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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我在追你


    用过早饭, 蒋树和厘央起身告辞。


    钱虎突然犹豫着开口:“蒋哥,你回去见过你爸了吗?”


    蒋树摇了摇头,嘴角拉直,微微沉默。


    钱虎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爸这几年过的挺不好的。”


    蒋树没有接话, 却也没有离开。


    钱虎一脸为难, 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你那个弟弟前几年把同班一个男生打了, 那个男生摔伤了脑袋, 家人闹得不可开交, 你爸爸最后把房子都卖了才把钱赔给人家,现在他们住在一个出租屋里, 因为对方父母一直去你爸单位闹事,你爸工作也丢了, 现在在工地干活,听说胃不好也没钱去医院检查, 反正过的挺不容易的。”


    厘央淡漠地站在旁边,想起了蒋正德每次对蒋树的伤害,还想起了蒋男每次那些伤人的话。


    她沉默的想,这就是蒋正德和朱春燕希望蒋男能拥有的男子气概么?


    钱虎最后道:“蒋哥,你不要嫌我多管闲事, 我是怕蒋叔的病情耽搁了, 你将来会后悔, 怪我不告诉,所以我才说的,你如果不想管,就只当没听过。”


    蒋树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


    钱虎笑呵呵点了点头。


    蒋树转头看向厘央,双手插兜,神色如常问:“今天就开始工作吗?”


    厘央摇头,“今天是周末,明天才开始采访。”


    “那我们先去祭拜孙奶奶?”


    “好。”


    “我去开车,你在这等我。”


    蒋树离开后,钱虎踌躇片刻,走到厘央旁边,“未来嫂子,你劝劝蒋哥,他这个人嘴硬心软,我怕他现在不管,以后会后悔,到时候心里不好受。


    厘央呛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未来嫂子啊。”钱虎嘿嘿笑了两声:“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以后保证会是我蒋哥的媳妇。


    厘央懵了一瞬。


    钱虎挠了挠头,“我已经想起来你是谁了,五年前我们就见过,那个时候你经常跟在蒋哥后面,没想到你们现在还在一起,从以前到现在,我就没看蒋哥对哪个小姑娘这么细心过,只有对你是最特别的,五年前我看不懂,五年后我还能看不懂么。”


    蒋树正好把车开过来,鸣了下笛,厘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赶紧跟钱虎说了声再见,红着脸上了车。


    蒋树帮厘央系上安全带,随口问:“跟虎子说什么呢?”


    “他让我劝劝你。”厘央自动省略了钱虎后面的话。


    蒋树没有再问,跟钱虎打了声招呼,把车开走了。


    孙奶奶的墓地距离这里不远,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蒋树和厘央买了两束花,根据地址,来到墓地山下,然后徒步往上走。


    两人走到半山腰,厘央远远看到一个人站在孙奶奶的墓前,她本来以为是孙奶奶的亲人,看清楚男人的长相之后,却愣住了。


    “是你爸爸。”


    蒋树也看见了,他停住脚步,站了半秒,转身进了旁边的树林里,厘央跟在他身后。


    蒋正德老了很多,头发花白,正弯着腰在给孙奶奶的墓地除草,能看得出来他这几年的确过得很辛苦。


    厘央看了一会儿,心情有些复杂,想来蒋树心里更不会好受,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陪着他。


    蒋正德将草除干净,才转身下山,他的腿脚似乎不好,走路比以前慢了很多,微微弯曲着。


    他从路前走过,没有看到林子里的蒋树和厘央,背影苍老。


    蒋树想抽烟,却发现没带,最后只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在手里开开合合,发出哒哒的响声。


    沉默须臾,蒋树才收了打火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们过去吧。”


    他们把花放在孙奶奶的坟前,蒋正德把四周收拾的很干净,应该是经常过来。


    他们跟孙奶奶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离开。


    夏风柔和,两旁的树叶飘落在沿路的台阶上,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响。


    蒋树和厘央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到山下的车旁,厘央才开口:“我们接下来去哪?”


    蒋树打开车门,蒋正德迎面走了过来,他呼吸一滞。


    蒋正德似乎丢了什么东西,正低着头沿路找寻着,脊背微微佝偻。


    他真的老了很多。


    厘央注意到蒋树的手颤了一下,然后又猛地收紧。


    厘央的心跟着收缩了一下。


    往事历历在目。


    厘央想,如果蒋正德过的很好就好了,那样他们就可以单纯的恨一个人。


    蒋正德无意间抬头,匆匆一瞥,看到了站在车旁蒋树,他整个人愣在原地,眼眶渐渐发红。


    他不善言辞,走到近前,嘴唇颤抖半晌,只说出一句,“小树,你回来了。”


    蒋树将目光从他花白的头发上移开,淡淡道:“来处理点事。”


    说完这句,这对父子便再无话了。


    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相顾无言,像陌生人一样拘谨。


    五年前的裂痕横亘在那里,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个压根不想开口。


    蒋正德看到蒋树旁边的厘央微愣了一下,似是感叹一般喃喃:“还在一起啊……挺好,挺好……”


    “叔叔好。”厘央跟蒋正德最后一次见面实在算不上愉快,此时厘央除了一句问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正德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蒋树旁边的车,又看了看长高了不少的蒋树,目光里流露出几不可察的欣慰,最终愧疚而难堪地低下头去。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自己现在的窘况,也没有提家里那些糟心事。


    分开之后,蒋正德继续往回路找东西,蒋树和厘央开车离开。


    蒋树看着反光镜里的蒋正德,把车开了出去,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到蒋正德佝偻的背影。


    蒋正德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一个严肃、高大的父亲,此时的蒋正德却像被生活压弯了背脊。


    厘央目光落在蒋树的手上,担忧地抿了下唇。


    他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关节突起,指尖泛白,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


    车漫无目的的开着,穿过十三镇的大街小巷,有的地方景致熟悉,有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厘央一直没有出声打扰蒋树。


    直到夕阳渐落,阳光金灿灿的洒落在路面上,蒋树才缓和下情绪,转头看她,浅笑道:“怎么不出声,不怕我把你载去卖了?”


    “五年前我都不怕,现在更不怕。”厘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像无事发生一样,尽量语气轻松问:“我们现在去哪?”


    蒋树提议,“要不要去海边走走?”


    “好。”


    傍晚时分,海边的人不多,华灯初上,路边有卖仙女棒的小姑娘,蒋树给厘央买了两捧,拿在手里。


    两人在海边坐下,听着海浪声。


    “我以前很喜欢来海边。”蒋树轻轻闭着眼睛,感受海风吹在脸上,“小时候,有一次我妈妈恢复神智,看起来就像正常人一样,她帮我洗澡,陪我读书,还随着音乐跳舞,我爸很开心,他带我们来海边玩,我妈那天穿着洁白的长裙,我爸游泳很厉害,是他教会了我游泳,我们还一起捉了小螃蟹,回家的路上,他们牵着我的手,我走在他们中央,那是我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厘央想象着当时的画面,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蒋树睁开双眼,嘴角扯起一丝惨淡的弧度,“第二天醒来,我妈就变回了老样子,把那天发生的事全都忘了,也许直到临死那一刻她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


    厘央心中难过,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笨拙道:“以后我陪你抓小螃蟹。”


    蒋树被她逗得笑了一下,“没事,当时我年纪小,禁不住刺激的是我爸。”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没有什么比看到希望又希望破灭更折磨人的。”


    厘央心里闷闷的。


    远处繁星闪烁,星河洒满了夜空。


    蒋树低声问:“你埋怨过你的父母吗?”


    “埋怨过吧。”厘央脱了鞋,伸直腿,海浪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她的脚尖,“我父母都是从事教育类的工作,从小到大对我的要求都很严格,别的小孩能出去玩的时候,我都在家里学习,别的父母在陪伴孩子的时候,他们都在忙工作,可这些埋怨的情绪很短也很淡薄,就算生气,在看到他们之后那些情绪也会很快烟消云散,因为我知道他们爱我,而我也知道自己爱他们,只要爱一直在,所有情绪都可以慢慢消化。”


    正是黄昏,落日沉浸在海面上,洒下一片绯色的光,金色蔓延,寂静美好。


    蒋树像厘央一样踢掉鞋,自在的坐在沙滩上,“钱虎不是让你劝我么,你怎么不劝?”


    厘央垂下眸子,声音温软,“理智告诉我,那两个人是你的父亲和弟弟,跟你血脉相连,甚至我还可以给他们找很多理由,告诉你,你父亲当年管教你是为了你好,你的弟弟则是年幼无知……”


    厘央抬眸,眼睛里写着执拗,“但是我的心告诉我,我不希望你再靠近他们。”


    她不是圣人,她也有私心。


    所有伤害过蒋树的人,她都不希望他们再有机会靠近他,她希望蒋树能一直生活在充满善意的地方,身边都是爱他的人。


    只要是伤害过蒋树的人,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伤害都是伤害,已经造成就无可挽回,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厘央难以原谅那些人,她也不想去劝蒋树原谅。


    厘央脉脉看着蒋树,粲然一笑,“小树,我说过,我的心永远偏向你。”


    少女甜软的声音跟五年前重合,语气是如出一辙的坚定。


    蒋树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他何其有幸,这世上有一个人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


    夜幕落了下来,海面上波光点点,行人渐渐远去,海边寂静的只剩下浪花,远处的灯塔在暗夜中浮现,明亮的照耀着,历经风雨,十年如一日。


    厘央拿出一根仙女棒。


    蒋树摸出打火机,按亮点燃,“打火机总算没白带。”


    “很想抽烟?”厘央知道他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要抽烟的习惯,今天烟没了,他一直没抽过,“我可以去给你买。”


    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火光映着她的眉眼,温暖又动人。


    蒋树把她脸颊上的头发撩开,声音里仿佛带着无尽的宠溺,“姜小央,你怎么这么乖?”


    厘央抬眸,毫无征兆地跟蒋树对视,烟火闪烁的光影在暗夜里勾勒出暧昧的轮廓,两人放在沙滩上的指尖只相距一厘米的距离,耳边都是寂静的海浪声。


    蒋树忽然发现自己才是笨蛋,这么好的女孩,他怎么会才发现自己爱上了呢?


    所有的特别不过是因为这个人是姜厘央。


    是对他来说是很特别存在的他的小央。


    一根仙女棒燃尽,周围倏地黯下去。


    厘央匆忙移开视线,又点燃一根,她轻轻晃了晃,烟火在半空中划出明亮的痕迹,映得她眼眸晶亮。


    “我早上没有开玩笑。”蒋树忽然开口。


    海浪声此起彼伏,厘央眼皮动了动,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她转头看向蒋树,眸光流动。


    蒋树低头,跟她额头相抵,深邃的眉眼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在追你,如果你看不出来,那我要加倍努力才行。”


    厘央睫毛一颤,眼眸清澈动人。


    蒋树握着她拿烟花的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心,星火坠落,爱意燎原。


    ……


    直到回到酒店,厘央都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差点撞到门上。


    幸好蒋树及时抬手挡住了她的额头,“看路。”


    厘央脸颊发烫,不敢去看蒋树的眼睛,讷讷说了一声‘晚安’,就赶紧溜进房间,关上了房门,只有在房门彻底阖上前的刹那,她才抬眸匆匆看了一眼蒋树。


    蒋树目光含笑,眼中只映着她一个人的倒影,就好像满心满意都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房门闭合,厘央心脏怦怦跳个不停,简直快从胸口蹦出来了。


    蒋树追她?蒋树追她!


    厘央关上房门,扑到床上,用力蹬了蹬腿,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半天才缓过神来。


    等她终于能思考了,立刻掏出手机打给鞠怡遥,让她帮自己分辨是不是在做梦。


    鞠怡遥在电话那头比她还激动,“都说得这么直接了,当然是真的。”


    厘央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把凌乱的头发拢到身后,“我刚才的反应会不会太冷淡了?我没反应过来,他会不会以为我不想答应,我要不要现在就去跟他说……”


    “你千万别这么快答应。”鞠怡遥给她出主意,“你先拖着,别让他知道你早就喜欢他。”


    “啊?为什么?”厘央不解。


    “根据我的经验,男人对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珍惜的,越难得到他们越觉得好。”


    厘央反驳,“小树不是这样的人。”


    “天下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就算蒋树不是这样的人,也要让他意识到你的珍贵,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考验他,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鞠怡遥劝她,“再说了,你难道不好奇蒋树会怎么追你么?”


    厘央听她说前面的话只想反驳,听到最后一句话却心动了。


    蒋树追她诶……


    好像真的有些好奇。


    厘央躺在床上闷笑了一阵,心思在立即答应和想看蒋树怎么追她之间摇摆不定,直到天蒙蒙亮才纠结的睡了过去。


    清晨,厘央打着哈欠出了房间,看到蒋树才一下子想起昨晚的事,后知后觉感到有一点害羞,默默收了手,整理了一下衣摆。


    两人一起去吃早餐,蒋树看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低声问:“怎么了?”


    厘央向来对蒋树知无不言,有什么烦恼都喜欢跟他说,现在也是一样,不自觉的依赖蒋树,想向蒋树寻求答案。


    她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问:“我朋友说,如果女生太快被追到,男生就不会珍惜了,是这样么?”


    蒋树笑了一下,把三明治递给她,“有的男生或许是,但我不是。”


    厘央低头咬了一口三明治,目光游移,“我不是说你。”


    “不过你还是不要太快被我追到,让我多追追你。”


    “为什么啊?”厘央声音不自觉透着委屈,“你是不是不是真的想追我,就是在逗我玩。”


    “我当然是认真的。”蒋树眼里浮起细细碎碎的笑意,“因为小央值得最好的。”


    他想好好补偿她一个人偷偷喜欢他的岁月,这一次由他追随她。


    厘央红着脸咳嗽了两声,也有些跃跃欲试,她在蒋树面前向来藏不住心事,嘴角抿着一点期待的笑意,“你想怎么追?”


    蒋树故弄玄虚地转了转手,像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掏出一朵玫瑰花,“送给你。”


    顺便浮夸地做了一个wink,成功地把厘央逗笑了。


    厘央接过玫瑰花,笑的停不下来,“好土……”


    “是有点土。”蒋树笑意温柔,“我是第一次追人,还请姜记者多多包涵。


    厘央觉得自己快要溺在蒋树的眼睛里了,蒋树身上就像有魔力一样,她在他身边只会越陷越深。


    厘央把玫瑰花小心翼翼的插到相机包里,然后才开始一天的工作。


    她想要采访的案件今天开庭,要去法院,蒋树要忙着处理孙奶奶的遗产,把她送到法院门口就开车离开了。


    法院门口有不少记者,那名嫌疑人少年下车后便被团团围住,四周堵得水泄不通,可少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一路低着头进了法院里。


    厘央匆匆看了少年一眼,少年名叫彭野望,刚到十八岁的年纪,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能做出那么凶狠残暴的事。


    案件尚在审理,厘央只能跟其他记者一起等待,直到中午,审判也没有结束,她找了一个遮阳的角落,在台阶上坐下,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开,额头上带着一点薄汗。


    厘央低头喃喃,“如果能多点风就好了。”


    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一个手持小风扇伸了过来,带着清凉的风。


    厘央诧异抬眸,对上了蒋树含笑的目光。


    蒋树晃了下手里的外卖袋,“不止有风,还有午饭。”


    厘央灿然一笑,“你忙完了?”


    “嗯,预约了一个时间,明天再处理。”蒋树在她旁边坐下,把包装袋打开,“吃点东西。”


    厘央拿了一杯咖啡,又拿了一个汉堡出来,“你吃饭了吗?”


    蒋树摇头,也拿了一个汉堡,打开包装纸,“自己吃没意思,过来跟你一起吃。”


    厘央失笑,“连累你跟我一起吃工作餐了。”


    蒋树拆包装的动作顿住,抬头轻挑了下眉梢,“这是不是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厘央噎住,喝了两口咖啡才缓和过来,“……”下次说这样的话前,能不能给人点心里准备!


    虽然她很喜欢听……


    蒋树拿着小风扇对着她吹,很欠地问:“脸怎么红了?”


    “……热,很热。”厘央抢过小风扇,呼啦啦吹了起来。


    “你得早点适应。”蒋树靠近,精致的五官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因为这样的事以后会经常发生。”


    厘央咽了下口水,忽然觉得这不是对蒋树的考验,分明是对她的考验!


