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八颗星
蔻茵周年庆的第二天, 孟慎言的身份就曝光了。
这事要源于一条热搜。
如她所料,词条后面赫然跟着一个鲜红的“爆”。
看到那个词条的时候,陆瑜傻眼了。
她和孟慎言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而且她的名字还在孟慎言之前。
#陆瑜 Chris 恋情曝光”
陆瑜点开热搜,赫然入眼的就是那张孟慎言半蹲在地上,帮她绑鞋带的照片, 他们的五官都隐藏在夜雾之中,看不清晰, 但那么高糊的图片,依然挡不住两人出众的外貌。
在之前,陆瑜那组图已经出圈了,单单看衣服, 已经有人认出了她。
至于孟慎言的身份怎么被扒出来的……
陆瑜笑了声,看向坐在落地窗边抱着笔电处理公务的孟慎言。
没有他的授意, 哪个记者敢放出照片,还扒出他的身份,还公然放在网上, 供这么多人游览。
后面各种帖子层出不穷, 甚至有人开始扒去年蔻茵和陆氏集团合作的那块海岛项目, 很早以前就有人八卦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企业,怎么就合作了。
如今似乎都有了端倪。
恐怕是蔻茵那位Chris,一开始就是冲着陆瑜去的。
孟慎言似有所感, 抬眼朝着陆瑜看去。
陆瑜直接走过去, 把手机放到了孟慎言眼前,挑了下精致的眉, 没说话。
孟慎言就着陆瑜的手, 放大了照片, 视线落在了照片上陆瑜的侧脸上,客观评论了一句,“你好看。”
陆瑜将手机抽出来,扔到一边,坐在了孟慎言对面,伸长了腿,两人脚挨着脚。
这分明是亲昵的动作,陆瑜却双臂环抱着胸,微扬下颌,说出的话像是谈判。
“谁问你好不好看了,我好看我知道,这照片怎么回事。”
孟慎言:“记者偷拍的。”
陆瑜好整以暇,语气像是软刀子似地磨他:“然后呢。”
“然后,我没管。”
孟慎言坦诚,顿了一下,又说:“我也不想管。”
陆瑜静静地看了片刻对面的男人,眼底窜出点细碎的笑意,她调侃道:“Chris,你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天边鱼鳞似的晚霞,布满了天际,暖橙色的夕光,洒落在孟慎言沉静温和的眉眼上。
他凝视着陆瑜,浅笑了下,“是啊,我一直迫不及待。”
孟慎言放下了笔电,起身,靠近了陆瑜,牵起了她带着那枚银戒指的手,覆在掌心里细细地摩挲。
当初,陆瑜戴着那枚塑料珠花戒指,说想要和他戴情侣戒指时,他心中的欢悦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止是陆瑜想拥有他的归属权,他也想。
他独自越过那么漫长的光阴,终于重新站回了陆瑜面前。
他不止想和陆瑜戴上情侣戒指,以后永远都在一起,他还想让全世界都知道。
陆瑜是他孟慎言的。
他素来低调,但陆瑜是他一生,唯一的高调。
对视良久,孟慎言低下头,在陆瑜无名指上,落下一枚吻。
“我就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人人都肖想的陆瑜名花有主了。”
互联网时代,信息传播很快。
热搜在网上挂了一个多小时,陆瑜的手机都要被消息湮没了,那些好事者都在问她,怎么和Chris认好上的,什么时候好上的。
陆瑜没回。
许缜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都要破音了,“陆瑜!!那热搜照片上的Chris,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孟慎言。”
陆瑜:“不是像,就是他。”
得到肯定的回复,许缜静默了几秒,俨然没有完全消化。
陆瑜又说:“这件事有点复杂,以后有时间慢慢说。”
许缜忙道:“我现在就有时间,不用以后。”
陆瑜只得简短将事情说了,虽然她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但对许缜来说就像是在听传奇小说。
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最后终于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她咽了下口水,怯怯地问:“那他把他堂兄扔进海里喂鲨鱼这个,是真的吗?”
