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图南的秘密
七日之后。
拍卖会的余韵已经渐渐散去,众人茶余饭后对拍卖会上奇闻异事的讨论已经不如当初那样热烈,但在更隐秘的角落,改变却在悄然发生。
成家拍到了海水晒盐之秘法,倒也当真是信守诺言,花了七天的时间,几乎搬空了家底,用祖上的那座金山所能产出的所有矿藏,换得了海水晒盐之法的秘密。
成家虽说靠着开采金矿获得的本金大肆置办产业经商,但经过代代的挥霍,其实并没有攒下什么钱来,只不过能维持表面的繁荣罢了。
而拍卖会上,图南对天地起誓,立下契约,要的乃是成家祖上这座金山所有的矿藏,自然也包括已经被先人挖采出来的,成家家主便只能变卖产业换作黄金。
成家家主原先还想耍些小聪明,却没想到,对于金山矿藏量的认定,竟有东海龙王亲自监工。
成家家主原先还对神仙降临于他们成家感到欣喜若狂,自认为自己拍得了这海水晒盐之法,便能做东海龙王的座上宾,入住那三楼的特别包厢了,却没想到,东海龙王看着他,却是吹鼻子瞪眼,没半点好气。
成家家主已然将半数的家产全部变卖,换作黄金,黄金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一整座依山傍水建成的独栋园林,这园林建得风雅别致,占地面积极大,被无数闪亮亮的黄金淹没之后,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而成家家主面露馋媚,恭恭敬敬地对着东海龙王道:“龙王爷,您看看,这些可够换得那海水晒盐之法?这院子,也是特意备了,孝敬您的!”
而东海龙王却是横眉冷对:“就这么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呢?不够!!!”
成家家主被人众星捧月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冷眼?当即就想要发火,可看到对方是东海龙王,气焰便陡然低沉了许多,而东海龙王似乎当真是怒了,只见天边乌云迭起,雷声轰鸣,阴沉沉地朝人压过来,直叫人喘不过气,成家家主更加清晰地认识到,面前的这位,是他万万惹不得的,便只能咽下这一口气,依旧舔着脸,满脸堆笑装孙子:“唉唉唉,得,我这就差人再变卖些产业换作黄金!”
可不论成家家主变卖了多少产业,东海龙王的回复却始终是一句:“不够!!!”
泥人尚且有三分气性,更何况是久居高位的成家家主,等到成家家主将家产变卖到只余下不到原先的十分之一的时候,龙王却仍旧是一句“不够”,成家家主当即怒了:“如此都不够,难道是想让我成家倾家荡产吗?您贵为东海龙王,难不成,是在拿我这个凡人取乐?!!”
这成家家主既然知道天地契约的事,便代表着他对神仙之事,不算一无所知。而此刻,成家家主直接将此事定性为神仙对凡人的责难取乐,显然是想让东海龙王背上业障,龙王当即也恼了,好在敖丙及时赶到,将此事圆了回去:“数百年前,一锭金子的购买力可要远远超过如今,这座矿山,也要更值钱些。不过,历经百余年光阴,这金子,如今是越发的不值钱了,我父王用数百年前的金子行情看待如今的这些黄金,自然是不够的,不过,总要留些钱财供你做启动资金,如今这些数目倒也堪堪够用,便就这样吧。”
成家家主听了敖丙的话,却是更生气了,可万年前的殷商人,哪知道什么叫做阴阳绿茶,只能察觉到敖丙此话似乎说得不太对劲,却又不知道毛病在哪,只是好在,有敖丙这一番说辞,双方都能各退一步,也不必再针锋相对,此事便就此作罢。
敖光还有些不服气。
自从图南莫名其妙地昏迷之后,敖光总觉得这事儿和图南定立的那天地契约脱不了干系,偏偏连通天教主都探查不出图南究竟为何昏迷,敖光就只能把气撒在成家家主身上,发誓一定要让成家家主倾家荡产,让成家将所有的家产全部变卖才肯罢休。
而最终让敖光心甘情愿离去的,是敖丙附在他耳畔悄声说的一句:“图南醒了,别在他这儿费时间了。”
比起让成家家主倾家荡产,显然还是图南苏醒这件事情比较重要,左右这成家,如今只剩下不到原先1/10的家产了,且让他再苟延残喘一阵子吧。
等到成家欢天喜地地筹措资金,大面积铺开摊子,再通过售卖雪花盐,得到些甜头,让他登至云端的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使其跌落凡尘,倒是确实比让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倾家荡产,爽快得多。
敖光第一次察觉到,自己那个风光霁月的小儿子,如今怕是成了一只黑心的糯米团子,可对于敖丙的改变,敖光却乐得其成。
父子两人心中急切,便干脆利落地化作原形,乘风而起,似要震慑天地的龙啸之后,瞬息之间,便从殷都成家,赶回了陈塘关。
到了李靖家院子上方的天幕之上,二人便又重新化作人形,入了李靖府。
*
殷都之中,众人惶惑惊异:“刚刚……难不成是龙鸣?可是龙王显灵了?!!”
陈塘关民众对此的反应可就小多了。
胖大娘望了望遮天蔽日,将日光都挡得丝毫不剩的龙王本体,口里嘟囔:“哎呀呀,长得这样大,把日头都给挡死了,我都晒不了衣服啦!烦人呐!”
陈塘关民众对龙王仍旧是极度推崇,不过,自从“龙王送糖”事件之后,陈塘关民众对龙王却少了几分敬畏,而多了亲近。
图南昏迷之时,敖光周身灵力躁动,暴怒之下,一时不察,不小心在陈塘关现出了本体。
这座新建陆地上的东海水晶宫的穹顶之上,飞出一条足以遮天蔽日,周身鳞片都闪着寒芒的硕大巨龙来,巨龙腾飞之时掀起的风浪似乎都要将人刮飞了。
在东海龙宫外呆呆愣着的吃糖小孩,刚刚把自己亲手用野花编织成的花环放到地上,就被一个庞然大物掀起的飓风掀飞在地,而她亲手给龙王编的花环,被这阵飓风扯得粉碎。
那小孩当即嚎哭不止,不断说道:“我的花环,我给龙王爷爷的花环!被一个大怪物给弄坏了!”
那孩子的母亲呆愣愣地看着在天际盘飞的巨龙,又看着瘫坐在地上,哭闹不止的孩子,想要出声,却被极度的惊骇扼住了咽喉似的,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默念道:孩子,你口中所言的那个大怪物,好像……就是龙王爷爷啊……
敖光在空中打了两个滚,略微平复了下心情,才察觉到不对劲,公然在民众面前化形,他似乎闯祸了!
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化形之时,似乎还摧毁了他的一个忠实小信徒给他编织的花环。
当即,敖光借着层层叠叠的茂密云层的掩映,又重新化作人形,用一个再和蔼不过的老人家的模样,春风和旭地给那娃娃送了颗糖:“别哭了,你的心意,龙王已经收到了。”
而那孩子只是呆呆地接过一颗用闪着霞光的七彩油纸包裹住的糖果,昂起头来,盯着那老爷爷的头顶,喃喃道:“娘亲,这老爷爷的头顶,怎么长了两只角啊?”
敖光当即用手去摸,发现自己竟然没能控制好灵力,露了两只龙角在外头!
当即,那小孩和她的母亲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白烟,随后,那长着龙角的老爷爷竟原地消失了!
这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那小孩子也察觉到什么,当即攥紧了手心里的那颗糖,随后蹦蹦跳跳地对着母亲道:“娘亲,那是不是龙王爷爷啊?我是不是见到龙王爷爷了?”
此处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众多游人都看到了那长着龙角的老爷爷,也看到了他原地消失的景象,当即,“龙王送糖”事件便在陈塘关火速传开了,而在陈塘关民众心中,龙王的形象,也就成了一个亲切可爱,会送小孩子糖果,被抓包了,还会落荒而逃的可爱老头的模样。
敖丙见到图南昏迷,急得露出了自己的龙角和龙尾,使尽了法术,也没能让自己的龙角和龙尾缩回去,正在发愁如何避开众人的耳目,不要泄露身份呢,却没想到,自己的老父亲竟然会直接现出原形来,更没想到,还会发生龙王送糖事件。
不过,福祸相依,这件事情之后,父子俩倒是能够偶尔化作原形,在陈塘关疆域之上,撒撒泼了。
毕竟对他们龙族而言,化作原形,遨游于天地之间,才是最爽快的,不过,因为怕吓到普通民众,所以他们很少有机会以龙身随意翱翔天际,如今,倒是因祸得福,既然陈塘关的民众不再惧怕他们,他们倒也能偶尔放出原型来透个风撒个欢。
而且,化作原形之后,龙族的实力能够全数彰显,飞行速度也极快,瞬息之间,便可从万里之遥的殷都,飞抵陈塘关。
而为了尽早见到醒来的图南,敖丙敖光便干脆利落地化出龙身,至于在殷都那边会产生的乱子嘛,不是还有帝乙吗?
接到无数线报,全都显示“龙王现身殷都,恐有异动”的帝乙:当我是聋子吗?我也听到了!异动你个头啊异动,龙王才不乐意管我这摊子破事呢!可是……龙王老哥,咱下次动静能不能小点儿啊?我工作量已经够多的了,别再给我加压了!
而敖光才不在乎帝乙的碎碎念,他要去见图南小友去喽!
*
陈塘关,李靖府。
图南平躺在床榻之上,睫毛微颤,指尖也在微微动作,似乎就快要醒来了。
图南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梦中的一切,却全然都不记得,只觉得此刻浑身瘫软,丝毫没有力气。
明明意识已经逐渐清明,偏偏像是被梦魇困住了一样,无法醒来,图南尝试了数次,用尽了全力,才终于睁开了眼。
只是,此刻,四周似乎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这并不像是黑夜的深沉墨色,反倒像是有什么东西笼在了自己的眼前,突然,图南察觉到眼前有一些微弱的光亮,颜色似乎是暗淡的红,又像是朦胧的绿,甚至透出一些浅淡的金来,图南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却只觉得前方这一点光亮,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般,引诱着她前去。
可等到她向前踏出一步,却像是在悬崖边上向前迈出去一步似的,顿时,整个人有种失重坠落感,似乎直直地跌落了下去。
图南只觉得自己似乎失重凌空了,整个人心都揪了起来,难不成……刚刚向前踏出了一步,前方那片漆黑,便是万丈深渊吗?
图南浑身一抖,鲤鱼打挺一般坐起身来,右手忍不住抚上了心口,感受胸腔之中心脏剧烈的跳动,随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喘气。
因为起身太急,图南甚至觉得眼前发花,天地都是朦朦胧胧的,似乎眼前弥散着雾气,眼前发白,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喘息了好久,那种濒死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图南也是这时才发现众人关切的眼神。
李靖夫妇、殷十郎、子受、小狐狸、五彩小肥啾、句芒、通天教主……
图南的房间已然算得上宽敞,如今众人齐聚一堂,竟然让偌大的房间显得无比拥挤,图南只觉得自己被众人包围,众人全都关切的凑上来询问自己的状况,竟然让图南颇有一种满头大“汉”的的茫然失措来。
可也恰恰是这些最熟悉的面孔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让图南的心从万丈深渊又重新安然落回了人间。
原来……刚刚那一切,只是梦吗?
小子受仗着自己年纪小,身形灵活,离图南又近,第一个握住了图南的左手:“娘亲,你睡了好久,吓死小宝了!”
图南只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可看众人的反应,难不成……自己睡了很久吗?
图南偏着头,虽然没有问出声来,但眼中的疑惑已经快溢出来了,通天教主当即上前一步,对着图南道:“你这一觉,睡了七日。”
图南:???
还没等图南反应,通天教主又接着说:“你昏迷得猝不及防,我们全都吓了一大跳,可我们轮番探查,却寻不出你昏迷的缘由,好在你脉象平稳,身体也没有其余不良反应,我们便轮流守着,等你醒过来。”
而通天教主没有告知图南的是,图南昏迷的事情,还惊动了女娲,女娲当机立断的将伏羲也拐下了界,毕竟,伏羲的医术乃是当世翘楚,若是图南当真身体有恙,伏羲总能救她。
被女娲当做工具人拐下界的伏羲:合着我就是个居家郎中呗!
只是,伏羲探查了一番图南的脉象,眉头也是紧锁:气息平稳,脉象正常,没有中毒,也没有中蛊,如睡着了一样,可为何偏偏就是醒不过来呢?
而除了这一点之外,伏羲也察觉到了图南这具壳子的不对劲之处,明明是肉体凡胎,凡人骨血,为何他总觉得,这女子的气息,和他们这些先天圣体,别无二致?
伏羲又继续探了探图南的脉象,越摸越觉得不对劲,只能满目疑惑地转头看向女娲,却发现女娲眼中除了焦急担忧,并无其他的神色。
不对啊,女娲给图南的那份大礼,还在派送中,机缘未到,图南还未收到那份礼物,那她自然也和先天圣体扯不上关系,如此想来,图南这壳子的不对劲之处,理当和女娲没有半分关系才对,而且,即便是女娲,也不可能用那造人的泥土捏出一副先天圣体给图南。
那便是和通天教主有关?
可通天教主与图南不过是名义上的兄妹罢了,又非异母同胞,怎会有血脉联系?
伏羲再看看在一旁杵着当木桩的通天教主,这位最近虽然不知为何长了些脑子,如今见到自己,却仍旧是原先那讨人厌的一张臭脸,得了,图南的异样,显然和这位也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可……为何他会从图南这肉体凡胎的躯壳中,闻到同类的气息?
甚至,伏羲断定这股气息和女娲、通天教主都没有关系的重要一点在于,这股气息,虽然极为浅淡,几乎察觉不出,但血脉之中的压制力,显然,高于女娲和通天教主,甚至,较之鸿钧的鸿蒙紫气给他的威慑,更胜一筹。
血脉气息凌驾于鸿钧之上……是什么?
伏羲看着被通天教主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的天道意识小胖手,却只能无力扶额。
这方世界的天道意识,孕育万载,却仍旧像个刚出生的孩子,而图南,显然和天道意识也没有什么瓜葛联系,当真是奇哉怪也。
好在,如今图南虽然昏迷不醒,却并没有性命之忧,至于图南身上的秘密,伏羲也只想顺着鸿钧那句顺其自然了,便没有声张,和众人说了图南身体无恙,给众人吃下颗定心丸之后,便又重返天界。
毕竟,虽然鸿钧对他们并没有过多的苛责与约束,并没有明令宣称神仙不得私自下凡,但西方的两位最近却是见天地想要抓他们的小辫子呢,他们总不好落人口舌,白白送了话柄,所以下界之时,也做了伪装,捏了两个和他们气息相仿的泥人当做傀儡,放在天界,骗过西方那两位,不过,这障眼法,只能顶上一时,他们还得早点复位。
通天教主也被西方的那两讨债鬼缠得烦了,知道伏羲和女娲的顾虑,便直接打发他们走了。
女娲笑骂一声,锤了通天教主一掌,随后,消失在原地。
在那之后,众人轮番守着图南,七日之后,终于等到了图南醒来。
图南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觉睡了七天,七日未进食,倒也难怪自己浑身发虚。
可虽然自己昏睡七日,未曾进食,嘴唇却是水润润的,口中似乎还有微微的苦涩滋味?而在淡淡的苦涩之后,竟然还有丝丝回甘?
图南忍不住咂摸了两声,怪了,她嘴里是什么味道?
而此刻,句芒小神仙旁边的人参精,却是捂着自己光溜溜的大脑袋,对着图南嘤嘤叫唤。
图南看到那小人参精从“三毛”变成了“卤蛋”,只觉得脑海中灵光乍现,不会是参汤吧?!!
而句芒也火速邀功:“图图,我担心你昏睡太久了,没吃没喝的,身体受不了,就把她薅秃啦,拿她的人参须须给你熬汤吊命啦!”
图南看着那根已经成了小光头的人参精,只觉得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为了昏迷不醒的自己,这小人精,当真是付出太多了!
看到这株人参精,图南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巡视一圈,刚好看到了殷夫人和站在他身后的殷十郎。
殷十郞察觉到图南的目光,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对着图南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劳烦圣女挂念,我的夫人也得了碗参汤,已经于三日前平安诞下一对龙凤胎,得知圣女仍旧昏迷,夫人便将我扫地出门,要我代他们母子三人守着恩公,恩公不醒,不让我回家。”
图南被殷十郞的话逗笑了,也察觉到殷十郞此刻状态十分松弛,显然是放下了心头重担,夫人和孩子已然平安,便也放宽了心。
可等到众人全都亲亲热热地凑到图南跟前,嘘寒问暖,图南却察觉到,似乎少了些什么,只是她昏睡了太久,此刻虽然清醒,脑子却仍旧是有些混沌,她昏迷之前,想的是……
对了!闪电貂!闪电貂已然失联很久了!
可她与闪电貂早已签订了双生契约,既然此刻她平安,想必闪电貂性命应当是无虞的,只是为何一直不见踪影呢?
正在此刻,敖光和敖丙也已然赶到了门外。
敖丙刚想进门,却发现有个面生的小少年正站在图南的房门外,鬼鬼祟祟,踌躇不止,徘徊不前。
敖丙当即暴怒,他才离开多久?怎么就有杂七杂八的人来打扰图南了?
当即,敖丙厉声问道:“你是谁?鬼鬼祟祟站在门外干什么?”
那少年转身,眉心是一枚敖丙再熟悉不过的金色闪电印记。
第92章 雷震子降世
敖丙看到那小少年眉心那枚熟悉的金色闪电标记,忍不住用力眨了两下自己的眼睛,又揉了揉,乖乖,好像……这位还当真是图南的灵宠闪电貂?
敖丙大为震撼,抬头看了看天,再看看自己身旁一样目瞪狗呆的老父亲敖光,只觉得宛如晴天霹雳,白日见鬼,图南的那只灵宠,竟然化形了?
那不听话的灵宠,失踪数日,惹得图南心焦无比,竟然是自己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悄悄躲着化形去了???
敖丙只觉得一口气堵到了嗓子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也说不清自己是该生气还该无语,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而那小少年,虽说是少年,约莫着也不过是十岁左右的模样,容貌昳丽非凡,甚至比敖丙所见过的容颜最出色的九尾狐族,还要更胜一筹,虽然面容还很稚嫩,两颊微微的婴儿肥显得脸稍显圆润,但笔挺的鼻子和精致的眉眼却显出了绝佳的骨相,本该是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眼角却偏偏十足尖细,眼尾微微上扬,竟然显出几分锐利。
配合着眉心那一枚显得十足妖冶的金色闪电标志,敖丙不得不承认,这皮相,一看就是图南会喜欢的模样。
而那少年漂亮的显得有些妖冶的面容上,却十分诡异地露出个讨好谄媚的笑容来,看得敖丙直起鸡皮疙瘩。
敖丙只觉得浑身恶寒,听得那少年道:“好兄弟,帮帮我……”
敖丙当即炸毛:谁是你好兄弟?!!胡乱攀关系干什么?我可不会帮你!
还没等敖丙答话,闪电貂已经从怀里摸出一片黑乎乎的鳞片状的东西,敖丙察觉到些熟悉的气息,却分不清那股气息究竟是什么?
而一旁的敖光却是面露精光:祖龙护心麟!!!这可是他们龙族老祖宗的宝贝啊!
当即,敖光亲亲热热地贴上去,一把薅住闪电貂的肩膀,将闪电貂按在自己怀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将那片祖龙护心鳞拿到了自己的手上,暗地里仔细端详摩挲一番,真是老祖宗的护心麟!有老祖宗的味道!
当即,敖光那一张保养得还不错的脸上,居然笑出了满脸的褶子,满脸堆笑地对着闪电貂称兄道弟:“哎呀,我的好兄弟,有这样子的好宝贝,怎么不早点儿拿给我这个老大哥看看呢?你和我们家小三儿称什么兄弟呢?不如我俩拜个把子,我当你大哥,把我们家小三儿送给你,给你当半个干儿子,怎么样?”
莫名其妙被自家老爹送出去,成了半个“干儿子”
的敖丙:……???爹?你卖儿求荣呢?
而敖光,早已不记得自己的亲亲小儿子了,捧着那枚祖龙护心鳞,爱不释手地把玩。
而敖丙看向闪电貂,却发现闪电貂脸上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势在必得、稳操胜券的诡异笑容。
能拿得出祖龙护心鳞来收买自己的老爹,还露出这样的笑……敖丙当即觉得,这灵宠,怕是城府颇深,心机手段,远远不像个十岁的孩童。
可一般灵兽化形,都是根据原形年纪而来,像他们龙族,寿命数万年,千余岁也不过才是幼崽,化形自然也是幼崽形态。
虽说掌握神仙术法之后,能够自由变换成任意年龄段的人形模样,可在化形之初,灵力不稳,显现出的人形模样便是他化形之后的人形本相。
这只闪电貂显然在化形之初,显现出的自然也是化形之后的人形本相,既然化形后本相是个十岁的孩童模样,代表以他的原形计算,如今仍未成年,可是……怎的就有这种心机手段了呢?而他一个灵宠,又是怎样拿到祖龙护心鳞的?
祖龙乃龙族始祖,应劫神陨之后,唯余下一副骨架,昂首傲立于龙族圣地,而这一枚护心鳞,显然是在祖龙在世时取下,蕴含祖龙原初之力,历经千万年岁月,护心鳞内灵力依旧磅礴,还在不断流动,而不论是通过何种手段获得这枚护心鳞,都绝非等闲之辈,闪电貂……究竟是何来历?
没等敖丙想明白,却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响,通天教主推门而出,对着仍在踌躇不前的闪电貂道:“图南醒了便在寻你,你还要躲多久?”
而闪电貂听了这话,面上难得出现些仓皇无措的神色,一旁的敖光见到通天教主,不着痕迹地将护心鳞往自己的识海中一丢,揽着闪电貂进了房间。
通天教主对于敖光这种防自己跟防贼似的行为嗤之以鼻,祖龙都死了几十万年了,也就他们龙族才把这死龙的东西当宝贝,而且浑身冰冰凉又有坚硬龙甲护体的龙族,半点都不好撸,哪里比得上各种软乎乎的毛茸茸香啊?他才看不上呢!
而图南在房中问了问众人闪电貂的下落,却发现句芒小神仙上看看、下看看,目光游弋,显然心里有鬼,而通天教主却是当即转身要去开门,剩下的众人则是一脸茫然,图南一时也不知缘由,等到通天教主大开房门,望见站在门外的那抹白色身影的时候,图南却只觉得心如擂鼓,心脏剧烈而迅猛的跳动声,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要跃出胸腔,直接跳出来了。
图南一时间呆愣在床榻上,久久没有言语。
图南虽然已经转醒,但身上还是没有力气,便只能半坐在榻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眉心有着金色闪电标志的昳丽少年,如乳燕投怀一般,半跪在地上,撑起身子,眼眶红红地扑到了自己的怀里:“我好想你。”
图南只觉得百般思绪涌上心头,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一起喷涌,与蔚蓝母星之上,和闪电貂的初次相遇,生死关头,签订本命双生契约的坚毅果决,在遥远的星际,一起拼命打工攒能量的欢乐又狼狈的日子……
无数记忆碎片纷至沓来,一齐涌入图南的脑海。
图南被闪电貂的这一记乳燕投怀砸得有些愣愣的,两只胳膊也只是僵在半空。
闪电貂察觉到图南半晌都没有回抱他,只觉得如坠冰窟,他这次,还是赌错了吗?
本想着在最后的时光里,用他的本相与图南相见,怕图南无法接受他,还特意压住九成修为,使自己只能维持十岁左右的身形,图南……还是无法接受吗?
还是只能将自己当做那个闪电貂灵宠吗?
