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林府下辖六县,在牛首、同吴、丰林三县合一之后,就只剩下了四县。
魏林府的知府陈如许在得知了三县合一之后还可以风轻云淡,等到知道了居然是金科状元外放到此处,不由得惊得掉了下巴。
陈如许一直等着傅嘉泽赴任,等到见到了傅嘉泽之后,陈如许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金科状元不是池中物,是打算打算靠着这新的同吴县建功立业的。
这三县靠近狄人边境,已经苦难了许久,每年收上来的税银少得可怜,年年都是这三县的县令到知府这里诉苦,说县里头的穷苦,好求户部要银子。
陈如许想着,不管这位状元郎能不能做出一些功绩来,起码有一点,他的老师是户部侍郎裴晋,起码整个魏林府要银子都方便了许多。
陈如许确实琢磨着什么时候到同吴县来,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傅嘉泽才刚到任上没几天,他就得到了简赫将军的一封信,让他速到同吴县。
这状元郎可真了不得,有裴晋这样的老师,居然还和简赫将军有联系。
陈如许就是怀着这样的心到的同吴县,看到了同吴县县衙挖开的暗道,他的一颗心都魂飞魄散,双膝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脑门都满是汗水。
这同吴县本就靠近狄人地界,县衙里有这样的暗道,代表这先前的县令有居然通敌,他这个知府也逃不过!
越想越绝望,陈知府的嘴唇颤颤,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跪在刑场,刽子手高高举起刀,砍掉了他的头颅!
傅嘉泽连忙上前,扶住了陈如许,“知府大人,不必担忧,简将军让您过来是只会您一声,这县衙的暗道少说有十几年的历史,须得上报朝廷一声便好。”
陈知府听到了傅嘉泽的话,直接抓住了傅嘉泽的手,语气急切:“傅县令你说的可是真的?简将军当真是判断出这暗道已经存在了十几年?”
其实是自己看出来的,但是傅嘉泽怀疑若是现在他摇头,陈知府非得吓得昏厥过去不可。
于是傅嘉泽点头,“简将军已经知晓,这暗道至少十来年的历史,说不得是当年同吴县沦陷留下的暗道。”
本来陈如许觉得自己的乌纱帽连同自己的脑袋一起灰飞烟灭,现在听闻了可以保住,心中一松。
他坐在地上了一会儿,想要站起来,结果发现使不上劲。
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他面前,而陈如许借了傅嘉泽的力气站起来,才发现此处已经屏退了旁人。
陈如许站起来之后说道:“简将军已经离开了?”
“将军事物繁忙,离开之前手书一封关于甘家的信笺。”
陈如许听到了甘家两字,就是一个激灵,想要从傅嘉泽的面上看出什么,结果发现什么都瞧不出。
傅嘉泽既然与简赫约定瞒下甘甜儿的事,此时就不会露出苗头来,只当做是自己查出来的,不过这话某种程度也不错,确实是傅嘉泽那天从甘甜儿口中逼出来的。
“当真是后生可畏啊。”陈如许想着,这才多久啊,居然傅嘉泽就查出了甘家的事情来。
傅嘉泽把信笺递给了陈如许。
大概是因为先前才以为同吴县出了通敌之事,现在他这边被甘家买通,把流放到此处的犯人给甘家用,反而是小事了。
“我们现在就去甘家。”
傅嘉泽看着陈知府脑门的汗水,诚心实意地说道:“倒也不必这般急,现在已经晚了,不如明日清早再去甘家。”
陈如许摇头拒绝,“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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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甘家大门门口的时候,角门处有人嘭嘭嘭地敲门,而里面就是没人应,傅嘉泽不过是一个手势,身边的侍卫就上前把那人带了过来。
这人是甘家庄子上的人,这到了每个月的月末就会来送瓜果等物,还顺便会对账,结果这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应门,他心中还奇怪呢。
傅嘉泽的心中一突,像是甘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就算是阖家大门闭门有事,角门也会有婆子守着,这般无人应门蹊跷得很。
陈如许也觉得奇怪。
“傅县令,你的侍卫身手好,不如入替我们开了甘家大门,进去一瞧。”
曾是锦衣卫出身的侍卫上前,用匕首在门缝之中拨弄记下,很快就打开了正中大门。
傅嘉泽拾阶而上之时,看向了甘家的牌匾,鎏金大字在火烧一般的彩霞笼罩下,竟是有些不祥的感觉。
这种不祥很快就成了现实,因为快到正厅的时候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正厅里紧闭,打开之后,去了后院,而后院的情形,让见多识广的锦衣卫都是微微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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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空地,横七竖八躺着尸体,只怕甘家上上下下都在这里,足有三十多人。