“不是,他堂兄活得好好的。”
陆瑜知道孟慎言绝不会清清白白,能从蔻茵内斗里全身而退的人,就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但他也不是传闻里那般心狠手辣。
陆瑜了解孟慎言。
孟慎言本质还是良善的。
会给邻居小男孩送圣诞礼物的男人,坏不到哪里去。
有些事只是无可奈何不得不做而已。
“而且,他怕水。”
结束和许缜的电话后,周姜宁就像是和她约好似的,又打了过来。
上次因为说孟慎言坏话,陆瑜差点和他翻脸后,周姜宁都不敢轻易提到孟慎言。
于是饶了一大圈,问她晚饭吃了吗,现在在做什么,明早吃什么之类的一堆废话,还没直入主题,陆瑜叹了口气,直接道:“你是想要问热搜那照片吧。”
“是!”
周姜宁回得干脆。
“我猜那人是孟慎言,是吧,鱼儿。”
“猜得对。”陆瑜给了肯定的答复。
出乎意料,三人中一向最不镇定的周姜宁,竟然异常淡定,没许缜那么一惊一乍的反应。
陆瑜狐疑:“你没什么要说的。”
“不知说什么,”周姜宁,“就觉得挺好的。”
挺好的?
这话不像是周姜宁嘴里能说出来的。
周姜宁长叹口气,笑着说:“鱼儿,我以前一直看不惯孟白莲,其实就是觉得他配不上你,我们鱼儿什么都应该是最好的,怎么能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
“现在,他是蔻茵的总裁,勉强算配得上你了,哪怕他以后出轨,你也能分一半他财产,也不吃亏。”
周姜宁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足够暖心。
陆瑜笑了,“你这个文盲,婚前财产懂不懂,而且我图他钱?”
周姜宁也顺势插诨打科起来,“当然不,我们鱼儿也是赚钱小能手好吗。”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回到了从前。
那点芥蒂又消失殆尽了。
周姜宁坐在周家二楼的露台上,叼着根烟,看着遥远的夜空。
这是一个晴朗的春夜,就连晚风都褪去了寒意,搀上了春花的香气。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地闪烁,俯瞰着寂寞的人间。
周姜宁抬起手,朝着天上够了够。
星星好远,他触碰不到。
他笑了声,认命地缩回了手。
那……就这样吧。
“周姜宁,下次见面再聊,孟慎言叫我吃晚饭了。”
陆瑜的声音混合着沙沙的电流声传进耳朵。
周姜宁突然叫住了她,“鱼儿,等一下。”
“怎么了?”
周姜宁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摩挲着手机壳,终于决定坦白,“鱼儿,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吧。”
“知道。”陆瑜的回答很沉静。
周姜宁笑了声,“其实我挺羡慕孟白莲的。”
陆瑜没再说话,听着周姜宁静静的倾诉。
“我喜欢你,你那么优秀,总是让人移不开眼,我又那么废,所以我一直不敢表白,因为我知道,我才是真正不配的那个人。”
大咧咧纨绔公子的周姜宁难得这么感性。
“现在看到你幸福,我也放心了,我以后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说完这番话,周姜宁似乎被自己恶心到了,“艹,我今天肯定是鬼上身了,才会说这些。”
他顿了下,语气中掺着几分小心,“鱼儿,我今天说了这些,你不会因为避嫌,不和我当朋友吧。”
认识二十多年,陆瑜第一次和周姜宁这么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地交谈那分不清到底怎么定义的喜欢。
心中的石头,顺着周姜宁的坦白,彻底卸了下来。
她笑着回:“怎么可能。”
“周姜宁,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挂了电话,陆瑜笑着走出了卧室,孟慎言已经做好了一桌菜在等她。
暖烘烘的灯光落在捆着格子围裙的男人身上,看起来那么温柔。
陆瑜走上前抱住了他的腰,孟慎言回眸看她,轻声问:“怎么了?”