    吃完午饭又等了一会儿,众人才得知嫌疑人少年已经被警察带着从后门离开了,今天扑了一场空,案子审查还没有结果,众人悻悻离开。


    “我们现在去哪?”蒋树知道厘央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我想去案发地看看。”厘央回忆起彭野望的面容,低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男生不像坏人。”


    “案发地在哪?”


    “听说在嫌疑人家的老房子里。”厘央掏出备忘录翻了翻,指给蒋树看,“地址在这。”


    蒋树看了一眼,点点头,“我知道在哪,我带你过去。”


    厘央跟着蒋树来到熟悉的十三巷,才知道彭野望家的老房子竟然就在十三巷的尽头,只不过蒋树家在最北面,而彭野望家的老房子在最南面,相隔了几条街道。


    厘央走在十三巷的弄堂里,微微有些唏嘘,这里还跟当年一模一样,只是又破旧了一点,时代飞速发展,只有这里好像一直停在那里不变,就连家家户户门口盛放的月季花都跟当年一样,花瓣娇嫩,飘着优雅的清香。


    蒋树面色淡淡,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幸好一路没遇到熟人。


    老房子位置隐秘偏僻,跟十三巷其他地方不同,这里似乎快要动迁了,周围的住户都搬走了,荒凉又人迹罕至,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厘央想起嫌疑人的叔叔就死在这里,不由害怕起来,不自觉像以前一样抓紧蒋树的后衣摆,牢牢攥紧。


    蒋树回头看她,忽然问:“要不要提前行使一下女朋友的权利?”


    “嗯?”


    蒋树弯唇,眉眼低垂,朝厘央伸出手。


    厘央看着他的手掌心,明白过来,不由脸颊发烫,站在那里没动。


    蒋树使坏的‘汪’了一声,厘央立刻吓得一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蒋树的手。


    蒋树哑然失笑,手指立即扣紧,等厘央想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两人早已经十指紧扣。


    厘央的手被蒋树的大手牢牢包住,温暖又充满了安全感。


    她的心脏不规律的跳动着,她低垂着眉眼,尽量忽视交缠在一起的手,只有暖暖的温度从掌心一直传递过来。


    蒋树牵着厘央来到老房子门口,因为这里是案发地,所以已经被警察封锁了,门口贴着封条,不能进去。


    厘央握着蒋树的手紧了紧,微微探身往里面看,可是不敢多看,只看了一眼就吓的收回了目光。


    蒋树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安抚道:“别怕。”


    厘央心中稍微安定下来,拿出相机拍了两张现场的照片,一张是紧锁的大门,一张是画着白线的隔离线,阴暗的光线能窥见案发现场森冷的一角。


    厘央收了相机,才发现自己拍照的时候也没舍得松开手。


    她微微抬头窥了蒋树一眼,蒋树正含笑看着她,还故意晃了一下手。


    厘央:“……”算了,继续破罐子破摔吧。


    反正这个人也喜欢她。


    反正这个人在追她。


    厘央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胸口一片滚烫,像初见蒋树的那天,酷暑炎热,知了蝉鸣,喧嚣又寂静,但又跟初见那天不同,因为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踏过光暗的分界线,把手牵到了一起。


    他们离开的时候,迎面遇到一位女生,看起来十几岁,还是学生的模样,特别纤细瘦弱,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老房子的方向,面色白的像纸,摇摇晃晃,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厘央和蒋树连忙把人扶起来,送去医院,直到少女的家人来了,他们才默默离开。


    离开前,厘央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名字——‘黄西月’。


    忙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两人匆匆吃了晚饭,就回酒店去了。


    进门前,蒋树突然拉住厘央的手腕。


    厘央回头望去,疑惑地看着他。


    蒋树手指下滑,握住她的手,“没什么,就是想再握一会儿。”


    厘央心一下就软了,傻傻说:“没不让你牵。”


    蒋树语气无奈,“你这么乖,我都有点后悔早上说的话了。”


    厘央心说,她好像也有点后悔了,如果早点答应下来,蒋树现在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


    两人磨磨蹭蹭,谁都不舍得先松手,直到打扫卫生的阿姨推着推车走过来,疑惑地看了他们几眼,两人才匆忙松开手,像早恋被抓的学生一样,匆忙说了句晚安,各自进了房间。


    厘央靠在门上,手心还灼热着。


    她早上离开的时候忘记关窗,夏风从窗口徐徐的飘进来。


    窗帘晃动,远处海面上的灯塔越来越闪亮,像独属于厘央的星星。


    32.  chapter 32   宝贝


    “我昨天听说附近新成立了一家孤儿院, 想把钱捐给那家孤儿院,等会处理完手续,我们一起去看看。”蒋树一边开车一边跟厘央说。


    厘央点点头,她今天没事, 正好有时间跟蒋树一起去处理孙奶奶的遗产。


    两人来到办事处楼下, 正好遇到前来签字的孙万峰, 孙奶奶病重的时候, 他不愿意过来探望, 现在有遗产需要继承, 他倒是不说没有时间了。


    孙万峰神色激动, 一把拽住蒋树的衣襟,“你给我奶奶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怎么会把遗产留一半给你?”


    蒋树睨了他一眼,手肘稍微用力, 轻轻松松就掰开他的手,把他推了出去。


    孙万峰面色阴沉, 知道打不过他,没敢再上前,嘴上却依旧不客气,“蒋树,你最好把我奶奶的遗产还回来,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一直不知道孙奶奶手里有钱, 如果早知道, 他绝对不会让孙奶奶有机会立下遗产,还把遗产给了蒋树!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在乎这区区二十几万,可自从他爸过世之后, 家里的情况就大不如前,他现在工作也不顺利,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蒋树不咸不淡问:“你想怎么不客气?”


    “我可以跟你打官司。”孙万峰底气不足,孙奶奶立下的遗嘱手续充足,他自知赢不了官司,不过是故意出言恐吓。


    蒋树缓慢地笑了一下,“行,奉陪到底。”


    孙万峰见他不吃这一套,脸色更加阴沉,语带威胁,“蒋树,你现在大小也算个名人,最好别招惹我,这二十几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没必要为了这点钱跟我撕破脸。”


    蒋树轻哂,“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撕破脸了呢。”


    孙万峰对上蒋树冰冷的眼神,不由有些犯怵,他瞟了一眼蒋树身边的厘央。


    厘央也在看他,目光冷漠,孙万峰心神一沉,心里升腾起熟悉的妒忌。


    这种微妙的情绪其实存在很久了,他总是做出嫌弃和厌恶蒋树的姿态,其实他心里对蒋树总有一股妒忌的情绪,这种情绪越来越无法掩藏。


    他想不明白,明明蒋树喜欢穿裙子,明明蒋树应该是一个被孤立的异类,凭什么蒋树样样都比他出色,凭什么喜欢蒋树的人那样多。


    小时候就是这样,明明他才是那个从城里来的高高在上的小朋友,可大家都喜欢围着蒋树转,只要蒋树出现,大家对他的关注度就会立刻消失。


    现在也是一样,这么多年来他打从心眼里真正喜欢过的女生只有厘央一个,可厘央眼里能看到的人始终只有一个蒋树,还为了蒋树屡次跟他作对。


    孙万峰胸口气息翻涌,这一瞬间连厘央都彻底的恨上了。


    蒋树和厘央没有多停留,直接越过他走了过去。


    孙万峰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眼中闪过浓浓的妒忌和愤恨,用力踢了一脚旁边的观景花盆。


    手续办理的很顺利,孙奶奶立下遗嘱的时候神思清醒,手续一应俱全,容不得抵赖。


    一切妥当之后,蒋树和厘央看都没看孙万峰就直接离开了。


    孙万峰阴沉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掏出手机打给以前的同事,“你知不知道厘央来十三镇做什么?”


    他以前跟厘央共事过,知道她向来对工作认真负责,不可能抛下工作陪蒋树来处理这点小事,她会过来,定然是这里有值得她千里迢迢过来采访的新闻。


    ……


    蒋树和厘央不知道孙万峰打着什么算盘,他们买了些零食和礼物之后,直接去了孤儿院。


    孤儿院才成立不久,里面只养着十几个小孩,条件设施不算太好,但胜在院长是一位有爱心的人,里面的小孩都穿得很干净,看起来乖巧可爱。


    蒋树去办公室跟院长谈捐款的事,厘央留在院子里陪孩子们玩,她本就是一个童心重的人,不一会就跟小孩子们玩到了一块,带着大家一起玩老鹰抓小鸡。


    蒋树谈完事情走出来,隔得远远的就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他含笑走近,看到厘央笑容灿烂,眼眸弯弯,干净的面容在阳光下清透白皙。


    厘央看到他眼睛微不可察的亮了亮,带着小孩子们跑到他身后躲‘老鹰’,蒋树不得不伸开手臂护着他们。


    厘央抱着蒋树的腰,跑动的时候,蒋树能闻到她身上清甜的香气。


    小孩子们跟在他们身后,蹦蹦跳跳的跑着,‘老鹰’一直追逐着他们,整间院子里都是笑声。


    蒋树垂目望去,厘央的睫毛长而密,像小扇子一样扑扇着,勾的人心痒。


    蒋树第一次注意到,厘央不知不觉已经出落的这样好看,他下意识移开视线,忽然有点不敢再盯着她看。


    两人陪着小孩们玩了一会儿,直到厘央实在累得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厘央站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脸颊粉嫩,额头带着一点细汗。


    蒋树不自觉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厘央柔嫩的脸颊,紧接着又像触电一般移开。


    厘央偷偷瞟他一眼,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蒋树找个借口去买水。


    厘央玩累了坐在树下休息,几个小朋友围过来,她陪着小姑娘们玩翻花绳。


    一个戴着眼镜,面相斯文的男人走过来,跟她搭话。


    刚才厘央陪小朋友们玩的时候,他就一直站在边上看,因为看到蒋树,才没有过来。


    “你好,我是这里的义工徐秉。”


    厘央点点头,含笑打了声招呼。


    徐秉递给厘央一瓶水。


    厘央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虽然很渴,但不习惯喝陌生人递过来的水,还是想喝蒋树买的水。


    一个小孩子跑过去抱住徐秉,跟他很熟悉的样子,看来他经常过来做义工。


    徐秉摸了摸小孩子的头,等小孩离开了,徐秉才对厘央道:“你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多谢。”厘央抬头看了他一眼。


    徐秉握着手里的水瓶,面色微赧,踌躇了一下问:“刚才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吗?就是陪你们玩游戏的那一个。”


    厘央摇了摇头,“不是。”暂时还不是。


    徐秉面色激动,对着她笑了笑,安静片刻,像鼓足勇气一般,吸了一口气问:“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么?”


    厘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徐秉是对她有好感,正想拒绝,蒋树的声音就慢悠悠飘了过来,“抱歉,不能。”


    徐秉回头,面露诧异,看向厘央。


    厘央朝徐秉尴尬地点了下头,“抱歉。”


    徐秉明白过来,没有多做纠缠,虚虚笑了笑,转身离开。


    蒋树走过来,用冰水瓶贴了一下厘央的脸颊。


    厘央凉的缩了下脖子,接过水瓶,润了润唇。


    蒋树莫名烦躁,舌尖抵在脸颊上顶了一下,“这种不能宣示主权的感觉还真是不爽。”


    厘央偷笑。


    蒋树面无表情问:“他刚才趁我不在都跟你说什么了,一字不落的跟我说说。”


    “我不记得了。”厘央苦恼皱眉,唇角浅浅勾起,“就记住一句,他说你很帅。”


    蒋树懒散地挑了一下眉,心口那团郁气悄无声息的散了。


    有个情敌在这里,蒋树不想多留,很快带着厘央离开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小孩子们一直不舍的朝他们挥手,院长跟出来千恩万谢,是道不尽的感激。


    孙奶奶留下的遗产分到蒋树手里一共有二十三万,蒋树又添了二十七万,一共捐了五十万,这对孤儿院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足够支撑孤儿院继续办下去。


    回到酒店后,厘央踢掉脚上的鞋,坐到沙发上,鞠怡遥的信息恰好在这时发了过来。


    【孙万峰那个混蛋又抢先一步!你快点把新闻稿写好传上网,别又被他把热度都抢了过去。】


    厘央打开网页,搜索关键词,很快找到了孙万峰发布的新闻稿,是关于彭野望的案件报道。


    孙万峰的采访依旧是老套路,为了抢占头条,挖人隐私,诋毁暗示,通篇读下来没有什么实际的内容。


    他根本不管真相如何,只想先把新闻稿发出去,抢第一波热度。


    彭野望的案子明明还没有判,孙万峰就已经在文章里做出了自己的判定,还把少年渲染成一个鲁莽残暴的叛逆青年人,说他是嫌弃精神病叔叔给他丢人才起了杀意,还推测说他是因为不想让父亲继续花钱养着这个没用的叔叔,才决定杀叔叔,所以这是一起有预谋性的谋杀。


    据厘央所知,彭野望根本不肯接受采访,从来没有私下见过记者,孙万峰不可能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孙万峰很聪明,玩起了文字游戏,通篇用了很多‘也许’‘大概’‘可能’‘猜测’等字眼,就算以后案件的发展不如他所预料的这般,有人想追究起来,也难以追究他的责任。


    厘央看完他的文章,只判断出一件事,那就是孙万峰死不悔改,已经无可救药了,他即使换到别的地方工作,依旧没有改变过。


    厘央给鞠怡遥回了‘不急’两个字,她向来坚定的认为,做新闻记者是陈述真实,而不是去发表看法,在事实的真相浮出水面之前,她不会发表似是而非的文章。


    门口响起敲门声,厘央合上电脑,走过去开门。


    蒋树站在门外,双手插在兜里,斜斜的靠在墙上,穿着件黑色衬衫,袖子挽在手肘,露出一截手臂。


    厘央发现他现在除了在酒吧里,已经不需要那么频繁的穿裙子了。


    其实厘央暗暗猜想过,蒋树小时候穿女装是为了让他妈妈开心,他妈妈过世后他之所以还继续穿裙子,也许是因为裙子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蒋树小时候每次不穿裙子,他的妈妈都会打他,所以在他的印象里,他每次穿男装都会被打,潜移默化中觉得穿女装才是安全的。


    后来,蒋正德为了纠正蒋树穿女装的习惯,也为了让蒋树妈妈能够清醒过来,所以激进的揭穿了蒋树是男孩的事,不让他继续穿女装,可这却导致蒋树妈妈出了意外,自此撒手人寰,所以穿男装这件事在某种程度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上是蒋树的噩梦,男装代表着失去,而女装能够给蒋树带来很大的安全感。


    厘央想,裙子就像蒋树的避风港,如果有一个能够给蒋树安全感的人出现,或者蒋树能够拥有一个有感全感的家,那么蒋树也许就不需要再继续穿裙子了。


    那个时候,就可以跟裙子先生说再见了吧。


    “想什么呢?”蒋树抬手在厘央面前晃了一下,走廊柔和的光线衬得他眼神温柔,五官俞发英俊起来。


    厘央摇了下头。


    其实她很想问,她可以成为那个人吗?


    如果可以,她想给蒋树满满的安全感。


    “钱虎约我们去他家玩,还有几个以前的朋友,你想不想去?”


