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秋菊
“怎么了?”见谢姝月面色古怪, 谢轻寒疑惑地出声问道。
“……没什么。”谢姝月摇了摇头,还是先把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侧身轻轻掀开车帘, 刚想转移话题, 只见行宫的门前正停着太子府的马车。
谢姝月一怔,忍不住问道∶“太子也要回上京城?”
谢轻寒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才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江南水匪一事已有分晓, 前朝事忙, 太子回去也不奇怪。”
“那就好。”谢姝月闻言抿唇一笑,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才放下车帘。
因着谢姝月在行宫多耽搁了时间, 他们赶回镇国公府的时候, 太阳已经隐隐有西落之势了,倒正是一片霞光漫天之景。
“回来了。”镇国公依旧如初见时那般背手立在廊下,见到谢姝月和谢轻寒二人踏入大门这才沉声说道。
谢姝月提着裙摆小跑过去, 乖巧地喊了声外祖父,引得镇国公又是欣慰一笑。
只是看着那张带着五分熟悉的面容, 镇国公眼圈都有些发红, 怀念道∶“从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生的和蓉儿极为相像,总想着你若真是我的亲外孙女该多好, 却不料如今却真是得偿所愿了。”
镇国公口中的蓉儿, 说的便是谢姝月的生母苏蓉, 镇国公此生唯娶一妻, 也唯有一女, 却不料在外征战之时, 最亲近之人却接连因病逝世,其中不为人知的酸楚可想而知。
谢姝月自知再多安慰的话语都安慰不了镇国公内心的缺憾,只得默默陪伴在他的身旁,无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镇国公看了一眼谢姝月,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地叹息道∶“宣平侯是个黑心肝的,好歹也是他的亲生骨肉,这些年竟然只管把你扔在庄子上糟践。”
“外祖父放心,我过的可比在侯府自在多了。”想着让镇国公再高兴点,谢姝月故作俏皮地说道。
镇国公也从谢轻寒口中得知谢姝月虽然这些年来不受宣平侯重视,但靠着自己也还算过得不错,心中倒是略略宽慰了不少。
眼见着门口的侍卫时不时就要看过来几眼,镇国公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只得先对二人道∶“我还要进宫面圣,估计得去不少时间,寒儿,你照顾好妹妹。”
谢轻寒点点头,只见镇国公又匆匆离开,这才无奈对谢姝月道∶“最近藩国隐有动乱之像,外祖父隔三差五便得往御书房跑。”
“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便一并问了吧。”
许是看出了谢姝月心中的困惑,谢轻寒轻叹一声,在身后的太师椅上落座。
“我确实一直有一件事搞不明白。”谢姝月顿了顿,抬眼看向谢轻寒,直接了当问道∶“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为何从苏夫人的女儿变成了琴姨娘的女儿的。”
“据当初接生的稳婆说,那时母亲与琴姨娘同时生产,但是琴姨娘诞下了一个死胎,于是便买通了稳婆将你给换了过去。”
“琴姨娘和母亲生的有几分相似,母亲也一向待她极好,却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之举,”
“母亲本就伤了身子,又因着这事郁结于心,再加上外祖母过世的打击,因此没多久便重病逝世。”谢轻寒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后来外祖父从战场回来,便将我带回了镇国公府抚养。”
毕竟是自己多年以来认定的母亲,未曾想到其中竟还有这么一段不堪的往事,谢姝月听着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声音干涩道∶“琴姨娘没过几年,也紧随其后中毒而亡。”
“中毒而亡?”谢轻寒面上划过一丝诧异,“当初府上都在说她是暴病而死,你又如何得知她是中毒而亡?”