图南察觉到了闪电貂的僵硬和无措,在呆愣片刻之后,双手抱住闪电貂的背,温柔地安抚:“我在。”
刹那间,千里冰封的雪域瞬间冰消雪融,闪电貂荒芜的内心,春暖花开。
*
虽说闪电貂化成人形,给众人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但三日过后,众人也渐渐习惯了。
敖丙、闪电貂、子受三个崽崽常常扎堆在一处,三个漂亮崽崽同框的画面,让图南有了极大的满足感。
嗯……只要不打架的话。
而句芒小神仙在短暂的休息过后,又投入了紧锣密鼓的功德积攒计划之中。
说是功德积攒计划,事实上是要去看护那些用于越冬的红薯,快到红薯收获的季节了,而这一批红薯的产量如何,直接关系到越冬的时候因伤举国上下,能不能有足够的粮食,所以,图南将此事看得很重,句芒怕图南累到再次昏过去,便大包大揽地接下了这活儿,拍拍胸脯,保证一定会给图南一个出乎意料的满意答卷,图南给句芒做了些耐放的小零嘴,便又让句芒小神仙自由打野去了。
而昏迷七日过后,图南虽然对于梦境中的一切,丝毫也记不起来,却没由来得感觉到心慌。
在他原先的计划之中,总要在陈塘关呆上三年,亲眼见证哪吒降世。
而这三年的时光,足够她将陈塘关打造成旷古绝今的一座贸易重镇。
在她的美好蓝图中,会让所有人都住上水泥盖的房屋,屋里会铺上温暖的盘炕,即便是最难熬的冬天,也能安然度过,所有人都不再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回到家,便能回到温暖的避风港。
每年盛夏,瓜藤上会结满西瓜,曾经长不出任何粮食的盐碱地里,会长出最香甜可口、汁水充沛的西瓜,放入挖好的井水之中,冰上一会儿,又冰又甜的滋味能够美好一整个夏天。
三年之后,水稻会成为主要的粮食产物,每顿都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大豆榨出的油,花生榨出的油,甘蔗中提炼出来的糖……每个人都能享受美食带来的抚慰人心的绝妙滋味。
那时,老年人可以吃饱穿暖,不必为了节省口粮而结束自己的生命;小孩子也可以读书上学,平等地接受知识带来的灵魂上的充盈与满足;青壮年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工作四个时辰,便能拥有养活一家子的底气,闲暇之时,还能四处游览……
这些明明是后世蔚蓝母星最普通不过的生活,但对于数千年前的殷商人来说,却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图南本想花三年的时间,逐步完成自己的美好愿景,可在这七日昏睡之后,她却已经不想、也不敢再安居于陈塘关了,花费了三日的时间,将自己对陈塘关未来发展的一切畅想都告知李靖夫妇之后,图南动身,准备前往西岐。
李靖夫妇被图南所描绘的那种近似于人间仙境的美好生活蛊惑住了,丝毫不管图南这美好蓝图之中的理念和想法是否与如今殷商这种奴隶制结构背道而驰,更不管他们在陈塘关推行图南的理念是否会遭受审判和打压,无论结果如何,他们愿意为了那似乎触手可得,又似乎遥不可及的未来,拼上一把。
而那带着自己的一整个城池投奔而来的小城主,好死不死地,刚巧听到了图南的愿景,当即拍板决定:图南,我跟定你了!说吧,咱接下来怎么干?!!
而在那小城主投奔陈塘关之后,陈塘关的疆域扩充到了一个极为骇人的地步,殷都之中,无数官员上奏帝乙:“王上,陈塘关如今吞并了周边数个城池,疆域辽阔,甚至如今的疆域已经是殷都的数倍,而陈塘关又靠着各色贸易,如今,已然富可敌国,陈塘关目前又是李靖一人独大,若是他有不臣之心,只怕……”
帝乙听着朝堂之上这些人唾沫横飞,慷慨激昂的“逆耳忠言”,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愈发的想念远在封地装病的好大儿微子启,他如今倒是觉得,自己这个殷商王上,做得实在是太没意思,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的比牛多,还不如不当这王上,去陈塘关当个人傻钱多的富地主呢。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逛逛晚市,吃吃美食,欣赏一番海边的夜景,再吹吹海风,实在是快活似神仙的生活!
可帝乙即便再向往陈塘关的生活,也无法将陈塘关的模式照搬到殷都,至少,他扪心自问,他没有图南那样的勇气,也缺少像李靖那样,愿意和他一起只身闯入这一场惊天赌局之中的拥护者。
即便在图南的布局之下,殷都乃至整个殷商盘亘数百年的那些世家豪门,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都已危如累卵,可帝乙仍是不敢,甚至他已然在后怕,若是这些世家当真如大厦般倾颓,那殷商……是否也会支离破碎?
可帝乙仍旧被图南所描绘的美好蓝图打动,所以,即便无法明面上表示支持,帝乙却仍旧采取了“顺其自然”的法子,任由陈塘关自由发展,而对于如今的陈塘关而言,帝乙的这种放任,已然是最大的支持了。
*
陈塘关的一切,都依照图南的预计,稳步推进,而图南,已然在前往西岐的路上了。
通天教主得知图南要前往西岐,当即表示可以动用术法,免得舟车劳顿,却被图南谢绝了。
图南此去西岐,主要目的是想看看,殷商民众和西岐民众的生活,究竟有何不同?
在她刚来殷商的时候,听过一句话,“宁可去西岐做奴隶,也不愿再在殷商做个贫民了”,当时这句话给图南带来了极大的震动,而在图南,来到殷商之后,人民生活水平日益好转,众人对西岐的向往之心也日渐淡薄了,可仍旧有些人,对于西岐的一切,充满了狂热的向往和追求,简直像是被下了蛊一样。
而既然“天命不可违”,她图南又是要逆转天命的那个人,殷商和西岐之间,总要碰上一碰的,如今,只不过是将这一进程提前了些罢了。
为了能够更加真实地看到殷商和西岐的不同,图南不想再以“殷商圣女”的身份入西岐,左右如今绝大部分的民众只知道殷商有个圣女,名唤图南,却并不知道图南究竟长成什么模样,所以,图南便化名阿花,带着众人,伪装成了一支从陈塘关出发,前去西岐售卖货物的商队,如此,才能避人耳目,更好地看清西岐究竟有何吸引人的地方。
而陈塘关也放出消息,圣女图南昏迷之后,一直未醒,东海龙王便带着图南,前去海外仙山寻药去了。
自此,“圣女图南”远赴仙山,而“商女阿花”踏上了征途。
*
很快,“商女阿花”所带的商队便到了殷商与西岐交界处。
只是,不知为何,商队快要入西岐之前,天色大变。
原先还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一瞬间,便乌云密布,几乎半点阳光都透不出来。
刹那间,天地昏暗,一片墨色。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得天空中一声巨响,一道极为粗壮的白色闪电瞬间劈裂了整块天幕,照亮了昏暗的大地,那闪电落下,直直地摧毁了一株三人合抱粗的百年大树,随后,是无数道轰隆隆的闷雷,天空中,无端炸响一声又一声惊雷,直叫人心惊。
空气沉闷得叫人快要喘不过气来,快要下大雨了……
图南连忙招呼众多崽崽和毛茸茸们避雨。
众多崽崽和毛茸茸都躲到旅舍之后,图南才发现,向来乖巧听话的子受,这次竟没依照她的话,回旅舍避雨,等到图南撑着伞外出去寻子受,却发现,子受一步一顿地,活像是被什么东西摄住了魂魄一样,直直地朝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走去。
这样恶劣的天气,大树下是万万不能躲雨的,反而很容易遭到雷击,图南此前就已经和崽崽们科普过,往常打雷下雨的那些日子,子受对于大树也是避之不及,如今却直直地朝那树下走,显然不对劲!
当即,图南高声呼喊:“小宝!回来!危险!”
子受却恍若未闻,依旧一步一顿,走向那棵树。
而天边,又有一道极为粗壮的雷电,在酝酿,在翻涌,似乎马上就要直直地朝那棵树落下。
旅舍之中,连那只和子受最不对付的小白狐狸都察觉到了危险,整条油光水滑的尾巴都炸了起来,龇起了尖锐的小乳牙。
敖丙察觉到不对劲,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旅舍外,图南也顾不得许多,当即扔了伞,直直地跑了过去,想把子受抱回来。
闪电貂也察觉到不对,跟着图南出了旅舍,可他如今不过是个十岁孩子的壳子,根本跑不快,又因为要把身形压制在十岁以下,给自己下了禁制,如今只能使出不到一成的法力,实在不行,便只有强行突禁制……
似乎只是转瞬之间,雷声已然炸响,图南离子受却仍有段距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惊雷劈下,图南目眦尽裂,即便子受并非她亲生,却早已有了感情,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子受丧命于自己眼前!
*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敖丙闪身出现在子受身后,一个旱地拔葱,便把子受抱了起来,随后,抱着子受,瞬移到了图南身边。
图南只觉得宛如劫后余生,看着敖丙和子受,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粗气。
但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那道粗壮到看着都觉得恐怖的雷电,劈到那棵树上之后,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而在发觉这棵树像是劈不死一般之后,无数道粗壮的雷电,噼里啪啦的,一股脑全往那棵树上劈去,把图南和敖丙他们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树,即便是成了精,也经不住这么多道雷这么密集的轰炸啊,可偏偏那么多道雷轰完之后,那棵树竟还是原先的模样,一丝树皮都没能被劈下来!
而似乎是雷也劈累了,瞬息之间,乌云尽散,霞光漫天,雨也停了,潮湿的空气之中,彩虹乍现。
图南还没来得及问子受为何如此反常,却见子受在敖丙怀里不断蛄蛹,随后,指着那棵树道:“弟弟!弟弟!”
图南满头问号,这孩子莫不是傻了,指着一棵树叫弟弟?
可等到图南寻声望去,却发现,那大树底下,似乎当真有个婴儿包袱!
而就在图南目光朝那边看去的刹那,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哇啊——!”
图南:???还真有个娃娃在树下?等等……惊雷,西岐,这娃娃,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雷震子吧?!!
而图南和敖丙他们刚想去树下看看那孩子,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直接狂奔到了树下,抱起那婴儿就跑。
图南:???抢孩子来了?
果不其然,迎面而来的是一辆有“姬”姓旗帜的马车,马车之中下来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望着被下属抱在怀中的婴儿,露出个笑容来:“此子与我有缘,便收做我的第100个儿子吧!”
图南听到这熟悉的台词,当即意识到,这位乃是西伯侯姬昌,那这孩子,便当真是雷震子了,刚刚电闪雷鸣,大雨磅沱的时候不见人影,如今倒是来摘桃子了,这姬昌和西方的那两位,脾气秉性倒当真是如出一辙!
第93章 女娲发孩子啦!
小子受如今倒像是回了魂似的,在敖丙怀里,睡眼迷蒙地看着图南:“娘亲……?”
敖丙见到小子受恢复了神志,便也不再拘着他,轻柔地把他放到了地上。
子受稳稳地站在了地上,敖丙却是不着痕迹地扭了扭手腕,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心里暗自疑惑惊奇:这实心的小崽子,怎么长的,竟然这么重?让他抱着都十分吃力,他天天还要乳燕投怀般的扑向图南,图南可怎么受得了?以后可得好好看着他,图南身子还没养好呢,可别让他再撞坏了!
子受似乎还是晕晕乎乎的状态,只是本能地朝着图南张开双臂要抱抱。
看到子受如今的状态,图南心中有了几分猜测,西岐那边,怕是有些出乎意料的状况发生了,明明现在离封神大劫还有十余年,竟有人想要提前对子受下手!
而这位衣冠楚楚的西伯侯,和那暗害子受的幕后黑手之间,又是否有联系呢?
*
姬昌的仆人干脆利落地抱了刚出生的雷震子就跑,敖丙听了姬昌那一番“此子与我有缘”的言论,当即心头火起,作势要上前理论,这不要脸的老东西!刚刚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时候,他半个人影也不见,如今,云消雨歇,他倒是来摘桃子来了!
图南却抬抬手,轻轻拦下了暴怒的敖丙。
敖丙不解地扭过头:?
但即便不知图南葫芦里卖什么药,敖丙仍旧是退下了。
可图南拦下了敖丙,却没拦下闪电貂。
闪电貂虽然是一副瘦弱的十岁孩童的模样,对着姬昌那肌肉虬结的手下,却是半点不怕,越过那看着凶神恶煞的手下,直直地对着他背后的姬昌发问:“我们一行人亲眼见证了这孩子从雷电之中诞生,而那时候,老先生怕是还在路上吧!若是要说有缘,这孩子也该是和我们有缘,老先生这此子与你有缘的话,说得可有些不要脸了吧?”
那抱着雷震子的肌肉虬结的大汉当即暴怒,对着闪电貂怒目而视,直喘粗气,而姬昌也终于屈尊降贵地挪了两步,从护卫们的保护圈中走出,正视图南一行人。
一个看着二十多岁的年轻貌美的女子,两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和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崽子,实在是不足为惧!
不过,西伯侯姬昌以仁爱出名,图南他们对西伯侯姬昌而言,自然也是弱者,那他这仁爱的西伯侯,自然得好好关怀这弱女子和这三位孩子啊!
姬昌的脸上仍旧是一副和蔼到令人如沐春风的神色,不痛不痒地训斥了暴怒的侍卫几句,便笑眯眯地对着图南道:“姑娘竟然见证了这孩子自天火之中诞生,倒当真是颇有胆色。倒也不瞒姑娘,我乃西伯侯姬昌,前段日子有神仙传言,说今日,出西岐关外百里处,会有一子自天火之中诞生,而这自天火之中诞生的孩童,便是我命中注定的第100个儿子。既是神仙指引,此子自然与我有命中注定的父子缘分。”
图南听了姬昌的这句话,却是想要发笑,这是拿他西伯侯的身份来压自己了?还半真半假的说了神仙指引的话,若她当真是个普通的20岁殷商土著,怕是会当即听信了姬昌的话,可他姬昌,打错了算盘!
既然提到什么神仙指引,命中注定,她图南还偏偏就不信命!子受、敖丙都养得,来一个雷震子,她自然也是能养的!今天她还偏偏就要把雷震子给抢回来!
图南看着冠冕堂皇衣冠楚楚的姬昌,当即混不吝地道:“原来是西伯侯姬昌大人,美女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姬昌的眉毛不着痕迹地抖了抖,显然是被图南的反应取悦到了。
而就在姬昌喜上眉梢,觉得狠狠拿捏了图南的时候,却听得图南话锋一转,带着些清澈的愚,对着姬昌道:“既然您都说这孩子与您有命中注定的父子缘分,不如让这孩子开口,叫您一声父亲,若这孩子叫了,我便心甘情愿,承认你是他的便宜老爹。”
而不知是不是雷震子听懂了图南的话,他哭得更大声了!
那抱着雷震子的护卫当即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炸穿了,他可是西伯侯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力士,可这在襁褓之中挣扎不断的孩子,力气竟然大得险些要挣脱他的怀抱了!
果然是神仙指引的,他们侯爷命中注定的小公子,一出生便卓尔不凡!
姬昌听了图南的话,暂时还没反应。
那抱着雷震子的侍卫,耳边只剩下孩童响彻天地的哭声,没听清图南的话,马车旁的其他人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图南的“叫爸爸”言论,有个看上去地位稍高些的侍卫,当即上前两步,对着图南骂道:“何处跑来的乡野村妇!竟然如此粗鄙无知,这孩子即便再怎么生来不凡,也不过是个刚刚诞生的孩童,又怎么能直接开口,唤侯爷一声父亲?你当每个孩子都如我们小公子一般……”
“慎言!”不知那护卫哪句话戳到了姬昌的逆鳞,姬昌当即出言喝止住了那侍卫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站在图南身侧的闪电貂眸光却是暗了一暗:小公子?说的可是姬发?姬发——果然有问题。天启大帝这个猪队友怎么这么没用?姬发半点不避讳地露出了这么多的马脚,而他套着伯邑考的壳子,怎么竟像是半分用处也没起到?
还在自己院子里沉迷于制作黑暗料理的天启大帝:啊——啊切!这洋葱,还是太呛了呀!
图南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侍卫话中的错漏,小公子?可是姬发?可如今子受不过才是个三四岁的孩童,姬发年纪自然更小,怎么竟像是已经在这些侍卫之中颇有威望的样子?
雷震子哭声震天,刚刚才云消雨歇,风和日丽,晴空万里,雷震子哭着哭着,天边竟然又涌起了一团一团墨色的乌云,显然像是又要下雨了。
而姬昌也不愿多费口舌,差人送了两套雨具给图南他们,直接道:“天色昏暗,怕是要下雨了,夫人,您还是带着三位孩子回家去吧!”
说完这句话,竟像是要直接抱着雷震子上马车离去。
敖丙当即对着围观群众道:“快来看呐,大家快来看呐,西伯侯姬昌当众抢孩子啦!”
原先雷声轰鸣,众人全都躲雨去了,可雨停之后,图南与姬昌这一番动静倒是引来了不少吃瓜的围观群众,可这众人也不过是远远围观罢了,可敖丙这嗓子,直接提到了西伯侯姬昌,这下众人可就来劲了,毕竟最近,西伯侯府的瓜,那可是最香甜的呀!
还是“抢孩子”的瓜?乖乖,那可是大瓜了哦!
难不成,这个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女子,竟然是西伯侯养在外头的妾室?还生下个孩子,想自己养着,却被西伯候姬昌抢去,要那孩子认祖归宗不成?
该说不说,围观群众的脑洞,有时候既离谱又合理,不过,听了有人闲言碎语的“外室抢孩子”言论,闪电貂面沉如水,当即对着姬昌道:“我等萍水相逢,因为这自天火之中降生的孩子才有了交集,既然西伯侯称这孩子与你有缘,那这孩子自然对你十足亲近,这娃娃自降生便啼哭不止,不如侯爷你抱抱他,看他是否当真亲近于你?”
闪电貂这句话便当即撇清了图南与姬昌之间的关系,萍水相逢罢了,也是因为雷震子才有了交集,自然和那什么外室没半毛钱关系。
而比起敖丙“抢孩子”言论的咄咄逼人,闪电貂的这句话倒是更温和些,而姬昌也觉得,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彰显一下自己与这孩子的天定缘分,便欣然接受了闪电貂的提议,招呼那抱着雷震子的侍卫过来,想要将雷震子抱入自己怀中。
姬昌子嗣众多,轻车熟路地抱过雷震子,在怀里颠了两下,又轻轻拍了拍雷震子的背,而令所有人都惊奇不已的是,雷震子的哭声,竟然真的停了!
当即,西伯侯心中大喜。
图南则是眉心皱了皱,难不成天命当真不可违?为何雷震子竟然当真会对姬昌如此亲近?姬昌一抱,他便不哭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此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异变陡生。
雷震子在短暂的安静之后,爆发出了更加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哭,而伴随着这阵嚎哭的,还有天边层层叠叠的数道惊雷,围观群众全都如鸟兽散,生怕被雨淋着了,毕竟他们虽然想吃瓜,但还是惜命的,如今,若是淋了雨,得个伤风
寒,可是要人命的大病!
但就在众人四散准备回家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虽有数道惊雷,却是光打雷,不下雨,姬昌得意的神色僵在了脸上,疑惑不解地抬头望天,却惊异地发现,有一道惊雷,直直地冲着自己而来!
姬昌:!!!
姬昌大惊失色,却已然来不及了,那道惊雷,直直地劈中了他!
众人大惊失色,西伯侯,竟然遭雷劈了!
顿时,被雷击中的姬昌便晕厥在了地上,口中冒出一缕黑烟,整齐束好的长发四散,直接被劈成了爆炸头。
图南见状,惊厄地转过身,看着闪电貂,虽然没有言语,但眼神之中,却清清楚楚地写着:你干的好事?
闪电貂却是摊开两手,耸了耸肩,示意与他无关。
图南微微皱了皱眉,和闪电貂无关,那便是雷震子无意为之?
西伯侯的侍卫见状,全都一拥而上,嘴中连连呼唤着“侯爷,侯爷”,生怕西伯侯有个三长两短。
而西伯侯被雷劈中之后,浑身麻痹,被他抱在怀里的雷震子自然也就直直地坠落在地上。
可此时,所有侍卫的注意力全都在躺在地上,宛如焦炭的西伯侯身上了,再无人注意到,从一米多高的怀抱中直直坠下,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雷震子了。
那个肌肉虬结的侍卫倒是想重新把雷震子抱到自己怀里,却见到天边还有数道惊雷,正对着雷震子襁褓的方向,蓄势待发,一时之间便僵住了脚步,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围观群众也被这急转直下的状况给震惊到了,念叨着“这天火之中降生的孩子,可当真是不一般,就连西伯侯都遭不住啊!”
被众多侍卫围住的西伯侯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回过了神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却被口中的黑烟呛到,发出了一阵响彻天地的咳嗽声,众多侍卫又是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背顺气。
而回过神来的姬昌,第一反应是去找雷震子,却见数道惊雷,直直地劈向雷震子,可雷震子在阵阵惊雷的洗礼下,竟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之中一般,如鱼得水,还在呵呵地笑。
此子当真不凡!
可所有人都忌惮于那阵阵惊雷,不敢上前。
那肌肉虬结的大汉当即对着图南一行人道:“姑娘,你既然说你与他有缘,想必也是不怕这惊雷的,不如趁此绝妙机会,去抱抱那孩子?”
此话一出,就连围观群众的脸色也变了。
这孩子在惊雷的洗礼之下悠然自得,便彰显着他绝非肉体凡胎,可凡人又怎能遭受得住这重重雷劫?
这肌肉大汉的一句话,竟然像是要让图南上赶着去遭雷劈?
听闻那肌肉大汉的一席话,闪电貂挺身而出:“让我去吧!”
图南知道闪电貂不会惧怕这区区几道惊雷,可这一次,她想自己去。
闪电貂深深地望着图南的眼睛,半晌,仍旧是败下阵来。
而图南,便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一步又一步,坚定地走向了被无数惊雷包裹的雷震子身边。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就在图南走近的时候,雷声竟渐渐消了,似乎连天都怕伤到图南,在图南离雷震子三步之遥的时候,惊雷全都消散了。
姬昌只觉得错过了绝世良机,眼睁睁地看着图南抱起了雷震子。
雷震子原先一直在嚎淘大哭,沐浴在雷电之中之后,又咯咯地发笑,可如今见到了图南,却是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只是那样直直地看着。
图南也觉得被刚出生的幼崽一直盯着看的体验颇为新奇,便对着雷震子笑了笑,把他抱在怀中,摇了摇。
那肌肉虬结的大汉见到图南抱起雷震子却毫发无伤,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失策,却仍旧不依不饶:“你这乡野村妇,倒当真是好一副心机手段!趁着雷劫快要消散的时候去抱这娃娃,装作与这娃娃投缘的模样,既然刚刚说,要这娃娃叫我们侯爷为父亲,才能算得上这娃娃与我们侯爷有缘,这娃娃现在在你怀里了,不如你让他叫你一声娘亲,我们便承认,这娃娃与你,才更有缘分!”
而雷震子却仍旧是用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图南。
图南听了那肌肉大汉这样一番话,刚想出声,却听得耳边遥遥地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凉…凉亲!”
图南瞪大了眼睛,往怀中看去,而雷震子发觉图南在看自己,叫得更起劲了:“凉亲!凉亲!凉亲!!!”
肌肉大汉:!!!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就是!我真该死啊,我刚刚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啊!
姬昌:???此子不是与我有缘吗?这孩子不是我命中注定的第100个儿子吗?为何他不会叫我父亲?偏偏对着这乡野村妇叫娘亲?
围观群众也是大为震撼。
乖乖,还真叫了?
子受虽然清醒,脑子却还像是蒙了层雾,昏昏沉沉地听到有人在叫娘亲,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莫不是又多了个争宠对象?
闪电貂愣在原地。
敖丙也是一脸石化的表情。
图南……这是半路又捡了个孩子回来?
而促成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女娲则看着自天幕水镜之中传回来的画面,深藏功与名。
*
数月之前,女娲捏好了雷震子的身子,往那泥胚之中注入生气的时候,天幕水镜之上,恰巧映出了图南的脸,女娲则对着还未开蒙的雷震子道:记住哦,若是见到她,要唤她一声娘亲。
听了女娲的这一番话,旁边想要装聋作哑的伏羲差点跌倒:咳咳咳,你这!办得也太明目张胆了!
女娲却是眨了两下眼睛,对着伏羲道:“我不过是给他认了个便宜娘亲,我做什么了呀?”
伏羲望着一脸狡黠的女娲,只能无力扶额。
是啊,你不过是给他认了个便宜娘亲,可这一相认,不等于是把西岐的将星,直接拱手送给殷商了吗?你这份回礼,倒也当真是大手笔!