“没,就觉得现在很好很好。”
孟慎言也笑:“我也觉得很好。”
三月中旬,两人去拜访了陆老爷子,老爷子知道孟慎言的身份后,表现出了超然的淡定,比起孟慎言到底是谁,他更关心两人什么时候结婚。
陆瑜都白担心了。
不过想想也是,陆老爷子从来不是在乎身家的人。
那次因周年庆错过的度假,在春风融融的四月时也得以成行。
这次他们没有去马尔代夫,去了北海道看了春日的八重樱,又转道去了北欧,在靠近北极点的地方,遇到了极昼。
孟慎言对陆瑜表白了许多许多次,他一向寡言,在诉说对她的爱时,从不吝啬。
而陆瑜反倒变成了吝啬那个。
陆瑜一直在酝酿着一场表白,不输给孟慎言的表白。
于是在北极点时,她用木棍在蓬松的雪地里,写下一行字——
昼日不落,深爱不朽。
我爱你,孟慎言。
从来不发朋友圈的孟慎言,将这张图,设为了封面。
以后每个迈进来的人,看到的都是这一张图片。
亚伦每次见到孟慎言都要用这图来揶揄他,孟慎言面无表情,投向他的眼刀子依然凌冽。
五月。
孟慎言带着陆瑜回了一趟鹿山。
他母亲的忌日到了。
以前在国外,孟慎言已经好久好久没来给孟婷扫墓了。
老太太每年都来,墓碑很干净,是有人定期打理的。
那是个飘着淅沥小雨的下午,陆瑜第一次见到了孟慎言的母亲。
陆瑜听过太多关于这个女人的故事,从不同人口里说出,孟婷都算不得个好母亲。
在陆瑜印象里,她应该长了一张刻薄寡淡的脸。
但黑白色的照片上,女人年轻温婉,很漂亮,尤其是眉眼部分和孟慎言很像。
她弯着眉眼,笑意温柔地看着碑前的男女。
孟慎言蹲下身,拔着墓碑周围的杂草,一语不发。
陆瑜没有帮忙,只静静地站在一旁,陪着他。
离开时,孟慎言牵起陆瑜的手,对墓碑上的女人,轻声说:“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小雨渐渐消停,只有荒草上还沾着雨珠。
暮色里,孟慎言和陆瑜渐远的身形,被夕阳光拉得好长,但那两抹身影,始终亲密地倚靠着彼此。
从墓园离开,孟慎言要带陆瑜去见见老太太。
自从知道孟慎言恋爱后,老太太已经催了好多次了。
车碾过郊区的土路,摇摇晃晃地往鹿山城里开。
陆瑜靠在窗边,看着外面后退的绿影,微蹙着眉,像是在沉吟什么。
孟慎言拉着陆瑜的手轻轻晃了晃,“想什么?”
陆瑜回眸,认真地看着孟慎言,“孟慎言,我觉得我似乎在哪儿见过你母亲。”
倏地,孟慎言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紧凝着陆瑜,“哪里?”
陆瑜蹙眉,又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孟慎言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他将陆瑜揽过来,压在肩头,轻声说:“没事,慢慢想,还有很多时间。”
老太太一见陆瑜就很喜欢。
做了一桌子菜招待陆瑜,饭后还拉着孟慎言,说了好多以前孟慎言的事。
“唉哟,你不知道言言和他妈妈才搬来这里的时候,真的又小又瘦,真的是可怜见的。”
老太太感性,说起以前的事,就忍不住抹泪。
孟慎言这么被当众处刑,有些难堪,借故出门买点水果,就出门了。
老太太看着他背影,笑了笑:“这孩子啊就是脸皮薄。”
陆瑜但笑不语。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
孟慎言脸皮薄?