即使时隔数年,但想到那段往事,谢姝月还是忍不住有些瑟缩,只得将情况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又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后来我又查到,琴姨娘所中之毒,不是旁的,正是粉娥娇。”
“而贩卖粉娥娇的南疆商人倪向说,当年侯府买走了两株粉娥娇,一株在老夫人手上,一株在侯府的妾室手中。”
谢轻寒自然知道谢姝月是有些门路的,因此也并不多做怀疑,但眉头却是越听便皱的越紧,思索片刻道,“我只知道李姨娘那里是有一株的,但记得你当日也曾拿出过几朵粉娥娇,祖母似乎并不知情。”
“我的粉娥娇是偶然才得来的,至于李姨娘那就未知了。”谢姝月面色凝了凝,思索道∶“看着确实不像作假,祖母不知情,可不代表她身边之人也不知情。”
“这么想来,母亲的死因也有些奇怪,与祖母最近所患之病极为相似。”谢轻寒也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府上定然有人早就与南疆之人有所联系。”
谢姝月补充道∶“粉娥娇花瓣虽然可入药,但过度服用,便极易导致身体虚弱。老夫人身边既然有知情者,那这病的原因就有待商榷了……”
毕竟此事有些冒险,镇国公又没有回来,两人经过了好一番商议,这才又赶着天黑回到了宣平侯府,一路上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便直奔老夫人的住处。
“世子,大小姐,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老夫人身边的秋菊见到两人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听说祖母身子抱恙,我们便想着来看望一下。”谢姝月面色不改道。
她对秋菊还有些印象,记得刚来侯府第二天,老夫人就是派秋菊过来请她过去用早膳的,只是当初见秋菊之时,还觉其模样可人,但不过两月有余,她便已经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来。
谢姝月的眼神不经意地落在她的袖口之上,上面泛着大块红斑,看着格外可怖。
见谢姝月看过来,秋菊连忙把自己的衣袖又往下拉了拉,这才勉强笑道∶“两位还是请回吧,老夫人适才已经睡下了,李姨娘正在里面侍疾呢。”
“既如此,那倒是可惜了。”
谢姝月和谢轻寒悄悄对了一下眼神,突然故作惊讶地走到秋菊身边,鼻子轻轻嗅闻了一下,赞叹道∶“秋菊姐姐衣服上熏得是什么香,倒是不似寻常的花香,还隐约带点甜意。”
“有吗?”秋菊闻言脸色一僵,闻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摇头道∶“大小姐说笑了,奴婢一直不熏香的。”
“我闻着倒挺像是我之前摘的花,那个香味确实让人格外印象深刻。”
秋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正巧内室出了些声响,她顿时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告辞道∶“或许是老夫人有什么需要,我这就过去看一下,世子和大小姐还请自便。”
看着秋菊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谢姝月冷哼了一声,这才对谢轻寒道∶“她必定有鬼。”
其实哪有什么粉娥娇的香味,不过是谢姝月随口一诈罢了,却不料这秋菊这么容易就手忙脚乱了。
只是可惜现在这深更夜色的时候,就算真的想要调查,也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谢轻寒思索了片刻才道∶“我让人今晚去查查秋菊的来历,估计明天就会有结果了。”
“也只能先这样了。”谢姝月无奈也只得点头,跟过路的侍女要了个灯笼,转身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小姐可算是回来了。”
还未踏进院门,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谢姝月抬头才见,原是去处理铺子之事的绿芍。
绿芍许久未见谢姝月和迎冬两人,嘴上的话倒是不少,一路从大门说到内室,都没见怎么停过。
迎冬倒是听的正欢,谢姝月今日却因为突然经历了不少事,心中始终有块大石头压着,颇有些闷闷不乐。
“小姐这是怎么了?”不明所以的绿芍轻轻碰了碰迎冬,小声问道。
迎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摇了摇头。
绿芍思索了片刻,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从一旁的包袱里掏出一封信和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差点忘了,我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薛掌柜,便将陆公子的信一块拿来了。”
谢姝月把小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盒药膏,旁边还用纸条注明了用法,说是治疗撞伤扭伤别有奇效。
迎冬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笑道∶“这倒是正好,小姐腰伤未愈,用这个应该能好的快些。”
“小姐伤着了?”绿芍闻言连忙问道,“没有伤到筋骨吧?”