第94章 四菜一汤
雷震子这“凉亲”一叫,西伯侯再怎么巧舌如簧,也只能退出争夺孩子的战场,姬昌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丢脸,一时之间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神色,再加上他此刻顶着个爆炸头,一说话便口吐黑烟,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烧成了漆黑焦炭的模样,又脆又薄,几乎无法蔽体,稍有不慎,便有在众人面前裸奔的风险,只能让人去马车上拿了个披风裹在身上,用尽了今生所有的自制力,勾出个笑容,对着图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话:“此子……与姑娘有缘,我便不夺人所爱,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可即便姬昌再怎么克制,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喷了些黑色烟雾出来,而图南只觉得这画面颇为好笑,险些没能克制住自己,笑出声来,姬昌也觉得此刻自己实在太过狼狈,便也不再多费口舌,半点都没逗留,直接转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西伯侯姬昌这正主都走了,剩下的围观群众便也不再挤作一团,四下散开了。
图南便带着敖丙、闪电貂、子受、雷震子四个崽崽回了驿站。
驿站之中,众人虽说担心图南和子受他们的安危,但好在有个东海龙王山太子敖丙跟出去了,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闻仲便应图南所托,在驿站之中,看着其余的小崽子们。
图南此次远赴西岐,闻仲放心不下,便自告奋勇前来当个护卫,可在见到东海龙宫三太敖丙的那个,闻仲直觉自己怕是要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果不其然,这一路上,他最重要的目的竟然是帮忙看孩子。
等到他看到图南出去一趟,怀中又抱了一个刚出生的娃娃的时候,表情几番变化,最终停留在认命上:“累了吧?把孩子给我吧。”
商容肩负家庭教师的重任,此刻也跟着图南一道过来了,毕竟这些小崽子们总是要跟着图南的,若是就这样放任他们玩上四五个月,功课肯定要荒废的,他这个老师自然也得随行!
而此刻,商容看着自己的好友闻仲一副宛如男妈妈般的模样,只觉得浑身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要男妈妈!男妈妈哒咩!闻仲你可是大名鼎鼎的闻太师,你给我清醒一点啊,你怎么被图南拐去给他带孩子了?
闻仲却是驾轻就熟地抱着雷震子洗澡去了。
商容:……震撼,太震撼了,这一幕带给我的心理创伤,甚至比前世殷商覆灭的那一天还要大!
*
行至西岐与殷商交界处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又经过了这样一番风波,众人自然全都是饥肠辘辘,恰逢家里来了个新成员,图南便想着给众人做一顿丰富的午餐,权当是迎接着新成员的喜宴了。
这一路上,图南倒是乐得清闲,她睡了七日,倒像是大病了一场,身子瘫软,没什么力气,好几次想给众人做些美味的吃食,权当做锻炼,却都被劝了回去,毕竟她骤然晕厥昏迷的事儿可还历历在目,众人全都心有余悸,生怕她累着,便也不肯她再去做活儿,做饭……自然也不行!
好在小麦如今在图南的教导下手艺大涨,郝姬也颇得图南真传,再有个打下手第一名的闻仲,这一路上,众人的伙食倒也不赖。
此行本是来护卫图南的闻仲:???我空有一身好本领,怎么在图南这儿,就是个洗菜切墩的打下手的命啊!
被男妈妈震撼了灵魂的闻仲:你不是个洗菜切墩的打下手的命,你还是个男妈妈的命吗?
而得知郝姬又一次出走的帝乙:……郝姬是我老婆还是图南老婆!怎么图南又把我老婆孩子全拐跑了!
*
图南昏迷不醒,星网直播间自然也就断更了,好在还有个和图南签订了双生契约的闪电貂,闪电貂便干脆利落地给星网直播间挂上了请假条,只是这请假原因,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
请假条上说,图南的直播间遭到了骇客攻击,虽然账号没被盗,却也受到了影响,便只能暂时停播一段日子,至于什么时候复播,得看星际防火墙什么时候升级了。
无端背上一口漆黑大铁锅的星网管理人员:?图南的直播间作为星网流量top,他们一直采用的最高端的防火技术啊,还有专人负责监控网络安全,这……到底什么时候遭到骇客攻击了?防火墙根本就没反应啊!
而星际那些知道闪电貂AI身份的人,看着闪电貂发出的这则请假条,全都是一脸“我是说?我在哪儿?我听到什么魔幻现实主义笑话”的石化皲裂表情:身为星际最强AI,谁能破得了你的防火墙?你在说啥啊!
但闪电貂既然用了这个理由,肯定有他的道理,知情者也就没揭闪电貂的老底。
而众多网友也不过是吃瓜乐子人,虽然对于图南需要停播一阵子有些不满,但好歹还能循环重播图南以前的直播视频,靠着那些存货过活,倒也撑得下去,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以前的那些直播视频竟然无法重播,全部被下架了!
这下可就犯了众怒,星网直播间售后部直接全盘崩溃,被无数的投诉淹没,星网直播间的客服们也傻了,即便是真的遭到了骇客攻击,黑客他也应该盗窃图南账户之中的财产,或者用图南主播的名义去行骗啊!他莫名其妙地去下架图南以前的直播视频干什么用?
星网上,一时间沸反盈天。
骤然失去电子榨菜,找不到代餐下饭的星际网友们,一腔怒火,却不知往何处发泄。
毕竟星际时代,谁还用骇客攻击的手段啊?而骇客攻击星网最火直播间之后,没有盗号,没有诈骗,没有发布钓鱼信息,竟然是把星际网友们最爱的电子榨菜给全部下架了?
就在星网客服部焦头烂额地处理客诉的时候,不知是何处传来的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有“知情人士”传出,这所谓的“骇客攻击”,乃是美丽星球手笔,毕竟,美丽星球在多番索要从殷商那边运回来的原始土壤未果之后,直接宣布切断了星网权限,不再给图南的直播间送热度了。
美丽星球多大的脸?图南直播间的热度又不是靠美丽星球的网友撑起来的,而在美丽星球当权者发布这则消息切断通讯之后,图南直播间里莫名涌入无数没经过实名认证的“星网浪民”,一时间,热度更高了。
美丽星球:……
而星网直播间的众位网友在回想起这件事情之后,联系上下文,顿时发现,一定是美丽星球的人,吃不到葡萄就要把葡萄藤给砍了!一定是他们干的!
当即,所有网民一致对外,讨伐美丽星球,美丽星球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还在梦想着通过多方施压胁迫种花星球交出原始土壤的美丽星球掌权者:???我的朋友们,为何全把枪口对着我?
群情激愤的众人:夺我电子榨菜,如杀我父母!美丽星球的狗贼,拿命来!
*
星网直播间发生的种种,图南是一概不知,她那段时间还昏着呢!
不过,图南醒来之后,倒是重新开启了直播间,对于这骇客攻击事件,虽然感到有所疑惑,但到底是没深究,好在此前的直播视频闪电貂都有录制存档,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将所有录制过的存档视频全都重新上传到星网上之后,感受到了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的星际网友们第一件事就是将图南的所有直播视频全部下载!
而星际时代,下载直播视频是需要花费真金白银的,因此,图南醒来后三个多月,竟然靠着这下载视频所赚得的视讯费,摇身一变,成了星际首富。
可她如今身在殷商,要那么多星际货币有什么用?图南本想把这些钱全打给种花星球研究院,用作研究经费,却被闪电貂给拦下了,闪电貂神神秘秘的,说这笔钱他另有他用,图南便也随他去。
对着熟悉的星网网友们,图南招招手,和众人打了下招呼:“星网直播间的各位网友们,好久不见,今天家里迎来了一位新成员,所以做些好吃的,权当给新朋友的庆生宴了。”
图南说这话的时候,闻仲刚好抱着雷震子进来了。
雷震子被闻仲洗香香,再擦干净,重新换上了柔软的棉布围成的襁褓,心灵手巧的闻仲还给雷震子系了个尿布。
闻仲抱着雷震子,闯入星网直播间画面的那一刻,星际网友们也是一脸梦幻。
【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闻太师也太温柔人夫了!xp戳爆!】
【传说中酷炫狂霸吊炸天的闻太师……】
【只有我想问问这个新出现的崽崽是谁吗?没见过唉!】
图南也捕捉到了这条弹幕,也不卖关子,当即对着直播间的众位网友们介绍起新来的成员:“大家可能是第一次见到新崽崽,但要是提起他的名字,一定耳熟能详,这是我刚从西伯侯那里抢回来的雷震子哦!”
众位网友:!!!
【居然是雷震子?还是从西伯侯那里抢回来的?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图图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呜呜呜有什么是好东西,是我们这些尊贵的星网至尊VIP们不能看的吗?】
【乖乖,雷震子都拐回家了,我们图图主播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封神世界第一神仙贩子了吧?】
【哈哈哈,星网网友果然是万能的,封神世界第一神仙贩子,好名头!主播加油,多拐些神仙回来,我爱看!】
图南看着这些久别重逢的星际网友们,一个个不着边际,越说越没正形了,便也不再和他们插科打混,开始准备今天的午饭。
虽说是想给雷震子做顿庆生宴的,但如今,他们在驿站之中,食材并不充裕,而闪电貂化作人形之后,各项能力都大打折扣,就连那个可以当冰箱使用的空间钮,如今都无法随心所欲地开启,图南便只能尽力用手头现有的食材,做出一顿相对美味的饭食,更多的,便等到了西岐之后,雷震子满月酒的时候再补上吧。
图南整理了下目前现有的食材,在脑海中稍加思索,便订好了菜单,准备做个四菜一汤,再给雷震子和其他小崽崽们做份姜撞奶驱寒。
因着食材有限,众人又实在是饿得紧了,图南选择的都是简单方便又下饭的吃食。
句芒小神仙离开之前,神神秘秘地送给图南一方乾坤袋,一定要图南离开陈塘关之后再打开,把从那打开之后,惊喜地发现,里面竟然是品质上佳的稻米!
句芒小神仙已经把后世培育出来的最完美的杂交水稻,带到了殷商!
只是,乾坤袋之中的水稻,虽然品质上佳,数量颇丰,但到底是得来不易的金贵东西,图南还想着留些品质极佳的下来做稻种,这一路上便也没舍得吃,不过,如今为了庆祝雷震子加入他们这个小家庭,倒是可以让众人美滋滋地吃上一碗香甜可口的大白米饭。
米饭放入竹笼之中蒸熟,稻米特有的鲜甜的米香味和竹笼散发出的竹子的清香融汇交织,单单闻着这米饭的饭香味,便让人食指大动,口舌生津。
驿站之中,有新鲜宰杀的牛肉,鲜活饱满,神经还在跳动,用酱油,芝麻油,雪花盐稍加腌制,挂上一层薄薄的芡,热油爆炒,再加上从陈塘关带过来的尖椒,尖椒还未完全成熟时便被摘下,经过长途跋涉,早已成熟,甚至表皮已经微微皱缩,但这却使得尖椒的椒香味更浓,和牛柳一起爆炒之后,尖椒的清新椒香味融入牛柳之中,又更能衬托出牛肉本身的醇厚,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一道菜便已然出炉。
新鲜的蔬菜不耐于储存,图南便选择了本地农家自己种的青菜,加上提前泡发好的香菇,热油爆香蒜末之后炒制香菇,香菇本身特有的鲜香滋味,在干制之后,被浓缩了无数倍,经过热油的激发,充盈了整个厨房,就连驿站老板也被这香味吸引过来,趴在门边,朝里张望。
香菇片极为肥厚,吸饱了油脂之后更是肉嘟嘟的,简直比肉还香,再加入摘好的青菜爆炒,遇到色香味俱全的香菇炒青菜便出炉了。
图南带了提前熬制好的豆瓣酱和肉酱。
各舀上一勺,放入热锅之中,加入些肉末炒香,无需再加任何调料,便能炒制出极香极美味的肉臊子,再放入切好飞过水的豆腐,便可以制成香辣下饭的麻婆豆腐了。
提前给豆腐焯水,一是可以去除豆腐之中残留的些许豆腥味,第二则是因为焯水的时候放上一些盐,能够使豆腐更好地定型,炒制麻婆豆腐的时候不易松散,等到香味被极大地激发,再撒上一些青翠碧绿的葱花,一道少麻少辣,少油少盐的麻婆豆腐便新鲜出炉。
最后一道下饭料理,自然要留给番茄炒鸡蛋。
番茄不易保存,所以这一次,图南便干脆利落地在商队之中养起了番茄,用一个又一个小花盆装着,因为成熟度不同,有些盆里的番茄已经成熟,红艳欲滴,有些盆里却还是青青的果子。
熟了的那些番茄,便被图南拿来做菜,或是直接生吃,补充维生素。
一路上,这种新奇的盆栽,倒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寻常人养花养草,不过是为了观赏,可若是养一盆番茄,还能享受丰收的喜悦,无论是吃起来多汁过瘾的大番茄,还是比水果更香甜的圣女果,都受到了极大的追捧。
图南挑了八颗长得最大最圆润,颜色也最红艳的番茄摘了,洗净之后,一半切成片,一半切成丁,又拜托郝姬从鸡窝里摸出来十二枚还温热的鸡蛋。
原先,图南得知郝姬要带着众多的小动物们一起前往西岐的时候,还颇觉得诧异,即便郝姬精通兽语,带着如此之多的动物,长途跋涉前往西岐,一路上必定也得死伤惨重,却没想到,这一路上,郝姬竟然根本没管那些动物,那些动物竟然自动自觉地一路跟着,遇上些森林草地,便会自己去寻吃的,等到大部队出发的时候,这些动物又跟上来了,看这一脸得意洋洋的郝姬,图南只觉得自己怕是看轻了殷商土著的威力。
有了郝姬和神奇动物们的帮助,一路上,众人鸡蛋自然是不缺的,但这次,郝姬能一次摸出十二枚鸡蛋,仍旧是让图南叹为观止。
图南原先还想着,有了鸡蛋,便拿个篓子攒着,郝姬却道不用,想吃鸡蛋了,便知会她一声,她一定能让众人都吃上新鲜热乎的鸡蛋,如今一看,郝姬所言,半点不虚。
新鲜出炉的鸡蛋,用水冲洗过后,去掉表面留下的鸡毛和杂物,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磕进碗里,图南这一次前去西岐,带了许多白瓷餐具,大部分是想要用于售卖的,不过仍留了几套,供众人吃饭的时候用,黄橙橙甚至发橘红色的蛋黄和清澈的蛋清一起跃入瓷白的碗中,然后被用筷子打散,伴随着哒哒哒的声音,蛋清和蛋黄充分融合,加入一点点盐来提味,再加一点点的清水,炒制的时候蛋就更嫩。
炒好的鸡蛋,装回碗中,再用热油爆香蒜末,先下入一半的番茄丁,炒出汁水来,再下入番茄片,番茄丁是为了有更丰盈的汁水,方便拌饭吃,而番茄片则会增加番茄炒蛋的咀嚼感,微微出沙之后,便可放入鸡蛋一起混合翻炒,最后再撒上些葱花,便是无敌下饭的番茄炒鸡蛋,番茄鸡蛋盖饭,炫上三碗都不为过。
剩下的汤,图南就躲了个懒,做了个牛丸汤。
用的乃是驿站的牛丸,这家驿站虽不是环境最好的,但他们家的牛肉却是出名的新鲜,手打牛肉丸也是一绝,打出来的牛肉丸q弹筋道,再加上牛肉原汤,仅需一点点雪花盐提味,两片生姜去腥,一点点葱末增香,几片青菜增色,便是一道美味可口的牛丸汤。
等到四菜一汤,新鲜出炉,白米饭也恰好蒸熟。
众人全都被这洁白温润,细腻如雪,莹润如玉的白米饭所折服了,闻着这沁人心脾还带着竹子清香的香甜米香,众人只觉得口水不断分泌,而麻婆豆腐和番茄炒蛋这两道拌饭一绝的菜色一上桌,更是让人胃口大开。
能吃辣的基本都选择了将麻婆豆腐盖在饭上,不能吃辣的小崽崽们则更喜欢用酸酸甜甜的番茄炒蛋盖饭。
也有像敖丙这样贪心的,第一碗吃麻婆豆腐盖饭,第二碗吃番茄炒蛋盖饭,第三碗把麻婆豆腐和番茄炒蛋混起来吃,图南看了,一边觉得敖丙实在是胃口太好了,一边又在疑惑,这麻婆豆腐和番茄炒蛋混合起来,究竟是什么味道?
一边美美吃着盖浇饭,一边吃上一口尖椒牛柳,享受牛肉的醇香和尖椒的清新微麻微辣,再用肥嘟嘟的香菇滋润口腔,用爽滑清脆的青菜带走多余的油腻,这顿饭吃得众人肚子浑圆,头也不抬。
星网直播间的网友们也被这久违的美妙滋味深深折服,一时之间,弹幕都刷得少了,一个个都在埋头狂吃呢!
等到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瘫在原地捧着肚子做咸鱼状,图南则又去了厨房,开始准备姜撞奶和双皮奶。
姜撞奶听着高级,其实做法很简单,生姜切碎之后,包在纱布之中,挤出姜汁。
姜撞奶所用的原料最好选择水牛奶,口感会更加的浓郁,也会带着微甜,但如今条件有限,即便郝姬出马,动用兽界帮手,也没找到水牛,只找到了普通奶牛,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普通牛奶,好在不用再喝羊奶了。
牛奶中加些糖,提升甜度,加热到微微冒泡的时候,就可以准备姜撞奶了,生姜蛋白酶作用的最佳温度是70到75摄氏度,一旦超过80摄氏度,蛋白酶就会失活,姜撞奶就会失败,所以温度的把控极为重要,如今没有温度计,图南只能靠着自己以往的经验,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关火,在碗底倒入挤好的姜汁,加热好的牛奶,在20厘米左右高的高度下,直直地往下冲撞,撞入姜汁中,如今,没有保鲜膜,图南便选择了用盘子倒扣着,当做盖子,静置15分钟之后,等待凝固。
若是没有凝固,还可以选择上锅蒸制一下,好在图南运气不错,揭开盘子查看的时候,姜撞奶已经凝固了。
姜撞奶的味道香甜微带刺激性辛辣味,在牛奶的香甜之余,带着生姜的辛辣刺激之感,有些人会很讨厌这奇奇怪怪的味道,但若是细品,能从这二者极端反差的滋味之中,品味到一丝奇妙的平衡,吃习惯了之后,便越吃越上头,而一场大雨之后,用一碗姜撞奶去去寒,是再合适不过的。
至于为什么不用红糖生姜茶来驱寒?
自然是因为连着几场大雨,众人喝红糖生姜茶已经喝烦了,还是换个花样吧。
图南原先还怕众多小崽崽们接受不了姜撞奶的味道,却没想到,众人全都适应良好,雷震子虽然才出生不久,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给他喂些姜撞奶,倒也能吃得下去。
这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满意足,略微修整一番之后,众人重新出发,前往西岐,下一次再落脚,他们便已然会在西岐境内了。
想起这一路上的种种见闻,图南对于西岐之中的异变更加好奇,伯邑考落水之后性情大变,而姬发更是天赋异禀,身上有种种神异。
此次西岐之行,一定收获颇丰啊!
就在图南一行人准备入关西岐之时,西伯侯姬昌也回到了府上,回想起在关外的经历,一怒之下,打翻了茶盏。
茶水飞溅,茶盏的碎片更是四处飞射。
婢女抱着个孩子进来了,姬昌见到被婢女抱在怀中的姬发,脸色缓和了些。
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当真是有大造化的,只是如今实在是年纪太小,即便能口吐人言,每天也不过清醒一两个时辰,但即便每天只能清醒一两个时辰,他口中所言的一切,带给他的收获,也是巨大的。
每天,姬发醒来之后,便会被婢女抱到姬昌的房中,随后,姬昌便会屏退众人,和姬发独处一两个时辰,直到姬发又一次睡去之后,再由婢女抱回去。
对于姬昌对姬发的这种“偏爱”,众人众说纷芸,有人说,这是因为姬昌对姬发十分看重,侯爷那么多的儿子,只有姬发有此待遇,便是曾经最受宠的伯邑考,也没受过侯爷这样的青眼,可更多人觉得,这孩子一日只能清醒那么一两个时辰,却全都要和自己的父亲“商议大事”,据照顾她的婢女说,每次姬发醒来,去姬昌房内,然后再次昏睡过去,脸色总会变得愈加苍白,身子也更加瘦弱,简直像是被吸了精气似的,不过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却偏偏被姬昌当成大人来对待,倒不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反倒是像对一个极为有用的下属一般。
更有人称,姬昌这是在“利用”姬发天赐的神通呢!
而被婢女抱回自己房内之后,本该陷入昏睡的姬发,却骤然睁开了双眼。
只是,几个月大的孩童本该清凌凌的眼睛,却是一片深沉墨色,光看眼神,简直比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还要老成。
可婢女见到姬发睡熟,早就关了房门,躲懒去了,而为了姬发的神秘之处不被泄露,姬昌就只给姬发配了这一个婢女,所以,姬发刚刚那深沉的眼神,再无人见到。
听到众人所言的“利用”言论,姬发那张幼态却失了血色的脸上,却勾起一个近乎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
利用?究竟是谁利用谁呢?这场狩猎,谁是猎手,谁是猎物?谁又是伪装成猎物的猎人呢?
想起听到的种种与前世不符的事,姬发笑得越发诡谲。
重活一世,当真是有趣,有趣得紧啊!
偌大的西岐,无人知晓,如今不过才几个月大的姬发,却早已换了芯子,他仍旧是姬发,却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个姬发,而是已经活过一世,又重头来过的姬发。
*
三十三重天外,紫霄宫内。
鸿钧的眼中已经渐渐失了焦距,只能朦胧地看到些眼前的景象。
左右这眼睛也无甚大用,如今,鸿钧便用一方红绫覆住了双眸。
只是这方浓艳胜血的红绫,在鸿钧那张清俊脸上,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可偏偏就是这样水火不容的两种色彩,让鸿钧的那张脸,一下子变得活色生香了起来,甚至如同仙人堕魔,妖冶得有些令人心惊。
“人间的第三个变数,终于出现了。”鸿钧喃喃。
通天教主却没听清鸿钧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自家师尊覆在眼睛上的那方红绫,眉头微皱,九幽黄泉纱……师尊怎么用这东西覆着眼睛?
但通天教主到底没对着自己师尊说些什么,而是沉默地走到了鸿钧身后,静静地看着鸿钧用纤长如玉的手指,拨弄着棋盘。
即便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了,但鸿钧的日常起居却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其余五感更加敏锐,不再用眼睛去观,而是用心去看,倒让他有了新的感悟,这一盘已经僵持千年的必死之局,倒是让他渐渐地品出了一条死局逢生之道来,只是,不知在想些什么,鸿钧摩挲着那枚棋子,摩挲了许久,仍未落子。
沉默了半响,通天教主只是默默站在鸿钧身后,一言不发。
鸿钧倒是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向来是个急性子,这次怎么倒是哑巴了?”
通天教主听了鸿钧的话,只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先问哪个,最后仍旧是沉默。
鸿钧像是也不在意通天的回复,自顾自道:“我的老朋友,怕是要醒了。”
这句话之后,通天教主脸色大变,鸿钧的老朋友……?!!那便只能是混沌三千魔神,可三千魔神,不是尽皆陨灭了吗?总会死而复生?
说完,鸿钧也不等通天教主反应,直接消失在原地,只留下被雷劈了似的通天教主,在风中凌乱。
等到鸿钧离去之后,天道意识小胖手才悄咪咪地探出个头来,说来也怪,自从上次通天教主胖揍了祂一番之后,天道意识小胖手对通天教主竟然愈发亲近了起来,确定鸿钧远去之后,天道意识小胖手甚至趴到了通天教主的肩头,和他说起了悄悄话:“小三儿啊,我觉得你们家老头儿最近不对劲。”
通天教主听了天道意识小胖手对于自己和自家师尊的称呼,只觉得满头黑线,因为自己在师兄弟三人之中排行老三,这天道意识小胖手便把自己唤作小三儿,在如今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可通天教主可是经受了图南数本秘籍熏陶的人啊,自然知道小三儿是什么意思,对这个称呼自然是接受不能,而自家师尊虽说年纪确实大了,但好歹也是风华正茂,一表人才,俊朗非凡,和老头儿更是扯不上半点关系,这天道意识小胖手,如今倒是越发放肆不像话了!
可他说的也当成不错,自家师尊一直是清冷的性子,可鸿钧刚刚的模样,分明是在逗自己玩儿啊!
而且,选用那样妖艳胜血的红绫覆眼……
师尊,到底怎么了?
*
天上一日,人间三年,通天教主辞别图南上界,不过片刻,图南却已经跋涉千里,入了西岐。
只是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似乎到得格外早些,图南原以为是陈塘关和西岐的气候不同,陈塘关近海,自然气温更高些,可按照西岐当地人所言,往常也要再过一两个月才会入冬,可如今走在路上,风刀子已然开始刮人的脸了!
