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驾在马上,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这个大徒弟一眼,欣慰道:“你既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你已经开始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
“若想定心,首先要做的就是知心,古人云‘虚壹而静’,需知这世道上总还有无数本领知识是你还未曾领会的;在挖掘自己内心之时需得专心致志,打坐可行;再者不要被表面所蒙蔽,凡事究其根本,方能知心。”
“知心而后定心,大道将成。”
悟空平日里最是讨厌师父的碎碎念,大多数时间并非不懂,而恰恰是明白师父所言之道,但是并不赞同,故而选择不听。
但这次悟空却很认真地思考了他说的话。
休息之时,悟空便学着唐僧打坐,如此这般,他非但没能定心,反而越来越乱。
“悟空,悟能师兄说他想吃糖人,今日你想吃什么样子的?我帮你做。”
这些日子以来,悟空对黛玉总是淡淡的,黛玉自认自己并未做错什么,便想借着糖人和悟空多说几句。
她靠近的时候悟空就已经发现了,他闻到了黛玉身上特有的味道,本来挺好闻的,但是却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他眼也没睁,开口道:“你们吃吧,我打坐,便不吃了。”
“嗯,好。”
黛玉应着,一颗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他不吃就算了,我看啊,最近这悟空师兄是要潜心修佛,都不和我们一起玩了。”小蝎就是再没心没肺她也看出来黛玉不高兴了,心里便一阵地不悦,说话也不好听了。
“黛玉,你这恩何时能报好?等你报完恩,我们就离开吧,一同去寻找属于我们的幸福,你总不该也要出家吧?”
悟能在一旁看着也是无语,叹息一声,弹了小蝎脑门儿一下,“你懂什么?黛玉跟我们待在一起多开心啊,你不准把她给拐跑了。”
“谁开心,你开心吧,天天都有好吃的,我看这悟空师兄就不怎么开心。”
“怎么可能?我大师兄最近不过是被那六耳猕猴扰了心智,过段时日就好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大半日,悟空也没什么反应。
黛玉默默到一旁架锅做饭。
她不禁在心中自嘲,还以为自己经历前世那些烦人事儿早已无坚不摧,如今却发现不过悟空一句冷语就能让自己的心像一潭死水。
说来也是奇怪,从前自己遇上这样心酸的情绪早就已经落泪了,可是如今完全没有想哭的感觉。
只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过于难过,好想快点结束。
这日之后,黛玉和悟空的话就更少了,悟空不找黛玉搭话,黛玉也不找他。
黛玉也没有再变过白猫,让众人几乎忘了她是个“猫妖”了。
小蝎听不到他们说有趣的,又见黛玉不高兴,便更觉无趣,成天嚷嚷着让黛玉带着她离开。
有时黛玉真是想离开的,可是离开了此处,她又该去哪儿呢?
万一再也回不去该怎么办?
她还真有些想家了,想父亲,想几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
这样的念头一起,黛玉的愁绪更是直接写在了脸上。
悟能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寻了一个机会和悟空一起牵着白龙马去河边饮水。
“大师兄,你最近怎么回事?黛玉是招惹你了吗?”
悟空一改从前不安分的性子,把白马牵到水边,还帮它洗身子。
“为何这样问?”
“我为什么这么问,你这心里没点数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黛玉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悟能也帮着他给白马梳毛,“你说说你,能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那是多幸福的事啊,可你呢,不懂得珍惜,瞧给人姑娘整的,整天闷闷不乐。”
悟空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说道:“慎言,我等可是出家之人,如何能近女色?黛玉二人跟着我们已是不合规矩了,前些日子是我没掌握好分寸。”他说着眼神往林中瞥了一下,“而且她迟早是要走的,现在这样也好。”
免得到时还挂念他们。
“啊!”
突然,林中传来黛玉的一声惊叫,悟空倏地冲了过去,金箍棒朝着林中一挥,正中那畜生的七寸。
黛玉看到地上的蛇,连着退了好几步,慢慢地才缓过神来,脸上浮起红晕。
“那个……我……”
悟空看她一眼,见她身上并未受伤,没等她把话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留下黛玉尴尬地站在原地。
还好悟能是个看得懂脸色的,连忙上前关心道:“黛玉,你没事吧,这畜生!”他说着还往那畜生身上踹了一脚。
可是黛玉却没有回答他的话,悟能便知道这事儿难办了,“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黛玉木木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并非有意偷听,只是来寻你们的。”她没想到一过来就听到两人在谈论自己,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脚步。
谁知不知从哪儿爬出一条蛇来,她一时不察被吓了一跳,便叫出了声,结果被他二人逮个正着,如今想起更觉羞愧。
但悟能并未在意,反而劝慰她,“你别听那死猴子胡说,他就是嘴硬,我都不知道猴子也能这般嘴硬,他现在如此对你,以后有他好受的!”
