沐颜的收获。
凤凰蛋曾经生机尽灭,但最终却有凤凰血脉的沐颜孵化,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再加上,如今主角意志显露,沐颜某些时候的话语和表现,并不像她过去那个柔弱善良的白莲样子,而是带着点属于男人的轻挑。
至于……蒲云忆的脸。
没有一个正常的世界,一个正常的发展,会有女儿最后嫁给了和父亲具有一模一样的脸的人可能性。
甚至于,这个人,还是这个女儿执着地想要,宁死都不肯放手的存在。
只有对自己的容貌和身体足够自傲的龙傲天,那个将自己捏得极近完美的傲堂,才会在身为女人的时候,觉得这样的容貌和身体不被自己享受到,是一种浪费。
所有这一切,都只说明了一点。
傲堂就是沐颜,沐颜就是傲堂。
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只不过,最初的沐颜,丧失了身为傲堂的记忆,她只当自己是沐颜,也按照这个世界中自己的剧本,去做一个善良美好的人。
一切轻而易举,深藏于心的欲望和丑陋,自然不会显现。
而当她一步步失败溃解,失去了她对剧情的完全掌控之后,她就开始一点点暴露,一点点唤醒。
直至,某一个时刻,温瑜猜测,是美人榜榜首失败的消息传来,沐颜捏碎妆玉的时候,她体内属于傲堂的那一部分开始觉醒了。
沐颜未必知道自己是傲堂,但是那属于傲堂的本性,却显露无疑。
影影绰绰,处于一种微妙的知与未知之中。
所以,沐颜唾弃于殁御的东施效颦,因为殁御所做的,和当年的傲堂收服手下时的行为,如出一辙。
有了形,样子也有了几分,虽不成太大的气候,但也建立起了为木。
这也是为什么,当问她西施是谁的时候,沐颜却答不上来了。
因为她确实不知道,“西施”是谁。
温瑜看向沐颜。
即使殁御已死,此刻她仅只有一个人,被敌人包围,沐颜也没有任何的担心和恐惧。
有后路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担心和恐惧的。
温瑜要的,就是她的后路。
“沐颜,御兽宗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温瑜开口,聊天一样随意。
沐颜看了过来,她完全不知道温瑜此刻说起御兽宗的意思,但潜意识里,她并不害怕温瑜,也并不担心会死在这里,而现在,她的潜意识,已经超过了所有,掌控了她的情绪。
因而,温瑜既然问,那么她便跟着聊聊。
“御兽宗发生了很多事,”沐颜笑了,却并不友好:“温小姐在那里,可是耍了好大的威风呢。”
“你说的,是哪一件呢?”
温瑜:“御兽宗中,巫振锋妄想复活夫人乌竹,借邪阵束缚住了她的魂魄,强迫与她的身体相融。”
“但实际上,乌竹早就死得彻彻底底,她身体里的神魂,是一个赤耳火尾猴的魂魄。火尾猴寄生于她,操纵于她的身体。”
“乌竹的情况,倒是和沐颜你的情况,很是相似。”
沐颜的脸色变得难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的吧。”温瑜手肘支在翘起的膝盖上,下巴悠闲搭着,看向沐颜:“你的人生里,时不时地就有什么在告诉你怎么做,最初,只是浅浅的,现在,应该越演越烈了吧。”
“甚至让你做出,自己曾经根本就不会做出来的事情。”
“曾经的你,就算是真的有人东施效颦,你也不会这般讥讽的说出口的。”
“这不都是你害的!”沐颜突然发疯怒吼,她猛烈而猝然地摇头,像是耳朵上沾染了一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苍蝇:“是你把我逼到这条路上的!”
“你若不是这般害我,不将我身边的人夺走,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女配了些,完全没有主角该有的淡定。
很快,在温瑜淡定的目光中,沐颜重又恢复冷静,她甚至伸手捋顺了微乱的发丝,气定神闲,微笑道:“温瑜,你很聪明。”
“这样聪明的女人,很适合以前,不适合现在。”
她似乎是想说出更破尺度的话来,只是口型一张就变得扭曲,显然遭受了某种抵抗。
属于这个世界成长着的沐颜的那部分,拒绝着主角意志中承载着的对恶毒女配转正成后宫的男凝视角。
沐颜很小心,没有让这部分表现得特别明显,最多也只有0.2息的停顿和扭曲。
可还是被温瑜给捉到了。
更何况,小心本身,就已经说明,在温瑜面前,主角意志落了下风了。
沐颜继续说着:“寄生,依托于宿主那点可怜的营养存活,连生命都无法自己控制,是彼此在互相消亡。我的存在,怎么可能是这样愚蠢的方式呢?”
“温瑜,你虽然聪明,可只是一些小聪明而已。”
“但作为女人,有一些小聪明,才能让男人疼爱。”
沐颜的目光投射过来,她的眼神像带着钩子,专门钩人衣服的钩子,有某种露骨的意味。
这不仅仅是来源于她本身的想法,还带着激怒温瑜的想法。
最后来到这里,是受着沐颜对温瑜的嫉恨所驱动的,她想要看到温瑜倒霉和凄惨。
可沐颜的目光,很快被蒲云忆给挡住了。
他没有言语,只是侧过身。
沐颜的视线在他脸的轮廓上一点,笑了笑:“为什么?”
那笑中带着点凄苦:“蒲云忆,我也对你很好,我喜欢你,我心里有你,为什么,现在你却一点不在意我呢?”