图南虽觉得今年的气候有些反常,但好在已经提前在陈塘关等地种下了足够多的红薯,加上有句芒小神仙的帮助,粮食想必是不缺的,再加上图南临走的时候,已经将盘抗技术交给了李靖他们,充足的粮食,温暖的盘炕,足够让全体殷商人安然越冬了。
至于还没来得及大面积推广,栽到地里的棉花种子,第二年再种,也是来得及的。
但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这一次的寒潮,会给整个世界都带来灭顶之灾。
可如今的图南,对这些却一无所知,此刻,她正对着披着伯邑考壳子的天启大帝,露出了宛如调色盘一般的表情,三分震惊,三分懵逼,还有四分的茫然无措。
图南伪装成“商女阿花”,入了西岐,西伯侯姬昌在图南拐走雷震子之后,便派人密切监视着图南,图南也不在乎,随他去,左右她现在用的是商女阿花的身份,也不怕被人窥伺。
而她入西岐的消息,姬昌那边还没收到信呢,天启大帝竟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消息,直接翻了院墙,离家出走,直直地朝着图南下榻的旅店去了。
图南看到天启大帝目光灼灼地朝自己奔来,虽然觉得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躲,结果,兴致勃勃的天启大帝,却被闪电貂给拦下了。
图南还在疑惑着呢,闪电貂的一句话,差点给图南CPU给干烧了:“天启,注意分寸!”
图南:???什么天启?是她想的那个天启吗?
而天启大帝也半天不恼,直接乐呵呵地对着图南道:“师傅!是我呀,你说过第一个调配出水面调和比例的人,就有资格做你的关门大弟子了,那个人,就是我呀!”
图南的脑子更炸了。
闪电貂只能无力抚额,实在没法子,便将一切前因后果都对图南和盘托出,图南一时之间只觉得世界观都碎了,她身为蔚蓝的土著,先是穿越到了星际,紧接着又被闪电貂给带回了万年前的殷商,她自己的遭遇本身已经够奇特的了,可没想到,天启大帝的遭遇,竟然比她还要鬼畜!
星际时代的最高掌权者,在逃虫洞旅行家,竟然穿越回了数万年前的殷商,还穿越成了传说中的伯邑考?
而天启大帝听了闪电貂的一番描述,当即意识到,面前这个故作老成的小屁孩,就是自己的好兄弟,闪电貂啊!
天启大帝看到如今十岁孩童模样的闪电貂,顿时觉得心里平衡了许多,也不是他一个人变成小屁孩模样,也不是他一个人丢脸嘛,他的好兄弟不也和他一样吗?
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哇!
闪电貂对着自来熟的天启大帝,半晌无语。
而图南也对自己莫名其妙地多了个便宜关门大弟子的事感到有些惊奇,但既然都是远道而来的殷商外来户,她和天启大帝,倒也算是半个老乡了,所以图南便干脆利落地接受了天启大帝这个半吊子弟子,却也没想到,自此,给自己挖了一个惊天大坑。
图南自以为自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无论是怎样的朽木,经由她一番调教,总能做出些能吃的吃食吧?却没想到,天启大帝的能力,超乎他的想象,能将一切的食物,都从分子层面打碎,造成另外一种奇特的,难以入口的绝世毒药。
而如今,图南却并没有在意那些,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天启大帝带来的一则消息所吸引住了。
天启大帝如今成了伯邑考,自然能知晓西伯侯府中的种种秘闻,虽然闪电貂对于天启大帝在西岐的所作所为颇为不满,觉得他没有发挥丝毫用处,但事实上,天启大帝虽然每天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鼓捣黑暗料理,但确确实实是在扮猪吃老虎,不着痕迹地收集各色情报,而最终,也被他发现,姬发,似乎也换了芯子!
图南:!!!难不成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三个穿越者吗?她算一个,天启大帝算一个,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姬发,这世界,怕不是要被穿成筛子了吧?
不过,天启大帝接着说道:“按照我们家夏夏看过的那些小说的套路,我觉得,姬发已经不是穿越,他像是重生的!”
图南:???失敬失敬,您对网络小说还有所涉猎呢?还知道穿越和重生的区别呢?可这些都不是重点啊!这世界又是穿越,又是重生,有bug吧!
第95章 红糖,红薯
时光如流水,转瞬即逝,可不过才过去月余的时间,天气却已然发生了极端诡异的变化。
还未触及到几分秋天的气息,寒冬却已悄然而至,凛凛的北风吹彻大地,叫人猝不及防。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呼啸而来的风也格外冰冷彻骨。
图南窝在院子里,可那妖风一刮,寒意却似乎从四肢百骸流入全身各处,浸入骨髓之中,侵入
入神魂,图南已经穿上了大氅,却仍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惹来身后的闪电貂一阵注目,转头去小厨房里给她熬生姜茶了。
图南自从昏迷了七日,身子便一直虚着,可偏偏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身体突然变虚弱的原因是什么,即便是薅干净了那棵人参精的头发,拿参汤养着,图南的气色也没有好转,反而像是虚不受补,身子更差了,闪电貂被图南的脸色吓到,不敢再给她熬参汤,转而是选用了更为平和,但效果只能称得上聊胜于无的红糖姜茶给她驱寒。
察觉到闪电貂转身离去,图南才不再压抑自己喉间难耐的瘙痒,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栗颤抖,眼眶发红,眼中也充盈着泪花。
敖丙关切地走上前去,拍拍图南的背,给她顺气,悄悄地渡给她一丝灵气,想让图南好受些,却发现这灵气像是石牛入海,没给图南的身体带来半分变化。
这……?!!
敖丙面色惊疑,却见图南抬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头,示意他再浪费灵气了。
图南对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隐隐有所猜测,想必应该是和她的那七日梦境有关。
虽然图南对梦境之中发生的一切全然都不记得,梦魇之时,却似乎仍能感受到那股灵魂之中的战栗,她原先也以为那七日不过是梦境,可如今身体发生的异变,让她不得不承认,那七日所经历的一切,似乎并不是梦。
图南还有心思苦中作乐,想着自己那七日怕不是神游太虚去了,也不知在太虚幻境之中,有没有经历些风流韵事?
母单至今的图南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遗憾自己没能谈个恋爱。
不得不说,生死看淡,是个妙人。
只是,听着小厨房之中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响,图南又开始发愁,若自己当真出了事,和自己签订了双生契约的闪电貂……
要不……还是旁敲侧击地问问通天,能不能把这双生契约给解了吧?
只是,通天教主那边似乎也有急事,也没来得及打声招呼,便上界去了。
人间,天界……
虽然如今看来都仍是风平浪静的模样,图南却觉得,这平静无波的日常景象之中,早已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图南将大氅紧了紧,抬头望向碧空如洗的蓝天,封神大劫明明还有十余年才会开启,为何如今就已经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来殷商的蝴蝶效应?又或者是那位重生了的未来周武王导致的异变?
“啊呜——”
寒风呼啸而过,吹散了图南的所有思绪,图南忍不住抖了抖,连忙关了窗户,白白胖胖的小狐狸察觉到了冷风的侵蚀,自动自觉地跳到了图南的怀里,给图南暖手。
这只半路捡来的小白狐狸如今吃得是越发膘肥体壮,皮毛油光水滑,行动起来像是个小肉炸弹似的,身姿倒是极为灵活,只是跃到图南怀里的时候,仍旧是份量十足,重得差点让图南弯下腰来,只觉得自己胳膊都要脱臼了。
自从闪电貂化作人形之后,图南看着这只越吃越胖的小狐狸,就一直止不住地担忧,既然她一直以为无法化形的闪电貂都能化形了,那若是这只小狐狸也化作人形,岂不是要变成一个200斤重的小胖墩墩?
小狐狸才不管图南的腹诽,在图南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沉沉地睡去,毛茸茸的大尾巴倒是将图南裸露在外面的手腕给裹了个严实。
原先这位子,合该是那只五彩小肥啾的,可惜那五彩小肥啾实在太想当给图南当一个啾型暖手器了,没能控制好自己的灵力,火力太旺,燎了图南半边的袖子,闪电貂还没来得及将这只好心办坏事的五彩小肥啾的毛给拔秃了解气,小肥啾便已经沉默地躲到角落里画圈圈诅咒自己去了。
图南也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怕冷,这小肥啾才想要动用火属性的灵力,给自己带来些温暖,却没想,好心办了坏事,图南对于幼崽向来是最为宽容的,见到五彩小肥啾如此自责,更是心头酥软,给小肥啾好一阵亲亲抱抱,又给他做了个全套马杀鸡,才把他给哄了回来,可惜小肥啾是再也不愿意在自己怀里撒娇了,只敢悄悄地往炕里添把火,把炕烧得更暖和些。
天一冷,图南便像是长在了床上一般,虽说这院子是租来的,一应家具却全都换了新的,床榻也换成了盘炕,睡在上面暖洋洋的,倒是比后世的电热毯更有用些,图南本想着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却没想到风刀子刮人得厉害,见到五彩小肥啾主动添火烧炕,图南便也不再矫情,干脆利落地脱了鞋袜,褪去衣衫,钻进了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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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貂到了小厨房,开始麻利地切姜片,虽然身量不高,看上去是个还未满十岁的孩子模样,刀工却很精湛,伴随着哒哒哒的声音,银杏木制成的砧板上便多了一排整齐的姜片,切姜片的同时,闪电貂取了个小瓦罐烧水,嫌柴火太慢了,还动用了些法术,几乎瞬息之间,瓦罐中的水便已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水开后,将切好的姜片全都放进去,生姜放得很多,开水一激,生姜独有的刺激性气味飘了老远。
图南虽说并不挑食,却也并不喜欢生姜的刺激性气味,想到图南闻到这浓郁的生姜味之后,必然又得是一副皱眉抿嘴的模样,闪电貂脸上不由自主地浮出个笑来。
但闪电貂到底舍不得让图南捏着鼻子灌下一大罐的红糖姜茶,便用了很多的红糖去压姜味。
这红糖乃是由甘蔗汁中提炼出来的蔗糖制成,经由行脚商人的宣传推销,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风靡全国,甚至已经远销异国他乡。
自从从甘蔗汁中提取出蔗糖之后,红糖与白砂糖的制作方法也提上了日程,不过因为白砂糖的制作工艺更为繁杂,需要多出除色、过滤等步骤,耗费的人力更大,价格也更高,所以,更多的人会选择买些红糖来解解馋。
甘蔗榨汁之后,过滤掉杂质和甘蔗残渣,水浴加热,使甘蔗汁浓缩成褐色的糖浆,冷却后,再切成方块,便是如今最受欢迎的红糖砖块。
趁着还未冷却的时候,撒上些桂花,桂花芬芳馥郁的香气便浸入了红糖浆里,金黄色的桂花也会使褐色的红糖砖块显得更加活色生香,放入水中冲泡,不仅会有甘蔗的美妙甜香,还会有来自桂花的浓郁香气,因此,这种颇具巧思的桂花味红糖,也受到了女孩子们的大力追捧。
同样的,还有玫瑰花味的红糖、桂圆红糖、红枣红糖等,都是补充气血的上品,受到了女孩子们的大力追捧,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受追捧的,居然是生姜味的红糖?
图南原先将生姜红糖也一并纳入售卖方案,是因为虽然生姜的刺激性气味不太能被人所接受,但受了风寒或淋了雨之后,冲上一碗生姜红糖茶,发发汗,对人的身体总是大有裨益的,图南不是医生,做不到给人看病,但用一些食疗小偏方做辅助,避免风寒侵扰,还是能做到的。
如今,天气转凉,当今医学水平又不高,一个风寒便能要了人的命,这生姜红糖茶,虽然不能当药吃,却总能起点作用,为了提高大众接受度,图南让售卖者着重强调了这生姜味红糖的效用,同时,价格也定得比其余味道的红糖稍低些,还推出了试喝活动,果然吸引了众人的注目。
图南原先还怕众人受不了生姜的辣味,却没想到,众人竟然都被着又甜又辣的滋味所吸引,一小杯下去,只觉得从胃里升起暖融融的感觉,虽然辣,却够爽,够滋味!尤其是在大冷天,喝上一杯热热的姜茶,简直像喝了神药一般,似乎风刀子都没那么刮人了,因而,这被图南担心卖不出去的生姜红糖,竟然一度成为了销量最高的。
图南原先以为闪电貂是去给自己泡这种已经制成方块,可以直接冲泡饮用的红糖姜茶的,却没想到,闪电貂竟然是拿了个瓦罐,自己切了生姜,新鲜现煮。
因为生姜红糖的风靡,带动了其余各个口味的红糖的销量,虽然东夷那边的甘蔗一茬一茬在长,但众人的消耗量也大,供不应求,红糖在如今已然算得上一句价比黄金,闪电貂用起来却丝毫不手软,一整包油纸包着的红糖,即便是再富庶的人家,也得省吃俭用地,一次小块泡水,慢慢品上一个多月,闪电貂却直接一股脑把一整包红糖全倒进了那沸腾的姜茶之中,叫旁人看了,又觉得无比心疼,又觉得这姜汤喝上去怕是要甜得齁嗓子,闪电貂却不管,用白瓷勺搅和两下,让红糖更充分地化开,闻到红糖特有的甜丝丝的香气之后,便关了火,盛了一碗滚烫的姜茶,端去了图南房里。
到了门口,闪电貂才发现,图南已经陷入了酣眠,那只白胖的狐狸趴卧在图南的身侧,给图南掖好了被子,五彩小肥啾在一旁看着,察觉到盘炕的温度凉了些许,便吹上一口火焰,继续加热,使盘炕一直维持在适宜温暖的温度,子受乖巧地坐在床尾,自己拿了本书在看,敖丙则是趴伏在一旁,神色安详。
闪电貂看着这样温馨和谐的画面,一时之间,心头有上万般思绪,怕打扰到图南,便将熬好的姜茶放在了桌上,又怕这姜茶凉了之后,不好入口,便一直用灵力温着。
敖丙睡得浅,察觉到闪电貂的脚步,骤然睁开了双眼,看着闪电貂一直用灵力温着这碗红糖姜茶,又看了一眼陷入沉睡的图南,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之间怕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可敖丙虽说已经是条几百岁的龙龙了,换算成人类年纪,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幼崽罢了,并不知道这两人为何明明互相关心对方,却不明说。
图南的身体一日日变差,就连那只没什么脑子的白狐狸都察觉到了,图南却仍要他们帮着瞒住闪电貂。
而闪电貂每次私下里为图南动用灵气,也都要他们帮着瞒住图南,可他每次那苍白无血色的脸又根本瞒不住!
两方都想瞒着对方,还全要他们当掩护,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他们便觉得对方看不出来吗?
敖丙看看闪电貂,又看看图南,不知这两位在闹什么别扭,只能少年老成地叹气,唉,龙龙不懂,龙龙无语,龙龙睡觉去啦。
敖丙闭目假寐,子受也打了个哈欠,挪到自己的小窝里睡觉去了,只留下闪电貂,定定地看着图南。
图南最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
到了西岐之后,本着“猥琐发育,别浪”的原则,图南并没有在西岐大张旗鼓地置办产业,而是选择了一处看上去有些破败的院子,付了些租金住了下来。
这处院子虽然从外表上看上去极为破败,但其实只是内里的植被杂草多了些,加上时常有野生动物出没,导致整个屋子成了乱糟糟的模样,仔细修整一番之后,环境倒也不错。
而图南选择这个院子,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院子离西伯候府极近,尤其离套着伯邑考壳子的天启大帝的小院子,只需翻个墙,再走几步路,穿行过一个小巷子,便到了,如今,天启大帝和图南他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两方人马离得近些,行动起来也更方便。所以,图南便放弃了其余那些看上去雕梁画栋的所谓豪宅,转而选择了这座杂草丛生的破败院子,不过,修整一番,再将郝姬的那群动物们圈养起来,这院子倒也显得颇有野趣。
闪电貂化作人形之后,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天地法则的限制,人形状态的他,已经无法再从殷商与星际的双界通道那里收发物品了。
更重要的是,每次与星际那边建立连接,开启星际直播之后,闪电貂总会面色苍白,似是耗尽了精力,这是以前从来不会发生的。
可图南自七日昏迷中醒来之后,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她也不知究竟是自己的虚弱影响了与自己签订了双生契约的闪电貂,还是闪电貂化作人形后,本身便出现了状况,总之,如今,人形状态的闪电貂,能力已远不如从前,所以,哪怕能够通过闪电貂这个中间人和天启大帝实现神不知鬼不觉的密语交流,但为了不过多耗用闪电貂的精力,图南仍旧是选择了线下接头的笨法子,这个地理位置极为优越的院子,也就成了图南的不二之选。
闻仲原先还觉得,图南选择这个院子虽然很有巧思,却实在太过大胆,毕竟这院子离西伯侯府实在是太近,且不说她和伯邑考私下见面的事,会不会被人撞破,便是退一万步讲,图南总要出门,万一哪天路上偶遇了西伯候府的人,图南这抢走了西伯侯第100位儿子的“乡野村妇”,岂不是要被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却没想到,当真如图南所说,她选这院子,是正儿八经的“灯下黑”,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西伯候府跟前,图南一行人甚至从未隐瞒过自己的行踪,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生活了一个多月,姬昌倒也当真是半分没发现,那个抢走了他第100位儿子的乡野村妇,居然和他只隔了一条小巷。
这不,天启大帝又一次光天化日之下,翻了院墙,便往图南的院子里跑来了。
“图图师傅!”
院子里传来了声响,闪电貂察觉到不对,当即一个闪身,瞬移到院子之中,干脆利落地捂住了天启大帝的嘴。
天启大帝被闪电貂捂住嘴之后,还在不断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见到闪电貂一击眼刀飞射过来,当即没了话讲。
闪电貂指了指图南的卧房,天启大帝心领神会:“又睡着啦?”
闪电貂沉默地点点头。
天启大帝却大大咧咧的,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师傅最近睡觉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原先我来找她十次,她便有那么一两次是在睡着的,现在我来找她十次,恨不得一半的时候都在睡觉,我们可是得共谋大事的人啊!我这师傅天天当睡美人,可怎么成?好兄弟,不如你去当那童话里的王子,吻醒睡美人得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闪电貂骤然心惊,连神经大条的天启大帝都察觉到了图南的不对,图南究竟怎么了!
图南昏迷的那七日,他去寻找破局之法,本以为已经寻到了破局的关键,可如今的境况,却让他恍惚之间觉得,无论他如何努力,似乎一切都在无可转圜地走向崩坏,他的每一次努力,甚至像是在加速命运进程一般……
望着昏迷不醒的图南,闪电貂再一次厌弃自己如今这副人类的壳子,虽说如此便能够用自己的本来面目,真正地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和图南相处,但如今,这副人类模样,叫他实力大减,做起事来都束手束脚,可若是重新化作天雷,他没有把握,还能记得和图南相处的一切。
待到他重新归位,恢复全盛时期的能力,即便毁天灭地,他也必然能护得住图南,可身为混沌神雷,不能和世间万物有丝毫牵扯,也就意味着他要亲手斩断和图南之间的一切联系。
重新回到他混沌神雷的位置上去,他便能够护住图南,却也会永远地失去和图南之间的一切联系与羁绊;可若是像这样,贪图半晌的欢愉,他又如何有能力护住图南……
天启大帝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双目失神地看向图南的卧室,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闪电貂的肩膀:“歪!回过神来,吻醒公主的事先不谈好吧,你这壳子还是个小屁孩呢,晋江连脖子以上的动作都不会让你做的!既然你的公主殿下在沉睡,那这情报,我就先说给你听吧!”
闪电貂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天启大帝左顾右盼,跟做贼似的,像是确保了周围环境安全,没有旁人的眼线,才悄咪咪地垫起脚尖,凑到了闪电貂的耳畔,同他说悄悄话。
闪电貂也不知道夏天天给天启大帝看了些什么恶俗电视剧,若是真像他这样接头,早就被人发现了,不过,这院子被闻仲设了结界,倒也还算安全,天启大帝想当个戏精,闪电貂也随他去,只是,听着天启大帝近日来搜集到的情报,闪电貂的眉头却是皱得死紧。
原先,闪电貂对于存活在史书上的周文王姬昌和周武王姬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观感,称不上讨厌,也算不上推崇,毕竟,身为混沌神雷,他的感情一向淡漠,而当初测算出,若想要带着图南回到蔚蓝母星,必须得逆转殷商国运,也就是说,要让炮灰反派帝辛上位,转而将命运之子姬发给蝴蝶了,闪电貂还对姬发升起了些零星的歉疚,毕竟,姬发乃万众瞩目,天命所归,本身也没什么可指摘的,他们的行为,站在姬发的立场上而言,和夺人气运也没什么区别。
可如今看来,姬发却远不是后世传说中那样光明磊落,而姬昌,也不是众人口中的德高望重。
毕竟,正史之中,姬发是趁着帝辛远征,朝歌防备空虚,钻了空子,才夺了天下,他的支持者们称其为有勇有谋,谋略过人,但在闪电貂看来,总归是钻了空子,并非实打实的,靠实力取胜。
而如今,不过是重活一世罢了,姬发的表现却像是从阴诡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种种表现,令人胆寒。
姬发重生之后,虽然神智清明,但到底被限制在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身躯之中,行事多有不便,姬昌为了守住姬发的秘密,先是将知情人士全部封口,随后又指派了一名丫鬟照顾姬发的饮食起居,可这丫鬟也不是傻子,很快,便发现了姬发的秘密,而这丫鬟还没来得及以这秘密为要挟,为自己谋些福利,便已然没了声息。
对外,便是这丫鬟伺候主子不利,被发卖出去了,可却有人见到一群下人趁着夜色,卷了个草席,将那丫鬟的尸体,抛到了乱葬岗,任由野兽扑食。
可如今是奴隶时代,这些奴隶的命,当真是卑如草芥,低贱无比,姬昌、姬发所为,倒也符合时代背景,可天启大帝所言的“西岐人口引进计划”,却叫闪电貂忍不住痛骂出声:“又蠢又坏!”
闪电貂这话说的气急败坏,音量也高了些,闪电貂说完这句才察觉到不对,图南还睡着呢……
闪电貂当即就要拉着天启大帝去偏房去谈话,却听得屋内传来图南的声音:“外面冷,进来吧。”
闪电貂:坏了,还是把图南吵醒了。
天启大帝却是兴高采烈,直接破门而入:我来啦!我可馋死这暖烘烘的炕啦!
天启大帝当即一个飞身,扑到了床尾,好在床上为了让涂奶睡得更舒服些,垫了软垫,还铺了暖融融的被子,不然天启大帝这一扑,只怕要摔得鼻青脸肿。
只是……床尾?
果然,小子受被砸得眼冒金星,只觉得睡梦之中,宛如泰山压顶,睁开眼一看,果然是天启大帝!
小子受当即和天启大帝扭打做一团,天启大帝虽然比小子受高些,可伙食不佳,身形瘦弱,按吨位,根本比不过实心的糯米团子,当即就被小子受压在了床上,遭到了揉脸攻击。
天启大帝:QAQ!我的一世英名啊!夏夏,你亲亲老公被人压了哇,快来救我哇哇呜!
远在星际的天夏:这谁?不认识,勿cue。
闪电貂那点情绪,全被在床尾打架的这两货给整没了。
图南睡了一觉,觉得精神好多了,看到在床尾打架的两小只,也觉得十分有趣,只是到底牵挂着西伯侯府那边的事,便招呼闪电貂过来,还听了闪电貂的一番话,图南当即也气炸了。
西伯侯,当真是有大志向的啊!