她还真没看出来。
又陪着老太太聊了会儿天,老太太突然一拍脑袋,说道:“小瑜,我这儿有个宝贝要给你。”
很快,老太太就从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的大信封。
她递给陆瑜。
“这都是言言的宝贝,以前放在枕头下面,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当时住院时,唯一带过去的就是这个,有一次护士打扫卫生,给他收起来,他回去没看到,当时还犯病了。”
“后来啊,他出国了,就把这东西落下了。”
“这么多年了,他也没再问过,我想他是忘了,这是他的东西,不论要还是不要,都该他自己处理,你帮我交给他吧。”
陆瑜接了过来,信封很轻,轻飘飘的,感觉里面没有装多少东西。
封口是黏住的。
“好的,我会交给他。”
老太太越看陆瑜越满意,今晚上陆瑜和孟慎言要在这里住下,她已经将房间收拾好了,带着陆瑜去看,“这是言言以前住的房间,我已经换了新的被褥,言言住小芸那屋,你们凑合着住一晚,就不要花钱去住酒店了。”
“你们赚钱都不容易。”
老太太朴实且温暖,陆瑜很喜欢她。
聊了会儿,老太太就出去了,随便将门给她带上。
陆瑜站在这十平不到的房间里,一眼就能看完全局,除了床,衣柜,以及一张书桌,就没什么东西了。
不过有一扇很宽的窗。
朝南。
是这套老房子里采光最好的一间了。
白天时,应该会有暖洋洋的日光照进来,这应该是老太太一家给予孟慎言的温柔。
陆瑜拧着那牛皮袋,想去推开那扇紧闭的窗户。
抬起手时,牛皮袋的封口太长,失了粘性,开了。
一张纸片飘了出来。
陆瑜刚要去捡,倏然愣住了。
她看到了自己。
陆瑜心跳倏然加快,她蹲下身捡了起来。
那是一张像是从那种杂志上裁出来的图片,她穿着雪白蓬松公主裙,娉婷玉立在旋转楼梯上,微侧着脸,朝下凝看。
这张照片,陆瑜家也有原版照片。
那是她十七岁那年夏天,她考上了北城大学,陆成衍为她办的那场成人礼时,拍下的照片,后来被登在了杂志上,做了一期专栏。
或许是怕图片皱了,孟慎言还在这张薄薄的纸后,糊上了一张硬壳卡纸。
手指贴在上面,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痕迹。
陆瑜深吸了口气,将照片翻转。
卡纸上果然写着一行字。
星星出现了。
我要去找她。
陆瑜的十七岁,孟慎言说要来找她。
她突然就想起程芸说孟慎言自从母亲去世后,就一直活得消极,闭门不出,将自己封闭在家里。
突然有一天,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说要复读,休学多年的人,不分昼夜地学了一年,考上了北城大学。
程芸不知道原因,此刻,陆瑜好像通过遥远的时光碎片,抓住了真相。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那行略微褪色的清俊字迹上。
——我要去找她。
所以,孟慎言就来北城大学找她了。
陆瑜捏紧手,看向那个牛皮袋,里面还有两张薄薄的纸,像是拍立得的卡纸。
孟慎言在外面转悠了一个小时,专门去海边的那家海鲜馆买了些宵夜回来,他记得陆瑜喜欢吃那里的虾。
回到家时,老太太已经睡了。
客厅里亮着一盏灯,专门给他留的。
以前孟慎言读高三时,每次要复习到很晚才回家,老太太都会给他留灯,每次隔得远远的,他都能看见。
孟慎言轻笑了下,走向了那扇半掩着透出昏暗灯光的房间。
他推开门,陆瑜洗漱好了,换了他的旧衬衫当睡衣,交叠着腿,坐在床上看手机。
听到声音,她抬起眼朝孟慎言看了一眼,淡然道:“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孟慎言走过去,伸手轻拨了下陆瑜散开的长发,“买了宵夜,还吃吗?”