温瑜也看过去。
这话真真假假,但既然问了,也未必不包含真心和目的。
她看着那张属于傲堂的脸。
心底存着一点疑惑。
为什么主角意志会影响到蒲云忆的脸呢?
常理来说,玩家可以影响世界的走向,但却无法对游戏世界里的人进行直接操纵。
从沐颜这许许多多的动向来看,主角意志也许能驱动出某种倾向,但却无法直接改变一个人才对。
而蒲云忆与沐颜打架的五五开,也像是在昭示着什么,他们之间,像是强制下的平衡和互换。
就连此刻,沐颜从到这里为止,也很在意蒲云忆,甚至三番两次,与他搭话。
这一次,蒲云忆终于回应了她。
“沐颜,你到底喜欢谁呢?”
他声音沉沉,如暮鼓晨钟,敲碎山雾迷蒙的伪装。
“你对我好,对我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送我绣帕,可你对其他人,对许多人,也做着同样的事情。”
“是啊。”岑楼也问:“你曾抱着我,说若是能永远在一起就好了,我和他,你到底喜欢谁呢?”
他的声音似有回响,就像是两个人的声音叠在一起,在问着这个同样的问题。
明台道了一声佛号:“沐道友也曾对明台说过类似的话。”
凌朗原容颜冷清:“拍卖会后,她试图抢过我。”
这样的话,由他那张禁欲脸说出来,分外的撩人,尤其是,在说完这话时,他的脸颊就控制不住地染上艳色。
“我们的关系,就不必说了吧?”袁霄笑吟吟的,眼底却发寒:“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
“但他们还不知道,”袁霄说道:“百灵山上那一夜,你体内躁动的凤凰血脉被调和了吧。”
“沐颜,为木老巢被捣毁时,修者们从那里发现了残留的凤凰蛋壳,而他们验证,那颗蛋,曾经生机全无,已经成了一颗死蛋。”
“当然,更重要的是,殁御陪在你身边多年,你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帮你解决,可你血脉暴动,却根本不敢展示在他的面前。”
“你的心里,给自己的理由,一定是不能麻烦那个默默的守护者吧。”
“可若神魂身体相依,凤凰血脉是不会暴动的。只有被身体排挤过的魂灵,才会留下暴动的引子。”
“千年前,傲堂便是如此。据说,他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死而复生,纵然避过了所有的检验法器,但他体内的特殊血脉的反应,却不会造假。”
“他欺骗了当初灵铸山庄的小小姐,就是因为,他需要她来帮忙调和暴动。”
“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凤凰之子,像傲堂一样,你只是鸠占鹊巢的那只鸠。”
袁霄的话直指重处。
历经许多,他的判断与说话,又稳又准又狠。
沐颜微微怔愣,第一反应却是反驳:“你胡说!”
“我不是沐颜,又能是谁!”
而袁霄却回应她:“好吧,那你若是沐颜,你真正喜欢的,到底是谁呢?”
傀儡娃娃温瑾也开口:“是啊,沐颜,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吗?我们这些人,你喜欢的到底是谁呢?”
这话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
沐颜下意识地反应:“别怪我,我的错,是我一不小心就爱上了你们所有人。”
凌冽的风呼啸,卷过院落。
浓厚的水汽从虚空中逸散,趴伏在豆角架旁正伸着雪白的爪爪偷偷扒拉豆角的金蟾心虚地一顿,将小半个身体藏在豆角架下,往温瑜那边看过去。
它的头话时消失的。
显然,在不知道沐颜脚踩很多只船壮举时,他的心里还是存了点念想。
毕竟这个人,从来不觉得人类女人怎么样,还抱着可以娶了这个又娶那个的妻妾成群的幻想。
此外,除了代表徐恒一的那微弱的一个针头点的微暗的金色,对应殁御的最大的金色点点正在迅速缩小溃散。
像是此刻殁御正在崩塌的世界。
殁御虽然不聪明,很自卑,但他对一个人,很熟悉。
仅次于他心中最爱的凤凰紫萝那般的熟悉。
千年之前,他就如同现在这般,阴暗地蹲守在各个角落,看着紫萝与傲堂点点滴滴的相处。
甚至于,连他们很亲密的时刻,殁御都没有离去。
他就那般看着。
殁御对傲堂足够的熟悉。
但他对沐颜,又是极致的迁就、爱与奉献,所以,从来都不会有怀疑。
只要,我做的不够好。
可一旦,那最上面一层的浅浅的遮挡的面纱被撕掉,某种想法被植入到头脑里,殁御就会发现,沐颜和傲堂,那般的相像。
温瑜和袁霄的话,只是一个引子。
最关键的,是沐颜那下意识的一句。
“我的错,是我一不小心就爱上了你们所有人。”
无论是语气的停顿,还是嘴角那小小的自得的微勾,还有眼眸中深深藏着的那些深夜的欲望,都是属于傲堂的。
殁御曾亲耳听过,亲眼见过,他无数次用同样的话,去对付不同的女人。
紫萝也是其中一个。
他其实都知道。
凤凰蛋已经死了。
只是天真的以为,是天道垂怜,将希望重新赐给了他。
可原来,一切都是玩弄。
东施效颦……
自始至终,他都是水沟中的臭虫而已。
但臭虫,也会不甘。
“你该死!”
平地里猛然窜出无数墨绿色的藤蔓,像是纠结攀缠的水蛇,冲着沐颜击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十一回来之后有点忙,有点日不动六了,接下来我要奋起咳!
向着完结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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