    “自行车少年们?”厘央脱口而出。


    蒋树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低低的笑了两声,“对,自行车少年,你以前见过他们。”


    厘央想了想,“那就去吧。”


    反正闲着无事,跟蒋树去见见朋友也好。


    夜里凉,蒋树让她回房间换了件舒适的卫衣,然后一起去了钱虎家。


    钱虎家就在那家早餐店楼上,他父母都不在家,大家正好聚在一起,点了些外卖,有烧烤、小龙虾、炸串,钱虎还准备了水果瓜子,当然还少不了酒水。


    蒋树和厘央来了以后,众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轻松,厘央依稀能从他们脸上看出当年稚嫩的面容,只是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当年的事,只问蒋树现在过的好不好,得知蒋树这些年过得很好后,都真心的替他开心。


    厘央跟他们不熟,又不喜欢喝酒,就安静的坐在蒋树身边,低头吃东西。


    大家兴致高昂,说着当年的旧事,谈论着当年骑自行车的潇洒,厘央听到有趣的地方,不时跟着他们大笑,当他们说到关于蒋树的事,她就默默侧耳聆听,把那些事记在心里,那些属于蒋树的点点滴滴,她都想知道。


    蒋树一边跟其他人说话,一边给她剥小龙虾,动作漫不经心,不时把虾肉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惹得其他人频频看过来,目光暧昧,只是谁都没敢问。


    厘央有些不好意思,把盘子往旁边推了推,假装小龙虾不是剥给她吃的。


    蒋树回头,挑了下眉,“不想自己动手?我喂你吃也行。”


    众人眼神更加暧昧,纷纷起哄,屋里一片吵吵嚷嚷,钱虎更是兴奋,简直把厘央当亲嫂子一样。


    厘央:“……”


    她把盘子拖回来,认命地把虾肉一个一个塞进嘴里。


    行吧,大不了她就把脸皮练的厚一点。


    蒋树对于众人的哄笑,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有几分乐在其中,他看着厘央脸上漫起的红,眼中笑意愈浓。


    酒过三巡,屋子里的气氛更加热闹,年轻人们凑在一块,免不了要玩游戏。


    大家讨论一番,最后决定玩简单的猜大小游戏,作为惩罚,输的人要在脸上贴标签。


    这种游戏不靠技术,纯粹靠运气。


    显然蒋树今晚的运气不太好,开局第一把他就输了。


    钱虎很知情识趣的把便签纸和笔递给厘央,让厘央往蒋树脸上贴。


    厘央眼睛转了转,在便签纸上写下“蒋小猪”三个字,贴在蒋树的左边脸颊上,只有她能看到。


    蒋树瞟了厘央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次真成嫁鸡随鸡,娶小猪成小猪了。”


    语气颇为认命。


    厘央脸颊烧红,视线飘忽,“谁嫁了?我怎么不知道。”


    蒋树声音不紧不慢,“我嫁也行,只要姜记者肯娶。”


    厘央紧张地看了一眼其他人,推了他一下,转过身去,坐的离他远远的。


    第二局蒋树又输了,这次厘央没有手软,一口气写了三个“猪”字,直接贴在蒋树的额头上。


    其他人轰然大笑。


    蒋树摸了摸脑门,幽幽一叹,“以前都叫我哥哥,现在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了。”


    厘央疑惑:“新欢是谁?”


    “好像叫……徐秉?”蒋树很敏锐的记下了情敌的名字。


    厘央呼出一口气,“……”我没有,别瞎说!


    她偷偷瞟了蒋树一眼,记性还挺好,她都差点忘了徐秉是谁了。


    蒋树这是在……吃醋吗?


    厘央抿起嘴角,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接下来两把,厘央玩的心不在焉,第三把的时候就轮到她输了,便利贴自然而然到了蒋树的手上。


    众人起哄,等着看他怎么报复。


    蒋树邪邪一笑,拿着笔开始在便利贴上写字。


    厘央有些后悔刚才做的孽,她猜他一定会在便利贴上写下一串‘小猪’,只能郁闷地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随着蒋树落笔,大家全都促狭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纷纷开始起哄。


    厘央疑惑回过头,只见蒋树一笔一划在便利贴上写下了‘宝贝’二字。


    厘央眨了下眼睛。


    蒋树抬手,把‘宝贝’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


    厘央耳尖悄悄红了。


    第33章 吻


    隔了两天, 彭野望的案件突然有了很大的转折。


    蒋树和厘央那日送去医院的女生出庭作证,原来彭野望是为了救她才失手误杀了他叔叔。


    少年是好人,叔叔才是恶人。


    这个转折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厘央听完庭审之后, 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彭野望的母亲在哭嚎, 周围人声嘈杂, 记者灯光闪烁。


    厘央第一时间把采访内容传回给台里, 剩下的事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直到众人离开, 法院周围重新变得寂静, 厘央才疲惫的在台阶上坐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采访的过程中经常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事, 这次也是一样,虽然已经习惯了, 但心情每次仍然会产生波动。


    她唏嘘的坐了片刻,还在回忆刚才的庭审过程, 心情受到影响,低落而沉闷。


    一根棒棒糖伸过来,蒋树在她旁边坐下,“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厘央拆开糖纸,慢吞吞的把糖球塞进嘴里, 草莓牛奶的浓郁味道很快在舌尖晕染开。


    有蒋树陪着, 厘央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把一根棒棒糖吃完,就重新恢复了活力。


    “我的采访结束了。”


    蒋树蹲在她旁边的台阶上,“孙奶奶遗产的事也处理好了。”


    “我们明天要回去么?”厘央声音低了低,这些天一直跟蒋树朝夕相处, 她有些舍不得离开。


    蒋树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海,“再待一天吧,我们明天四处逛逛,去以前去过的地方看看。”


    厘央弯起眼眸,声音清脆的答了一声:“好!”


    她其实一直想故地重游,只是怕蒋树会触景伤情,才没有提出来,现在他们想到了一起,她不由开心。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小山坡,他们坐在车里,一抬眼就看到了路边的蒋正德和朱春燕。


    朱春燕也老了不少,皮肤粗糙,神色疲惫,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再也不见了以前的刁钻模样。


    他们手里推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货物,看样子晚上要出去摆摊,那个山坡不矮,他们推起来有些吃力,蒋正德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车很快从旁边开了过去,蒋正德抬头,看到蒋树的车,似乎认了出来,微微停住脚步,眼睛闪烁了一下,不过很快低下头去,像担心被发现一样侧着身子,不敢看蒋树的方向。


    蒋树薄唇抿紧,看着后视镜里的蒋正德,眉心深拧,却没有停车,一直把车开出去很远。


    厘央眉眼低垂,心里五味陈杂,默默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厘央一觉睡到自然醒,将窗帘拉开,外面阳光充足,海平面一片寂静。


    她伸了一个懒腰,脖颈上的项链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她拿起来看了看,笑了一下,贴身放好。


    收拾妥当,她穿着裙子走出房间,长发披肩,蒋树靠在走廊里等她,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肩宽腿长,身材高挑。


    两人从酒店里并肩走出去,前台看了也忍不住感叹一声登对。


    他们吃过早饭后,先去了附近的十三高中。


    现在正在放暑假,学校里的人不多,校区似乎翻新过,有几个男生正在篮球场上打篮球,门卫认识蒋树,很轻易就放他们进去了。


    蒋树迈步走到校园内,看着熟悉的环境,双手插着兜,神色松弛。


    厘央指着不远处的观众台,声音兴奋,“我当时就坐在那里看你打篮球。”


    蒋树勾着唇角,“帅不帅?”


    “帅。”厘央睨了他一眼,撇撇嘴,“不但帅还招蜂引蝶,当时周围的小姑娘都在议论你。”


    蒋树侧头看她,嘴角噙着笑,“谁家小姑娘把醋缸打翻了?五年了,怎么还能闻到酸味。”


    厘央气得推了他一下。


    蒋树忍笑,“哦……我家的。”


    蒋树往前跑,厘央去追他,两人一路打闹,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他们身上,骄阳正好,校园里的柳树随风轻扬着,柳絮飘落。


    他们从学校往十三巷走的路上,正好路过当初孟希给他们拍照的地方,他们不约而同的在那里停下。


    厘央掏出手机,蒋树自动自觉的靠过来,抬手拍了一张合照。


    这里取景角度很好,背景是十三镇长长的街道,两张照片的对比见证了十三镇这些年的改变,也见证了他们的成长。


    他们一路走到十三巷,十三巷里依旧住着以前的那些人家,只是有很多人搬走了,弄堂里显得比以前寂静了几分,可院子里晾晒的衣服、门口拴着的田园犬,依旧充满了烟火气。


    厘央忽然想吃以前常吃的那种冰棒,跟蒋树跑去以前常常光顾的那家小卖部,可惜冰柜里再也没有卖那种熟悉的老式冰棒。


    他们最后买了两瓶冷饮,接着往十三巷里走。


    走到巷子尽头,孙奶奶家和蒋家的房子都空着,因为没有人住而显得荒凉冷清,只有月季花仍顽强的盛放着,为这里增添了许多生机。


    蒋树在家门口停住脚步,仰头望着熟悉的门扉,手指轻轻从铁门上划过,“这里的老虎是我小时候画的。”


    厘央低头看去,铁门的一角画着一只像简笔画一样的小老虎,看起来憨厚可爱。


    这座房子里有许多蒋树成长的痕迹,包含了他少年时的记忆。


    蒋树收回手,低声道:“我准备把房子买回来。”


    厘央点头。


    蒋树又道:“给蒋正德住。”


    厘央没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她早就猜到蒋树会这样做,蒋树从来都不是能冷下心肠的人。


    不管怎么样,蒋正德是他的父亲,养育了他十七年。


    他本来就不喜欢欠别人的,不可能看着父亲无家可归。


    她不会阻止,她只会加倍的给蒋树温暖,弥补那些蒋树缺失的,只是如果那些人要再次伤害蒋树,她也绝不会允许。


    蒋树靠在门扉上,自嘲的笑了一下。


    蝉声在耳边鸣叫着,风吹过路边新栽的白杨树。


    厘央上前轻轻抱住他,“小树,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我们可以选择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父母。”


    “嗯。”蒋树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说话的时候胸口带着轻微的震动,“我明白。”


    ……


    回去的路上听人说海边出现了荧光海,厘央想起当年来十三镇的那天海边就出现了荧光海,孟希当时还想去拍照,可惜没有拍到。


    荧光海又被称作蓝色的眼泪,是一种生物发光的现象,厘央只听说过,却没有亲眼看过,她不由有些好奇荧光海是什么样子。


    蒋树看出她的想法,直接带着她去了海边。


    黄昏日落,不少人听到消息都跑来看荧光海,海边浪花滚滚,一片热闹。


    厘央脱了鞋,光脚踩在沙滩上,沙滩上的白沙细滑绵软,脚踩在上面偶尔会陷进去,走起来有些费劲,蒋树伸手扶着她,让她抓着自己的手。


    两人的手不知不觉牵到一起,谁都没有先放开。


    沙滩上有很多光滑的小石头,脚踩在上面也不会硌。


    海风很大,蒋树的黑色T恤被风吹得鼓起来,前襟贴在身上,厘央的裙子也没好到哪去,裙摆轻扬,勾出纤细的轮廓。


    昏黄的光影拉长他们的影子,手牵在一起,影子也黏在一起。


    当夜幕降临,厘央终于明白孟希当初为什么想在晚上把荧光海拍下来,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美。


    夜色苍茫,大海无垠,天上繁星闪烁,海面上飘着荧光蓝的光亮,光芒夺目,跟星星交相呼应,如同星辰坠入大海,在海面上洒下一条璀璨的银河。


    每次浪花向岸边涌来,都带着荧光蓝的色彩,梦幻又漂亮,像海浪里盛开的蓝玫瑰。


    厘央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这一幕,震撼于眼前的美丽。


    星空、沙滩、荧光色的浪花、远处闪烁的灯塔,还有跟自己牵着手的人,让她如置梦中,一切美好的像梦一样。


    她看着眼前的美景,转头望向蒋树,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真好,错过的美景可以补回来,错过的人也可以回到身旁。


    某种程度来说,她还是很幸运的。


    蒋树站在她身旁,跟她一起看着眼前的美景,轻声问:“好看吗?”


    厘央使劲点了点头,“好美啊。”


    远处的小孩子们互相打闹着,在沙滩上留下一排排脚印,浪花拍打沙滩,脚印很快消失不见。


    厘央也用力在沙滩上踩了一个脚印,浪花拍过来,她慌忙后退,看着脚印消失不见,她大笑出声。


    蒋树跟着她一起放肆的大笑,目光不受控制地停滞在她的身上,丝毫挪不开。


    他们的笑声夹杂在海浪声中,淹没在夜色里。


    远处燃起了烟火,盛大的绽放,散落下光辉,将夜色照的明亮。


    厘央目光灼灼地看着璀璨的烟花,眼中洒满了星星点点的光,像是跳动着愉快的音符。


    蒋树抬手捋了一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手指触碰在她的肌肤上,感觉她的脸颊有些凉,于是他脱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蒋树的气息笼罩过来,是淡淡的木质清香。


    厘央抬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心头一颤,心间那些闪亮的爱意像是星星一样洒落下来,铺满了她的心河,情愫涌动。


    她像被蛊惑一般,踮起脚尖,看着蒋树的眼睛,低声问:“我可以提前使用女朋友的权利吗?”


    蒋树诧异低头,厘央闭眼,嫣红的唇贴到他的唇上,柔软、甜蜜,带着少女的清香,眼睫震颤,悸动传入心扉。


    稍触即离。


    不带□□。


    五年前,她没有勇气表白,五年后,她终于有勇气亲吻她最爱的少年。


    _


    离开十三镇前,蒋树把蒋家的老房子买了回来,又托钱虎给蒋正德送去一笔钱,足够他改善现在的生活。


    蒋树跟众人告别后,开车离开,他和厘央坐在车里挥了挥手,启动车子。


    蒋正德突然追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双肩包,跑得气喘吁吁。


    蒋树停下车,嘴角微抿,眼中不带情绪,将车窗降下来。


    蒋正德趴在窗口,喘着粗气说:“小树,当初搬家的时候,我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在这个包里,想着哪天你也许会回来……给你吧,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留下的。”


    蒋树点了下头,没有说话,伸手去接。


    蒋正德把包递过去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没有给过这个儿子多少东西。


    蒋树在这个家里留下的东西很少,一个包就能装得过来。


    他双目渐红,深深看了蒋树一眼,愧疚地低下头去,退后半步。


    在蒋树把车开出去的瞬间,他终于忍不住,低哑而苍白的说了一句,“小树,对不起。”


    蒋树和厘央都听见了。


    蒋树没有回应,如常将车开了出去。


    厘央把包打开,里面用报纸包着几摞钱,蒋树给蒋正德的钱都装在里面,蒋正德一分不少的都还了回来,他只收下了蒋家的老房子。


    车子驶出十三镇。


    厘央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这一刻她才觉得过往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的五年,她总是抵触关于十三镇的一切,最后分别的记忆实在太过惨烈,她回忆起来,这里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冷得让她无法呼吸,现在她才觉得,蒋树说得对,这里虽然有不好的回忆,但也有更多美好的回忆,一点一滴都是关于她和蒋树的,不管好坏都值得珍藏。


    她转头看向蒋树,目光柔软,“我们有时间再回来看看吧。”


    蒋树转头看了她一眼,唇边带笑,“好。”


    夏风从窗口徐徐地吹进来,路边的花草摇摇晃晃,风和日丽,云淡风轻。


    过往如烟,随风而逝。


    ……


    回去的路上,厘央怕蒋树提起昨天那个冲动的吻,装作很困的样子歪在座椅上,沿路装睡,车子摇摇晃晃,她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在自己家楼下。


    “什么时候到的?”厘央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


    “半个小时前。”蒋树坐在驾驶座上,手肘搁在窗沿上。


    厘央揉了揉头,“怎么不叫醒我?”