其中还有一具尸体被砍成了几块儿,只单单留下了一个头颅,头颅被挂在树上。
陈如许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现场,直接弯腰吐了出来,而傅嘉泽深吸一口气,对着身侧的侍卫说道:“去把仵作请来。守住甘家上下,不许外人进入。”
傅嘉泽对着陈如许说道:“程知府,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先回县衙休息。”
陈如许也想离开啊,只是流放的犯人都在甘家做活,而甘家现在明显被屠了个满门,这种大案只怕还要惊动大理寺的,他就算是没在同吴县,都得赶到同吴县这里,而他现在就在此地,说什么都不能离开。
陈如许说道:“我想先去正厅里坐一会儿,喝口水缓一缓。真是老了,加上从未见过这般的情形,可真是受不住。”
“大人只怕不好在这里喝水,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这里只怕不是水就是食物之中有毒。屠戮之人先是下药让甘家上下无行动力,之后拖到了此处一一斩杀。”
陈如许听言哪还敢喝这里的水,干笑说道:“那就不用了。”
不过随即又有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嘉泽:“有几具尸体面部没有沾太多的血,可以瞥见唇角处有呕吐物。”
陈如许越发咋舌不已,这傅嘉泽也太大胆了一些,瞥见这些尸体,他是心中发慌,压根都不敢往尸体的方向多看几眼。
陈如许不敢喝水,感觉太阳马上要落山,在这里站着都觉得心中发寒,而傅嘉泽竟然还敢仔细看尸体。
“时候也不早了,”傅嘉泽说道,“知府大人本来就往来甚是辛苦,不如今日里知府大人先行回县衙安置,若是可以,还请知府大人调用周遭县里的仵作,同吴县虽说是三县合并,但是总共只用一个人仵作,整个魏林府的仵作应当也不够,怕是要麻烦知府大人请一些仵作来协同处理尸体。”
陈知府像是找到了事干一样,立即说道:“你说的不错,咱们整个魏林府的仵作都不多,我写信让所有的仵作都过来,另外广陵府有一个仵作世家,我亲自去请人来同吴县断此案。”
好的仵作可以让尸体说话,不过傅嘉泽觉得这种灭门案,手法简单粗暴,并不是一人作案需要用花里胡哨的手法,只怕是一群人所为,可能用不上那么好的仵作。
但是傅嘉泽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可怜的陈知府今日里受到的惊吓太大了,能够有别的事情让他不必面对这些尸体也好。
陈知府半只脚要踏上马车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着傅嘉泽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傅县令让人守着此处,也一道回县衙吧。”
傅嘉泽是有心想要看一个人是不是在这尸体之中,他想要看的是甘甜儿,当时甘甜儿被自己说动,应该离开了同吴县,去了外祖父的家中。
傅嘉泽开口说道:“仵作尚未到,我先问问仵作需要做些什么措施保存好这些尸首。”
“是了是了,我也要赶紧回去写信。”
傅嘉泽送走了陈知府以后半刻钟,仵作就匆匆赶来。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尸体,此时天色又晚,只能够在跳动的火光下看尸体,让仵作心中都发怵。
“大人。”
“你看看在搬动尸体之前,需要做什么措施,或者是记录,做好了之后,我需要把所有的尸体面部朝上。”
仵作说道:“我现在就把情形画下来。”
傅嘉泽早已经让人取了宣纸,把这一地的尸首画了出来,此时递给了仵作,“你看这样可以吗?”
仵作惊讶点头,傅嘉泽所绘图比他自己画得还要好,便说道:“大人,我来翻动尸体。”
傅嘉泽看着仵作翻动一具具尸体,他确实没有看到甘甜儿的尸体,心中松了一口气,对着仵作说道:“这头颅能不能先清理一番?”
傅嘉泽知道甘家大房有一对龙凤胎,此时仵作把那头颅清理干净之后,傅嘉泽就知道,这人应该就是甘甜儿的兄长,甘家的大公子,他与甘甜儿生得有几分相似。
甘家大公子叫做甘兴宁,一直是在书院里读书,也就是因为近来二房有喜,他这才回到同吴县。
这人却被这般的对待,是这个读书人做了什么?才惹来了灭门大祸?
甘甜儿应该还没死,那就应该找甘甜儿,一来是避免她死亡,二来则是看看她是否知道什么消息。
正在这个时候,侍卫过来传话,“大人,我等在院门外候着,有一马车想要进入甘家,为首的那人自称是甘家大房的小姐甘甜儿。”
傅嘉泽听闻是甘甜儿到了,立即说道:“让她马车先进来,不准她踏入后院,到正厅里让她坐下。”
傅嘉泽是不用这甘家的水,让人从挑水郎那里买了一些水,浣手之后就去正厅里见甘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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