*
今年的冬天来的比往常更早,天气也更恶劣,凛凛的寒风当真是跟刀子一样刮人的脸,极端恶劣的天气也使得粮食欠收,粮价飞涨,如今,虽还没有大规模饥荒,但越冬的艰难已然可见一斑。
殷商那边,为了稳定粮价,图南特意拜托了比干出面,于各大粮商间调停,再加上帝乙的威慑,市面上的粮食虽然价格略微涨了些,却并不至于高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原先,若是天气恶劣,会有商人恶意囤积粮食,待到饥荒时高价售卖,以此赚得盆满钵满,可是这样赚得的每一分钱,其背后都藏着皑皑白骨和贫民的骨血。
为了杜绝此类现象发生,在图南的建议下,殷商实行了粮食限购制度,虽然推行的时候遭到了一定的阻力,好在结果喜人,每个人持文牒买粮,避免了商人恶意囤货,粮食的价格倒也尚算平稳。
而红薯丰收之后,有了红薯这一替代品的出现,粮食的价格,也会更低,这个冬天,总是能安然度过去的。
图南原先让句芒小神仙帮忙多栽种一些红薯,一是因为红薯亩产更高,有利于过冬,二是因为红薯在沙土地上长得极好,而沙土,原先在殷商,远远算不上良田,所以,在那些“次等”沙土之中种上红薯,并不会侵占其他的粮食用地,如此一来,丰收的红薯,便全是意料之外的收成。
若是当真有人恶意囤积粮食,图南也不惧怕,待到那人恶意囤积,将手中全部的流动资金全都转换成粮食的时候,图南再在市场上大规模推出红薯,到时候,众人肯定更愿意选择物美价廉的红薯来果腹,高价囤积的粮食便再也卖不出去,那人便只能自食恶果。
可没想到,殷商那边,在众人的努力之下,粮食价格维持了相对的平稳,西岐这边的粮价涨势却已然收不住了,但粮食价格飞涨的幕后推手,却并非别人,恰恰是西岐的主人——西伯侯姬昌。
或许,还有藏在背后的姬发。
但西伯侯此次操纵粮食价格飞涨,却并不是为了敛财,而是为了收买人心。
西伯侯府在粮食价格相对低廉的时候,大量买进粮食,侯府粮仓之中,几乎都快堆不下了,最后,市面上可流通的粮食已然所剩无几。
已经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无常,预测今年越冬怕是不易,便开始提前购买粮食作为越冬的储备。
恰逢此刻,西伯侯府又刻意放出消息,说今年粮食怕是要歉收,若是不屯粮,只怕要饿死人的,故意闹得人心惶惶,一时间,众人纷纷涌入粮店,开始购粮,粮食价格几乎是一天一个价,在这样的境况下,疯狂抢粮的人就更多了,粮店里都快没粮可卖了,粮价便也涨得越发离谱。
就当众人为了买不到粮食而怨声载道的时候,西伯侯名下的那些商铺,开始以一个相对低廉的价格售卖粮食,虽说价格相较于最后已经涨到突破天际的粮价,已然算得上是低廉,但事实上,西伯侯府仍旧是赚得盆满钵满,可和那些被众人厌弃唾骂的粮商不同,西伯候府摇身一变,倒成了众人口中的救世主,姬昌成了宅心仁厚,救苦救难的活神仙,这一番操作下来,姬昌足以称得上一句名利双收。
若是单单仅仅于此,图南倒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天启大帝既然说了这是“西岐人口引进计划”,必然有更加引人垂涎的筹码,天启大帝探听到,姬发向姬昌建议,要吸收殷商的人口来西岐,才能彻底地打到西岐,只有人心所向,众望所归,皆是西岐,他们才能名正言顺地接管天下。
而这一次百年难遇的特大寒潮,便是他们最好的机遇。
面对如此恶劣的天气状况,图南想的是,如何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可对于姬发、姬昌而言,这能使普通人遭受灭顶之灾的寒潮,却是他们收揽人心的大好机会,如此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傲慢,又怎能不让人气愤?
而更令图南感到气愤的是,这一场寒潮,既是天灾,也是人祸,今年,确实该遇到百年不遇的特大寒潮了,可即便是百年不遇的特大寒潮,也远远达不到姬发所言的“人间炼狱”的程度,可既然他们要当救世主,便一定要在众人全都堕入无边黑暗,失去全部的希望,只觉得生命了无意趣的的时候,当那救世主,才更有冲击力。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收获一群真诚忠实的信徒。
他们为了当救世主,竟然想要生生地制造出一场人间炼狱!
按照姬发的计划,西岐,乃至整个殷商,未收获的粮食,会全部烂在地里,颗粒无收,而已经提前收入粮仓的粮食,也会遭受蝗灾、鼠疫等各种极端恶劣的状况,所有人都会陷入无粮可吃,濒临饿死的境地。
子受听了这句话,也气得握紧了小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炕:“太可恶了!他这算什么救世主,分明就是灭世狂徒!”
敖丙似乎也被姬发的这恶毒的计划震慑住了,愣了半天,才呆呆地问道:“可要是这样的话,地里也没有粮食,粮仓里也没有粮食,岂不是所有人都要被饿死?他又如何去做那救世主?难不成,西伯侯府里,会有粮食吗?所有地方都没有粮食,单单只有他们那里有,难道不会遭人怀疑吗?”
图南听了敖丙的话,倒是点了点头,颇为赞同,敖丙果然聪慧,发现了这计划之中的漏洞,可姬发毕竟是重活一世的人,自然不会白白地留下话柄,听了这又蠢又毒的计划,图南也想知道,姬发留下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而接下来的情报,天启大帝还没来得及和闪电貂分享,于是,图南的目光汇集到了闪电貂的身上,闪电雕的目光又汇集到了天启大帝身上,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着天启大帝。
天启大帝察觉到众人目光的注视,却也卖了个关子,没直接明说,而是反问众人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宝贝,名叫聚宝盆?”
众人听了,全都是一愣。
图南却是将聚宝盆三个字在脑海中过了一圈,联想到了些什么:“聚宝盆,便是那传言之中,无论放进去什么宝贝,都能够源源不断地生出宝贝,使财宝不断倍增的神物?”
天启大帝点点头。
而敖丙也是一点就透,听了图南对聚宝盆的解释,当即想到些什么,对着图南道:“放进去什么,便能够不断地生成什么?那若是放进粮食,岂不是能够源源不断地产出粮食,都不用种地了?”
天启大帝当即对着敖丙竖起来大拇指:牛哇!
见到众人将正确答案猜了个七七八八,天启大帝也不再卖关子:“据说南极仙翁有一宝物,能够源源不断地产出粮食,而这宝物,现在似乎就在西伯侯府内。”
子受被这神仙宝物惊呆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宝物?可就连句芒小神仙,想要使粮食丰产,都得自己亲自不辞辛劳地去培育,他这宝贝,不是相当于能直接不劳而获吗?难不成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等好事吗?”
闪电貂听了这话,却是嗤笑一声:“神仙纵使有千百种术法,但归根结底,变化之术,无外乎有两种,一种是变化术,另一种则是搬运术。
搬运术,顾名思义,便是将一个东西从一个地方搬运到另一个地方,便拿这粮食来说,搬运术便意味着,他能将本该属于殷商的粮食,搬运到西岐。
到时,西岐众人未曾好好侍弄庄稼,却粮食丰收,而殷商众人日夜在田间劳作,却是颗粒无收,那他西岐自然是天命所在,众望所归,殷商自然是被神明厌弃的不毛之地。
而这变化术,却也并不能凭空变出物品来,可以将它理解成更高级的搬运术,变化,变化,变化的乃是未来的物品,搬运的自然也是未来的东西。
再拿这庄稼举例,变化术绝非无中生有,而是将未来的粮食提前搬运到了现在,若真是如此,他姬发在如今倒是挣得了好名声,可他用的,却全是后人的粮食啊!
他若是真想要做这救世主,便等于提前透支了此后数百年的粮食,如今的人倒是对他感恩戴德,也靠着这神仙宝物变化出的粮食苟活了下来,可此后,后人却要应对百年饥荒,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地里都种不出一颗粮食,全是因为他们的祖辈早已透支了他们百年的口粮!这可都是业
障!”
闪电貂此话落毕,众人全都久久静默。
而闪电貂这一番话,倒是让图南想起了一桩野史,封神演义之中,闻仲率兵围困西岐,姬昌闭门不战,也因此导致城内完全封闭,西岐缺粮,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杨戬带着南极仙翁的一碗米,入了西岐。
虽说仅仅只是一碗米,可在杨戬默念法诀之后,碗中竟然源源不断地流出大米,足够西岐上下两年的吃用,正是因为这碗米,西岐的粮食危机解决了。
图南原先以为,这是来自主角的主角光环,可听了闪电貂的一番解释,却觉得这主角光环,来得属实是诡异,若世界上本不存在无中生有的术法,那这可供西岐上下吃两年的米,究竟是从殷商搬运过去的?还是从其他地方搬运过去的?抑或是直接挪用的未来的粮食?
若是用了未来的粮食,那500年后,春秋时期,晋国,秦国的饥荒,和南极仙翁的这一碗米,又有无关系呢?
图南觉得自己窥探到了一丝隐藏在史料背后的秘密,主角光环,当真是,妙不可言。
而姬发的“西岐人口引进计划”,也十分简单粗暴。
待到一切如他所料,当真变成人间炼狱之后,所有人都会为了果腹而不择手段,到那时,道德崩坏,易子而食便也算不得什么了,而在众人都已经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苟活于世的时候,他们便可如救世主一般粉墨登场。
那时他们会拿着南极仙翁的神器,当着已经饿得发疯的众人的面,演示粮食源源不断地从天际倾泻而下的美丽景象。
在这种宛如神迹的巨大的震撼面前,所有人会从心底生起对他们的崇拜与敬畏,对着他们山呼海啸地朝拜,将他们奉若神明。
到那时,他们会主动为所有的西岐子民,献出粮食,西岐,不会让任何一个子民饿死。
却也仅仅只是“西岐”子民。
如今的法律制度不算完善,想要从殷商子民变成西岐子民,虽然要花费些功夫,却也并不是无计可施,姬发便是抓住了这一点,待到一切如他所愿,所有的殷商子民都会迫不及待地让自己变成西岐的子民,无论帝乙等人做如何努力,都扛不过众人活命的迫切需求,帝乙等人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激发民众对他的不满罢了,毕竟只有西岐才有粮食,而只有成为西岐的子民,才能获得粮食,才能果腹,才能活下去,若是殷商有人阻止,便是要断了他们的生路,倒是必然会发生暴力事件,而殷商乱起来,有粮食、又安全的西岐,自然变成了所有人的心之所向。
到那时,民心所向,乃是西岐,而殷商的众人,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分崩离析,自己的民众全部叛逃至西岐,可他们却无能为力,甚至因为粮食短缺,而饥寒交迫地死去……
不得不说,姬发这一计,又毒又坏,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釜底抽薪,甚至找不出一丝漏洞,如果不是图南提前准备好了红薯这一大杀器,怕是一切要当真如姬发所愿,这世界会变成人间炼狱,随后,姬发会以救世主的姿态,普度众生,可事实上,他哪里是什么救世主?他明明就是亲手造成这人间炼狱的侩子手!
只是,红薯还没有完全收获,图南心中仍是惴惴不安,若是当真在收获前出了事,必定会有无数人,熬不过这个冬天……
南极仙翁的神器已然入了西伯候府,南极仙翁已经站队了吗?那他的师尊元始天尊,又是否已然选择了站在姬发那边?
而姬发降世时的那两位神仙,是否与西方教的两位有关呢?
要让地里的所有粮食,全部都烂在地里,还要操纵鼠患和蝗灾,如此巨大的能量,究竟何人能够做到,而如此巨大的业障,又有何人敢为?
一时之间,图南思虑良多。
而就在众人对此沉默良久的时候,一阵欢快的童音跃入所有人的耳中:“图图,我回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红薯大丰收了唉,光陪着他们收红薯都要把我累死了!快看看,我的功德金光,是不是又亮了?”
图南眼前一亮,是句芒小神仙回来了!
而等到她循着声音看去,好家伙,句芒小神仙身上的功德金光,亮得几乎要闪瞎她的眼睛,甚至早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句芒也傻啦!怎么回事,不就收了个红薯吗?怎么突然功德金光闪成了这样?
图南但笑不语,或许是因为,他无意之间,拯救了世界吧!
句芒:???
第96章 魔祖罗喉
陈塘关。
李靖一脸懵逼地看着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把自己连人带城打包送到陈塘关府上的异国小国君,露出一抹极端复杂的神色,倒是一旁的殷夫人打破了僵局,给那小国君泡了杯桂花茶。
那小国君的眼睛立刻亮了亮,对着殷夫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殷夫人看着一脸傻白甜的异国君主,也放下心来,退到了一侧。
这小君主闻着芬芳馥郁的桂花香气,再看看那琥珀色的晶莹茶汤,只觉得陈塘关此行,实在是明智之举,用的居然还是上品细白瓷的茶盏!
捏起茶盏,喝了一口,只觉得桂花香气从舌尖浸润到了心田,连呼吸之间,都笼着淡雅迷人的香气。
当即,这小国君抱大腿的欲望,是愈发的蓬勃旺盛。
可这小国君定定地看了李靖几眼,又把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李靖面色冷硬,看不出情绪,却无端地让人感受到极重的压迫感,那异国小国君身侧跟着的相貌妖冶的异域少年却不怕李靖,直接弓步侧身上前,对着李靖道:“吾乃申公豹,这位乃是我君主,此次特来投诚。”
李靖看着意气风发的申公豹和他身侧那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的小国君,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这国君看上去倒是个傻白甜,一杯桂花茶就能乐颠颠的,可这申公豹,看面相便知道,心眼子贼多!
申公豹:???李靖,你凭什么以貌取人!
李靖面上虽然冷硬地吓人,心中却早已开始了腹诽:你投诚什么投诚?!!投诚也该同帝乙投诚,你来陈塘关对我投诚,岂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若是有人参我一本,我该当如何!
只是,即便李靖心中如何抓狂,面上却是一派古井无波,唬人得紧,申公豹还想和李靖僵持一会儿,小国君却已经傻白甜地把自己全卖了,一应底牌,全抖了个底掉。
申公豹:……猪队友,实在带不动啊。
*
句芒这次回来,还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木吒。
说起木吒,倒也算得上半个熟人。
当初句芒小神仙在陈塘关栽种红薯苗,木吒则通过钻地术偷偷摸摸地前往陈塘关,好死不死地撞在了句芒小神仙的枪口上。
毁了红薯苗的木吒,便只能够当牛做马地给句芒做苦力,硬生生一个人把陈塘关的所有红薯苗全都栽回地里之后,才被句芒放了回去。
那株被木吒不小心给扯坏了的红薯苗,却也没被扔在地里,等着零落成泥碾作尘地当肥料,反而是被木吒给带了回去,用木属性灵力温养着,倒还当真给他救活了,结出了一小串红薯来。
木吒回想句芒小神仙他们吃红薯的时候的操作,也生了堆柴火,把火扑灭之后,将清洗干净的红薯埋到灰堆之中,等着红薯灰堆的被余温焖熟。
木吒焦急地等待着红薯成熟,渐渐地闻到了点若隐若现的香甜气息,不由地愈发期待,可木吒还没来得及尝一尝这红薯是啥味儿呢,却被师傅普贤真人给抓了包。
普贤真人只得了木吒这一个徒弟,对他是又爱又恨,木吒性子跳脱,普贤真人却是一板一眼的。
刚拜进师门的时候,木吒还装作乖乖徒弟的模样,自从有一次离开山门出走,跑路回家,被普贤真人抓到之后,木吒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每每在普贤真人的底线大鹏展翅,总会惹得普贤真人大发雷霆,可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普贤真人并不会真的责打木吒,木吒胆子也就愈发大了起来,这次竟还壮着胆子直接在普贤真人的九华山白鹤洞生起了火。
普贤真人还在打坐修炼呢,发觉洞府之中生出愈发浓郁的烟火气,还夹杂着诡异甜香,连忙赶去查看,却发现是木吒这个怨种徒弟在生火做饭,看这模样,竟像是已然吃完的样子,只剩下灰烬了!
普贤真人当即动了大火,一拂袖,便把那灰堆给扬了。
木吒一边抱头鼠窜,疯狂逃跑,一边对着那几枚从灰堆之中飞出去的烤红薯连声叹息。
红薯已经被烤的香甜酥软,其中那个个头最大的烤红薯,直接被普贤真人这一拂袖,飞到了一颗石头上,当即,焦黑色的外皮便被石头尖锐的一角给磕破了,露出内里金黄带着些橙红色的红薯肉来,独属于红薯的香甜气息也在这洞府之内弥漫开去。
普贤真人:?
木吒却是极为上道,当即寻了一个尚算完好的烤红薯,掸了掸上面的灰,放在手上,双手恭恭敬敬地把这颗烤红薯呈了上去,对着普贤真人,眼睛亮晶晶地道:“师傅!这是我新培育出来的宝贝,刚想献给师尊呢,谁料到师尊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我的拳拳真心,全拂袖归于尘土了,倒是让弟子好生难过。”
还没领略过茶言茶语的普贤真人被木吒这一番话说愣了,望着自家唯一的徒弟,星星眼地捧着一坨黑不溜秋的不明物体,神采奕奕地望着自己,普贤真人也傻了。
木吒还以为普贤真人是嫌弃这烤红薯乌漆麻黑的外表实在太难以下手,便直接剥开了些烤得焦黑酥脆的外皮,露出里面橙黄色的红薯肉来。
木吒又一次把这红薯向上、向前抬了抬,示意普贤真人尝尝,普贤真人到底是宠徒弟,便接过这红薯,尝试性地啃了一小口,却瞬间,惊为天人。
舌尖先品到的是极端的滚烫,随后是红薯特有的微微的香甜,伴随着奇异面而不噎,软糯细腻的口感,叫人惊艳。
普贤真人虽算得上一句苦修,却并不是辟谷修炼,所以人间寻常的吃食,他大多都尝过,可这红薯,却像是从未见过的粮食作物。
普贤真人当即捏了个法诀,瞧了瞧,发现这红薯竟然当真是全新出现的粮食作物,当即便问木吒此物从何得来。
木吒:???
木吒也终究没能躲得过师傅的刨根究底般的询问,将一切和盘托出,普贤真人听闻,便直接将木吒打发去了句芒小神仙那里,让木吒细查这红薯的来历。
无端成了无间道的木吒一脸懵逼,但到底是在洞府之中呆得闷了,并领了这差事,下山去了。
一路的鸡飞蛋打暂且不提,总之,最后木吒还是成功寻到了句芒,又做了好一段时间的苦力,帮着收了七天七夜的红薯,才得了个做句芒跟班的机会。
收红薯的时候,木吒更是大惊失色,这红薯的产量,竟然高得如此骇然,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两种?此等诡异的天外来物,不会对民众身体有害吧?!!
句芒早就看出了木吒的小心思,只是这样一个潜藏的无间道,放在自己身边,眼皮子底下看着,总要更放心些,加上木吒的灵力乃是木属性,对植物有益,所以,用木吒做苦力的时候,实在是好用的紧,他们二人便也结伴回来了。
看到跟在句芒身后的木吒,图南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呢,敖丙却已然亲亲热热地迎了上去:“二哥!久仰大名!”
木吒:???谁是你二哥?
经由敖丙一番解释,木吒这才知道,自己的娘亲殷夫人已经怀有身孕,而敖丙也被李靖夫妇认作干儿子,虽说敖丙已经是条几百岁的龙龙了,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而言,早就是老古董了,可按照人类的年岁来讲,敖丙还当真算得上是他弟弟!
平白得了个便宜弟弟的木吒,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听敖丙的描述,图南他们这些人,和自己的父母关系极为融洽,可自己师傅让自己下山来,却是为了探听这红薯苗的来龙去脉。
他探查一番之后,发觉这红薯苗虽说是“龙王相赠”,可龙王即便位列仙班,也无法变化出当世前所未有之物,背后一定另有其人,而这隐于幕后的高人,十有八九便是图南。
一边是师傅的指令,另一边则是与自己父母交好的所谓“幕后之人”……
要将图南带给师傅吗?木吒犯了愁。
图南等人却顾不上木吒心中的百转千回,既然姬发那边已经有了这样阴毒的法子,他们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句芒小神仙已经将成熟的红薯全都收上来了,可这样大批量的红薯,如何储存成了最大的难题。
若是姬发那边真有高人指点,能够通过蝗虫将地里全部的收成给毁了,粮仓中的存粮必然也难逃毒手,这大批量的红薯作为图南他们这边最后的杀手锏,一定要选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存储才是。
似是心有灵犀,化作人形没两天的闪电貂,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呢,闪电貂已然拿了一柄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迅速地割开了自己眉心的闪电状金色纹路,一粒鎏金的鲜红血液,自眉心渗出,图南见状,面色霎时惨白,想要起身,却双腿一软,又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
那自闪电貂眉心渗出的血液倒是极为乖巧,凝成了一粒似乎包裹着金色霞光的鲜红色水滴状琥珀。
闪电貂的人形状态已经不稳了,显出几分虚影来,却见他将那粒红色琥珀拿了根黑绳串着,撑着最后的力气,走到了图南身后,将那一枚坠着红色琥珀的项链,挂到了图南的脖子上。
最后,像是再也坚持不住似的,闪电貂又重新幻化成了白色雪貂的模样。
句芒这才意识到,闪电貂竟然已然化形了?!!
可如今……为何又?
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闪电貂已经完成所有操作。
敖丙最是聪慧,当即明白了闪电貂的用意:“图南的这灵宠,似是先天不足,化作人形之后,修为大减,如今,重新回到灵宠状态,那些红薯,便可先存于这灵宠的介子空间之内,天上地下,再没有比这地方更安全的了。”
脱力昏迷的闪电貂隐约听到了敖丙的话,当即就想要暴起:先天不足?!!我只是暂时昏迷,又不是死了,谁允许你就这样污蔑我的?
*
一件心头大事尘埃落定,众人也都四散回屋,稍作休整。
图南的心中却还有疑虑,姬发的这法子,要想成为救世主,必须先成为灭世狂徒,这些不都是要背上业障的吗?他为何如此胆大包天?敢行如此违背人伦之事?而他背后之人,对此,是听之任之,还是一手策划呢?
闪电貂察觉到图南又开始胡思乱想,当即用尾巴圈住了图南的脖颈,示意她赶紧睡觉,图南察觉到熟悉的毛茸茸的触感,也不再多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见招拆招便是。
化作灵宠状态的闪电貂,图南与之相处起来,倒是舒服自得多了,没一会儿,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迫于闪电貂的淫威,一直没敢上床的几只毛茸茸,看到图南已经陷入了沉睡,便大着胆子,轻手轻脚地跳到了图男的身侧。
闪电貂怕吵醒图南,便也没同他们计较,任由他们也钻到了图南的被窝里。
图男的肩窝埋着闪电貂,身侧趴着子受,胖得快成猪的九尾狐,窝在她胳膊那里,用毛茸茸的大尾巴给她暖手,床尾,一只五彩小肥啾,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床榻,炕上稍冷些,便自动自觉地加些柴火,五彩小肥啾的身侧,是一只胖胖的小松鼠,正用两只爪子,捧着一枚硕大的坚果在啃,啃完却并没有自己享用,反倒是把果仁放到了一旁的白瓷盆里。
敖丙喜水、喜寒,便并没有窝在图南的房里,而是到另外一个房间,同其余的崽子们一起睡了,没办法,子受这些小弟们,如今没了半分从前的畏畏缩缩,一个个都很有主张,鬼心思也多,如今,便也只有他才能治得住了。
暮色四合,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眠,黑甜的美梦,让所有人都悄无知觉。
异变,也就在此刻,陡然发生。
鹅毛大雪自天际洒落人间,纷纷扬扬的雪,转瞬间淹没农田、地面,将苍茫大地妆点成一片雪白。
凛冬将至。
*
西伯侯府内,姬发的身形极速抽长,转瞬间便从婴孩状态,变成了成年人的模样。
姬发扭动脖子,活动身体,骨节之间,发出咔咔的声音,似乎对自己的新壳子还不适应,姬发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不像个人类,倒像个机器人似的。
在他身侧,有个浑身黑袍,飘在半空,连影子也没有的幽灵般的人影,对着他发出粗粝而苍老的声音:“你疯了?!!”
姬发却勾起唇角,望着似乎要吞噬整个世界的苍茫大雪,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来:“快了,快了,等到一切重归混沌……”
他剩下的声音,被呼啸而过的轰鸣的妖风所吞没,再听不真切。
*
“下雪了?!!这不是才入秋吗?怎么都下雪了?”
“你这死鬼,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这么大的动静,半点响都没听见吗?下暴雪了!积雪都快有半人高了,快去地里收庄稼,再不收,就全都得冻坏在地里了!”
“庄稼……庄稼!地里哪里还有庄稼?全空了!!!把那积雪清理干净之后,地里就只剩下庄稼杆了,是一颗粮食也见不到啊!”
“是蝗虫,一定是蝗虫作祟!你看剩下的这些茬子上的咬食痕迹,分明就是蝗虫把庄稼给毁了的……”
“老天爷呀,这可怎么活?这是天罚吗?要活活把我们都饿死吗?!!”
图南自离开蔚蓝母星之后,还从未睡过如此踏实的一觉,可等到她从憨甜美梦之中醒来,却发现,早已换了人间,屋外的人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如丧考妣。
一夜过后,凛冬已至。
屋外的嘈杂声吵醒了还在沉睡之中的人们,众人起初还只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今年的冬天,也不过是比往常来的更早些,更冷些,也更难熬些。
可当越来越多的人走入田间地头,发现粮食的状况之后,一个个全都慌了神。
对于这些靠天吃饭,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来说,田里的粮食就是他们的命,即便他们乃是平民,并不像奴隶那样生命卑如草芥,但每个人也并不富裕,家中并没有多少余粮,来年的口粮,全指望着地里的那点粮食,如今粮食毁了,便相当于断了他们第二年所有的生计!