陆瑜下床,吃了几只虾就吃不下了,孟慎言看着陆瑜,轻笑着说:“你喜欢这里吗。”
陆瑜抽出纸巾擦手,淡淡道:“还行。”
孟慎言怔了下,陆瑜站起身,拍了下他的肩,“我去洗漱一下,你早点睡。”
孟慎言没动。
若有所思地看着陆瑜。
陆瑜:“你不会想和我睡一个屋吧,老太太保守,这样不好。”
说着,附身在孟慎言脸上轻吻了下,“乖,快去睡觉。”
孟慎言看到陆瑜手上还带着戒指,终于起身去了另一间屋。
这一晚孟慎言几乎没什么睡意。
他觉得陆瑜从他外出后回来就有些奇怪。
难道是老太太和她说了什么。
这一晚上,孟慎言脑子转个不停,天亮时才堪堪闭了会儿眼。恍恍惚惚没睡多久,外面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孟慎言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
他起身,出门。
老太太正在跟着广播哼哼唧唧地唱歌,见到孟慎言起床,她慈爱地笑了笑,说道:“怎么你们今天一个比一个起得早。小瑜,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有事。”
孟慎言微怔,尽量控制住了表情,“她说去哪儿了吗?”
老太太:“没问,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事,不好问的。”
孟慎言点点头,转身进了陆瑜昨晚睡的房间。
被褥铺得整齐,房间也很干净。
清晨的日光,从树荫里筛落,从窗户爬进来。
孟慎言蹙着眉,给陆瑜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声,陆瑜就挂了。
紧接着,一条消息过来了。
陆瑜发的。
【孟先生,你要找的人在南山路莫南巷19号迷路了,希望你能来带她回家】
孟慎言看着那个地址,手指乍然动了动。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陆瑜的地方。
是陆瑜外婆家在鹿山的位置,也是他和母亲短暂停留的一个栖息地。
他有些不敢确定,陆瑜到底是想起了什么,还是只是巧合去了故地看看。
但此刻心跳已经快得不可思议,他捏紧拳头,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哎,言言,你去哪儿?”
老太太看着匆忙跑出家门的孟慎言,不由出声喊他,脚步声已经在楼梯间急速响起,孟慎言的声音传了过来,“去接陆瑜回家。”
莫南巷离老太太的住处并不太远。
开车过去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今天的起点和终点,是他跟着孟婷在鹿山停留过的最后的两站旅途。
后来他去了北城,去了美国。
哪怕后来再次回了鹿山,他也再也没去过莫南巷,因为那里是他童年时期,经历过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也经历过一场最难舍的分别。
他不敢回去。
那就让回忆,永远只属于回忆。
到了莫南巷,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矮小的平房被林立的高楼代替,除了格局未变,几乎找不到过去的影子了。
但是透过那些新派的建筑物,他几乎一眼就一一识别出这里曾经存在过的老旧光影。
这是他刻在骨髓了的地方。
靠街的一栋白色小楼,装点得典雅漂亮,是家咖啡馆,。
曾经,这里还是一栋破旧的小平房。
他和母亲租住这在这里,开了一家杂货小铺子,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爱来这里买点生活用品。
他就蜷缩在收银台后面,翻着一本破旧的英文书。
日子叠着日子,如死水,他只机械地读着母亲教派的学习任务,直到一天,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来到店里。
母亲不在店上,女孩子在屋里扫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到了他身上。
“小妹妹,给我一瓶酱油。”
孟慎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在叫他,抬起头,看到了女孩子明亮的眼睛,像是星星一般闪亮。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生,让人挪不开眼。
