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产生美◎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淋淋的伤口, 被太医处理妥当,又上了伤药,包扎时太医还曾嘱咐, 说伤口会杀的疼,可一层一层的药粉涂上去,竟觉着这痛恰到好处,身上疼了, 心里便没那么疼了。
张进宝跪在地上小心将纱布一条剪去, 孟砚泓一双眼似不聚焦,不知望向哪里, 良久, 才用沙哑的嗓音道:“我此生是不是很失败?”
张进宝被问的一愣,抬眼瞧着他的失意模样,自打姚静檀一去无音, 他闲时便时常会这样呆住,这回张进宝安慰的与之前无异,“您说什么呢,您是皇子, 皇上交与您的差事哪一样您办的不好?”
“办的好, 便不是失败吗?”他的目珠终于移到张进宝的脸上,这翻话他都听腻了,觉得所有人于他都是鸡同鸭讲,“可这么多年来,到头来, 我仍然什么都没有。”
张进宝抿了唇, 声音低却了一分, “您这是伤心了。”
孟砚泓深吸一口气, 目光涣散飘向窗外,回想今日在猎场上,明明自己面对猛虎,可父皇连他一眼都没看,即便事后让人送来了名贵的药材,却是连面都没露,他心寒,亦更加清楚了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就如同他一直想的那样,不过是太子的一张盾一把刀。一个适用的臣子,一条太子的走狗罢了。
“他们都不要我,所有人都不要我。我的母妃生下我便走了,父皇满心满眼的唯有太子,现在连静檀都走了。”
“原本,原本她是乐意陪着我的”
“你说,我当初为什么那么糊涂?为什么要将她推走呢?”
“嗯,是我太过自信,我以为她会一辈子爱我,在意我,我竟连她的心事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心也是会死的”
“若是当初,在栾城我不为了还恩情,救下她,该当如何?”
他眼底浮着痛苦的拉扯,他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忙碌又充实,实则心里,早就碎成了八段。
“之前柳青叶不是给您来了消息,说三姑娘在蜀州吗?您既然想她,为何不去将三姑娘带回来?”
柳青叶一直在京城中似个游魂,实则姚静檀一离京,他便一直尾随着她,一方面是为了替孟砚泓盯着他的安全,一方面是让这个的行程始终握在孟砚泓手里。
当得知姚静檀落脚蜀州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冲动要去寻她。然还未出门,他便怯了。
她既然连京城都不待,那便是下定决心与他一刀两断,再去逼她,她难道不会再跑吗?
他不想折腾她了。
只要她踏实安稳,他如何都好。
对此,孟砚泓不答,只是垂眸盯着自己的伤口说道:“让绅毅叫上几个人,驻去蜀州保护她。她不是开了个铺子吗,让他们也随意盘个铺子,坐落在她一左一右便好,不要去打扰她,若是有人胆敢欺负她,杀!”
张进宝睨着他的神色,也看的出,这两个人是在互相折磨,一个不肯放手,一个不肯回头。
远在京城的孟砚泓为姚静檀所作的一切,她都一无所知。
蜀州天气宜人,她生意红火,对面新开了家面馆,味道不错,她也时常带着伙计去吃,掌柜是个中年妇人,听起来像是京城口音,对她倒是格外热情。
于此,姚静檀也只认为是他乡遇故交的情份。
身在异乡时能遇上同音之人,总是让人容易多亲近几分。
一来二去,姚静檀管这掌柜叫李嫂,李嫂也客气的跟她叫静檀。
天气越发热了,李嫂家的大厨做得一手好凉面,给姚静檀上的那份,还多一碗牛肉。
姚静檀盯着眼前的这碗牛肉不解,“李嫂,我没点牛肉。”
李嫂在柜前扒拉算盘,笑呵呵地道:“送你的。”
“这么一碗牛肉说送就送,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新出的酱牛肉,就当你帮我们试试口味,”李嫂笑道,“再说上次的珠花,你不也没收我银子吗。”
“我那珠花又不值多少银子的。”姚静檀也不同她客气,既然牛肉已经上了,总不好再让人退回去,给银钱她又定是不肯收的,于是暗想着,下次出了新的珠花样式,再给她添送几支来。
李嫂见她动筷,眼神一飘,又起了话头,“谁说你那珠花不值多少银子,蜀州的人可能有不识货的,但我也是京城来的,我清楚,你的那些,都是京城时兴的样式。我们当家的昨日才回来,带了不少京城里的物件,改明我送去给你些。”
“大哥回来了,从京城到这里,一路辛苦,”一提到京城,姚静檀心里仍有一丝别样的感情,手上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碗里的牛肉问道,“那大哥有没有说京城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啊?”