平民尚且如此,奴隶更觉得自己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
商朝此时,乃是有人祭这一说法的,殷商那边,因为龙王显灵的事,人祭倒是少了许多,几乎已经绝迹,可在西岐,却还是遵循以往的法则,奴隶对于贵族而言,与猪狗无异,若是有一天,粮食当真被消耗干净了,那他们这些奴隶,又是否会像猪狗一样,被端上贵人们的餐桌呢?
绝望而灰败的情绪,笼罩着茫茫的死气,冲天而起,汇入须弥山中。
血海翻波,十二品灭世黑莲次第开放,妖冶异常,莲台之上,逐渐幻化出一男子的虚影。
*
图南自从来到殷商之后,虽有波折,却好歹算得上一句顺风顺水,与通天教主、东海龙王敖光这样的神仙接触,也都是平等相待,所以,至今还未见识过神力对普通人的降维打击。
这还是图南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见证到了神力对于万事万物毁灭性的打击。
在神灵面前,普通人的努力显得如此渺小而又可笑。
所有人日夜辛劳,在田间劳作,挥洒汗水,勤勤恳恳栽种粮食所得来的所有一切的努力,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毁了个干净。
可这明明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望着一脸灰败,浑身上下围绕着绝望死亡情绪的西岐众人,潼南忻州是从未有过的怒火中烧。
这些所谓的神明,对于自己的子民,究竟是怎样的态度?这些普通民众虔诚地祈祷,将自己最美好的一切全都敬奉给神仙,渴望神明怜惜,最终得来的又是怎样的结果?
图南察觉到自己此刻的情绪不太对劲,若是以往,即便情绪波动再大,她都能抽离出去,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待一切,如此,才不会当局者迷,可现在,那股蓬勃的怒意,竟让她对三十三重天上的所有神明都有了恨意,恨他们的高高在上,恨他们的无所作为,恨他们没能护住自己的子民……
恍惚之间,图南似乎又听到了那股蛊惑人心的声音,毁灭吧……让一切重归混沌,让所有的神明陨落,让造成这一切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图图?图图?”恍惚之中,图南似乎听到了谁的呼唤,可那声音离她极远,听得丝毫都不真切,是谁?是何人在呼唤她?
察觉到图南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维领域之中,听不得人说话了,那人也急了,当即就是一个爆栗,狠狠地锤上了图南的脑壳。
图南吃痛,倒也当真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唤醒了半丝神智,定睛一看,发现在自己面前,呼唤自己的,竟不是闪电貂,而是星崽?!!
许久未曾露面的星崽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发觉图南有了回应,肉嘟嘟的小脸上也放松了下来,星崽长长地叹了口气,有后知后觉地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图南的脑袋:“对不起啦,为了叫醒你,敲了下你的脑壳,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痛啦~”
图南看到星崽,却是眼眶微红,看星崽的状态,想必恢复得不错,那些被冰封在蔚蓝母星的同族,也总有一天,能够醒来的。
图南还没来得及跟星崽叙旧,已经发现了自己目前所处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星崽也不多废话,直接将一切对图南和盘托出:“我这边暂时没事,但殷商那边,出了大问题。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的是,殷商那边的世界意识正在逐渐消散,所以,天道对殷商的掌控力已经很弱了,这才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借此生乱,想要让一切重归混沌,使得自己成为世界的主宰。”
图南被星崽的话给说蒙了,巨大的信息量还未消化,星崽又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拯救殷商了,可是我能感觉到,殷商的命运线和我这边是连在一块儿的,现在看着倒是没什么感觉,可如果殷商那边的世界意识崩盘了,我也总有一天会消散的……”
星崽似乎还有很多话要对图南讲,却已经没有时间了,语速变得越来越快,而图南也感觉到,自己所处的这方空间,似乎正在急速地坍缩,而自己像是为此处空间所排斥一样,被不断地往外挤,她根本无法抗拒这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很快便被挤了出去。
几乎是在被挤出去的那一刹那,图南骤然睁开了双眼,随后又一次对上了众人关切的眼眸。
望着熟悉的场景,图南一头雾水,难不成自己刚刚又陷入昏迷了吗?刚刚的那一切,难不成又是梦境?
可看到屋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图南又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切绝非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
刚刚图南并未昏迷,只是呆愣了一瞬,可这在众人看来图南出神的一瞬,对于她而言,却仿佛已经经历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昨天夜里才得知了姬发的毒计,却没想到,仅仅只过去了一夜,姬发那灭世狂徒的计划却已然落地。
好在昨天已经商量出了个章程,图南便让天启大帝带着众人前去平乱,不论如何,先将民心稳住才是。
好在天启大帝如今有了伯邑考这个身份,在西岐倒也算吃得开,一句“大家不要慌,西伯侯府会为此次灾情全权负责”竟然还真的暂时稳住了众人的情绪。
而面对暴怒的姬昌,天启大帝也有对策,故作天真地对着自己的便宜父亲发问:“父亲不是要让我西伯侯府成为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吗?如今,这句话放出来,众人全都指望着我西伯侯府来救世,将我西伯侯府奉若神明,不是正和了父亲您的意吗?”
姬昌觉得这话听上去十分对劲,又十分的不对劲,他倒是当真想做那救世主,可绝对不是在此刻便高调地站出来!
此刻,西岐乃至整个殷商,还未曾变成人间炼狱,民众虽然惶恐,情绪却也并未全盘崩溃,而他所期盼的那一种人间炼狱的惨象,也还未发生,如今,伯邑考这句话,看似是给了众人一个定心丸,让众人都指望着西伯侯府,可人心难测,如今这时候,西伯侯府就跳出来,众人总会对西伯侯府有所期待,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万一西伯侯府的操作没能如他们的意,反倒会惹得一身腥,落得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可若是再等些时日,待这人间当真变成了炼狱,那时,西伯侯府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场,众人便只会抓着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无论西伯侯府做些什么,众人都会唯他们马首是瞻,那时他们就可花最小的力气,获得最多的民心,绝非像现在这样,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
想到自己小儿子姬发的种种神异,西伯侯姬昌不由得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这自落水便性情大变,自己也没怎么再关注过的,曾经最优秀的儿子——伯邑考,发现这孩子眼中,竟然全都是满满的清澈的……愚蠢?
姬昌:……
姬昌一时间只觉得如梗在喉,一口气堵在嗓子那儿,上不去也下不来,可回想起神仙所言,这孩子,天生便是那殷商圣女图南的克星,便只能暂且忍下自己这几欲吐血的无语之情,反倒是父子情深地对这孩子点了点头,用力捏着杯盏,好险没把它捏碎了,深深地喝了一口浓茶之后,勾起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皮笑肉不笑的诡异笑容:“你做的很好,我身为西岐之主,面对如此天灾,总该负起责任来的。”
图南记挂着殷商那边,可殷商与西岐之间,万里之隔,天高皇帝远的,交通也不方便,倒是能用天幕水镜传音,可终归是亲身看一看目前的状况,才算得上安心,图南便只能让敖丙化作龙形,千里急行,回殷商去查看状况。
*
“才刚修养好些,便又担精竭虑地考虑这些事,便是一切当真重归混沌,还有我们这些天上的老头子在呢,要你一个黄毛丫头操心这些事干嘛?你怕不是嫌命长了?!!”
色厉内荏,听上去是责备之语,却字里行间全是关怀。
听到熟悉的声音,图南循着声望去,果然,通天教主不知何时又下了界,看着图南没好气的说道。
通天教主只觉得自家师傅和自家小妹,一个赛一个地不省心,他堂堂通天教主,如今竟当起了半吊子郎中,看完了鸿钧,又得看图南,偏偏这两人,看着一个赛一个的病恹恹,他却查不出病因。
想起瞎了眼,却还满世界乱窜的鸿钧,通天教主只能无奈叹息,自家师傅,他当真是管不了了,可图南这个便宜妹妹,他倒是还能管管的,当即,通天教主便搭起图南的手,给她把了个脉,随后又是一阵眉头紧锁:“明明查不出任何问题,为何内里亏空得如此厉害?嗯……?上次还未发觉,你的脉象…为何和”
通天教主话说了一半,却像是想起来些什么,极为僵硬地止住了话茬。
图南疑惑着偏头望去,却发现通天教主难得尴尬地挠了挠脑袋,也不在刨根问底,只当没听到。
图南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大家都在瞒着她,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看着虽没什么异样,不过虚弱了些,却早已是外强中干,精神状况也是一天比一天差。
更糟糕的是,图南觉得自己最近的精神状况似乎出了问题,数年来的孤独,似乎都要在此刻骤然爆发。
自从蔚蓝母星覆灭,所有族人冰封,她便一直孑孑独立,曾经无数次,她在想,为何独独只有她一人从冰封之中醒来?为何她不能和其他族人一道陷入永眠?
这唯一从冰封之中醒来的幸存者的名号,对于她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图南一直孤苦无依地存在于这世上,直到有了闪电貂,才算有了个陪伴她的人,可闪电貂的根,在万年前的殷商,她的根,却在蔚蓝母星,他们终究不是同根之人。
刚刚星崽所言,让她如坠冰窟,世界意识都逐渐消散,那这整个世界,这世上的一切,这些和她虽无血缘关系,却早已亲密无间,密不可分的朋友们,是否也要消散了?
当即,图南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对着通天教主发问:“如今世界的异变,大哥可知晓?姬发乃重生之人,我怀疑他和西方教的那两位有所勾结,可如今的境况,当真是西方教那两位所能做出来的吗?”
通天教主却是深深地看了图南一眼,似乎对于图南竟会知道如此之多的秘辛感到诧异,思量再三,倒也不再隐瞒,捡着能说的和图南说了:“天道意识于不久前失踪,我师尊前去寻了,暂无所获。而此次人间这场浩劫,绝非天灾,必然是人祸,具体背后的操盘手是谁,还没有头绪,但西方教那两位,肯定是出了力。我们几人猜测,那幕后之人想必是想让一切重归混沌,唤醒魔祖罗喉,毕竟那滔天的死气,全都汇聚去了须弥山,这便是铁证。”
图南却是呆了一呆:“魔祖……罗喉?三千魔神至强,魔祖始祖,罗喉?可他不是早就陨落了吗?又为何能死而复生?难不成神仙的陨落并非陨落,而是陷入沉眠?”
图南被罗喉复生的消息摄住了全部心神,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也就没有发现闪电貂听闻罗喉二字之后的异常。
通天教主确实发现了闪电貂的僵硬不自然,深深地看了闪电貂一眼:这灵宠果然有问题,难不成……是魔界余孽?可据师傅所言,罗喉计都他明明不养宠物啊!
闪电貂:……
面对图南的发问,通天教主也无法给她答案,只能沉默地摇摇头:“三千魔神林立争雄的世界,离我们已经太远了,这些问题的答案,怕是除了我师尊之外,再无人能够回应你了。”
*
须弥山。
在天地之间一片苍茫雪色,冰封万里,寒气袭人之时,须弥山却是烈火燎原,血海翻波,一片灼热血色。
鸿钧穿了一身不染纤尘的雪白道袍,落地于须弥山,行走之时,撩人的烈火竟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全都退避三舍。
鸿钧于十二品灭世黑莲之前站定,望着那逐渐凝时的虚影,薄唇轻抿。
白衣,白发,清冷出尘,偏偏眼睛上覆着一条比血色更浓烈的红绫,血海池水不断翻滚,似是岩浆般,几乎要喷薄而出,血海池水倒映出的妖冶的红色反光,映在鸿钧那清冷出尘的脸上,配着那条红绫,又仙又妖。
突然,一阵风吹过,鸿钧覆在眼睛上的那条红绫,竟然直接被吹落了下来。
顿时,鸿钧浑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敌,十二品灭世黑莲之上的虚影仍在原地,没有丝毫变化,鸿钧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周围的空气瞬间下降了几度,使他在周围撩人的烈火之中,获得了片刻的清凉。
几乎瞬息直接,鸿钧消失在原地,连同那株灭世黑莲,一同入了绝对领域之中。
“万年不见,你就是这般欢迎老朋友的?”鸿钧的绝对领域之中,魔祖罗喉终于现出了庐山真面目,黑发如瀑,铺散在背后,松松垮垮地穿着件红色道袍,露出大片胸膛,红衣墨发,神色懒散,却肆意张扬。
见到鸿钧对他毫无回应,罗喉也不恼,只是闲庭信步地在鸿钧的绝对领域之中闲逛,一边逛,还一边评头论足:“数万年过去,你的性子还是这般惹人厌,半点生趣也无,实在是没劲得紧,就连你这绝对领域,都是光秃秃的……”
魔祖罗喉的碎碎念也终于引起了鸿钧的反应,鸿钧望着逛自己的绝对领域宛如逛他自家后花园的罗喉,只觉得无语凝噎:“你可知是何人唤你复生?”
罗喉猜到鸿钧会问自己这个,可当鸿钧当真问出自己这句话的时候,仍旧觉得恼怒,总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要为他的天道,为他的天命让路,自己数万年之后复生,他与自己相见的第一句话,也是想要找到那唤他复生之人,将一切拨乱发正。
罗喉深深的望向鸿钧,想要从他的脸上窥探出一丝其他的情绪,却猛然发现鸿钧的一双眼,失了焦距,他曾无数次说要挖了鸿钧那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看他那双眼睛里是否会出现其他异样的情绪,可等到如今,他当真发现鸿钧变成了个瞎子,却没由来的在心底升起无边的怒火,想要将这世间的一切全都焚烧殆尽,更想要把那弄伤鸿钧的畜牲给挫骨扬灰:“你眼睛怎么了?!!是何人伤的你!”
罗喉话里的关心不似作假,鸿钧却对罗喉的关心感到无所适从,当即将那红绫又重新覆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罗喉看到那红绫,怒火消了些,却仍旧是魔气暴涨。
鸿钧却没管他,又问了一句:“回答我,是谁?”
罗喉觉得没劲,却也不再跟个瞎子计较,发慈悲的放过了他,只是这一次,罗喉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他从永眠之中唤醒:“我也不知,无论是魔族还是神族,亦或是人族,诸天万界之中,有的是人想要让我复生。
目的我也知道,不过都是想让一切重归混沌,再借机上位罢了,玩了数万年,还是这样的花样,半分新意也没有,实在是无趣。
那时,我本该陨落,消弭于天地,却不知为何,只是肉身陨灭,尚存了一丝神识,附在这十二品灭世黑莲之中,曾有无数人呼唤我复生,甚至有人以性命、灵魂为代价,企图动用上古秘法将我从沉眠之中唤醒,为我再造躯体,却全都失败了,因为我本身并不想复生,数万年前的一切,我已经倦了,既然是我自己不想复生,便也无人能强迫得了我。
可这次,却不知为何,在我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十二品灭世黑莲便已然在吸收天地魔气,待我有了意识,我离正式复生,也只差一步之隔了。”
“万人血祭。”鸿钧的声音似乎带着冰碴子,在这熊熊烈火之中,都要把人冻掉了。
罗喉对于鸿钧的冷脸倒是接受良好,还指出了他话中的错漏:“又不是我要复生的,我死得好好的,突然活了,我自己还生着气呢,你发什么火?而且这万人血祭,魔神复生,也只不过是你们神界的说法罢了。
鸿钧,万年不见,你脑子倒是变傻了。
魔神复生,哪里有那么简单?
万人血祭?
笑话,若是当真用万人血祭,便可复生魔神,那早就有人以人命换魔神了,那混沌之中陨落的三千魔神,也早就全复生了,又何至于到如今这般,神魔凋零,独留你一人独木难支的局面?
若想要复生魔神,用的祭品,至少,也得是神啊……”
罗喉此话一出,鸿钧当即脸色剧变。
以神复生神?!!
罗喉的话还在继续:“若是想要让我复生,使用的祭品,哪怕达不到我的魔力,至少也得差不离,可望眼诸天万界,能与我旗鼓相当的,便只有……”
罗喉此话说完,像是也察觉到些什么,猛然望向了鸿钧那覆盖着红绫的眼睛:怎么会?!!难不成……自己能够复生的关键,竟然在于鸿钧吗?究竟是谁!敢让鸿钧成为自己复生的祭品?
当即,在魔祖罗喉自己编织的绝对领域之中,怒意滔天。
鸿钧对此却像是早有猜测:“你生什么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诸天万界之中,能伤我的除了你,还有谁?”
罗喉倒像是被鸿钧的这句话给取悦到了似的,竟然露出个笑容来。
只是随着二人的讨论,一切却全都是迷雾笼罩,一团乱麻,两个人谈着谈着,只觉得一个赛一个的一头雾水,对于如今发生的种种状况,两个人全都是一筹莫展,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所有人都推入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棋局之上,这个棋局之上,操盘的人不是鸿钧,也并非罗喉,反倒像是界外之人。
可是,界外之人,除了那自远离殷商数万光年之外的星际远道而来的图南,再加上一个被西方两位神仙拐过来的天启大帝,难不成,殷商这方世界,竟然还存在其余的界外之人吗?
可鸿钧探查至今,却一无所获,这隐藏至今的界外之人,究竟是谁?又以何种身份潜藏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以何种秘法复生了魔祖罗喉,又是如何将鸿钧作为祭品的,他所作所为,又意欲何为?
所有人似乎都被编织进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再也无法逃脱。
这场棋局,鸿钧自以为是执棋之人,却也没想到,自己竟也深入棋局之中,成为了一枚棋子。
而死得好好的,却被唤醒的罗喉也对此有了兴趣,当即,鸿钧和罗喉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全是兴味盎然。
自从数万年之前一场大战,鸿钧合身天道,而罗喉陷入了永恒的沉眠,与陨落无异,他们二人,倒是当真再也没有如此战意昂然的时候了。
这一局棋,何人落子,结果如何,他们,拭目以待。
第97章 末日序章
血海翻波的嘈杂声中,夹杂了些难以辨明的风声。
“有耳朵。”
罗喉察觉到异动,当即抬手,一道气息以毁天灭地之势席卷而过,却又在即将击中目标时——
像是耗尽了燃料般,卸了劲。
罗喉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鸿钧在罗喉出手之时便想要制止,只是这方须弥山到底是魔祖的地盘,而鸿钧如今修为又散了大半,自然慢了半步。
鸿钧失了眼睛,其余五感却极为敏锐,一早察觉到那道气息,不过对方并无恶意,鸿钧便也没多计较,如今看着罗喉脸上浮现出从未出现过的神色,鸿钧倒是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唇角,不过幅度极小,几不可见。
罗喉并未注意到鸿钧的神色,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愣了良久,随后,活动了下手指,便把手掌背到了身后,装作若无其事。
那位曾经抬手便可翻云覆雨、毁天灭地,但如今尚未凝出实体,还是个阿飘的大魔王——魔祖罗喉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不好意思,手滑了。
鸿钧:……你开心就好。
须弥山外,如云如雾,似乎闪现了个虚影,可仔细分辨,不过是一笼没消散的瘴气罢了,风拂过,半分痕迹也没留下。
*
敖丙化身为龙,千里疾行,一路到了陈塘关。
可路上所见的一切,叫他心惊。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人烟寂寥,几乎了无生气,所有人面色仓皇,神情恍惚颓丧,而他身为仙者,更是深切地感受到,苍茫天地间,笼着一层灰茫的死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等到敖丙到了东海,所见情状,更是叫他瞠目结舌。
东海之滨,竟然已经封冻了!
*
西岐这边,姬昌看着星星眼望着自己,简直把自己当成救世主的伯邑考,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倒是真想要当那救世主,可却绝非是现在就跳出来!
如今,虽然乱着,但还未至饿殍遍野的地步,各家的余粮,总还能撑上些时日,他此刻跳出来,十成十干的只能是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可屋外,不知是何人放出去的消息,只听得一片嘈杂,似乎有个领头的高声呼号“侯爷说了,一定会带着我们度过这次雪灾的!快去给侯爷磕头谢恩啊”,随后,便是山呼海啸的一片叫好声。
姬昌见到管家匆匆忙忙地前来禀报:“侯爷!屋外跪了乌泱泱一大片人,都是来——”
姬昌已然对屋外的状况有了预料,听到管家的回报,却依然没抗住,眼前一黑,几乎要站不住了,见了鬼了!究竟是何人想出的这阴诡主意,叫他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去当那所谓的救世主。
伯邑考听了管家的话,却是眼前一亮:“父亲!您看,如今西岐民众果真将您奉若神明,全都求到您这里来了!”
姬昌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顺下去的那口气又要堵住了,连忙拂袖而去,制止住了伯邑考接下来的话:“我去看看外头什么情况,你……便不必跟着了。”
管家看了看姬昌,又看了看伯邑考,没头苍蝇一般转悠了几步,便快步跟上了姬昌。
被留下的伯邑考却没半分被冷落的悲凉,反倒是看着姬昌和管家二人离去的背影,露出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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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多对这彻骨寒冬感到悲凉害怕的人们,已经涌到了西伯候府外,姬昌见状,深觉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自己此刻已然被架至高台,不得不为此负责了,长叹一声,姬昌终究还是抹不开面子,开始按照往常的模样,搭起棚子,开始布施。
说是布施,可如今粮食的价格高出天去,姬昌再怎么想要博得仁爱之名,却也做不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若是煮上厚厚的一锅小米粥去布施,必然会引得众人全来讨要,那所需的粮食数目,可就海了去了。
棚子那边,不过是支起来一口大锅,放上一把小米,兑上许多的水,煮出些极为寡淡的小米汤罢了,可这还不够,还要撒上些泥灰进去,如此,便可筛选出那些还未饿至癫狂的人,毕竟,若是家中还有些存粮,未到弹尽粮绝的程度,也不必去争抢那稀薄如水,还混着泥沙的粥汤。
因而,这粥棚前头,人气倒也不算旺,除了实在饿得活不下去的来讨一碗,勉强喝个水饱,其余的人并不会主动上前来讨这泥水。
有几个终日无所事事的混混满脸谄媚地挤上前来,讨了碗粥喝,可一入口,便只觉得全是土腥味,还寡淡得和白水无异!
那混混当即将口中的粥水全喷了,随后开始不断地“呸呸呸”,抹了抹嘴唇,捻了两下手指,察觉到些沙土的存在,立刻炸了:“西伯侯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这样稀薄的粥水,竟然还混了泥沙?便是叫花子也吃不得这样的餐食,救世主便是如此糊弄他的子民的?”
说完,那混混将手中还剩下大半的粥水全倒了,露出沉积在下面的三两颗小米,以及黑黄色的泥沙沉淀。
众人见状,议论纷纷。
那混混则是直接将碗摔碎,飞溅的碎片惹得一阵骚乱,可这还不算完,几个混混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各自的言下之意,一个飞跃便逼至粥棚前,直接掀翻了粥棚!
“何人在此闹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虽是少年音,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闻乱赶来的姬昌看到那发话的少年的模样,却是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与晕眩,他是……
*
不过,外界的一切纷扰,已和图南无关了。
千里冰封之后,图南立刻意识到,即便是已经收获了足够多的红薯,足够让全殷商子民有足够的口粮过冬,极端恶劣的天气状况,也会给红薯的运输带来诸多不便,不过,冰封倒也并非全无好处,图南套上了极为厚实的大氅出门查看,发现冰封之后的路面,尚算平整,地势地平,雪橇应该足以通行,当下心里便有了计较。
有了雪橇的帮助,运输红薯的速度,非但不会推延,反倒能快上不少!