他甚至忘了收钱,女孩就将几张零钱放在了他手里,还嘱咐他说:“可要拿好了。”
她的手异常柔软,像是最柔软的丝绸。
他整片手心都变得滑腻腻的,还沾着点属于女孩的香味。
那是夏天的味道。
夏日的风有些燥热,从店外吹进来,目送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前方拐弯处。
他收回视线,看着被风卷得哗啦啦翻过的书页,伸手去按。
书页静止了在某一页。
他的视线落了上去,入目的第一个单词,他吞了下喉咙,轻轻念了出来。
“Miracle。”
奇迹。
他抬起头,又朝着空落落的巷子看去。
好像是奇迹。
继续往前走,是一个小广场,附近的居民在那里健身。
十多年前,这里应该是一家音像店。
那还是个流行卡带的时期,玻璃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磁带,收音机里永远都放着最新的磁带。
他和女孩熟后,曾经在这里听过一首歌,叫《阳光下的星星》,女孩子听得目不转睛,然后笑着对他说:“我喜欢这首。”
他转眼,透过遮眼的头帘看她。
女孩又问他,你喜欢吗。
他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女声的吟唱听起来和其他歌,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听女孩子说喜欢,他就又点了点头。
一路上,记忆翻飞。
入目那条宽阔平直的路,原来是个曲折的拐角,拐角后面还有一棵大槐树,树叶葱茏,六七月时,绿意里又会蔓延出朵朵莹白的小花。
女孩时常在这里同她的好朋友笑闹着,银铃似的笑声顺着风,顺着空旷幽长的巷弄,一直传到他耳里。
女孩也在外婆去世那晚,蹲在这里无助地哭泣过。
也是在这里,他和女孩子一起拍了照。
在外婆去世后,她拿着一个粉嫩的拍立得,对他说:“小妹妹,我给你拍一张照片好不好。”
那时,他还不知道分别在即。
木讷地盯着女孩许久,没有说话。
女孩便说:“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然后她眯着一只眼,用拍立得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这个给你。”
女孩子递给他,他低头看着照片上的自己。
又矮又瘦,头发长得能遮眼,还穿着不合身的衣物,看起来像个小乞丐。
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和女孩的差距。
妈妈对他说过,人生下来就是有等级之分的,有人在天上,有人在地底。
无疑,女孩是天上的星,他是地上的草。
他想撕掉照片,撕掉现实。
但因为这是女孩拍的,是女孩给他的,他舍不得。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揣进衣兜里,还拉住转身要走的女孩的衣袖。
女孩回头看他,他用嘶哑的声音问她,“我们,一起,可以吗?”
他嫌弃自己的笨拙,连说话都说不清楚。
但女孩却听懂了,笑盈盈地说:“好啊。”
她嘴甜地轻路过的大婶,帮他们拍了一张合照。
他努力地挺直了胸脯。
女孩依然把照片给了他,他看着照片里,女孩用手臂亲昵地搭在他肩膀上,那一刻,他终于有些喜欢自己了。
也是在这里,他目送女孩子被一辆黑色轿车接走,他站在那颗槐树下,一直目送着她消失在视野里,再也没出现过。
就在他拥有他们一起合照照片的第二天傍晚。
孟慎言深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那棵槐树不见了,道路两旁爬满了玫瑰金的蔷薇。
再往里走,就该是那座种满了无尽夏的院子。
那是女孩外婆的家。
孟慎言忽然没勇气往前走,他揉了下眉,还是要继续往前。
因为陆瑜在等他。
很快,他就看到了陆瑜,清晨的日光下,她坐在路边的木椅上,身后是大片的蔷薇花墙。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手里拿着两张叠放的照片在看。
孟慎言立刻认出了那是什么。
他吞咽了下喉咙,艰涩地喊了她的名字。
“陆瑜,我来接你了。”
闻声,陆瑜抬起头,朝着他笑。
漆黑的发丝上,别着一枚让人连夜从北城快递过来的小熊维丨尼的发夹。
她轻轻碰了下,问他:“好看吗?”