    蒋树拿出一杯奶茶,递给厘央,眼眸含笑,“我猜昨晚有的人可能没睡好,所以没忍心叫。”


    厘央懊恼,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了解她,让她一句都辩驳不上来。


    她昨天晚上的确没睡好,在那个亲吻之后,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同手同脚的回了房间,躺在床上,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后悔,一会儿羞得恨不能再也不要出去见人,她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儿。


    厘央假装没明白他的意思,决定装傻,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接过奶茶,默不作声的吸了两口,奶茶还温热着,睡醒了喝很舒服,不知道蒋树是什么时候买的。


    蒋树打了个哈欠,“放心,我也跟某个人一样,一整夜都没睡好,心猿意马,做梦都在陪她看海。”


    厘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到‘心猿意马’四个字,心脏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她试图转移话题,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挺好喝的。”


    蒋树侧过身,看着厘央手里的奶茶,“给我尝尝。”


    厘央晃了晃吸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几近气声的音量说:“这杯我喝过了,你再去买一杯。”


    蒋树低头看着她漫起绯红的脸颊,声音低而温柔,“昨晚吻都吻过了,现在只是间接接吻而已,怎么这么紧张?唔……”


    厘央抬手捂住他的嘴,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直接推门下了车,把整杯奶茶带走,一滴都没给他喝。


    蒋树看着砰的一声关上的车门,哑然失笑,目送着厘央进了楼道,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心情很好的开车离开。


    第34章 女朋友


    厘央在十三镇的采访再次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上次因为朱韫的事,大家对她的关注度本来就在,这次的新闻稿又推动了一次热度。


    彭野望的案件本来就属于话题性极强的新闻,加上厘央的采访, 讨论度一直高居不下。


    对比起来, 孙万峰那篇新闻稿反响平淡, 案件的真相浮出水面后, 底下的评论大多数都是骂他的, 他写的新闻再也不能令人信服。


    他作为一名媒体人, 彻底失去了信誉度, 即使换了新单位,也一直工作不顺, 没有什么新的突破。


    厘央回到工作岗位上又忙碌了起来。


    她这次的新闻也处理的很好,所以越来越得到上司的重视, 需要处理的采访也越来越有难度,但她觉得很充实, 很喜欢每天面临到的挑战。


    转眼到了燎原乐队开演唱会的日子,蒋树跟厘央提前约好在酒吧见面,蒋树告诉厘央可以带朋友去,厘央本来想把鞠怡遥带去,不过鞠怡遥说迟乐早就约了她, 她要直接去演唱会, 厘央只好一个人先去了酒吧。


    酒吧里依旧热闹, 天还没黑,里面就已经坐满了人。


    厘央走到吧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不由惊喜又诧异。


    朱韫穿着漂亮的女装, 站在韩亮旁边,面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人也活泼了几分,见到厘央便开心的打了声招呼。


    厘央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韫害羞地笑了一下,“现在是暑假,蒋哥说我如果无聊可以来这里打工,还说我可以在这里自由的穿自己想穿的衣服,所以我就过来了。”


    韩亮抱着朱韫的肩膀,得意洋洋道:“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在这里有我罩着他,你们就放心吧。”


    朱韫乖顺的点了点头,“我在这里学了调酒,还交到了很多朋友,现在正在学弹吉他,老板有时间的时候还会帮我补课,我下学期就要回去上课了,在这里我觉得很开心。”


    “那就好。”厘央放心下来,“我看你最近没有继续做直播,还担心你有什么事。”


    朱韫笑了笑,“我以前做直播是希望获得认同感,其实我并不喜欢直播,我话少,每次直播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快乐,但一直很拘谨,压力很大,现在在这里我可以自由的做自己,大家不会用有色的眼光看我,我也渐渐开始接受自己,已经不需要通过直播来获得他人的认同了。”


    厘央不由替他感到高兴,蒋树的酒吧里面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不用担心朱韫会被欺负,而且这里艺术氛围强,包容性也强,朱韫如果能在这里找回自信是一件好事。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你们老板呢?”


    韩亮手里擦着杯子,暧昧的朝她挤了下眼睛,“在楼上呢,最近有位美女一直来找他。”


    厘央心底一沉,抿了下唇。


    韩亮没有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我们老板魅力无边,追求他的客人可多了,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厘央暗暗磨牙,一言不发的转身,脚步有些急的上了楼。


    韩亮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有客人过来,他赶紧去招呼客人了。


    蒋树坐在二楼墙边的高脚椅上,身上穿着皮衣,里面是不规则的格子衬衫,底下在牛仔裤外面随意套了条短裙,看起来有些摇滚风,配上那张清隽的脸,只单单坐在那里冲击感就很强。


    宋柔美坐在他旁边,头发卷成大波浪,微微翘着腿,身上穿着性感的包臀裙,露出的大腿又白又长,她俯身跟蒋树说着什么,胸前的弧度漂亮又白皙。


    绚烂的灯光映在他们的身上,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模糊的暧昧。


    厘央咬了咬牙,莫名想起了蒋树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嗯,这种不能宣示主权的感觉的确不爽!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短裤和T恤,她从工作岗位直接过来,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对比起宋柔美,则是清丽甜美有余,性感妩媚稍欠。


    蒋树抬眼看到厘央,眉眼微微一动,原本拉直的唇角轻轻上扬,不耐烦的神色渐渐褪去冷意。


    宋柔美正附在他耳边,声音暧昧,“我追你追的这么明显,你不会看不出来吧,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蒋树靠到身后地桌子上,跟她拉开距离,“你在追我?”


    厘央停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瞟了他一眼,红唇不自觉抿紧。


    宋柔美以为蒋树在跟自己调情,声音愈发的嗲,“是啊……我在追你。”


    蒋树伸出食指挠了下眉心,露出苦恼的神色,“怎么办?我在追那边那位姑娘,你这样,她可能会误会。”


    宋柔美吃惊地望过来。


    厘央始料未及,连表情都来不及收,就跟宋柔美四目相对,“……”


    她不自在地挽了下耳边碎发,偷偷瞪了蒋树一眼,能不能提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


    蒋树勾唇偷笑。


    宋柔美诧异地张了张嘴,艳红的嘴唇半晌才阖上,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大方的笑了笑,“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蒋树点头微笑。


    宋柔美婀娜多姿的走过来,路过厘央身旁,她微微颔首:“别误会。”


    厘央尴尬地点点头。


    宋柔美离开之后,厘央走过去,捶了一下蒋树的胸口,“干嘛乱说。”


    蒋树往后躲,慵懒的神色里带着一丝无辜,“我哪有乱说,我说的明明都是真的,我的确是在追你,也的确不想让你误会……”


    厘央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急得跳脚:“不用说出来!”


    蒋树盯着她红得快滴血的脸颊,直接笑出声来。


    他拉下厘央的手,握在手里,“跟我说说,刚刚是不是吃醋了。”


    厘央说不过他,也没有他厚脸皮,“我只觉得有些人可能是花蝴蝶转世,走到哪里都招蜂引蝶。”


    蒋树唇边笑意更深,“我如果是花蝴蝶,你是什么,是花蜜吗?不然我为什么一直围着你转。”


    厘央忍着笑看着他一眼,只能当没听到,催促道:“我们快点过去吧,演唱会快开始了。”


    蒋树看时间不早了,暂时放过她,没再继续逗她,抛了下手里的车钥匙,直接前往演唱会。


    厘央没有追星的习惯,是第一次来看演唱会。


    两人来到体育场,演唱会还没有开始场馆外就围满了人,粉丝们都很热情,站在门口发应援的东西,气氛十分热闹。


    厘央和蒋树走过去,一人领了一个荧光手环戴在手上。


    蒋树带着厘央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体育场,“是想去内场,还是想去二楼的VIP坐席?”


    内场隔得近,但要站着看,二楼视野好,但距离远。


    “去内场吧。”


    舞台上的人都是蒋树的好朋友,还是他这些年一起奋斗的好伙伴,厘央猜想,这种时候他会想离他们近一点。


    两人进了内场,周围都是粉丝,他们手上戴着手环混在里面,倒也不会显得突兀。


    蒋树人高又长得帅,很显眼,有几个女生以为他是男粉丝,兴奋的偷拍了两张照片。


    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冬迦、梁秋延、周缪和迟乐依次升上舞台,含笑跟大家打着招呼,随着音乐声响起,他们唱起了燎原乐队的出道曲。


    粉丝们兴奋的挥舞着双手,随着音乐跳动起来,四周变得拥挤,厘央被碰撞了两下,蒋树不动声色的把她护到身前。


    周围粉丝跟唱的声音越来越大,后来厘央也忍不住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你听过燎原乐队的歌?”


    因为周围声音吵闹,蒋树说话的时候靠得很近,厘央能感到他灼热的呼吸洒在耳畔,轻轻缩了缩脖子。


    她压低了声音,含糊道:“我每一首都听过。”


    蒋树反映了一下,明白过来,语气几乎是笃定的,“你是为了找我。”


    厘央眼神躲了一下,假装没听到。


    蒋树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动作轻柔地揉了下她的头顶,心里忽然很后悔以前每次发专辑的时候都没有署名,当初是嫌麻烦,早知道厘央会找他,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印在专辑最显眼的地方,那么他们就能早些重逢了吧。


    演唱会逐渐步入高潮,气氛愈加热闹,燎原乐队唱了很多经典曲目,蒋树和厘央也逐渐沉浸在演唱会的热闹气氛当中,厘央挥舞着双手,跟着粉丝一起兴奋的大喊,蒋树虽然没有那么激动,却也一直含笑看着。


    这是最后的告别演唱会,演唱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很多粉丝都忍不住哭了起来,眼中具是浓浓的不舍,厘央抬头,也在蒋树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不舍。


    蒋树很少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厘央知道,他的心一直跟燎原乐队在一起,他也是乐队的一份子。


    演唱会谢幕,粉丝都哭哭啼啼不肯离开,不断的喊着应援口号。


    燎原乐队惊喜的重返舞台,乐队成员各自跟粉丝说了很多话,在大家的热情渲染下,他们又登台唱了一首歌,好好的跟粉丝告别。


    这次演唱结束,粉丝都乖乖的,只是都舍不得离开,留在原地不舍的哭着,不知道谁先起了头,大家一起唱起了应援歌。


    蒋树担心等会出去的时候人太多会拥挤,就带着厘央先走了。


    他们从体育场里出来,四周还回荡着粉丝们浅浅的吟唱声。


    厘央低声问:“演唱会结束后是不是有庆功宴?”


    “是。”蒋树问:“你要不要过去?”


    厘央摇了摇头,“我不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时间,她不想过去打扰。


    “行,那我先送你回去。”


    两人抬脚往停车场走,刚才在场馆内,周围一直吵吵闹闹,现在这样寂静下来,显得有几分空虚,厘央不适应的揉了一下耳朵,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手上戴的手环,她顿了顿,又偷偷看了一眼蒋树手腕的手环。


    蒋树抬手,看着两个一样的手环,散漫的笑,“这样放在一起还挺像情侣手环的。”


    心里的想法突然被直接说出来,厘央措手不及,“……”


    旁边一辆车飞速掠过,地上的水洼眼看着要溅起水花,蒋树及时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往里侧带,避开了水渍。


    厘央靠在蒋树的胸口上,轻轻眨了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蒋树的心跳得快了很多。


    抱了片刻,厘央红着脸动了动。


    蒋树没有放开,手轻轻搭在她的后脑上,厘央的头发蓬松细软,摸起来柔顺软化,让他不舍得松手。


    “怎么办,还想再抱一会。”


    蒋树磁性质感的声音刻意压低,尾音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厘央根本拒绝不了。


    厘央抬头看他,鼻尖泛红,声音低低的说:“那……再抱五分钟。”


    乖得不行。


    蒋树心软的一塌糊涂,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他用下巴轻轻蹭了下厘央的头顶。


    他们站在十字路口,不顾来来往往的行人,安静的相拥着。


    厘央一直不说话,蒋树低声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是不是妖精转世。”厘央声音小小糯糯,带着点抱怨。


    蒋树被她逗笑,“我如果是花蝴蝶,你就是甜滋滋的花蜜,那么我如果是妖精,你是什么?”


    他想了想,“是西游记里整天被妖精缠着的唐僧?”


    “……不,唐僧不会对妖精心动,我会。”


    厘央声音轻而柔,像说小秘密一样。


    蒋树的心似乎被小触角轻轻碰了一下,又绵又软,心底里蕴藏的爱意变得愈加浓稠热烈。


    蒋树想她才是妖精,撩人不自知的妖精。


    他不自觉收紧双手,真想就这样抱着怀里她,一辈子都不撒手。


    _


    这段时间,蒋树不但成功继承了孙奶奶的一半财产,厘央的新闻稿还再一次打败了孙万峰,厘央早就料到孙万峰不会善罢甘休,近期内必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快。


    厘央一觉醒来,‘省略号’和蒋树的名字并排上了热搜,同时升上热搜的还有‘蒋树女装’的词条。


    厘央盯着词条看了许久,甚至不敢去看底下的评论。


    孙万峰不但曝光了‘省略号’的身份,还把五年前他投稿的那篇新闻报道找了出来,甚至偷拍了一张蒋树昨天穿裙子看演唱会的照片。


    厘央和蒋树明明一直在一起,可这一次厘央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在报道当中。


    孙万峰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偷拍蒋树穿裙子的照片,可他偏偏要在厘央跟蒋树在一起的时候偷拍,分明是刻意将五年前的事重演,向他们挑衅。


    他想要向他们证明,他依旧能够颠倒黑白,再次击垮他们。


    厘央深吸了一口气,抖着手指,点开了热搜词条。


    热搜的阅读量和点击量极高,燎原乐队昨天才开完告别演唱会,今天他们的金牌制作人身份就被爆光,热度可想而知,无论是粉丝还是吃瓜路人都彻底沸腾了,热搜直接冲向了热门第一。


    孙万峰不但用这条新闻报复了蒋树和厘央,还趁机捞了一波热度,引去了不少流量,是他换了新单位后做出的第一个大新闻。


    厘央盯着手机屏幕,被刺的眼睛疼,她闭上眼睛,把头埋到膝盖上。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屋子里拉着窗帘,厘央看不到外面的雨水,但能听到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雨势很大,房间黑漆漆的。


    厘央忽然心慌,蒋树上次离开她,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天,她的心倏尔沉入了谷底,当年的事涌入她的脑海,她难以抑制的感到害怕,仿佛噩梦重现。


    蒋树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只响了一声,厘央就迫不及待的接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带着颤音,“小树……”


    “别担心,我没事,你如果看了热搜会不开心,今天就不要打开网页。”


    蒋树沉稳的声音好像带着莫名让人心安的力量,厘央渐渐从当年的噩梦中挣脱出来,稍微冷静了一点。


    她抱着膝盖,把碎发拢到头顶,情绪不太好地说:“我想见你。”


    蒋树没有迟疑,“我现在过去。”


    他只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厘央家里,刚一进门就被厘央扑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了。


    厘央用尽所有力气紧抱着蒋树,就像稍一松手,他就会离开一样。


    屋里的窗帘还没有拉开,光线暗淡,蒋树低头贴了贴厘央的脸颊,触感微凉,但很柔软。


    厘央的紧张与害怕透过体温传了过来,蒋树的心像针扎一样疼。


    蒋树身上带着雨气,声音有些急,“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的。”


    “我许了五年的生日愿望才重新遇到你。”厘央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鹿般的眼睛里蕴着泪,“现在我可以贷款未来五年的愿望吗?”


    “好,无论你许什么愿望,我都一定会帮你实现的。”蒋树心疼得快要窒息了,说话速度又快又急。


    厘央抬头,眼神澄澈又明亮,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要蒋树再也不要离开我,甜也在一起,苦也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蒋树的心像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他把人搂进怀里,心疼的擦掉她脸上的泪,可是厘央的眼泪还是不断的滚落下来。


    他低下头,一一将厘央脸上的泪珠吻去,厘央身体抖了一下,惊得忘了哭泣,愣愣看着他。


    蒋树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温柔,“怎么办?我本来想挑一个特别的日子,在一个浪漫的环境下向你表白,给你一个美好的回忆,可是我现在不想再等了,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厘央睫毛扑扇几下,眼睫湿漉漉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做你的什么?我没听清。”


    蒋树低低的笑了一下,屋子里唯一的光亮好像都聚集在他的眼睛里,明亮柔软,语气认真而虔诚,“我喜欢你,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他的小姑娘喜欢他已经这么辛苦,表白这件事一定要由他先来做。


    厘央突然笑了一下:“你的免疫力是不是下降了?”