闻仲对雪橇很感兴趣,拿了图纸,火急火燎地安排人手去做,看到图南红扑扑的脸,又忧心忡忡:“天太冷了,你身子虚,快回屋歇歇,炕上总归暖和不少。多亏了你当初将这盘炕的法子推广了出去,不然,这见鬼的冬天一来,许多贫民怕是还没因饥荒饿死,便已经先冻死了。”
图南穿得很厚,又有个暖呼呼的白狐狸做狐体围脖,怀里抱着热烘烘的闪电貂,身后跟着个会喷火的五彩小肥啾,倒也没多冷,此刻,图南听了闻仲的话,却是从心底生出无尽的冰寒,是啊……即便她再怎么苦心谋划,天灾面前,她都只是个凡人,最无能为力的凡人。
天灾带给人类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即便她一天到晚将我命由我不由天奉为圭臬,却也清醒地知道,她救不了所有人。
从前的蔚蓝母星,现在的殷商,皆是如此。
*
在天灾面前,人力总显得渺小而微茫。
图南的思绪忍不住又回到了蔚蓝母星覆灭之前,曾经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重新苏醒,一幕幕画面如同昨日再现,所有的记忆,她从未遗忘分毫。
可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惧和悲凉,剧烈的情绪瞬间如排山倒海一般,淹没了她。
众人只当图南乏了,回屋睡觉去了,只有被图南抱在怀里的闪电貂察觉到了不对,开始在图南的怀中焦躁不安地扭动身躯,发出嘤嘤的声音。
一样的千里冰封,一样的生机断绝,在蔚蓝母星覆灭之前,在小行星撞击之前,图南也曾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末日序章。
而在心头大恸之时,图南也终于记起了那七日的梦境。
*
梦境之中,她还在蔚蓝母星,蔚蓝母星的一切都还是记忆之中的模样,未曾经历过小行星撞击的滔天之祸,所有人都活着,无人陷入沉眠。
就像一切的灾厄从未发生过。
爷爷也还在世,图南跟着爷爷去席面上掌厨,爷爷解开围裙,系到图南身上,面带微笑地让图南掌勺,自己做这一桌席面。
图南既惊喜,又慌乱,生怕自己砸了爷爷的招牌,却在爷爷鼓励的目光之中,坚定地走向了灶台。
每每心里没底,图南回眸,总能看到那个严肃又和蔼可亲的小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最后的结果叫人欣慰。
图南第一次掌勺,便得了满堂彩。做出的每一道菜都叫人拍案叫绝。
众人尝了味道,对于图南的手艺赞不绝口,每个人都对着爷爷恭维道:“图南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倒也不逊于男儿郎,原先给你打下手,这洗菜切菜的功力,可是把所有的男孩子全都比下去了,如今单独掌勺,这火候的把握和滋味的调和,更是叫人拍案叫绝!这普通的家常宴席,大锅菜,硬生生整出来满汉全席的滋味了!这一身的好手艺,简直称得上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啦!”
图南听着众人的恭维,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虚幻,若是梦也无妨,如此美梦,她愿沉睡不醒,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梦境了。
所有她在乎的人还在,爷爷还在,蔚蓝母星还在,族人还在……
家,也还在。
“一直陪着爷爷好不好?”小老头笑眯眯地问图南。
可此话一出,图南却是变了神色,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直直地坠入深渊,遍体生寒。
图南当即醒悟过来,这一切,不过是虚幻美梦,黄粱一梦而已,梦境再美好又如何?
全都是假的啊!
梦境开始崩塌,一幕幕画面散落成无数的碎片,又消散无痕,图南挣扎着想要醒来,却被拉入深沉的漩涡,天旋地转之后,眼前变为一片纯白,在这一方无垠天地之中,无数人的面庞相继出现。
是爷爷,是她的亲朋好友,知心故交,是她的那些被冰封万年的同族,是那些明明素未谋面,却为了蔚蓝母星的生机,付诸一切的人……
而“冰封计划”的真相,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也又一次鲜明如昨地呈现于她的脑海之中。
*
“冰封计划只是幌子,唯有火种计划,才是人类文明延续的唯一方案,这项计划的执行人,是你。”智能AI的电子音毫无起伏。
“我拒绝。”
军装女子声音清越,在AI制造出的漫天警报声中,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98章 冰封计划的真相
人间大乱,生机尽绝,无数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民众已然目光呆滞,形容枯槁。
天灾面前,一切人力显得渺小无力,可越在人已经无力回天的这时候,民众对于神明的信仰便愈发强烈,他们已然没有其他的指望了,只能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渺无踪迹的神明身上。
无数人跪伏在地上,以头抢地,将额头嗑出血来,也恍然未觉。
可神明如今,却再也听不得他们信徒的祷告了——
三十三重天,乱了。
*
敖丙一去不返,闪电貂放心不下,受困于人形状态的限制,只能通过天幕水镜联系敖丙,可刚一接通,闪电貂便目光巨震。
敖丙那边,像是受到了天崩地裂的袭击,背景之中,东海整片封冻,又自中间横劈出一道深不可测的巨型天堑,不断有不明的黑气自那裂缝中涌出。
敖丙察觉到了闪电貂的呼唤,拼尽全力抗住了一波攻击,争取了片刻的喘息之机,飞速向闪电貂传递消息:“东海冰封,南天门被不明黑气攻陷,天界大乱,父亲拼死传出消息,如今生死不明。
南天门之乱,通天教主也加入战局,最后通过天幕水镜传讯而来,鸿钧音讯全无,魔祖也隐匿了踪迹,神魔二界群龙无首,两方剑拔弩张之时,界门崩塌,似有异界之人破界门而来,自此,神魔二界再无消息传出。”
敖丙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有一道黑气趁其不备,猝然发起攻击,随后,天幕水镜碎裂,敖丙也和众人失了联系。
闪电貂回忆着那自天堑深渊中不断往上翻腾的黑雾,只觉得分外熟悉,却又想不到这究竟是何物。
图南仍旧昏睡着,似乎是梦中受到了惊扰,整个人打了个颤,似是要转醒,闪电貂立马去看图南,可图南的眼皮微动几下,呼吸便又平稳了,显然是又陷入了沉眠。
屋外大雪纷飞,天地一片苍茫,洁白无暇的大雪像是能荡涤世间一切脏污,风声呼啸,闪电貂给图南把被子又掖紧了些,收手的时候,目光忍不住望向了自己纤细的腕骨,五指微张,骨节分明,极清隽漂亮,可这样的自己,如何护得住图南?
可若是放弃如今这副人类模样,他和图南,便再无可能……
闪电貂怔愣之时,时空似有撕裂之意,闪电貂如临大敌,来者却并未有动作,遥遥地看了眼躺在床榻之上的图南,和闪电貂一道消失在原地。
床榻之上,图南的呼吸悠远绵长,似是陷入了憨甜梦境。
*
闪电貂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的脸,只觉得分外熟悉,还未来得及从纷繁复杂的记忆之中对上这人的身份,那人却已经开门见山地自报家门。
“在下姬发。”来人神色淡漠。
姬发不知动用了何等秘术,不过婴孩的年纪,如今竟然是个成年人的模样,而其周身气质,却完全不似个少年人,反而倒是其父姬昌还要老气横秋,如此矛盾,又如此怪诞。
姬发?可姬发,如今该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才是!这人的模样,分明已然成年了!即便换了个千疮百孔的老旧灵魂,可这人类的躯壳,又是如何短短数日之内,长大成人的?
此方空间分明便是绝对领域,可姬发即便重生,也只不过是个凡人,又是如何掌握了绝对领域的法则?闪电貂惊异万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姬发像是根本不在意闪电貂的反应,也不去看他,自顾自地开始说话。
“世界意识已然湮灭,这方世界将无可转圜地走向崩溃,没有人能够救世,哪怕是鸿钧、罗喉。”
闪电貂听闻“世界意识湮灭”时,终于未能控制住面上神色,泄出了些许情绪来。
这方世界突然发生天崩地裂般的生机断绝之景,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
这世上,已经没有神袛了,创世祖神早已身归混沌,此后三千魔神,虽不及祖神万分之一风采,却也当得起神祇之名,可沧海桑田变换,斗转星移轮转,所有的神袛都已经陨灭在了那场龙凤大战之中。
不管是如今复生的罗喉,还是已昂然傲立于众神之巅的鸿钧,在如今都是当之无愧的当世最强神,可追根究底,其实都算不得真正的神袛。
能够逆转时光,逆天改命的,唯有真神。
可如今,世界意识湮灭,即便是鸿钧、罗睺联合当世所有神明救世,也无力扭转颓势,唯一的救世之机,便是创世神再生,再以灵魂本源之力,献祭洪荒,让一切重回混沌。
闪电貂想通了关窍,当即问姬发:“你所图,乃是想让一切重归混沌?”
姬发目光淡淡,玩弄尾指上一枚素色戒圈,语调平淡:“这方世界,资源是恒定的,灵气自然也是资源的一种,而如此之多的新生人类,将这一方世界的资源,全都挤占了,这个世界上残存的灵气,已经再也孕育不出一位真正的神袛了。
没有神袛,唯有凡人的世界,终将走向混乱无序的毁灭。
既然一切早已注定必败的终局,为何不由我亲手将一切重启?只要重归混沌,祖神再生,一切便可逆转,到那时……”
姬发越说,语调越激烈,可最后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一样,蓦然止住了话茬,很快,这插曲便被姬发略过了,反倒是神色揶揄地飘向闪电貂:“身为混沌神雷,天道循环,天命所归,你不是最清楚吗?”
闪电貂的神色终于变得无比郑重。
混沌无序,可天地之间需要秩序才能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地运转下去,所以混沌神雷应运而生,祂是为了规则秩序而生,可却因为生了灵智,有了情感,对一个本该死于雨夜的婴孩动了恻隐之心,亲手做了那破坏秩序之人……
“如今一切祸事,都是因你当初一念之仁,身为执掌秩序的混沌神雷,却亲手破了规则秩序,如今还要为了这祸端,放弃一身神通,化作个平庸凡人陪着她。”
姬发嗤笑一声,接着道:“三界通道如今怕是已然沦陷,再不做你该做之事,这三方世界,便要毁于一旦了。”
闪电貂面上一片冰冷肃杀,他抬起右手,看了许久,最终捏指成拳,攥紧了手心。
*
在无数个时间线外,所有人的命运早已注定,毫无半点异议。
世纪中叶,人类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一颗小行星以不可逆转的态势,朝着蔚蓝母星全速奔袭。
那一天,尖锐的防空警报声划破长空,宛如末日降临前的丧钟。
无数个国家,无数个地区,广播,电视,网络媒体……无论线上线下,无论何种途径,传达的都是同一个讯息。
“小行星即将撞击蔚蓝母星,人类,面临着有史以来,最艰难的挑战。”
蔚蓝母星面临种族存亡的灭世危机,所有国家第一次放弃了明枪暗箭的针锋相对,反倒是展现出了合作的态势。
毕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在这样的灭世危机面前,即便是当时国力最为强盛的美丽国,也展现出了空前的大国担当,主动提出了“诺亚方舟计划”,即后来史称的“火种计划”。
“火种计划”,顾名思义,即挑选出能够延续人类文明的“火种”,登上诺亚方舟,带着希望,迁移至外星系,求得一线生机。
其他国家也相继提出了许多救世计划,但一一被智囊团否定,可“火种计划”有一个致命的缺陷,诺亚方舟的船票是有限的,整个蔚蓝母星,泱泱百亿计的活生生的人命,却只有寥寥数万人可以作为“火种”登上诺亚方舟。
百亿人口,只选数万。
剩余的……全部会被放弃,可穷尽当世智囊,也选不出更好的方案了。
正在此时,华夏有一老者,提出了“冰封计划”。
这位老者并非高层人士,却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被华夏一号首长亲迎,在所有国家元首瞠目结舌的震惊之中,提出了“冰封计划”。
“冰封计划”,即通过急冻,将所有人的生机维持在最低能耗状态,只要躯体保存完好,冰封只是让人的精神体陷入永眠,却对性命无碍,等待千万年岁月,“火种计划”的幸存者成功跨越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找到了新家园,便可返回蔚蓝母星,用超越当时那个时代的技术,唤醒冰封的同族。
“冰封计划”,听上去便像极了骗局,没有人能够担保冰封不会损害人的躯体,更没人能够担保那些已然逃出生天的“火种计划”的幸存者能够一直记得蔚蓝母星的同族,并愿意耗费心机来拯救他的同袍。
将自己的生死乃至整个民族的生死交给他人,这对于外国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他们所接受的教育让他们只能相信自己,无法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他人的手上。
更何况,按照那位华夏老者所言,冰封计划会耗费蔚蓝母星上几乎所有的资源,而蔚蓝母星的结局注定覆灭,动用如此之多的资源寻求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千年宏愿,这本身就像是在白日做梦。
而华夏,选择了最艰难的那条路,即史称的“冰封计划”,哪怕仅仅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华夏也奢望着,能够有一种方式,可以保全更多的人。
和霸主国家完全不同的是,对于华夏而言,无论是所谓的能够延续人类文明的“火种”精英,还是那些被“火种计划”的掌权者判了死刑,认定无法创造更多价值,该为整个人类文明延续的大局而慷慨赴死的平民,对于华夏而言,都是祂的子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也不该被放弃。
华夏向来不惧怕牺牲,更无法像其他国家那样,慷慨激昂地让子民为人类文明延续的大局而“献出应有的牺牲”,华夏举全国之力推进“冰封计划”,而“火种计划”的人选也被敲定。所有的人员名单,皆由AI智能推算而得,没有人能够更改。
无论是富可敌国的商贾巨富,还是权势滔天的政客,没有人能够获得多余的船票。
而未能入选火种计划,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然被宣判了死刑,在灾难降临的那一刻,没有人能够逃脱。
“火种计划”已成定局,他们无法通过诺亚方舟逃生,只能寄希望于别处,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华夏的冰封计划,哪怕听上去像是骗局,那些落选的人也全都自发参与到了“冰封计划”之中,即便希望渺茫,总归是给他们一个盼头。
与其说“冰封计划”是民心所向,不如说,这已经是世界上所有人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无论这稻草是否能拯救他们的性命,他们也只能坚信,以此来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勇气和决心。
*
图南也是积极推进“冰封计划”的人员之一。
直到被任命为“火种计划”的执行官之前,她都一直在为“冰封计划”而奔波努力。
在真相被彻底揭开之时,图南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她毁了基地内的所有AI设备,扬长而去。
世人只当她是个再平庸不过的炊事班的厨子,却无人知道,她竟有能摧毁一整个基地全部通讯的神鬼手段。
可就在图南即将迈出基地大门之时,一位老者拄着拐杖,蹒跚而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老者,竟赫然正是“冰封计划”的提出者。
图南看到这老者的瞬间,眼眶中泪水几乎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她道:“爷爷……”
第99章 圣女还是魔女?
图南还没来得及问爷爷为何会死而复生,也没来得及问这“冰封计划”和“火种计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几乎要窒息了。
图南涨红了脸往身后看去,发觉是基地之内负责AI统筹的女研究员。
她本是被基地内AI被毁的漫天警报声吸引来的,拼尽全力想要恢复数据,却阴差阳差地看到了系统发布的最后那一则消息,顿时心神巨震,又见到图南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便跟了上去。
看到那个经常在一号首长身边出现的老人,又听得图南喊他“爷爷”,这女研究员脑子一片混沌,却有种极大的被欺骗的愤懑,手上愈发用力,图南不断挣扎,却发觉这女研究员禁锢她脖子的手也在不断地颤抖,图南只能听到那女研究员语调高昂地质问:“火种计划的名单数月之前就已经公布了,即便获得船票的人自愿转让也不行,若是意外亡故,这船票又会被系统收回,重新由AI计算分配,可这名单之中,明明没有图南,她又凭什么有资格成为火种计划的负责人,获得船票?!!既然她能够获得,那……”
老人见到女研究员神色激动,略一扬手,声音微有哽咽地对她道:“她并不占用船票的名额,而这所谓的负责人身份,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护卫队,更准确地来说……是敢死队。
诺亚方舟穿越虫洞之时,时空坍缩产生的巨大能量足够让一切湮灭,为了保证火种计划的顺利执行,尽可能减少人员牺牲,需要具有特殊精神力的人保护,而图南……”
老人的声音哽咽,未曾继续说下去,但在场三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么说,从一开始,冰封计划就是被所有人都放弃的计划?在华夏族人面前那些慷慨激昂的讲话,只是哄骗他们安然走向死亡的骗局吗?!!”女研究员不可置信。
“骗局……这并非骗局,冰封计划确实可行,我们只是隐藏了一部分实施过程中可能发生的意外,描绘了最美好也最理想的一种可能性。
可事实上,冰封计划要想成功,任何一个环节产生疏漏都有可能让整个计划流产。
例如,参与火种计划的人类,很有可能未达外星系便已然遭遇不测,所以,需要图南她们这样的人……又或许,幸存者们拥有了崭新的世界,便再也不愿长途跋涉,为了这些冰封的同族而舍身犯险,但更重要的是,当今科技发展水平依然有限,哪怕冰封确实能够急冻住生机,避入防空洞,降低小行星撞击带来的极端冲击力的影响,但普通人类的生理机能和目前的科技水平是有极限的。
冰封计划——最多只能将这些参与冰封计划的人类的躯体保存五百年。
五百年,听着很长是不是?
可宇宙的时间流速和蔚蓝母星截然不同。
五百年,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很长了,可是对于星际旅行中的火种计划的成员来讲,五百年的时光,航行于宇宙的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寻到新家园。”
基地之内,越来越多的人被漫天的警报声吸引,走到基地门前,却听得老者一席话,顿时如遭雷击,怔愣在原地,可老者像是丝毫不在意这个秘密被其他人所知道,就在这个被全世界的人类视为最后的希望堡垒的基地前,说出了一切。
最后的最后,那老者目光遥遥地望向天际,口中喃喃,像是在问图南,又像是对着图南,在问他自己:“你说……若是华夏境内,仍有神明,是否能以神明之力,拯救世界?”
女研究员早已溃不成军,禁锢着图南脖颈的手也卸了力气。
图南听了爷爷的话,目光失焦一瞬,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可最后,却仍是自嘲一笑:“数万年前的山海神话罢了,又如何能当真?”
*
五百年后,如果火种计划的幸存者没有重返蔚蓝母星,冰封机划的所有人的躯体,都会生机断绝,从此陷入真正的无法逆转的死亡。
华夏并没有放弃冰封计划,这个计划也并非骗局,只是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太低了。
五百年,太长,又太短。
但就在蔚蓝母星覆灭之前,来自华夏各地的烈士陵园之中升起的滔天的光柱,唤醒了沉睡的神明,神明用自己的力量,护卫住了祂的子民,也就让星际的人们,有了发展的时间,并在科技进步之后,带着火种计划的后裔,回到了蔚蓝母星。
可这个星球的生机全都被用来维系冰封之人的身体机能,已经无力再将这些冰封的同族从沉眠之中唤醒。
这座星球,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生机与活力,沦为了一座彻头彻尾的死星,就连神明也无法挽救。
可真正救世的,究竟是自沉睡中被唤醒的星崽,还是那些以最后的力量唤醒神明的人类呢?
*
至此,记忆回笼。
图南从睡梦中惊喜,屋外漫天飞雪,睡在床榻上的图南却是满身大汗,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图南宛如窒息一般大口呼吸空气,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心脏也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环顾四周,竟然只剩下一个闪电貂陪在她身侧,其他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闪电貂不知何时变回了貂形,静静地趴伏在图南的身侧,雪白的一小团,叫人看着心头酥软。
图南将闪电貂抱回怀里:“不知为何,还是这副样子更自在些。”
察觉到周围不同寻常的寂静,图南问闪电貂:“他们人呢?怎么都不见了?我睡着的时候,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闪电貂如今虽然化成了貂形,但能力却比人形的时候大了许多,思量再三,还是将一切对图南和盘托出。
三界通道已然被攻陷,他自诩能逆天改命,将这三方世界的命数一齐逆转,却没想到,竟然教人钻了空子,如今不光殷商危在旦夕,星崽也愈发虚弱,而星际那边,直播间已经被屏蔽,再也收不到星际那边的消息了。
却见图南勾唇浅笑,将闪电貂捧到自己的面前:“蔚蓝母星覆灭,我无能为力,如今,便帮我一次,让我圆了遗憾,好吗?”
闪电貂顿时浑身毛炸开,她知道!她竟然记起来了!
“你用人形陪着我这段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现在,是时候做你该做的事了,这次,便让我一次,让我去做那救世主,好不好?”图南面上带着恳求,明明是笑着的,可眼里的悲伤却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屋外,一方天空都崩裂开来,一道巨大的漆黑裂缝像是能把世间一切光亮全部敛尽,巨大的死寂和绝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
而随着这方似乎能吞噬天地的裂缝一齐出现的,是一则流言。
流言所传,一切的灭世之祸,都是由图南带来,而她所谓的“神女”身份,也是虚妄假话,她所做的一切功绩,只是为了取得民众的信任,其真正的目的,乃是为了覆灭这方世界。
究竟是神女、圣女,还是带来灾厄的魔女?
这则流言宛如一击重锤,狠狠地砸进了每个人的心。
对于陈塘关的民众而言,图南救过他们的命,带着他们过上了以前从未想过的好日子,便是当之无愧的圣女。
可是,随着陈塘关规模的一步步扩大,如今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陈塘关民众之中,已有近半乃是从各地赶来最后定居于陈塘关的异乡客,他们虽对于图南有所耳闻,但对于图南的感情却并不似陈塘关土著那样深,尤其是当一切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他们便更是显露出人性之中自私自利的那一面来,他们未曾经历过陈塘关民众所经历的那些苦痛,对于图南的感情,自然也浅薄,背井离乡来到陈塘关定居,也不过是看中了陈塘关的丰厚待遇以及绝佳机遇,却断然不可能像陈塘关民众那样对图南有深切的信任和折服。
如今面对着灭世危机,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出口发泄,发泄他们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命运的厌弃,他们不能接受自己会遭到如此无常的命运,而当有人说这一切灾厄都是由图南带来,他们便像是找到了出口,找到了依仗,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
一时之间,对于图南的声讨之势竟然爆裂到了沸反盈天的程度。
即便闪电貂千防万防,这消息,终究还是流到了图南的耳中,而图南对此,却像是早有预料,她想起来梦境碎裂之前,梦境主人对她所说的一切:“明明是异世之人,为何你要对殷商的这些平民如此上心?圣女,倒是当真是个绝顶的好身份,可是图南啊,人的劣根性是无法消解的,你知道吗?世人不爱看神飞升,偏爱看神陨落,若是有一天,你从神坛跌落,这些曾经奉你为神明的人,将你扯下神坛,弃如敝履,我倒要看看,你还会不会是这副模样。”
而图南回应的,却只是淡淡的一句:“可是若琳,我从始至终,从没想过当那所谓的神明。”
而那被图南称为“若琳”的梦境之主,赫然是基地女研究员的脸。
第100章 向死而生
正午,本该是一天之中日头最毒的时候,偏偏却似有乌云蔽日,走在路上的行人只觉得突然自天空投下大片的阴影,几乎是片刻之间,天地一片昏暗,有察觉不对的行人抬头望天,却大惊失色,一瞬间瘫软在地,浑身颤抖地指着天空大声呼号:“天——天天天裂了!!!”
这行人的怪状吸引了其余人的注目,其他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纷纷抬头向天望去,一时间,众人全都见到了天裂的全貌。
只见天上崩裂出一道极大、极深的天堑,纵贯了整片天幕,似是一道正在生长壮大的无垠深渊,不停地扩张吞噬周围的光亮,天渊之内,漆黑一片,敛尽了所有的日光,半分光亮都透不进去。
天渊之中,不断有黑色的看不出模样的虚影撕扯着天渊两旁的边界,那道豁口便越来越大,留存在世上可见阳光的地方也便更少。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正在撕裂这一方世界的天幕。
众人全被这从未见过的奇景给吓破了胆,有的尖叫着逃窜,大呼救命;有的浑身发软,跌落在地;有的怔愣在原地,显然是已被吓呆了……
面对此等骇人情状,却有个衣衫褴褛,披着糟乱头发的赤脚男人仰天长笑:“哈哈哈哈末日将至!尔等将魔女奉为神明,该遭此劫!报应!都是报应啊——”
赤脚男人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可却没人有胆子上前询问,唯有一位衣着整洁干净的俊秀少年,似是读过些书,在惊慌过后,听到这赤脚男人的话,并不觉得这人疯癫,反倒是若有所思,随后上前询问:“报应?此话何意?将魔女奉为神明……这……”
那疯疯癫癫的赤脚男人看到少年人清澈的眼睛,却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反正都要死了,泄露些天机给你们倒是也无妨,暴雪,极寒,蝗灾,天裂……这桩桩件件,众位以为,是天灾?还是——人祸?”
这赤脚男人倒也并不在意众人的反应,也没什么卖关子的心思,紧接着道:“众位不如想想,安安稳稳地活了这么多年岁,虽也有个灾劫祸患,可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可今年这光景,怪相频频,倒像是不把这世界毁个干净,便誓不罢休似的。”
这话一出,便如同一个引子,在众人心头掀起波澜。
众人感觉这赤脚老头像是知道些内情的样子,便也不急着逃命,纷纷涌上前去,七嘴八舌地问话,可这赤脚老头却再也没出过声。
直到那书生试探着问了一句:“先生,您说,这祸事与那横空出世的圣女图南,有无联系?”
赤脚老头这才有了异样的神色,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书生,却只是发出了更为猖狂的笑容,随后,撒开双手冲出了人群,嘴里还在不停念着:“泄露天机,当受天罚!哈哈哈哈——天!罚!”
众人原先被赤脚老头横冲直撞的莽撞惹得有些不快,可很快又被这赤脚老头的疯癫吓到了,偏生就在此刻,像是言出法随一般,天边突然炸响如阵阵闷雷一般的爆裂声。
众人只觉得似乎一瞬间,天便亮了,那些被天渊夺去的天光,似乎全都回来了,甚至更盛了,可抬头一看,却是神魂俱裂:“天火——快逃啊!!!”