黛玉把眼神转到一旁,脸上露出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说道:“没事,快回去吧,一会儿好吃的都被小蝎吃完了。”
“啊!”悟能作势就要往回走,“那你别伤心了。”
“嗯,你先回去吧,我来牵马。”
黛玉看着他走了,才收了笑容默默地来到白龙马的身边。
“小白龙,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白龙马并未开口,吭哧了两声在她身上蹭了蹭,蹭得黛玉身上湿了好一片,“你这坏马!”嗔着又笑了起来。
像是对白龙马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只是人总是不满足的,总是会妄想得到更多。”
“他说得没错,这样也好。”
她伸手抱了抱白龙马,“以后我回去了,我会想你们的。”
黛玉牵着白龙马回去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小蝎一如既往在悟能跟前斗嘴,两人大约是在辩论什么问题,谁赢了谁就吃最后一块饼。
“哈!你个猪!你又耍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狡诈的猪!”
“兵不厌诈,技不如人还怪上我了?”悟能将饼塞进嘴里,完全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自觉。
“哼,黛玉,你看他,以后给他少做一点,那么胖还吃那么多。”小蝎凑到黛玉跟前告状。
黛玉笑道:“悟能师兄心善,是怕你胖了,到时就不美了,可不好找如意郎君。”
“啊?这样吗?”这有点超出小蝎的认知了。
“黛玉说得多有道理,不识好人心。”悟能吃饱喝足,主动上前牵了黛玉手中的马。
黛玉看着两人虽吵闹,但关系也算不错,以后就算是自己走了,想来他们也会好好对小蝎的,如此想着,她便放了心,也该找机会跟小蝎说一说自己可能会离开的事。
几人收拾了一下,又继续上路了。
这走着走着,春天很快过去,转眼便入了夏。
这些日子黛玉想通了不少,她把他们当成自己有限人生中的匆匆过客,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而悟空一日比一日稳重,深得唐僧喜爱,直呼悟空堪当大任。
见他走上正途,黛玉内心虽难受,但更多地却是为他高兴的,这才是他该走的道路。
“这怎么越走越热,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开始冒烟了。”悟能用他那宽敞袖子不停地给自己扇着风,但额头上的汗水依旧不停地往下滴。
“就是啊,我的爪子都快烤焦啦!”这两日天气太热,小蝎的话都少了不少,蔫蔫的。
“心静……”
黛玉和悟空居然同时开口,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又转开,话都没能继续说下去。
小蝎有点懵,看着黛玉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黛玉若无其事地四处乱瞥,却见悟空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无事,我是说心静自然凉。”
“哦,我静不下来,我只想跳水,这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热?”
“我听说西行有一处火焰山,山上常年大火,我猜此处应该就是火焰山了吧。”
这火焰山的火是悟空当年打翻太上老君丹炉时弄的,非寻常的火,因此他们靠着法术也没办法轻易地消除炎热。
“这可怎么办,我们能换条路走吗?”悟净也热得不行,还得挑着行李。
黛玉摇头,“好像不行,听说要想西去,火焰山是必经之路。”
“只有去那翠云山芭蕉洞找那芭蕉仙子借来芭蕉扇方能灭火,但是那芭蕉仙子是牛魔王的妻子也就是红孩儿的母亲。”
此话一出,几人都愣住了,那这不就是仇人了吗?
悟空想起她这一路每每有先见之明,便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了,但是若真是那铁扇仙子,那他去恐怕借不到扇子。
黛玉也是这么想的。
“要不,我去借吧,只是我动作慢些,劳你们等等我。”
“我也去,万一她欺负你,我帮你!”小蝎可不想黛玉回来时她在这儿被烤成蝎子干。
“我跟你们一同去吧。”
悟空终究是不放心黛玉。
有了悟空在,这速度便不成问题了,唐僧也觉得合适,“那你三人快去快回。”
几人应了,悟空便一个筋斗云拖着两人飞了出去。
可是刚到高空,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邪风,险些连悟空也站不住了!
“是谁?出来!是谁敢阻你孙爷爷的路!”
黛玉心里狂跳,虽说场景不同,但这种感觉过于熟悉。
她怕是要回贾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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