    蒋树想起,很多年前有个小姑娘牵着他的手告诉他‘好心情是会传染的’。


    厘央抿了下唇,呼吸清浅,“好像是我把我喜欢你的心情传染给了你。”


    她在暗暗承认自己多年的喜欢,变相的告诉蒋树,她已经喜欢他很久了,他也许是感知到了她这份心情,所以才喜欢她的。


    “我的免疫力一直很好。”蒋树声音低沉,漫不经心地撩人心弦,“所以,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在他没有留意的岁月里,厘央对他而言早就是最特别的存在,只是他不知道那颗种子是什么时候种进了他的心田,说不定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在了。


    究竟是谁先喜欢谁,现在又哪里说得清呢。


    总之是相互喜欢的。


    厘央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蒋树握住她的手,低声许下承诺,“我们一辈子在一起,让我慢慢对你好,好一辈子。”


    厘央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笑意在眼眸中晕染开,她抬着眼眸,轻轻的唤了一声:“男朋友。”


    蒋树蹭了蹭她的鼻尖,“女朋友。”


    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屋子里漆黑一片,他们只有靠近才能看清彼此,呼吸萦绕着,是稍微低头就可以接吻的距离,心跳声渐渐重合,格外适合温存。


    蒋树揽着厘央的腰,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厘央的唇,目光像挪不开似的灼热。


    厘央心中一跳,脸腾地热了起来。


    蒋树眼眸低垂,眼尾的弧度清隽漂亮,盯着她看的时候深邃又勾人,厘央不自觉闭上眼睛。


    静谧的暗色中,触感格外分明。


    蒋树俯身很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唇齿相贴,小心翼翼。


    窗外的雨为他们营造出一方只有彼此的天地,他们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声,隐秘又美好。


    厘央脑子里有烟花轰然炸开,脸上的热度不再是她能控制的,加快的心跳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能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蒋树,任他的气息侵占。


    第35章 宣示主权


    一吻结束, 厘央呼吸都是乱的。


    她靠在蒋树的肩膀上,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才发现蒋树正含笑看着她,狭长的眸子里染了浓浓的暖色, 前所未有的明亮, 像带着诱人的热度一样。


    厘央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妖精’, 然后才挣扎着离开了‘妖精’的怀抱。


    外面关于蒋树的流言蜚语还在满天飞, 她不能沉浸在爱恋的甜蜜里忘了正事, 得先解决热搜的事。


    厘央找回理智, 伸手在脸颊旁扇了扇, 脸上的热度稍微散了一些。


    她跟蒋树拉开距离,不敢让自己继续沉沦下去, 她抬脚往窗边走,“你打算怎么应对?”


    蒋树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 想了想道:“出份声明吧,反正我平时不喜欢露面, 其实外界评价如何对我没有太大的影响,不会影响到工作和生活,只是……”


    只是孙万峰三番五次挑衅的举动让人很不爽。


    就像有一只苍蝇不断的在你周围飞,虽然没有落在你的蛋糕上,但是会影响你的食欲。


    厘央也有同样的不爽。


    这个季节的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乌云散去, 太阳从云层后露出来。


    厘央拉开窗帘,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面对着阳光轻轻眯了眯眼睛,“凭什么我们只能接招, 不能出招?”


    蒋树愣了一下,抬头望向她。


    光线照进屋内,随着窗帘拉开,屋子里越来越亮。


    厘央仰头望着雨后初霁的天空,那样干净,像水洗过一样。


    “五年前我阻止不了孙万峰,如果我现在还阻止不了,那就太无能了。”


    蒋树的出现让她明白,这不是噩梦重现,而是她弥补遗憾的机会。


    当初她为蒋树一头扎进媒体这个行业,就是希望自己有保护真相的能力,现在如果还让五年前的事情重复上演,那么她这五年的努力就算白费了。


    只要蒋树陪着她,她就有用不完的勇气。


    厘央回头看向蒋树,咬着的下唇轻轻松开,冲他露出笑靥,“这次我们不止要回应,还要反击。”


    蒋树语调放缓,“怎么反击?”


    “男朋友,你说过你如果要做专访,就只接受我的访问,那么……”厘央抬头,眼神柔软地望着他,“现在我可以给你做一篇专访吗?”


    蒋树怔了一瞬,但很快笑了。


    “能接受姜记者的采访,是我的荣幸。”


    厘央听到他放松的语气,眉间的神色不自觉松弛下来,微微莞尔。


    ……


    既然有了决定,厘央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了起来。


    冬迦听说蒋树要做专访的事,主动帮忙联系了国内最知名的S杂志,能上这本杂志封面的名人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关注度极高,用来作为蒋树首次露面的平台正好。


    杂志方听说采访的对象是蒋树,极为有诚意,立刻制作了此次合作的方案,速度极快。


    拍摄杂志最重要的就是封面照,厘央找来孟希帮忙。


    孟希这些年拿了不少国内外的奖项,在业内很受追捧,这些杂志平时想请来她难于登天,现在听说由她来拍这次的杂志封面,都很兴奋。


    大家一拍即合,采访和拍摄的日期很快敲定下来,准备的十分顺利,由厘央亲自撰稿,整个采访的流程是她亲自安排的。


    日期敲定后,准备工作有序的开始进行,大家都签了保密协议,没有提前走漏风声,网上依旧传言纷纷,孙万峰又写了几篇新闻稿抨击蒋树,蒋树一概没有理会,所有的问题都将在这次杂志当中作出解答。


    孙万峰以为蒋树和厘央没有还击之力,颇为得意,几次发信息给厘央炫耀他的成果,厘央直接把他拉黑了。


    拍摄封面和采访的日期如期而至,因为大家都是熟人,厘央为了方便行事,把摄影和采访都安排在了同一天,地点是一处空置的厂房。


    上午九点,蒋树和厘央一起乘车来到拍摄现场。


    孟希已经到了,看到蒋树很惊喜。


    她一直把蒋树当弟弟,当年事发的时候她虽然不在,但她后来听说了整个过程,对事情经过一清二楚,这些年一直担心着蒋树,如今看到蒋树一切都好才算放心。


    寒暄过后,孟希晃了下手里的相机,爽快笑道:“我早就看那个孙万峰不顺眼了,这次我们统一战线,为民除害!”


    蒋树和厘央抬手跟她击掌,三人同时笑了。


    拍摄即将开始,厘央赶紧找了个理由开溜。


    她从小就跟孟希最亲,没有人比孟希更了解她,恐怕只要她一个眼神,孟希就能看出来她和蒋树关系不一般,现在她才刚和蒋树交往,还没想好怎么跟家里说,想找个郑重的时间再告诉家里人。


    她怕在孟希面前会露馅,不敢跟蒋树和孟希同时待在一起,找借口出去忙了。


    蒋树换好衣服,来到摄像机前,按照孟希的要求摆了几个简单的姿势。


    孟希拍了几张,低头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轻轻皱眉,“小树,眼神太冷了,你试着缓和一下表情。”


    蒋树点了点头,试着调整了一下,可整个人的冷感还是很强。


    孟希试着调整拍摄角度和背景,可蒋树身上的冷是浑然天成的,无论背景的色调多暖,都不会改变蒋树自身的冷意。


    孟希再次把相机举了起来,看着镜头下的蒋树,仍然没找到感觉。


    她盯着摄像头,引导道:“你试着想想你喜欢的人,回忆一下跟喜欢的人约会的感觉。”


    蒋树抬头,厘央正好从门口走进来,她手里捧着等会采访要用的材料,虽然穿着职业装,头发上却不知道从哪里粘上了两片花瓣,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蒋树眉眼舒展,眼里不自觉多了两分笑意,周身弥漫的冷气悄无声息的散了。


    孟希盯着摄像头,眼睛一亮,“就是这种感觉,对!保持住。”


    孟希飞快的拍了几张,寻找最好的角度,敏锐地捕捉到蒋树温柔的一面。


    这次的照片孟希终于满意了,她翻看刚刚的成果,忍不住调侃:“小树,看来你跟你女朋友感情很好嘛。”


    蒋树越过孟希,看向站在孟希背后的厘央,勾了勾唇,“是不错。”


    厘央红了脸,偷偷抬头瞪了他一眼,小步跑出去了,没敢让她姐看到。


    蒋树唇边漾开浅笑,眼中是说不出的情意。


    孟希愣了一下,飞快的抓拍了一张。


    室内的照片拍完了,还要出去拍外景,选定的拍摄地就在厂房外的空地上,那里有一片野蛮生长的杂草,四周是厂房留下的残垣断壁,倾倒的灰色水泥墙,荒凉与颓然一览无余。


    孟希知道蒋树喜欢摩托车,还让人搬来了一台炫酷的摩托车,搭配着荒野的背景,极为抓人眼球。


    孟希了解蒋树,拍起来他来得心应手,她知道该怎么突出蒋树的性格和个人色彩,五年前,她就一直想要拍蒋树,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孟希抬起镜头,试着寻找角度构图,杂草和摩托车的冲劲与野性,正适合蒋树的性子,还没有开拍,孟希就已经极为满意。


    摩托车是孟希让人准备的,拍摄地点是厘央选的。


    孟希看了镜头几眼,抬头对厘央挑了挑眉,“你很了解小树。”


    厘央莫名心虚,低声咳嗽了两声。


    孟希看了她一眼,拿起摄像机,继续拍照。


    她工作起来总是专注而认真,不会顾及其他,厘央微微松了一口气。


    拍摄的很顺利,进度飞快。


    厘央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镜头下闪闪发光的蒋树,弯唇浅笑。


    杂志内页都已经拍摄完毕,孟希却仍然没决定出封面该怎么拍,她让全场休息,低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眉心皱紧。


    “怎么了?”厘央走过来。


    “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够突出蒋树的个性。”


    厘央把所有照片看了一遍,踌躇道:“其实我准备了裙子。”


    孟希眼睛顿时一亮,想起当初第一眼看到蒋树穿裙子时,那种一眼惊艳的艺术感,一下子找到了原因,“对,现在差的就是裙子!”


    只有裙子才最能表现出蒋树身上那种矛盾又能够轻易驾驭一切的个性,他的脆弱和坚强都只有裙子才能表现出来。


    厘央抿了抿唇,面色犹豫。


    她提前准备了裙子,刚才却一直没有拿出来,就是在犹豫要不要让蒋树穿裙子拍摄封面,这是他第一次在大众面前亮相,会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孟希明白她的担忧,想了想说:“让小树自己选吧,穿男装还是裙子由他自己来决定。”


    蒋树正巧走过来,听到她们的对话,声音没有丝毫犹豫,“选裙子。”


    厘央回头,跟他相视一笑。


    孟希看到蒋树脸上的自信张扬,那副好像不怕与全世界为敌的样子,瞬间来了灵感。


    她打了个响指,愉快道:“那就穿裙子。”


    蒋树的裙子是厘央挑的,她不知道蒋树满不满意,就等在换衣间外面,蒋树出来,她立刻迎了过去,“喜欢吗?”


    蒋树声音压低,“女朋友挑的,当然喜欢。”


    厘央忍不住笑,看他领口有些歪,自然而然的抬手给他整理了一下。


    蒋树看到她头发上落着的那两片花瓣,伸手摘了下来。


    厘央没抬眼,也就没看到蒋树脸上一闪而过的宠溺笑容。


    孟希却看的一清二楚,不自觉抬手拍了一张,目光转动,手指若有所思地轻轻敲了敲相机,没说什么。


    蒋树换上裙子出来,众人都惊艳了一瞬,他走到废弃的工厂外,跨坐在摩托车上,搭配着身后无章的杂草和废墟,简直又野又狂。


    他不但没被裙子把周身的男性魅力压下来,反而更加释放得彻底,他眉眼冷厉,全身充满攻击性,极强的反差感让照片拍出来的效果冲击感爆棚。


    在场的工作人员无不激动起来,相机灯光闪动,孟希抓住蒋树神态间的每一次变化,她没有让蒋树摆任何姿势,只让他随意的动作,这次蒋树不用将周身的冷意融化,他只需要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即可。


    拍摄结束,孟希对今天的成果很满意。


    她得尝所愿,终于一次拍了个痛快,所以心情极好。


    厘央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大大松了一口气,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孟希把相机放下,趁着大家不注意,抱着她的肩膀,直接把她勾了过来,“从实招来,你跟小树现在是什么关系?”


    厘央心底一慌,瞳孔振动的看着她。


    孟希斜睨着她,“交往多久了?”


    厘央自知瞒不过,不敢撒谎,只能老老实实承认,“姐,你怎么发现的?”


    孟希嗤了一声:“你俩每次对视都恨不能擦出火花来,眼神黏糊的快要扯不开了,以为能瞒过谁?”


    厘央脸颊热气蒸腾,拽了拽她的衣袖,不让她说。


    孟希笑了一下,“放心,小树这个人我还是很满意的,姐姐支持你们。”


    厘央松了一口气,大大的笑了一下。


    孟希捏了捏她的脸,“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交往多久了?”


    厘央害羞的笑了一下,“不到一个月。”


    “自己注意分寸。”孟希把相机放到包里,开始收拾东西,“杂志社急着要照片,我先回去修图,有空好好跟我说说你们两个的事。”


    “家里面……”


    孟希把包背到身上,“我会先帮你瞒着,你自己找时间跟家里说,如果需要我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厘央甜笑着挽住孟希的胳膊,“姐,还是你好。”


    蒋树换好衣服出来,注意到孟希要走,抬脚走了过来。


    “有时间聚聚。”孟希对蒋树道,刮了厘央一眼,弯唇笑了笑,拎着包潇洒离去。


    目送着孟希走远,蒋树偷偷勾了下厘央的手指,“被发现了吧?我就说瞒不住。”


    厘央从小到大把什么都写在脸上,情绪是好是坏,全都一眼分明,而他,现在也没好到哪去,爱意藏都藏不住。


    厘央戳了一下他的手心,看到有工作人员过来,赶紧松开了手,往旁边跳了一步,若无其事的转身走了。


    蒋树:“……”


    摄影行程结束,接下来就是采访环节。


    厘央早就写好了采访稿,将所有问题都背了下来,为这次的采访做足了充分准备。


    采访即将开始,蒋树和厘央面对面坐下,周围有很多工作人员,灯光师和摄影师都在四周忙碌着,调整着角度。


    因为采访的对象是蒋树,厘央比平时都要紧张,她不自觉一下下按着手里的笔,眉心深拧,一遍又一遍对着手里的采访稿,哪怕早就倒背如流,依旧一字不落的重复看着。


    现在杂志与时俱进,不但要有纸面采访,还要有视频录像,可以伴随着杂志的发布放到网上,方便增加热度,电视台得知她要做这次的新闻,也要在电视上报道这次的采访,届时会多渠道播出,所以这场采访不容有失。


    蒋树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趁着大家不注意,飞快地捏了一下她粉嫩的指尖,用口型无声说:“别紧张。”


    厘央抬头正好看到蒋树的喉结,他已经换下了刚才拍摄穿的裙子,现在穿着一套修身正装,袖口扣紧,手上带着腕表,成熟性感,是一种不一样的帅气,让人着迷。


    厘央眼睛直了直,不自觉晃了神,忘了紧张。


    蒋树身体向前倾,假装去拿厘央手边的采访稿。


    他俯身靠近,明明是极冷清的嗓音,说出的话偏偏勾人,“小朋友,等会可别只顾着看男朋友,忘了采访。”


    厘央恍然回神,眨了下眼睛,骄矜地扬着眼尾:“我的男朋友,我想看就看。”


    蒋树勾唇笑了一下,语调慵懒,“回家慢慢看。”


    厘央嘴角上扬,好不容易抵御住诱惑,勉强收回了目光。


    灯光打开,收音话筒摆正,采访正式开始。


    镜头打开的瞬间,厘央微微吸了一口气,扬起职业化的微笑。


    她对着镜头说完开场白,看向蒋树,问出第一个问题:“蒋先生,听说燎原乐队从出道起所有的主打歌都是由您亲自制作的,请问您与燎原乐队有什么渊源吗?”


    蒋树听到她的称呼,轻轻挑了下眉,眼中笑意愈浓,顿了一下才开始回答问题。


    厘央早就跟蒋树沟通过要采访的事,所以蒋树回答起来很顺畅,每个问题几乎都是对答如流。


    两人在采访中都没有回避穿裙子的事,态度坦然正常,蒋树就是蒋树,无论大家是否能接受,他们要做的都只是直白的面对,不回避、不隐藏、不必像被人捏住的把柄一样躲避,穿裙子从来不是耻辱,至于结果如何,就交给大众来评判。


    因为采访的人是厘央,蒋树整个采访过程都极为配合,眉眼含笑,说话的时候游刃有余,全身都在散发着荷尔蒙。


    杂志社的小姑娘们兴奋的捂着嘴,眼睛里冒着星星,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视频播放之后,蒋制作人会有多受欢迎了,长相帅气又有才华的男人,谁会不喜欢呢。


    采访进行的很顺利,本来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就该结束了。


    厘央想说结束语的时候,抬头注意到大家望向蒋树的目光,动作微顿,不甘地抿了下唇。


    她想到采访播出后,会有更多的人喜欢蒋树,忍不住暗暗咬牙,不由想起蒋树之前那句‘不能宣示主权的感觉真是不爽’。


    没错,很不爽。


    蒋树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是她的男朋友,所以不能宣示主权,可她现在已经是蒋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了,她可以宣誓主权啊!