“没事,就是撞了一下,不打紧。”
到底是心上人对自己的关心,谢姝月心里还是忍不住涌上一阵暖意,薄薄的书信还拿在手中,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行一行地看下去,这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神色变得越发的微妙起来。
“小姐,怎么了?”迎冬颇为纳罕。
“没事。”谢姝月将信又原封不动地装回了信封,慢吞吞地拿起茶盏抿了口茶。
“我突然觉得,让他再多等上几日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一只鸽子,爱情与我无关
今夜我值夜班,各位公主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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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马姨娘
谢姝月一向喜欢午睡, 本来今天上午刚跟谢轻寒讨论了一下昨夜之事,还未来得及补上一觉,便听说老夫人的情况有所好转, 她只得收拾了一番又赶了过来。
只是还未踏进院门, 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
谢雪柔今日穿了一袭桃粉色的薄纱襦裙,裙摆飘逸如同待绽的花瓣,是近期上京城中最时兴的打扮, 尤其额上还点着菱形花钿, 更显得她俏丽妩媚, 明明是从病重祖母的房中出来,脸上的神色却颇为自得。
那倒不能全怪她在此时还打扮的花枝招展,平日里, 老夫人一向古板又固执, 最是厌恶这等轻浮打扮,每每见到多会痛斥,而李姨娘也劝她再三忍耐, 莫要引得老夫人厌恶。
毕竟府上无主母,儿女的婚姻大事便得一并交由老夫人拍板, 谢雪柔即使心中再有不满, 也只得忍下,只是每次见到谢姝月,总有会升起一些嫉羡。明明同样都是庶出, 谢姝月能当太子妃一跃成为人上人, 她又凭什么只能屈居人下, 还要努力讨好祖母。
反正老夫人眼下也正昏迷着, 自然也看不到她穿的什么, 而今日进去晃一圈也不过是为了做给旁人看罢了。
穿着浅碧色衣衫的妇人安静地站在院外, 柔顺的面容上无悲无喜,只是静静地侯在院外,唯有手上还小心翼翼地牵着一个男童,见谢雪柔出来,微微点了一下头算作打了声招呼,“二小姐。”
“原来是马姨娘。”谢雪柔挑着眉打量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声不响的马姨娘,原本怨念颇深的情绪顿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你也是来看望祖母的?”
“是,恒儿心里挂念着祖母,便央着我一定要来看过才肯放心,二小姐刚刚进去看过,可知道老夫人现在如何了吗?”
谢雪柔听到这话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嗤笑一声,看着躲在马姨娘身后胆小怯懦的谢子恒,笑道∶“祖母一切安好,马姨娘尽可安心,但是却莫要进去了,毕竟恒弟这般……”
说到这里,谢雪柔忍不住用帕子轻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嘴边的笑容过分明显,继续道∶“恒弟这般病恹恹的身子骨,怕是祖母见了,还以为你们是在讽刺于她呢。”
马姨娘闻言脸色一僵,拉住谢子恒的手都是一紧,看了一眼依旧天真无邪的儿子,抿了抿唇,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辩驳之语。
“那倒是未必吧。”谢姝月笑意吟吟地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谢雪柔,这才道∶“不知祖母见二妹妹这般打扮前来探病,可有说些什么吗?”
谢雪柔从见到谢姝月走出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尤其是听到谢姝月还帮着马姨娘说话,更是不甘示弱道∶“我这副打扮怎么了,你不也是照样穿金戴银地来看望祖母吗?”
谢姝月今日也穿着一条淡青色的襦裙,只是上面的刺绣织线更密,上好的采云纱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更衬出她窈窕的身段,谢雪柔的目光落在谢姝月鬓边,小珍珠穿成的流苏正轻轻晃动着,像是一根刺一样挠着她的心。
“祖母重病在床,大姐姐还这般打扮怕是有些居心不良吧。”谢雪柔冷笑道。
谢姝月闻言扶了扶头上的云蝶步摇,面上划过一丝讶异,颇为不赞同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这么穿当然是因为我不缺钱。”
“……”
谢雪柔被这话骤然梗了一下,但见谢姝月一脸理直气壮,好似完全不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心虚,谢雪柔一时间竟也想不出什么词汇出来反驳,只得恨恨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这才快步离开。
“妾身谢过大小姐。”马姨娘见谢雪柔被气走了,连忙又推了推身旁的谢子恒,“恒儿,快谢谢大姐姐。”
“谢……谢谢大姐姐。”
谢子恒明显还是有些怕生,但因为自己娘亲的要求,还是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对谢姝月道了声谢。
“不用谢。”谢姝月揉了揉谢子恒的头,这才看向马姨娘道,“姨娘何必这般忍气吞声,任由谢雪柔一昧的挑衅生事。”
“我倒也是想反驳,只是李姨娘掌管着府中中馈,她自然也跟着猖狂……”马姨娘心里也是难受,但说到一半骤然止住了话头,意识到这里似乎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讪讪道∶“如果大小姐不嫌弃的话,不如去妾身的院子里坐一坐?”