孟慎言想要回答,好看。
嗓子却似乎被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又变成了那个小哑巴。
陆瑜没有等到回答,依然在笑。
轻叹了声,说道:“我还第一次见把别人送的礼物,又当礼物送还回去的。”
她嗓音也微哽了下,“抠门。”
看到那两张拍立得的照片后,她就记起来了。
记起了十六年前,那个短暂的夏天。
这枚发夹,是她曾经送给那个小哑巴的。
她忘记了。
但他一直留着。
连带着那段本早就该湮没在岁月尘埃里的回忆。
是孟慎言将它们拾起来,擦洗得洁净如新。她才能再次想起。
也许云落泪了风会吹干它
可是风叹息了怎么安慰呢
你说就随他去吧
叫我如何放得下
候鸟会不会停留
一生算不算太久
未来有没有尽头
够不够
带我走
候鸟该不该停留
未来它有没有尽头
如果爱上你只是一个梦境
醒来后又该如何重新睡去
如果失去记忆
能否再一见钟情
远处,不知谁在放音乐,熟悉的曲调飘过来,在某一瞬间,似乎让时间和空间交错。
陆瑜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
周围的光景都如褪色的浓墨消淡,曲折的街道,陈旧的房屋,一棵记录着岁岁年年的老槐树,还有夏日里外婆满院子蓝紫色的无尽夏。
又重新出现。
她依然还是个天真的少女。
而眼前高大的男人,瘦瘦小小,看不出年岁,看不出性别,脾气似乎不太好,大多时候对她都不太耐烦,但是又总是趁着她不注意时,偷偷看她。
陆瑜眼眶忽然就湿了,她微微偏了下头,对木楞在原地的俊朗男人说:“小妹妹,我记起你了。”
“好久不见。”
她朝着孟慎言伸出手,也是朝着十六年前那矮小寡言的小哑巴。
“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次。”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太太们~爱你们~
正文终于完结了。
依然感谢陪着小温走到这里的各位太太。
这本或许不太好,但是我依然爱着鱼儿和白莲,中途因为成绩不好,多次想要快速完结,但最后还是完整地写了下来,我还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鱼儿和白莲的一生,完整地记录下来。
在小温心里,他们已经不是纸片人,而是活在世界某一处的两个人,我不想要留下任何缺憾。
为他们,也为自己。
以及,还有番外,会写白莲求婚,和婚后一些日常,太太们想看什么也可以说。
下本准备开校园文,就是专栏里的那本《我想亲你一下》,甜甜的成长救赎文(?)吧,这本我构思很久了,很想写出来,可能会和这两本风格有些不同,感兴趣的太太可以帮小温收藏一下。
文案我会放在最后,鞠躬~
感谢“沈梦溪”的1个地雷(感谢梦溪太太一路陪伴,鞠躬)
感谢“橘橘又又”的1个地雷(感谢又又太太一路陪伴,鞠躬)
感谢“_临江仙”的20瓶营养液(感谢_临江仙太太一路陪伴,鞠躬)
感谢“papi.琳”的1瓶营养液(感谢papi.琳太太的一路陪伴,鞠躬)
感谢“astrrrrrid”的1瓶营养液(谢谢astrrrrrid太太一路陪伴,鞠躬)
预收《我想亲你一下》
言淼从小镇转来崇华二中第一天傍晚,就看到表姐唐梨被一个高个男生堵在巷子角落。
她在手机上按下了110,鼓起勇气大喊:“我报警了,你……离我表姐远一点。”
第二天课间,言淼趴在桌上解一道数学题。
桌沿被敲了两下。
言淼抬头,就对上一张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脸。
她犹豫了会儿,礼貌地问:“请问,你找我?”
男生挑眉,吊儿郎当地说:“昨晚你还想报警抓我,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言淼记起来了。
唐梨说男生叫姚放,是崇华二中的校霸,让离他远一点。
言淼紧张地攥紧了拳,半晌才问:“你找我做什么?”
姚放蓦地朝她靠近,凑在她耳根嚣张地说:“我要你——”
“帮我追你表姐。”-
起初,姚放觉得言淼挺有趣的,像是只兔子,来来回回地指使她给唐梨送礼物,打探消息,甚至代写情书。
情书写到第三十二信时,姚放对唐梨渐渐没了心思,一天看不到言淼却心浮气躁。
直到一天,看到言淼给年级第一递情书,瞬间醋意大发,伸手将言淼扯到身后。
又挑衅地从年级第一手中抽走了那封少女心泛滥的粉红信封。
“别看了。”
“她给我写了三十二封情书,就没一封能看的。”-
后来言淼问姚放:“我什么时候给你写过情书?”
姚放大言不惭:“在梦里。”
梦里,不仅有情书。
还有少女带着夏天气息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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