    厘央灵机一动,将结束语咽了回去。


    她转回身,调皮的对蒋树眨了眨眼睛,把话筒伸到蒋树面前。


    “最后不如给观众朋友们一个小彩蛋,再问蒋先生一个私人问题。”厘央轻扬唇角,凭着一股冲动问了出来,“您有女朋友吗?”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她会突然问出这么私人的问题,大家怕蒋树会翻脸,暗中替她捏了一把汗,紧张地看向蒋树。


    蒋树抬眸,在大家紧张的目光中,缓缓绽开一抹笑容。


    他看向厘央的目光,是显而易见的纵容和宠溺,“有,是名记者,姓姜。”


    周围传来大家的吸气声。


    厘央没想到他真的会回答,还回答的这么详细,连忙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蒋树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是唯一能给我做专访的姜厘央记者。”


    厘央忍了忍,没忍住,笑出了浅浅的小梨涡。


    能够宣示主权的滋味,还真是不赖。


    采访结束,周围响起热烈的响声,众人反应过来,恍然明白他们竟然是一对,现场的气氛不由热闹起来。


    蒋树抱着厘央的肩膀,神情自若,对表示祝贺的工作人员回以微笑和感谢,就差把‘我有女朋友’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厘央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冲动之下竟然就这么把恋情公开了。


    她捂着脸靠在蒋树的肩膀上,不敢去看大家揶揄的目光,“怎么办?杂志出版之后,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了,要不要把这一段剪掉?”


    “不。”蒋树捏了捏厘央的后颈,语调上扬,“杂志出版后,我要在你公司的茶水间多摆几本,争取所有人都能看到。”


    “干什么?”


    蒋树凑近,“喂,女朋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宣示主权。”


    厘央绷着唇角,没忍住笑了出来。


    “会不会太明显了?”


    蒋树低头跟她咬耳朵,“明显没关系,好用就行。”


    厘央决定效仿,等杂志开售之后,她不但要在自由人酒吧的桌上摆满杂志,还要给宋柔美送去一本。


    反正明显没关系,好用就行!


    第36章 约会


    因为恋情公开, 蒋树和厘央主动请大家吃了下午茶,拍摄现场一片喜庆。


    厘央跟着蒋树来到车里,坐进副驾驶,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感觉脸都快笑僵了。


    她揉了揉脸, 忙了一天有些累, 靠到座椅上, 轻轻闭了闭眼睛。


    蒋树帮她系上安全带, “我们上哪约会?”


    厘央睁开眼睛, “约会?”


    “嗯, 我们在一起后还没来得及好好约会呢。”蒋树提议,“今天去大吃一顿, 然后看个电影怎么样?”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准备专访的事, 如今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该出去好好玩玩了。


    厘央内心挣扎了一下, 还是坚定道:“我要回去写稿子,这次我们不光要反击,还要主动出击,不能耽搁时间。”


    蒋树抿唇,很不情愿的样子, 他对孙万峰的讨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迫切的希望孙万峰不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厘央抓住蒋树的袖子晃了晃, 轻声哄着, “回家。”


    蒋树不情不愿的启动车子,忽然感觉脸颊一软。


    厘央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侧脸,靠回了椅背上,红着脸颊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蒋树彻底没脾气了, 直接给车熄火,解开安全带,“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每次都撩一下就跑?”


    厘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蒋树掰着下巴吻了上来,清爽的木质香扑面而来,厘央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蒋树嘴角微弯,加深了这个吻。


    生涩、毫无章法,不知是谁忘了换气,又是谁呼吸变得急促。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就这样变得漫长。


    ……


    两人回家的时间比厘央预计的晚了半个小时。


    她的嘴唇微微红肿着,上楼的时候怕遇到熟人,沿路捂着嘴,不时偷看蒋树,一副生怕蒋树再亲过来的小表情。


    蒋树:“……”


    他猜厘央又要工作到半夜,担心她一个人废寝忘食,就留下来陪她,顺便把晚饭做了。


    吃过饭后,厘央打开电脑开始写稿子,她每次工作的时候都十足认真,就算蒋树在屋里走动也影响不到她。


    蒋树给她冲了一杯咖啡,放到她手边,去书架上找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起来。


    厘央先整理了一下今天的采访内容,然后才开始写关于蒋树的稿子,她一开始情绪还算稳定,把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客观的来写蒋树的事迹,后来写着写着眼睛却越来越红。


    蒋树看书的间隙抬头望去,见厘央眼睛红红的,他愣了一下,放下书,坐到她旁边。


    厘央手上动作不停,电脑上的稿件字数逐渐增多。


    厘央在采访稿里没有暴露太多蒋树的私人信息,用词公正,是处于一名记者的身份写的,但即使这样轻描淡写,她想起蒋树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和非议,依旧忍不住情绪起伏,眼泪含眼圈。


    蒋树觉得好笑又心疼,只好陪在她身边,一遍遍安慰,一遍遍告诉她自己现在过得很好。


    一篇稿子好不容易写完,厘央抬起水汪汪的眸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蒋树。


    蒋树在她薄薄的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接着是眉心、脸颊和唇角,直到把她吻的脸红,忘了难过,才放过她。


    关于蒋树的稿子写完了,厘央又打开新的文档写了起来。


    刚才的咖啡已经凉了,蒋树给她换了一杯新咖啡,“还写什么?”


    厘央眼睛盯着电脑,手上动作不停,“媒体人的职业修养。”


    蒋树愣了一下,垂目望去,厘央打字飞快,她不但在新闻稿里历数了媒体人的责任,还拿孙万峰作为例子,分别把朱韫的采访和彭野望杀叔案的采访拿出来做例子,把孙万峰的采访稿和事实真相做对比,最后还找出了五年前那篇关于蒋树的采访稿,这篇稿子是孙万峰做恶的开始,厘央作为隐藏的当事人,复原了整个孙万峰泼脏水的过程,所有的真相都浮出水面。


    厘央这次写稿子的时候眼睛倒是不红了,但一会儿气愤地握拳,一会儿紧紧的咬着下唇,一会儿眼睛里冒起火光,把键盘按的噼里啪啦的响,脸上神色千变万化,如果孙万峰在这里,蒋树怀疑她会直接给孙万峰一拳。


    蒋树看得有趣,舍不得移开目光,一直陪着她也不觉得累。


    厘央忙了一夜,蒋树就陪了她一夜,直到窗外一点熹微的晨光照进来,厘央才停下手,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咖啡。


    这次的新闻稿她写得最酣畅淋漓的,她感觉前所未有的痛快,一点也不觉得困。


    她转头望向蒋树,眉眼弯弯,眸子里的倔强光芒格外好看。


    蒋树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喜欢的情绪快从心窝里溢出来了。


    _


    隔天,厘央把稿子交上去。


    等待排版印刷还需要一段时间,杂志拍摄的消息提前传到了网上,粉丝们讨论纷纷,特别是燎原乐队的粉丝,对这次的采访和封面都很好奇。


    厘央清闲下来,好好睡了一觉。


    醒来,发现孟希给她传了两张照片,都是蒋树注视她的样子,她看着照片中蒋树眼含爱意的样子,算是明白孟希为什么能轻易发现他们的恋情了。


    厘央捧着照片看了又看,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比吃了蜜糖还甜。


    周末无事,厘央期待已久的约会,终于可以安排上了。


    因为是第一次约会,厘央主动让蒋树穿了裙子,在她心里裙子先生已经是他们的老朋友了,这么重要的场合当然不能少了他,她想让蒋树可以在她面前自由的做自己。


    他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用来约会,蒋树先接她去游乐场玩,晚上两人约好去看音乐会,是蒋树圈内好友给的门票,请两人去捧场。


    游乐场的人很多,里面放着欢快的音乐,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蒋树和厘央牵着手,悠闲的往里面走。


    穿着玩偶服工作人员站在路边,变换着可爱的姿势,很多小朋友跑过去跟他们合照。


    厘央盯着其中一个小朋友看了两秒,小朋友手里拿着冰淇淋,手腕上缠着气球,看起来很欢乐,跑起来的时候头发飞扬,朝气满满。


    蒋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忽然坏笑了一下,“等我一会儿。”


    厘央疑惑地杵在原地等他。


    蒋树很快回来,左手拿着冰淇淋,右手拿着一个独角兽形状的气球,兜里还揣着一个米奇发箍。


    他把冰淇淋递给厘央,厘央刚尝了一口,他就把气球绑到了厘央的手腕上。


    厘央眨了下眼睛,失笑出声,她晃了晃手腕,“我又不是小孩子。”


    蒋树掏出发箍戴到她头顶,轻轻弹了一下米奇的耳朵,“别的小朋友有的,我家小朋友也要有。”


    厘央心脏突地一跳,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围,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把发箍和气球摘下来。


    蒋树牵着她往前走,看着四周的景致,语气寻常说:“我小时候从来没有来过游乐场。”


    厘央心里一酸,立刻忘了发箍和气球的事,“以后我陪你来玩,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蒋树本来觉得没来过游乐园很正常,只是随口一说,可看着厘央心疼紧张的神色,忽然觉得好像是应该有点委屈。


    毕竟现在有人惯了,人变软弱点也可以。


    厘央眼巴巴地看着他,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把冰淇淋凑到他嘴边,“冰淇淋给你吃,我小时候来游乐场,我妈都会买冰淇淋。”


    蒋树弯眼笑了笑,推开她的手,“我不想吃,你吃吧。”


    “那你想做什么?”厘央想了想,牵着他的手往前跑,“既然你都没玩过,那我们抓紧时间,今天要把所有项目都玩一遍。”


    她跑起来的时候长发晃来晃去,双腮微粉,回头看向蒋树的目光里像撒满了星星,笑意盈盈。


    蒋树跟她十指紧扣,下意识追逐她,跟着她一起往前跑。


    他们先去玩了各种小游戏,有射击、有碰碰车,连小朋友玩的捕鱼小游戏都没有放过,他们蹲在一群小朋友当中玩的不亦乐乎,甚至厘央还拖着蒋树去坐了木马,蒋树一个大男人夹在一群小朋友和小姑娘中间,简直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从儿童区走过去,两人跑去坐过山车,厘央即使自己吓得腿软,也非要陪蒋树玩,蒋树看她实在害怕,说不用她陪,厘央咬咬牙坚决坐了上去。


    过山车开始运转,厘央渐渐全身紧绷,如临大敌一样,等过山车飞快冲过高峰,她再也忍不住,一声尖叫破口而出,跟着大家一起大喊起来,感觉心脏都要从胸口蹦出去了,幸好蒋树及时握住她的手,她才获得了一点安全感,坚持到了过山车停下。


    厘央虽然觉得过程很难挨、很漫长,但其实几分钟就结束了。


    蒋树替她解了安全设施,牵着她的手走了下去。


    厘央手心冰凉,腿软的靠在栏杆上,苍白着一张小脸,拍了拍蒋树的手,说话都透着虚弱,“小树,你刚才把我的手握得那么紧,是不是很害怕?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蒋树抬了抬眉骨,面无表情说:“是,我超怕。”


    厘央摆摆手,“那我们以后还是不要玩了,换个游戏吧。”


    蒋树扶着她坐到路边椅子上,看她腿软的厉害,脸色发白,跑去买了杯热奶茶回来。


    蒋树把奶茶放到她手心,暖暖的热度通过手心传过来,厘央渐渐缓过来一些。


    “我们接下来玩什么?”厘央呼吸浅浅,仍想抓紧时间陪蒋树多玩几个游戏。


    蒋树在她旁边坐下,帮她把吸管插进去,“你再休息一会儿,我们慢慢玩,不急。”


    厘央看了一眼时间,“不行,我们晚上还要去看音乐会,如果不快点玩,恐怕来不及玩那么多项目。”


    蒋树张开手臂,抱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玩,不差在这一时半刻,今天玩不完就下次再来。”


    ‘一辈子’向来是一个很动听的词,厘央听到这三个字,瞬间安静下来。


    她放松的靠到蒋树肩膀上,小口的喝着奶茶,享受静谧的独处时间。


    今天的天很蓝,连一朵云彩都没有,厘央手上的气球飘飘荡荡,奶茶又香又甜。


    厘央笑了笑,“这么静静的待在一块好像也挺好。”


    蒋树故意逗她,抬手指着左边说:“那边有个鬼屋,等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厘央哽了一下,“算了吧,下次再玩……”


    如果再吓一次,估计她都没有力气去看音乐会了。


    正好鞠怡遥发了条语音过来,她忙不迭的点开,生怕蒋树兴致来了,真的要带她去逛鬼屋。


    鞠怡遥的声音从语音里传出来,“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男同事小李,他又跟我要你的微信了,要给他吗?”


    厘央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想关掉已经来不及了。


    蒋树收敛表情,身子坐正了正,瞟了一眼她的手机,故意清了清嗓子。


    厘央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小李是谁。


    蒋树凑过去喝了一口奶茶,撇了下唇角,“怎么是酸的?”


    厘央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抿了两口,仔细品了品味道,奇怪道:“明明是甜的。”


    蒋树轻哼,又瞟了一眼她的手机,“明明酸得很。”


    厘央注意到他的眼神,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回复,赶紧回复鞠怡遥:“不给,告诉他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鞠怡遥噼里啪啦发来一串问号和惊叹号。


    厘央勾过蒋树的脖子,拍了张自拍发过去,然后收了手机。


    蒋树眉心松了松,嘴角下意识上扬,又勉强拉直,扳着一张脸问:“小李是谁?”


    “隔壁部门的同事,没见过几次,我连他全名都不知道。”厘央翘着嘴角,还在回味刚才那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蒋树侧头看她,酸言酸语起来,“笑什么?想起小李很开心?”


    厘央冲他眨眨眼睛,“能宣示主权了,感觉还不错。”


    蒋树嘴角上扬,没绷住笑了出来。


    厘央把奶茶送到他嘴边,“再尝尝,还酸不酸?”


    蒋树这次认真尝了下味道,砸了砸嘴,“不酸,太甜了。”


    “明明很好喝。”厘央小声嘀咕。


    “你是不是在蜜罐里长大的?”蒋树捏了下她的下巴,“不但喜欢吃甜的,整个人还甜丝丝的。”


    厘央抬起袖子闻了闻,一脸认真,“哪甜?”


    蒋树戳了下厘央左边的脸颊,“这甜。”


    又戳了下她右边的脸颊,“这也甜。”


    厘央笑出了小梨涡,“你哄小孩儿呢?”


    “没哄你。”蒋树俯身在她的小梨涡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尝过,就是很甜。”


    厘央下意识抬起绑着气球的手腕挡了一下,气球飘飘荡荡,遮住了行人的视线。


    两人在气球后额头相抵,偷偷笑了笑。


    放下气球,一个小男孩站在他们对面,正歪着头看他们。


    “……”


    厘央牵着蒋树的手跑了。


    不能教坏小朋友!


    _


    在游乐场附近简单的吃了晚饭,两人赶到音乐会现场,时间刚刚好。


    歌剧院内,大家用心聆听着台上的表演。


    音乐会很精彩,就连厘央这种不懂音乐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沉浸在音乐的气氛当中。


    她正看的入神,放在身侧的手被轻轻碰了碰。


    她侧头望去,蒋树勾着她的手指,一点点把她的手握进了手心里,凑过来跟她咬耳朵,“女朋友,你会不会看得太认真,连旁边还坐着一个男朋友都忘了?”


    厘央挠了挠蒋树的手心,“我担心吵到你。”


    蒋树毕竟是音乐人,听得比她要仔细,厘央担心自己跟他说话,会让他分心。


    蒋树声音带了几分缱绻,“我又不是来参加学术探讨会的,我是来约会的,女朋友最大。”


    厘央转眸看他,眉目温软,嘴角带着上扬的弧度,“原来你这么想跟我约会呀?”