“你这一提我便想起来了,”这话头正中李嫂下怀,“京城里的一位皇子被猛虎所伤,险些丢了命。”
“猛虎?”
“是啊,猛虎,那人王孙公子,在猎场看老虎表演,谁知那虎突然发了狂扑了人,好在没扑到太子殿下。”
“那伤的是哪位皇子啊?”姚静檀心头试想,他不会运气那么差吧。
“听说是掌管大理寺的那位皇子!”李嫂直言道。
姚静檀脑子里“嗡”地一声响。
运气也太差了些。
身上本就刀伤剑伤几处,这回又被虎所伤,当真是天选之人,这种人怕是阎王殿都不敢收的。
轻吞了口水,似要将提到嗓子眼的心咽回去一般,“既是猛虎,那当是伤的很重吧?”
“必是轻不了,那老虎一爪子一下去,不死也伤,他能活着,纯是命大。”李嫂瞧着她面色不好,加以润色道。
这回,姚静檀心里更加不是个滋味。
她讨厌孟砚泓,但不想让他死,更不想他半残着过下半辈子。
碗里的牛肉一下子没了滋味,愣是一口也咽不下,她自荷包中掏出银钱放在桌上,“李嫂,你这肉很好吃,我还有事,我还是带回去吃吧。”
“也好。”李嫂张罗着油纸将碗里几乎没怎么动的牛肉包好。
老虎这东西,姚静檀少时见过一次,那一颗虎头顶得上成年男子三个头大,大口一张便能咬断人的脖子。
若是孟砚泓以这种凄惨的方式伤了,那当真是过于残忍。
当时的场面,她甚至不敢去多想。
细算了日子,他与那位刘小姐应当是已经成亲了也说不定。
那刘小姐也算不得幸运,才一过门便要守着重伤的人过日子。
不知他伤了哪里呢?断了胳膊还是断了腿?
亦或是毁容了也说不定。
明明外头天高日照,可姚静檀仍觉着脊背发寒
孟砚泓手臂上的伤口尚未好全,朝中便又出了事,束州刺史上书,有一小挫流军串通边境处的胡人在束州作乱,胡乱伤人,束州百姓不堪其扰,此时朝中有人建说,由太子亲征,拿下这些做乱之徒。
圣上本意是不想让太子犯险,可转念一想,先前是瘟疫,后是灾荒,百姓被累苦不堪言,民间对这位太子颇有微词,不如借此机会放手任太子去灭了这些乱军胡人,为太子挽回一些声望。
太子自是不必说,迫切的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当皇上还在犹豫的当口,他便已经上书自请前去剿灭这些乱党反贼。
即便如此,圣上仍不放心,虽应允了太子此行,为了保靠起见,亦下了旨命孟砚泓一同前往。
这结果并不意外,父皇向来如此,他最看重的儿子,怎能伤得一分一毫。
从蜀州寄来的书信一个月内便有五封,上头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事关姚静檀,李氏为他的暗桩,较比寻常人要心细一些,书信上字字句句写的生动,大到姚静檀与客人吵架,小到她吃了几碗面,说了哪些话。见字如面,他近乎能透过这纸张想到姚静檀的表情神色,以及说话的语气。
“束州”他将信纸折了平整,小心放在信封当中又收回抽屉里。
“这院子里的花开的不错,尤其是这珠牡丹!”——院中忽传来太子的声音。
孟砚泓忙将手边抽屉推上,起身绕过桌案出门相迎。
他的怡畅欣苑,太子鲜来,来时更不必让人通报,今日来的突然,孟砚泓猜测是为了去束州一事。
“大哥你怎么来了。”不在朝中时,他素来这样唤他。
“来看看你的伤。”自打他伤了,太子来看过两回,倒是比皇上还要上心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孟砚泓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事,毫无怨言,太子性子温善,对手足无可挑剔。
他灵活的转动自己的腕子,笑了笑,“早就没有大碍了。”
“去束州的一应,可都准备好了?”
“嗯,我也不必准备什么,让人草草的收拾了一下。”
“我瞧着你身子还未好全,若是勉强,你便留在京城,左右不过是一些小鱼小虾,我带兵将他们击退,还束州百姓安宁也便回来了。”
“凡事还是小心些为好,再说我这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不碍事的。”
对于去束州的事,孟砚泓实际上很是期待,因为束州离姚静檀所在的蜀州很相近。
作者有话说:
忍着牙痛更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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