只见自天渊之中,射出无数火红鲜亮的不明巨物,带着燎原的灼气呼啸而来。
投射到地面之后,是巨大的爆炸声,大地猛然崩裂开来,碎裂千里,而那呼啸而来的火星更是引起了燎原的大火,火舌舔舐之处,草木植被全部灰飞烟灭,水汽蒸发,生机断绝。
众人全都四散着逃命,那疯癫的赤脚男人却猖狂大笑,于火光中起舞,似是跳的祈神巫舞,却又更为诡异怪诞,舞毕,这赤脚老头便五体投地地跪伏在地,吞天的火焰淹没了他的身躯。
围观的群众早已不在了,这天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跑得快的人便逃脱了这天火的袭击范围,转身回望,却看见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在暗自庆幸自己逃出生天之余,那疯癫的赤脚男人的话,又一次回荡在了他的脑海中,刚刚的异象,那仿佛能毁天灭地,断绝一切生灵的天火,便是传说中的天罚吗?
那赤脚老头所言,又是否是真的?如今一切的乱象,是否与那横空出世的圣女图南有关?
这消息像病毒般在所有人的心头肆意传播,阴暗的念头在滋长,若是当真是图南带来了这一切的灾厄,那是否只要拿她去祭天,便可让一切都恢复原初的模样?
*
不知是何人泄露出的消息,据说,图南如今,正在西岐。
谣言愈演愈烈,对于图南的口诛笔伐,连殷都的帝乙都有所耳闻。
殷都最近也不太平,附近的山上,跑出了许多伤人的异兽,每一头都身有异能,连图南造出来的霹雳雷都不怕,更难觅踪迹,众人便索性闭门不出,帝乙连早朝都已经停了月余。
可更可怕的是,殷都的河水已经尽数被污染,只要喝了殷都河水,都会无故暴毙。
如今只剩下几口深井,还能供给水源,可水脉相通,这深井之水被污染,也是迟早之事。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殷都上空,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献祭圣女”的言论更是甚嚣尘上。
郝姬带着子受、子期,由闻仲护着,回了殷都,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
帝乙未有言语,郝姬却是炸了:“这些人当真是忘恩负义!明明是天灾,又怎可推脱成人祸?天降暴雪,千里冰封,是图南的盘炕之术让他们免得被冻死;蝗虫肆虐,颗粒无收,又是图南以滑雪拉车之法将红薯送去了千家万户……若非图南用数以万万计的红薯去救济他们,他们早就饿死了,哪里还有在这里嚼舌根的机会?”
帝乙信仰神明,听到这则谣言的时候,确实有几分动摇,可回想起图南为殷都所做的一切,却又只觉得自己可笑,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了那么多图南带来的便利,如今遇上灾祸,便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一个女人吗?
帝乙深吸几口气,想要和郝姬说些什么,却是话到嘴边又咽下,而郝姬直到帝乙在朝会上的沉默,也是心知肚明,便主动告罪,说自己失仪,转身回了寝殿。
子受和子期悄悄地躲在寝殿之外,子期看到郝姬出来,慌忙地拉着子受的手想要躲藏,却被子受挣脱了,子受眼泪汪汪地走向郝姬,问的却是:“郝姬娘娘,子受又要失去娘亲了,是不是?”
郝姬闻言,愣了许久,把子受抱到怀里,任由他在自己怀中无声地呜咽,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子受却没敢发出半点声响。
郝姬便只能抚摸着子受的头安慰他:“不会的,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事实上,在郝姬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图南的本事和众人对她的在意程度,除非是她自己放弃,不然,没人能逼她去死,帝乙不行,民意不行,神明也不行,谁都不行。可依照图南的性子,若是走到了那一天……
郝姬的眸色暗淡了下来。
也不知图南如今在西岐如何了……
郝姬记得,暴雪之后,图南醒了一次,第一件事却是把身边所有人都给打发走了。
郝姬带着子受子期回了殷都,闻仲护卫,自然也回了殷都,敖丙去了陈塘关,通天教主拐了五彩小肥啾和九尾白狐,句芒小神仙带着人参精满世界跑,只盼着能多救些人,再多救些人。
众人原先看着图南一日日衰败下去的面容,即便是末日将至,也不愿离去,郝姬甚至放话出来:“若当真是末日将至,总归都是要死的,我为何不和我在乎的人死在一处?”
图南听了倒是一笑:“说什么胡话?我看,你是馋我手艺罢了!”
看图南还有心思说笑,郝姬等人便也放下心来,又听得图南正色,让她们回去做该做的事,权当为她这个身娇体软的病弱圣女积福了,便也不再多言,全都离去了。
唯有闻仲,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拜别图南离开时,深深地朝着图南恭恭敬敬行了师门大礼。
而等到闻仲自以为避人耳目,悄悄从图南房中出去时,却发现本该回屋收拾行李的郝姬竟然立于门前。
闻仲尴尬地手脚都无处安放,郝姬却只是对着闻仲点头示意,随后转身离去。
而此刻,郝姬回想起图南交代她们离去时的笑容,却只觉得心如刀割,那个时候,她可曾想到过今天?她可曾想到过,她为之奉献的子民,正筹谋着怎样让她去死?
*
西岐。
虽说众人都被图南打发走了,可却留了个死皮赖脸的闪电貂在,而既然闪电貂陪着,图南的安全自然是有保障的,众人便也能安心离去。
可如今,图南却是孤身一人。
天启大帝察觉到不对,火急火燎地翻墙而来:“图图师傅!他们想要抓你去祭天!”
天启大帝在星际时代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可如今成了西岐的伯邑考,却和一个普通的少年没什么区别,面对鼎沸的民意,天启大帝也没了主义,他是个信奉“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的战斗批啊!而这种情况,他处理不来,本想传讯给他的好兄弟闪电貂,让闪电貂去解决,却发现通讯已然发不出去了,便只能选择最笨的法子,翻墙而来。
可天启大帝却惊讶地发现图南像是早有准备,穿了一身灼灼如火的衣裙,正在对镜梳妆。
图南本就形容昳丽,只是平时不施粉黛,穿得也素净,便显得温柔似水,病了这些日子,图南瘦了许多,五官轮廓便也有了几分锐利的攻击感,加上这身红衣和精致的妆容,竟然让天启都有些不敢直视了。
天启便不再看图南梳妆,目光在房间内巡视一圈,随后问:“闪电貂呢?”
图南最后用一根乌木发簪将头发盘了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又将衣领扯平整,确认自己美得不行,才和天启说:“他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了。”
天启怔愣着,图南继续道:“多谢你送消息过来,只是,总该面对的。”
天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觉得自己失去了对身躯的控制权,回过神来,他已回到了西伯候府那个属于他的小床上。
天启大帝一脸懵逼:???怎么回事?这虽然是个神话世界,但这一切也太魔幻了吧?图南……她不是个什么神通都没有的普通人吗?!!原先他还担心自己便宜师傅弱得要嘎啦,怎么现在看起来,他师傅能分分钟把他嘎啦啊!
好在只是片刻,那种身体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便消失了,屋外,似乎有丫鬟在窃窃私语:“侯爷探听到了图南的下落,要替天行道,绑了图南去祭天,只要把这魔女妖孽祭了天,我们就能够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侯爷已经带了许多人过去了,若是不信,不如跟过去看看。”
“好,一起去看看。”
天启脚比脑子快,还没来得及思索,已然干脆利落地掀了被子,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好在一路人加入讨伐大军的人极多,便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天启。
*
姬昌打头阵,挂起了替天行道的旗帜,一路上招摇无比,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的队伍,走到图南的院落之外时,讨伐大军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骇人的数字,队伍之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义愤填膺,像是图南便是那引发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一般。
可姬昌和队伍前头的人却惊异地发现,并不需要他们在门外叫嚣着让图南滚出来束手就擒,随着众人逼近,“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图南已然一袭盛装,似是在恭候他们。
队伍中有了些窃窃私语:“百闻不如一见,真没想到,圣女图南竟然是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你疯了?这可是魔女,如今一切的灾厄都是由她带来,这副模样,一看就是狐媚子!要祸国殃民的!”
“既然图南有如此毁天灭地的能力,我们如今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在她门前叫嚣,她若是一个不高兴,我们岂不是要遭殃……”
图南听得队伍之中众人的话,只觉得聒噪,便主动朗声道:“诸位此次前来,可是要让我这个魔女去祭天?”
此话一出,就连姬昌都怔愣了半天。
这……这剧情不太对吧?
不过,姬昌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恢复了神色,一脸光伟正地对着图南道:“正是如此!因你一人之祸,生灵涂炭,我姬昌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拿你这妖孽祭天,让一切回归正道!”
图南看着姬昌义正言辞的模样,只觉得可笑,而面对那些人云亦云,自以为正义,叫嚣着让她去死的卫道者,却并不知道自己心头该是什么滋味。
可图南却仍旧勾起一个叫天地失色的笑容来:“那便如你们所愿!”
此话便如平地惊雷,让所有人的声音都停住了,一时间,整条街道都安静地可怕。
图南……这是什么意思?她是要束手就擒?还是甘愿赴死?
很快,图南的声音再次传来,言语带着混不吝的狡黠:“可我不是圣母,我为何要为了你们去死?”
瞬间,群情激愤:“好你个油嘴滑舌的妖精,耍我们玩呢!”
图南却轻笑一声,似一朵火烧云一般,自原地向着九天飞升而去,踏云而行,宛如仙人。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图南成了天边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小红点,众人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口。
此等原地飞升的盛况,实在是超过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而图南的声音似是从天边而来,却清晰无比,振聋发聩:“愿西岐,永成神弃之地。”
这几乎算得上是一句恶毒的诅咒了,众人原先还被图南的原地飞升给震慑到了,此刻倒是全都骂骂咧咧,脏得不可描述,唯有天启大帝怔愣在原地。
就在刚刚,他收到了一条来自闪电貂的来信,却是一条定时发送的绝密短信——
“虽然知道你不靠谱,可如今,却像是没有其他人可托付了,好兄弟,最后帮我一次吧。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再是我,这世上,也再没有闪电貂了。
我用最后的力量给那座院子下了禁制,即使这方世界覆灭,这院子也会是最后的一片不被打扰的净土。
可万一……图南自己走出那片院子,天启,帮我送一送她。”
天启望着图南踏云远去的背影,还没来得及悲伤,却看到了信的背面写着——
“造成天渊的罪魁祸首,像是自星际时空跃迁而来的。
天启,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次?
你说,如果你在这个世界死了,是会回家?还是彻底死去?”
天启望着这力透纸背的字迹,沉默半晌,最后,无能狂怒:狗东西,归根结底就是要我去死是吧!
*
而图南一路踏云逐日,为的便是前往陈塘关。
东海千里冰封,更危险的却是自海底裂缝不断涌上来伤人的黑影怪兽。
敖丙率领虾兵蟹将死守,力保陈塘关不失,可虾兵蟹将损失大半,黑影却越来越多,更是像根本不会累一样,从未停止过攻击,更多的虾兵蟹将未曾因伤而死,而是力竭而亡。
陈塘关内的青壮年自发组成了护卫队,由李靖带着击杀黑影异兽,死伤惨重却收效甚微。
让图南献祭的消息早就传到了陈塘关,也有过人心浮动,可在敖丙赶到的那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图南让我来陈塘关看看,如今境况如何?”
敖丙已经死战了数个日夜,龙鳞乃是世上最坚硬的盔甲,却已经伤痕累累。
也是直到此刻,被护着的陈塘关子民才发现,他们日夜期待的神明,如今,也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可即便敖丙再如何坚持,不断增加的黑影异兽也就快要突破封锁,向着陈塘关逼近了。
城门紧闭,所有青壮年全都于城外迎敌。
半大的孩子明明已经吓得发抖了,却依旧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城内是他们的家人,而一旦敖丙战败,他们就会是最后的防线,最后的屏障。
陈塘关内,人头攒动,绵延跪了百里。
殷夫人已经有了孕相,此刻却在侍女的搀扶下,立于众人身前,神情坚毅。
“关城门——落锁!!!”
早在黑影异兽出现之时,李靖便给殷都发了消息,可时至今日,依旧未有回音。
帝乙赋予陈塘关的便利太大了,身为陈塘关之主的李靖所拥有的权力也太磅礴了,磅礴到能够让任何一位帝王心生恐惧,可偏偏,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位却像是恍然未觉。
众人不是没有流言蜚语,城中流言最盛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揣度李靖何时会叛出殷商,自立为王。
可一切的流言,都终结在了那场漫天的风雪中。
连生命都无法得到保障的乱世,活下去已经最大的奢望,至于谁当君临天下的王,对平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可在此刻,所有人却都迫切地希望殷都能施以援手。
可殷夫人却知道,时至今日都没有援兵,唯一的解释便是——殷都也已经自身难保了。
*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龙吟,护卫队的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跪伏在城内的众人也全都把身子伏得更低了。
殷夫人腿一软,几乎快站不住。
敖丙……
就在敖丙已然维持不住龙形,遍体鳞伤地自高空跌落的时候,被图南稳稳地接住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图南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殷夫人身前,将敖丙交给了殷夫人。
殷夫人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被图南制止了。
图南未曾停留,站立于城楼之上,望着已然被鲜血染透的东海,神色怅惘。
这一次……她想护住想护住的人。
人群之中有人认出了图南,又见到图南救下了敖丙,当即欢呼起来——
“是圣女!圣女救了三太子!”
图南看着陈塘关人欢欣雀跃的脸,又回想起西岐之人逼着她去死的可恶嘴脸,只觉得眼里滚烫。
她并不想去当那劳什子神明,可若是神明才能护住她想护住的人,那——
她便成神!
“以我血躯,感召天道,身归天地,万象归一!”
天外,劫云层层堆叠,残阳如血,惊起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随着雷声炸响,天地一片澄澈光亮。
凡间的人们第一次见到了暗藏在层层云雾中的九重天的景象。
南天门外,无数刀光剑影,那是通天教主率重仙家御敌。
“是神仙!神仙不是没有听到我们的祷告!他们也在御敌!”
城门外的护卫队中突然爆发出这一句,顿时,众人像是被注入了无数力量,磅礴的士气让黑影异兽都有了一瞬间的溃败。
殷夫人怀里的敖丙听到图南这句话却是目眦尽裂:“肉身成神?!!你会死的!”
图南恍然未觉,殷夫人闻言,大惊失色。
敖丙心焦无比,却也回天乏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图南遭受雷劫:“人、仙、魔、神,自出生便已注定。我生来仙胎,若想成神也难如登天,若抗不过雷劫,便是身死道消。
肉身成神,更是天地不容,何况图南从未修炼入道,是彻头彻尾的凡人,别说她扛不过八十一道劫雷,便是扛过了,也不会受到天道承认,无论此举成败,她的结局都是神魂俱裂,消弭于天地,再无轮回!”
*
图南血肉之躯,本该于天雷之下,化作灰烬,可那劫雷看着恐怖,却像是并未对她造成伤害一般。
从外表来看,图南一片云淡风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躯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每一道天雷,都是在荡涤她全身的静脉,重塑她的骨骼,更迭她的血肉。
她不会死,可却生不如死。
天雷淬体,那是无法用言语言说的极致的疼痛。
而图南却只能清醒地承受。
最后一道劫雷粗壮到让人心惊,图南却还能强撑着身躯,挪动了下位置,正对着黑影异兽的老巢。
最后一道天雷落,天地亮得宛如极昼,图南已无踪影,天雷的余波直接让东海的黑影异兽死了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众人全都呆住了,随后是巨大的狂喜。
可狂喜过后,所有人心头却涌起无边的惶恐来。
敖丙刚刚泣血之语还在耳畔回响。
图南……会死?
“我没事。”耳畔传来一如既往的温柔语调。
敖丙惊喜地转头,发现图南完完整整、安好无恙站在他面前。
敖丙只感觉到图南摸了摸自己因为伤势过重而冒出来的龙角,又看到她摸了摸殷夫人的肚子,听到她低声道:“好可惜,不能看到你出生啦,哪吒三太子。”
敖丙先是疑惑图南为何对殷夫人肚子还未孩出生的孩子说“哪吒三太子”,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图南话中的意思。
“一切都该结束了。”
敖丙伸出手,想要抓住图南的衣袖,图南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腾云驾雾,一跃而上,她飞得极高,极远,甚至已经飞到了九霄之外,三十三重天之上。
“以我神躯,泽被苍生。逆转阴阳,拨乱反正。”
那一天,所有人都见到了真正的神明。
如太阳般耀眼,如月光般皎洁,更像流星般璀璨。
图南的身躯化作无数闪亮亮的光点,洒落人间。
她的躯体化作了四极五岳,血液经脉重塑了江河水脉,周身灵气驱逐了一切自异世而来的异兽……
天渊被填平,裂缝被修补,焦土之上,草木疯长,江水孱孱,一切都宛如新生。
陈塘关内外,不知何时起,传来一阵阵压抑至极的哭声,可当光点飘散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却再也忍受不住,一个个嚎啕大哭起来。
“圣女——”
一瞬间,天地恸哭,万物同悲。
“嘀嗒——”
落在地上的,是泪水,也是雨滴。可这雨水,落在肌肤之上,却是暖洋洋的。
地上,早就没了生息的人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便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手臂被砍断的人觉得伤口处痒痒的,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断肢已然新生;收到儿子死讯的老妪还没来得及伤心,却发现思念已久的儿子呆愣地看着自己,随后,奔跑着给了自己一个熊抱……
那一天,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温柔到令人落泪的声音——
“回家吧。”
*
图南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亲人团聚,挚友相逢,挚爱相拥,只觉得一次美好得宛如幻梦。
真好啊,所有人都回家啦。
而她,终于也可以回家,去陪那些冰封的同族了。
在彻底陷入混沌之前,图南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个迷糊的影子,看不清面容,端看身形,只觉得是个天上地下都难寻的超级帅哥。
不过,这帅哥的脸色看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啊。
还没来得及多想,图南已经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的星崽干脆利落地把一片还没来得及化成灰烬的图南的灵魂碎片打包带走,便拍一拍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只是逃窜之时,星崽又一次察觉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气息,更叫她汗毛战栗的是,这大魔头旁边,还有另外一道更恐怖的气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星崽干脆利落地滚回了自己的地盘,并且切断了所有的外界通讯,准备把抢到的这枚灵魂碎片当做种子,在蔚蓝母星好好地养出一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图南来。
几乎就在星崽离开的那一刹那,天渊消失,三界通道也消失无痕,殷商所在的世界,成了一方独立的、再也无法被异界来客打扰的世界。
这下,殷商便能够拥有永久的和平,可有得必有失,如此一来,有些人,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再次相见了。
罗喉看到星崽逃窜的背影,对着鸿钧道:“万万年不见,你的动作倒是慢了许多,若是在从前,这小家伙怕是早就被你给抓住了,那枚灵魂碎片,也会被你毫不犹豫地碾碎吧……”
鸿钧双眼依旧缚着那血色红绫,听到罗喉的揶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淡淡道:“阁下不如想想,是谁将我害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罗喉自觉理亏,闭嘴不言,可却没由来地觉得,鸿钧此刻的模样,倒是比万万年前有趣得多。
异变发生之时,正值罗喉复生的关键时刻,新生的魔祖,至强,也至弱。
所以,这也是这万万年来,鸿钧最有可能彻底消灭罗喉的时刻。
可鸿钧却毫无动作。
罗喉没有半点自己的生死都掌握在面前之人手中的感觉,还出言挑衅:“你一不去救世,二不趁此机会灭了我这个魔头,反倒是一直站在这儿,倒像是为我护法似的,鸿钧,你在想些什么?”
鸿钧性子本就冷清,如今眼睛又被红绫缚住,更是半点情绪都透不出来,声音平淡无波:“万事万物皆有缘法,我若是干预,后果……这世间承受不来。”
罗喉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不过,此刻,罗喉看到鸿钧因为“力不能及”而放过了星崽和图南,又觉得自己复生之时,鸿钧应当不是毫无波澜的,可更多的他,也品不出来了。
如今,图南已经为他们彻底逆转了这盘原本注定会覆灭的死棋,罗喉便也有兴趣,执棋后半局。
毕竟,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打扰他的清梦,又究竟是谁引来了异界之人制造天渊……还有诸多谜团未解。
不过,看着鸿钧古井无波的面庞,罗喉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图南虽然已经为我们布好了前半局,可这天道意识消失,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能补天渊,却补不了天道意识,鸿钧,没了天道意识……”
这次,鸿钧却没等罗喉把话说完,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谁告诉你天道意识消失了?”
罗喉:???
而鸿钧也不再跟罗喉解释,只是用手拂了下衣袖上落下的些许灰尘,便道:“走吧,该去见见老朋友了。”
见到罗喉还呆愣在原地,鸿钧只能向他解释:“你以为图南能够肉身成神,靠的是什么?若非混沌神雷为她荡涤周身气血筋骨,她此局做不成。”
这下轮到罗喉傻眼了,混沌神雷?这家伙不知道失踪多长时间了,他还只当这家伙和那远古神袛、三千魔神一道陨落了,不过,他这埋了万万年的老骨头都能被强制唤醒,混沌神雷重新现世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罗喉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闻言便也不多纠结。
睡了这么多年岁,醒来只能见到鸿钧这张老脸,实在是无趣得紧,话说,混沌神雷这家伙劈了他那么多次,这次,大家都是新生期,不如打一架,试试谁强谁弱好了!
兴致勃勃的罗喉没有发现,跟在一旁的鸿钧步子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常。
*
混沌神雷没有自己的府邸,可这世间,又处处都是他的府邸,风雨雷电可到之处,处处都是他的家。
罗喉跟着鸿钧,入了九重天外,看着那笔走龙蛇的“紫霄宫”三个字,罗喉颇有些不自在:“不是去找混沌神雷吗?你带我来紫霄宫做什么?我好歹是魔族始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入了紫霄宫,怕是天庭那些人,要当我魔界准备入主南天门了。”
鸿钧只觉得罗喉复生之后,自己多了许多凡俗情绪,如今更是鲜明地感受到了气到无语是什么感觉,下定决心,待到功力恢复,定要要尽快割除这些无用的凡俗情绪,如今却只能极力隐忍:“混沌神雷此刻就在紫霄宫,祂似乎遇上了些麻烦事,来紫霄宫求教,只是不知我为何不在宫中,便传讯于我,如今,天界,魔界,人界,都是一团乱麻,你若是急,先回魔界便是。”
这便是气了,下逐客令了,罗喉当即一个闪身冲进了紫霄宫。
南天门,异界来客的攻击全部消解,天渊消失,整整九九八十一道混沌天雷,肉身成神,又以神明之躯献祭天地,泽被苍生,众仙家自然全都察觉到了图南的所作所为。
通天教主看到一切云消雨歇之后才露面的天帝,自鼻孔之中发出一声冷哼,对着天帝,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这东西他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样,便胡乱地行了个礼,打发了天帝,和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伏羲、女娲等仙家一道走了。
可就在女娲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却被天帝叫住了:“据我所知,补天石已用尽,这图南,又是如何补的天渊?还望女娲如实相告。”
女娲经此一战,对天帝更无好感:“补天石是否用尽,天帝倒是知道得比我还要更清楚些。不过,自上古以来,从未有过肉身成神,更没有神袛甘愿以身补天,还望天帝恕罪,此种情况,我也闻所未闻,自然不知,若是天帝实在好奇,不如自己去试试?”
天帝察觉到女娲话中之意,险些绷不住神色,又听得伏羲在女娲耳边,状似低声地说了句:“好啦,天帝毕竟是天帝,不过,天帝与我们,按道理来讲,只能算仙,称不得神袛二字,怕是试了也没用啊~”
天帝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看着众仙家离去的背影,牙根都咬碎了。
*
而紫霄宫中,鸿钧和罗喉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混沌神雷”,目瞪口呆。
混沌神雷身长玉立,容貌昳丽非凡,手心却有一个拇指大的小人,正掐着腰,指着混沌神雷的鼻子,破口大骂:“老东西!你还我图南!!!”
罗喉率先出声:“混沌神雷兄,这小人……你消失这些年,生崽去了?”
混沌神雷清俊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那拇指大的小人却是炸了:“罗喉!!!我炸你炸少了是吧?庆祝你复生,不如送你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放个炮?”
说完,天边劫云迭起,罗喉汗毛直立。
而罗喉向来能屈能伸,当即表示:“雷兄!且慢,我有图南的消息!”
超级mini版混沌神雷立刻目光灼灼:“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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