    “当然了,我得看牢一点,多多讨得姜记者的欢心,免得被小李小徐把姜记者的注意力分走了。”


    厘央莞尔,轻声问:“男朋友,还吃醋啊?”


    蒋树握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指尖,“吃醋。”


    音乐会结束,观众们有秩序的往外走。


    蒋树和厘央不着急,等大部分人都散了,才跟着人群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这里不是商业区,外面路上行人不是很多,他们长得晃眼,俊男美女走在一起总是引人注目的,很多人都看了过来。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对他人的视线视若无睹,手牵在一起,谈论着刚才音乐会的内容。


    “……央央?”


    前面一道惊讶地声音响起,厘央没有防备,下意识抬头。


    姜守安和沈容秋迎面走来,手里拿着票根,显然也是刚看完音乐会,才从另一道门出来。


    厘央呼吸一滞,手指下意识收缩了一下,却没有放开蒋树的手。


    姜守安和沈容秋错愕的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目光最终落在蒋树身上的裙子上,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第37章 同睡


    夜深人静, 姜家却仍灯火通明。


    “我们不同意!”


    沈容秋怒气冲冲地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抱胸,跟姜守安统一战线地望向对面的厘央。


    厘央手机亮了一下,蒋树发信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了, 还叮嘱她跟父母好好说, 别着急。


    她想起父母刚才突变的神色, 还有蒋树离开前担忧的目光, 心里就一阵难过, 暗暗握紧手机。


    “立刻分手!”姜守安面色严肃, 抢过厘央的手机扔到一旁的沙发上。


    厘央抬头尽量心平气和的看着他们, 语气很坚定,“我不会分手, 如果你们让我分手的原因只是因为小树喜欢穿裙子,那么我做不到。”


    “你就是在胡闹!”姜守安怒不可遏。


    “我不是小孩子, 知道自己要什么、喜欢什么,蒋树是我的男朋友, 我本来想挑一个合适的时间,正式介绍给你们认识,很遗憾用这种方式让你们见到。”


    沈容秋和姜守安仿佛被她坚定的态度惊到了,脸色难看起来。


    沈容秋缓和了一下神色,沉声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一个多月。”


    沈容秋松了一口气, 语气比刚才轻松起来, “才一个月而已, 感情不深,现在分手不会太痛苦,你听妈妈的话,快点快刀斩乱麻, 免得以后不舍得,我会介绍好的男孩子给你认识……”


    厘央听不下去,开口打断她,“我已经喜欢他五年了。”


    空气静了半秒,沈容秋和姜守安同时愣住,他们瞪大眼睛,屋子里保持了一段漫长的缄默。


    姜守安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什么,他拧了拧眉,沉声道:“蒋树是不是就是五年前孙万峰在杂志上写的那个人?”


    “是。”厘央坦然承认,“准确来说,是五年前被孙万峰泼脏水诬陷的人。”


    沈容秋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那么说他一直有穿裙子的习惯?”


    “是。”


    沈容秋一下子站了起来,“好啊!难怪你五年前从十三镇回来后,忽然对新闻行业产生了兴趣,填高考志愿的时候非要报新闻媒体,原来都是为了他!”


    姜守安勉强沉住气,冷声问:“你这些年一直跟孙万峰过不去,也是因为他?”


    “不止是因为小树,我本来就讨厌孙万峰,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厘央抬头看着他们,好声好气说:“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爸爸妈妈,我们不是敌对关系,可以心平气和的去谈这件事,你们不要这么激动。”


    姜守安和沈容秋心里软了软,稍微冷静了一点,坐回沙发上。


    沈容秋沉思了一会儿,试着劝说道:“央央,他如果爱你,就会为你考虑,会顾及你的颜面,今天就不会穿着裙子出去跟你约会……”


    厘央解释,“今天是我让他穿裙子的。”


    沈容秋卡了一下壳,“……为什么?”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觉得很有纪念价值,我想让他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自在的跟我在一起。”


    “年轻人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现在不顾一切,以后后悔就晚了!这样的例子我在学校里见过很多。”沈容秋语重心长,“你们现在只用考虑爱情,可以后要面对的是生活!你要跟他一起承受很多异样的目光,我们是怕你会后悔。”


    厘央摇头,态度依旧坚定,“我不会后悔的。”


    姜守安叹了一口气,“你如果实在喜欢他,我们可以同意,也可以妥协,但他必须承诺,以后都不再穿裙子,只有这样,过去的事我们才可以既往不咎。”


    沈容秋加了一句,“如果他为了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到,那么我们是不会同意的。”


    归根结底,他们只是希望女儿能够幸福,如果蒋树一点都不肯牺牲,只让他们的女儿牺牲,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这是底线。


    “可是我不想逼着他改变。”厘央顿了顿,“我爱他,包括穿裙子的他,或者应该说,他喜欢穿裙子正是我喜欢上他的原因之一。”


    姜守安和沈容秋不解地看着她。


    “因为裙子,小树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一路看着他,通过裙子我了解到他的过往,了解到他是怎样一个人,裙子就像我们的老朋友一样,见证了我们的成长,所以我并不想阻止他穿裙子。”厘央低头浅浅笑了一下,“如果有一天小树自己不想再穿裙子了,那么我会支持他,但在此之前,我不希望我会影响他的决定。”


    姜守安长长叹息一声:“从小到大你都很听话,这次为什么这么固执。”


    “他不是我可以轻易放弃的人。”厘央态度诚恳,“我既然决定跟他在一起,那么穿裙子就是我们一定要面对的事,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我接受他穿裙子,也接受他因为穿裙子带来的所有流言蜚语,就像他选择穿裙子,也选择接受穿裙子带来的伤害一样。”


    “值得吗?”沈容秋问。


    “对我来说,只要那个人是蒋树,就值得。”厘央笑了笑,握住沈容秋的手,“妈妈,每一段感情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的难题,就像当年你和爸爸一样,你们因为工作原因分隔两地,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异地恋,这是你们的难题,而我和小树遇到的只是难题中的一种,况且这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难题。”


    姜守安和沈容秋愁容满面,见她态度坚决,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厘央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她唯一坚持过的两件事都跟蒋树有关,第一件事是做记者,第二件事是喜欢蒋树,第一件她证明了自己可以完成得很出色,选择是对的,第二件事,他们不知道答案。


    ……


    厘央下了楼,却没有回家,她站在昏黄的路灯底下,脚步沉重,一步路也不想走。


    每次面对冲向蒋树的偏见和恶意,她都会有一种无力感。


    她在路边蹲下,忽然疯狂地想见蒋树。


    她任性地给蒋树发了一个定位,然后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男朋友,来接我回家。”


    十几分钟后,蒋树很快开车赶了过来。


    厘央坐在路边,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发呆,直到蒋树在她面前蹲下来,她才把头抬起来。


    蒋树脱了衣服披在她身上,摸了摸她的脸颊,“怎么这么凉?”


    厘央扑进他怀里,蒋树被冲击力撞得往后挪了半步,稳住身体,蹲着把人抱了个满怀,吻了吻她的头顶,轻声问:“受委屈了?”


    厘央摇了摇头,“是你受委屈了。”


    她想起刚才父母见到蒋树身上穿着裙子时的眼神,心里就闷闷的难受,明明他们都是爱她的人,可她却让父母为她担心,令蒋树为她受了委屈,都是她没有处理好,如果她早点把恋爱的事跟父母说,给他们一个缓冲时间就好了。


    蒋树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平和而温柔,“我没有受委屈,我看到你的父母这么爱你,只有替你感到高兴,他们反应越激烈,越说明在乎你,我很羡慕你有这样的父母。”


    “真的?”厘央抬头看他,澄澈的目光望进蒋树的眼里,像一只走丢的小狗,正在等待主人领她回家。


    蒋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真的,都是你男朋友的错,是他不好,才害得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不许你这么说他!”厘央用脑门顶了他一下,蛮不讲理道:“你自己说也不行。”


    “好好好。”蒋树满口答应下来,站起身,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我们回家。”


    厘央踉跄了一下,抓住他的胳膊才站稳,挪了挪脚,一阵酥麻从脚上传上来,“……腿麻了。”


    蒋树笑了出来,弯腰给她捶了捶腿,等她能动了,蹲下身把她背了起来,一步步往车的方向走。


    沈容秋站在窗前,垂目看着楼下相叠的两道身影,幽幽叹息了一声。


    姜守安抱着她的肩膀,心情也有些复杂。


    _


    厘央趴在车窗上看着蒋树往便利店走,蒋树把外套给了她,身上只穿了件衬衫,肩宽腿长,走路带风。


    厘央越看越喜欢,把脸颊贴在车窗上,轻轻一叹。


    蒋树拿着牛奶回来,看到厘央脸颊贴着玻璃,玻璃周围氤氲着水汽,唯有相贴的地方露出一小片肌肤,看起来像个软乎乎的水蜜桃,不由失笑。


    他打开车门,把热乎乎的牛奶贴到厘央的脸颊上。


    厘央接过牛奶,“我不饿。”


    “给你暖手的。”


    “哦。”厘央乖乖把牛奶盒放到手心里,又放到脸颊上贴了贴,因为有些困了,思绪没有平时那么快,想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没有你的手暖和。”


    蒋树握着方向盘,笑了一下,语气像哄小孩子,“现在要开车,等会下车再给你握好不好?”


    “……我也没有很想握。”厘央扭过头去,遮住泛红的脸颊。


    蒋树唇边浮起笑意,“是我冷,我想握。”


    厘央怀疑这个人没有脾气,怎么每次都这么迁就她。


    偏偏她就吃这一套,无论她在其他地方受了什么伤,只要回到蒋树身边,她都能快速恢复元气。


    蒋树本来想送厘央回她自己家,但看厘央情绪不太好,怕她一个人回去后会胡思乱想,就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房子里很多房间,但客房都被别人住过,蒋树想了想,把主卧让给了厘央。


    等厘央洗过澡,穿着蒋树的衬衫出来,她一片空白的大脑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蒋树的房间,穿着蒋树的衣服,而现在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接下来该发生什么,几乎是可想而知……


    她看到站在门边的蒋树,顿时紧张起来,不自在地往下拉了拉衣摆。


    蒋树按着手机,一边回复消息,一边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微微顿住。


    厘央穿着他的白衬衫,露出精致的锁骨,过长的袖子挽了起来,衣摆下的双腿修长匀称,长发滴着水,脸颊白皙透粉。


    蒋树喉咙动了一下,收回目光,把信息发完,去拿了吹风筒,对厘央勾了勾手指,“过来。”


    厘央磨蹭着坐过去,蒋树开了吹风筒,低头给她吹头发。


    吹风筒嗡嗡的响,厘央能感觉到蒋树的手穿过她的发丝,偶尔会碰触到细嫩的头皮,那是除了她自己之外,很少有人碰触过的地方。


    蒋树写歌的时候经常弹吉他,所以指腹微微带着一点薄茧,碰触在肌肤上存在感很强。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蒋树把她带回来,不会是想……


    蒋树摸了下厘央细软的发丝,确定都发吹干后,关了吹风筒。


    他将吹风筒放回去,回头看到厘央耳朵红红的,抬手拨了拨她的额发,“是吹风太热了么?”


    厘央摇头,抿了下唇,声音细若蚊蝇,“我还没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蒋树帮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厘央抠着手指,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脸越来越红。


    蒋树明白过来,“……”


    本来没有那个意思,可忽然觉得空气变得暧昧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背过身去,“我没想……你父母都还没同意我们交往……我今晚睡隔壁客房。”


    厘央松了一口气,瞬间放松起来。


    蒋树开门出去,她毫无负担的爬到床上,把手机拿了出来。


    鞠怡遥听说她跟蒋树交往后,在微信里对她进行了连番轰炸,她一直没有看手机,现在才有时间回复她。


    蒋树端着温牛奶回来,一开门就愣住了。


    厘央趴在床上,曲线轻盈,两条腿轻轻晃动着,肌肤白生生的晃眼,她手里拿着手机,正在跟鞠怡遥聊天,唇边带着清浅的笑。


    蒋树深吸一口气,撇开眼不去看她,把牛奶放到床头柜上,“睡前把牛奶喝了。”


    厘央扔了手机,从床上坐起来,捧在杯子咕噜咕噜把牛奶喝了,特别乖顺。


    蒋树抬手蹭掉她唇边沾到的奶渍,眸光幽深,他垂下眼,拿着杯子往外走。


    厘央从床上跳下来,抓住他的衣襟,“你今晚可不可以陪我睡,像在十三镇那样。”


    她不想跟蒋树分开,这座房子又大又空旷,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环境,她一个人睡有些害怕。


    “你男朋友是个男人。”蒋树无奈回身,站在门边,把她往门里推,冷硬无情的叮嘱,“记得关好门。”


    厘央绷着一张小脸,委屈地抿着唇,没有说话,就直直的看着他。


    “……”


    蒋树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行。”


    从初见开始,他就拒绝不了她,现在也是一样。


    蒋树把牛奶杯放进水槽,自暴自弃地走进房间。


    厘央一喜,开开心心地跳到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不是说像在十三镇一样吗?”蒋树站在床边,不为所动。


    在十三镇的时候,他是睡在厘央床边的地板上的。


    “还要铺被子太麻烦了。”厘央已经躺下,眼中带着尚未褪去的笑意,“反正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


    蒋树:“……”还真是相信他的定力啊!


    蒋树在心里叹气,怀疑厘央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他转身去冲了一个冷水澡,回来后才在厘央身侧躺下,隔着一段距离。


    “不喜欢这个房子?”


    厘央如实回答,“太大了……还很冷清。”


    蒋树认真想了想,“那以后我们结婚就不住这里,买一栋比这个小一些的公寓,由你来挑选,到时候我们一起布置。”


    这栋房子是他挣到第一笔钱的时候买的,本来是作为乐队活动的基地,那个时候房价还不像现在这么贵,那个时候他只有一个人,手里留着钱也没有用,买了房子之后没有时间认真装修,整体风格确实偏冷淡,相比起家,更像是一个工作的地方。


    厘央脸颊红了起来,想反驳,又有些心动,想到以后跟蒋树一起布置他们新家的场景,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提起以后,两人都忍不住向往,冲淡了今晚的坏心情。


    蒋树伸开手臂,厘央躺进他的怀里,枕在他的胳膊上。


    蒋树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不过在结婚之前,还是要先取得你父母的同意才行。”


    厘央有点犯愁,“今天我已经把想说的都说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想通。”


    “不要想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解决。”


    “可我担心……”


    “别担心,不能让你父母喜欢是我的问题,错不在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交给我来努力。”


    厘央抱着蒋树的胳膊,有些难受的说:“我相信他们了解你之后,一定会喜欢你的。”


    “对我这么有信心?”


    厘央使劲点头,就算她的父母不喜欢他,他也没有抱怨过半分,反而把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一点也不让她为难,这样的人父母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我要更努力才行。”蒋树笑了一下,帮她盖了盖被子,“快睡吧。”


    “嗯。”厘央闭上眼睛,确实已经困了,在蒋树怀里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蒋树身体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厘央靠在蒋树怀里,格外的安心,什么烦恼都忘的一干二净,不一会儿就香香甜甜的睡了过去,蒋树却僵着身子,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夜晚像这样难熬又漫长。


    小麻烦精长大了,变成了更可爱的小麻烦精。


    能怎么办?只能惯着。


    在似醒非醒间,厘央感觉额头被轻轻吻了一下,温柔宠溺,让她陷入了更甜蜜的梦乡。


    第38章 一物降一物


    鞠怡遥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厘央和蒋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等不及想要八卦,早上正好路过这附近,便开车来接厘央,两人一起去公司, 顺便可以在路上聊天。


    厘央早上睡过头起晚了, 匆忙吃了蒋树准备的早餐, 给了蒋树一个早安吻, 就赶紧拎着包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推门的迟乐, 打了声招呼, 在迟乐错愕的目光中跑了出去。


    迟乐拎着一大堆东西站在门口,彻底惊呆了。


    蒋树睨了他一眼, “站在那看什么,还不赶紧进来。”


    “什么情况啊?”迟乐走进屋里, 把东西放到沙发上,夺过蒋树手里的水, 仰头灌了两口,“赶紧从实招来,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禽兽事!”


    蒋树冷冷地呵了一声,周身都散发着冷气。


    迟乐打量他眼底的青黑,还有浑身的戾气, “你这副样子怎么不像是纵欲过度, 反而像是欲求不满?”


    蒋树把厘央穿得皱皱的衬衫扔进洗衣机里, 想起那个撩完就跑的小麻烦精,轻轻磨了磨牙,周身气场又冷了一度。


    “……对了。”迟乐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上,努了努嘴, “你昨晚给我发信息,让我买的东西,我都买齐了,你要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蒋树走过去看了看,确定一样东西也不少之后,扔下一句‘讨好未来岳母和岳父’,直接拿着东西往外走。


    迟乐一口水呛住,忍不住咳了起来,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屋子里早就已经没有了蒋树的身影。


    他拍了拍胸口,感叹地喃喃自语:“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这辈子还没听说过蒋树要讨好谁呢,这可真是头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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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杂志和厘央新手写的新闻稿同时发布了出去,杂志正式发售,新闻稿挂在电视台官网的首页,热度高居不下。


    燎原乐队的成员争相转载了那篇文章和杂志,粉丝们纷纷惊呼,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蒋树明明不是明星,杂志却大卖,比很多明星卖的都要好,燎原乐队的粉丝第一次知道乐队背后的金牌制作人竟然长得如此出众,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省略号’跟燎原乐队的成员都是一起长大的,从未公开过的信息第一次公开。


    蒋树就这样首次走到了公众面前,封面照上他穿裙子骑摩托车的照片极为引人注目,野性又具有冲击感,很多时尚博主都转发了他的照片,纷纷赞扬蒋树把裙子穿出了别具一格的魅力。


    杂志吸引热度的同时,厘央那篇文章也引起了热烈讨论,孙万峰这个一直躲在幕后的黑手,终于被推出了水面,送到了热搜上。


    厘央先翻看了蒋树那封杂志下的评论,一眼望去,基本都是夸他的。


    【啊啊啊好帅,早就听说燎原乐队背后有一位神秘的制作人,没想到这么年轻,还这么帅!】


    【这颜值放到燎原乐队里妥妥就是颜面担当!当年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出道!如果他也出道了,估计燎原乐队的人气要比现在还火!】


    【我听说燎原乐队的经纪人一直很想签下蒋树,可蒋树不愿意登台唱歌,所以这件事才不了了之,不过没关系,燎原乐队本来就是坚持做音乐的乐队,他们追求的不是人气,无论是乐队成员还是制作人,就保持现在这样才是真正的初心不改。】


    【可惜帅哥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过女朋友长得好可爱,两人坐在一起养眼又登对!女朋友一开始还在装不熟,哈哈哈太好笑了!】


    【kswl!蒋树看女朋友的眼神好苏!本来是来看帅哥的,没想到却吃了一嘴狗粮。】


    厘央看到后面的评论,悄悄红了脸,关了网页,转而去看自己文章下的评论。


    【跟我一样是从杂志那里过来的举个手。】


    【文章里姓孙的记者实在可恶,当年冤枉刚成年还是素人的蒋树不够,现在又来爆料泼脏水,蒋树只是喜欢穿裙子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道德错误,他在没有经过蒋树同意的情况下,凭什么一次次报道蒋树的隐私?】


    【蒋树当年是好心救人,却被孙万峰倒打一耙,心里得觉得多冤枉啊!当年他还那么小!】


    【幸好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不然蒋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家义愤填膺,把孙万峰骂的狗血淋头。


    孙万峰以往的采访都被翻了出来,很多受害者站出来指责孙万峰,以前这些受害人根本没有澄清的渠道,这次终于可以开口把事实说出来。


    【大家快去看,当年被蒋树送回家的那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个醉汉和他老婆接受采访了!】


    厘央看到这条评论愣了一下,进网页搜索,很快看到了李卫虎和他老婆的采访视频。


    十三镇当地的记者在看到厘央的报道之后,登门过去求证,这一次,李卫虎终于如实说出了当年事情的经过,并且为当年不愿意站出来解释的事向蒋树道歉。


    厘央关掉网页,轻轻闭了闭眼。


    真相浮出水面,所有的谎言和污蔑都在这一刻碾碎成灰,他们终于给了孙万峰一记最强有力的回应。


    当天夜里,孙万峰承受不住压力,不得不发表了道歉声明,可通篇文章读下来,感觉不到丝毫诚意,他言辞闪躲,还在玩文字游戏,字里行间仍旧不肯承认错误,不但各种找借口,还在趁机内涵蒋树。


    这种态度反而激怒了网友。


    孙万峰习以为常的狡猾和倒打一耙,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事情不但没有解决,还愈演愈烈,讨论度高居不下。


    这件事很快引起了相关部门的关注,经过一周的调查,孙万峰最终因为编发虚假报道,被吊销了记者证。


    孙万峰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做记者,更不能再冤枉任何人。


    宜城电台的同事们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晚上跑去酒吧庆祝,厘央没有去,她做这次的报道只是为了还原真相,如今目的达到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姜守安看到采访之后,打电话过来,对厘央表示了夸奖,并且委婉的对误会蒋树的事道歉。


    蒋树不知道网上的风风雨雨,他说到做到,从那天开始基本每天都要去敲厘央家里的门,专注在讨好未来岳父岳母的路上,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第一天他没进去门,被沈容秋堵在了门外,软硬钉子吃了无数个,第二天他成功进了门,被姜守安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半小时,第三天沈容秋给他倒了一杯水……半个月后,他在姜家拥有了一双属于自己的拖鞋。


    厘央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直到一个月后,蒋树出差,姜守安打电话过来,委婉的询问蒋树今天怎么没有过去。


    厘央挂了电话,对着手机一个人傻笑了半天,给蒋树发信息。


    【厘央:在干什么?】


    蒋树很快拍了一张照片发过来,厘央点开放大,是茶叶的照片,蒋树正在挑选茶叶。


    姜守安喜欢喝茶,厘央几乎是没有疑问的回复。


    【厘央:给我爸选的?】


    【蒋树:嗯,这里盛产茶叶和玉石,还给伯母买了一个玉镯,等会发给你看看。】


    厘央手指敲了敲下巴,不满地抿了下唇。


    【厘央:你只想着他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个女朋友?】


    蒋树很快发来一张照片,厘央认出是他的手腕,手腕上带着一串好看的珠串。


    【蒋树:给你买了一根小的,回去帮你戴。】


    厘央眼睛亮了亮,打字的时候嘴角不自觉上扬。


    【厘央:是情侣手链吗?】


    【蒋树:是。】


    厘央捧着手机笑了半晌,直到江津成疑惑的望过来,她才努力拉平嘴角,继续回复。


    【厘央:什么时候回来?】


    【蒋树:三天后】


    【厘央:可惜我那天要上班,不能给你接机。】


    【蒋树:没事,我打算直接去你家送东西,顺便蹭一顿饭,你觉得我能蹭到吗?】


    厘央忍不住笑。


    【厘央:祝你马到成功!】


    三天后,是蒋树回来的日子。


    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厘央刚赶到公司,天上就下起了雨。


    她本来以为是一场像往常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的雨,就当回事。


    今日市内有少年组钢琴比赛,江津成带着厘央和摄像师去采访。


    厘央坐在采访车里,看着滴落在车窗上的雨水,有些担心蒋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让他下飞机后告诉她一声。


    采访车抵达礼堂,厘央收了手机下车,礼堂外面站满了学生家长,幸好雨不大,一行人打着伞进了礼堂。


    他们先采访了等在外面的家长,然后才在比赛之前走进了礼堂。


    礼堂里没有窗户,比赛开始后,只有台上照着灯光,台下黑漆漆的,而且礼堂隔音很好,听不到外面的雨声,所以等采访结束,大家走出来才发现雨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了。


    他们因为要留下采访冠亚军,所以耽搁了许久,是最后离开的,等他们出来,学生和家长大多数都已经走了。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地上已经有了一层积水,雷声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大风呼啸,路边的树被吹得歪歪斜斜。


    风太大,雨伞打不住,他们正想冒着雨离开,身后传来一阵不小的骚乱。


    厘央回头望去,见很多人围在一起,似乎出了什么事,他们连忙跑过去,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倒在地上,手紧紧地拽着领口的衣襟,正在大口呼吸着,父母急得直哭,给他喷雾他也不肯吸。


    原来是男孩输了比赛,父母训斥了他一顿,他受不了刺激,竟然犯了哮喘。


    小男孩父母见记者走过来,担心他们要拍照采访,吓得连忙挡在小男孩身前,挥着手臂要赶他们走。


    江津成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无良记者太多,才会让大家对记者这个行业这么反感。


    厘央走过去,耐心道:“您放心,我们不拍照,孩子急救要紧,大家都让让,别挡着孩子呼吸。”


    小男孩父母放下戒备,连忙点了点头,让周围围着的人都往后撤了撤。


    江津成观察着小男孩的面色,道:“孩子需要赶紧送去医院救治,你们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小男孩母亲无助道:“外面风雨太大,我们打不到车,司机看到孩子这样都不愿意载,你们行行好,能不能送我们一程?”


    江津成略微迟疑了一下,他们三个人再加上小男孩一家人,一共六个人,可车上只有五个座位。


    “行。”厘央替他点头答应下来,爽快道:“我自己打车回去。”


    江津成要开车,摄像师的摄像机不能湿,只有她可以不上车。


    小男孩情况危机,容不得耽搁,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大家飞快的把小男孩扶进车里,小男孩沿路并不配合,似乎还在跟父母置气,面色胀得青紫,等到了车里,才终于配合的吸了几口喷雾。


    江津成关上车门,擦了擦头上的汗,对厘央道:“我们回去得弄一个儿童心理主题的报道,让父母不要给孩子那么大压力,小孩子成长阶段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心理健康,在成年之前好好长大。”


    厘央轻轻点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她打着伞站在路旁,目送着他们把车开远,雨越来越大,轮胎淌过地面,水层层叠叠的荡开,厘央的鞋都已经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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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雷声劈下,将屋内映的恍如白昼,又很快归于寂静,只有雨声阵阵,没有停歇的意思。


    蒋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心里倏尔涌起一阵不安,他轻轻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再次拨打出去。


    姜守安坐在沙发上,品尝着蒋树买回来的茶叶,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放下了茶杯。


    沈容秋端着水果走过来,见蒋树心不在焉,一直按着手机,似乎有什么急事一样,忍不住问:“给谁打电话呢?”


    “小央。”蒋树依旧按着号码,眉心越拧越紧,“她让我下飞机后告诉她,可我给她打电话,她一直没有接。”


    沈容秋笑了笑,手上戴着通透的玉镯,“她今天去采访市区少年组钢琴比赛,可能比赛现场声音太吵闹,所以没听见。”


    蒋树一下子抬头,“您知道地址吗?”


    沈容秋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好像就在城南的浮育少年宫。”


    蒋树抓起车钥匙,立刻往外走,“我去接她。”


    沈容秋连忙叮嘱,“快吃饭了,早点回来!”


    姜守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还没弄明白状况,蒋树已经飞快离开了。


    沈容秋转头看向窗户外面的雨,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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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厘央在路边站了一会,一直没有车过来,雨势太大,雨伞只能遮住头顶一片,雨水斜斜的吹过来,都吹到了身上,地上已经有了积水,快没过小腿了,她不得不打着伞回到少年宫门口躲雨。


    她上身湿了大半,拿出纸巾擦了擦胳膊上的水。


    她站在台阶上,踮着脚张望,放眼望去整条路上都没有出租车,她试着用打车软件叫车,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进了水,没有信号,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雨丝斜斜地倾洒过来,她搓了搓胳膊,感觉有些冷,少年宫里面的屋子已经关了,只有大堂的门开着,连个坐着的地方都没有。


    雨幕遮天盖日,附近不见行人,厘央看一时半会打不到车,想进大堂躲雨,回过身去,正好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孙万峰。


    孙万峰胡子拉碴,眼底一团青黑,看起来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了,身上的衣服皱着,整个人都很颓废,眉宇间带着暴躁的戾气。


    厘央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过他,怔然了一下才认出他来。


    孙万峰抬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说话透着一股阴沉气,“宜城这么大,偏偏我们总能碰到,到底是我们有缘分,还是冤家路窄。”


    雨水顺着屋檐淌落,哗啦啦的响。


    厘央淡淡看着他,没有说话。


    孙万峰眼神更加阴沉,“你刚才做采访的时候没有在采访的记者里看到我吧?你当然看不到我,因为我不是来这里做采访的,而是来面试工作的!”


    厘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失败了。


    孙万峰双目通红,眼里透着疯狂,“姜厘央,你们害我做不成记者,这笔账我早晚都要找你们算!”


    “你本来就不够格做记者。”厘央抬眸,冷静而平淡地看着他,“你作为记者写出的第一篇文章就是编造事实,从那一刻开始你就不会成为一名合格的记者,你那篇文章是一个分岔路口,只是走岔路的不是蒋树,而是你。”


    孙万峰气急败坏,“说到底你就是为了蒋树!”


    “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厘央眉心轻拧,“我只是说出事实,至于后果,你是自作自受,你如果没做错,你的记者证根本就不会被吊销,你早就该明白,记者是职业,而不是你手里的武器。”


    孙万峰被戳中痛处,发疯一样冲过来,“他现在是你男朋友,你当然帮他!”


    “作为记者,还原事实真相是职责。”厘央目光干净澄澈,声音坚定:“就算那个人不是蒋树,只要我知道真相,就一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厘央的坦荡,让孙万峰无地自容起来,当初厘央一头扎进传媒行业的时候,他只觉得可笑,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打败厘央的天真,他等着厘央认输,等着厘央变成跟他一样的人,可结果却是他被厘央打败了,她始终是她,那么坚定,不曾改变。


    他明明清楚自己是违反了职业守则才会被吊销记者证,却不愿意承认,也不知悔改,反而更加愤怒,越来越口不择言起来。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需要一个怨恨的对象,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


    他攥住厘央的肩膀,使劲摇晃,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你为什么要一直跟我作对?那个蒋树到底有什么好!”


    厘央眉心拧紧,想要推开他的手,“放开我!”


    孙万峰恼羞成怒,大吼一声,用力地推开她,彻底失控,眼神里闪动着疯狂和暴戾。


    厘央脚下是沾了雨水的瓷砖,本来就打滑,他一推之下,身体失去控制,一下子摔在身后的玻璃门上,玻璃应声而碎,发出一声巨响。


    孙万峰眼睛瞪大,一瞬间理智回笼,想要去拉已经来不及了。


    厘央摔在玻璃上,满地碎玻璃渣,她全身剧痛,疼出一身冷汗,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会疼晕过去。


    孙万峰惊恐地看着厘央后脑溢出的血,她身下也全是血,血水混着雨水,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流了多少血。


    过了半分钟,厘央才找回知觉,她抬了抬手,手上都是血,身体无法动弹,眼前阵阵发黑。


    孙万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厘央,神色忽然冷了下去,眼中闪过一抹无情的凶狠。


    他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空无一人后,蹲下身轻抚厘央苍白的面颊,“央央,不要怪我不救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如果你喜欢的人是我,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厘央想要躲开他的手,却根本动不了,模模糊糊中,她只能看到孙万峰落荒而逃的身影。


    雨雾漫天,孙万峰很快就跑远不见了。


    厘央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意识,可她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一直不断的往下坠。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周围没有人,电话打不出去,她连求救都做不到,靠自己更是不行,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甚至渐渐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眼睛渐渐闭上,她想用力睁开眼睛,可她的眼皮只是轻轻颤了颤,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血腥气弥漫在周围,她知道自己受伤了,还流了不少血,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身渐渐感觉不到疼痛,好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只是越来越冷。


    思绪越来越模糊,她想起了父母,想起了蒋树,想起了属于十三镇的那个夏天,渐渐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她好像能听到蝉鸣声,能听到海浪声,还能听到蒋树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那么强劲又慌乱。


    “小央!小央……”


    厘央眼睫动了动,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映出一个人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蒋树把她抱进怀里,像抱着易碎的瓷器,双手颤抖。


    厘央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你来了……”


    她根本没发出声音来。


    蒋树看着她的口型,握紧她的手,“我在这,别怕。”


    厘央放心地靠进蒋树的怀里,彻底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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