看了眼老夫人住处依旧紧闭的大门,谢姝月知道,自己今天又是白跑一趟,而谢子恒也不知何时抓住了自己的衣袖,颇为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谢姝月无奈,只得点头道∶“那今日便叨扰姨娘了。”
马姨娘的住处离着也不算太远,虽然有些偏僻,但胜在清净雅致。
“大小姐尝尝,这是今年新上的茶叶。”马姨娘将茶盏推到谢姝月的面前,含笑道。
谢姝月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却落到了正捧着药碗小口喝着汤药的谢子恒身上,见他面色苍白,似是有先天不足之症,尽管已经六岁了,但却生的瘦瘦小小,人也不太精神。
“恒弟的身子……”
“恒儿是我不足月时便生下的,郎中说他从娘胎里身子便带着弱症。”还未等谢姝月说完,马姨娘便接话道,看着乖巧喝着药的儿子,叹了口气,“也幸好这些年一直用药吊着,这才没有出什么大事。”
但说到这里,未免还是有些哽咽∶“我也不盼他能考取功名,他能平安长大,我便心满意足了。”
谢姝月见好好的孩子这般虚弱,也是心下不忍。皱了皱眉,倒是想起一事来,缓声道∶“我那里倒是有味药,应当可治先天不足之症。”
马姨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才苦笑问道∶“大小姐说的,可是那味粉娥娇?”
“哦?马姨娘也知道这个?”谢姝月闻言不动声色的将茶盏搁到一边,这才抬头面色如常的看向马姨娘。
“我哪里懂这些医理,只是早些年间夫人还在的时候,曾听她提起过罢了。”马姨娘摆了摆手,声音都又些暗沉,“夫人也用了那味药,只是最后却也没能挺过去……”
“等等,你是说母亲也曾用过粉娥娇?”谢姝月动作一顿,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正是。”马姨娘没有过多计较谢姝月的称呼,当年琴姨娘偷换了夫人女儿一事早在侯府内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碍着面子不好宣扬,但这些主子心中却清楚得很。
“之前夫人身子虚弱,便在黑市上寻了一株粉娥娇回来入药,但中途出了些意外,后来便是我把那盆奇花带回来的,后来才知那花是南疆才有的粉娥娇。”
“原来如此。”谢姝月抿了抿唇,她本以为从黑市买走粉娥娇的是李姨娘,却不料竟然会是苏夫人借由马姨娘之手所买下的,也难怪当初倪向会奇怪一个侯府侍妾怎会有那么一大笔银钱。
侯府侍妾确实很难攒下这么一大笔银两,但若是放在镇国公的独女,宣平侯的发妻苏夫人身上,那笔钱也不过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看着谢姝月颇为肖像苏夫人的面容,马姨娘有些怀念道∶“其实那日我见大小姐拿着粉娥娇走进来之时,差点都要以为是夫人又活了过来,当时我就在想,这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谢姝月淡淡一笑∶“当初旁人却大多以为我是与琴姨娘长得像,姨娘倒是不一样。”
“琴姨娘和夫人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却是个没有心的东西。”马姨娘啐骂道,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琴姨娘也曾算得上是谢姝月的母亲。
谢姝月自然意识到了马姨娘的窘迫,其实在她的心中对琴姨娘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平常的时候她都是和奶娘生活在一起,许是因为不是自己的孩子,琴姨娘虽然未曾虐待她,但也是不冷不热。
但这么多年来,谢姝月一直把她当做生母,这才会坚定不移地一直追查着她的死因,却从未想过里面竟还有这么一番故事,因此也是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这个,我今日之前还不知恒弟竟有这般病症,倒是白白浪费了那粉娥娇。”
“大小姐说笑了。”马姨娘怜爱地看了一眼喝完汤药的谢子恒,往他的手里塞了个蜜饯,又让奶娘带着他出去玩一会,这才对谢姝月笑道∶“倒也算不得浪费,我去求了老太太,将那快干的花瓣带了回来,倒正好入药,只是去寻的郎中都不敢用此药,如此倒是一拖再拖了。”
“那花瓣倒也算的上物尽其用。”谢姝月也叹了口气,又交代道∶“寻常郎中未见过此药,怕把握不住分量也正常,改日我去奏请一下皇后娘娘,派个御医过来给恒儿看一下吧。”
“妾身代恒儿谢过大小姐。”马姨娘闻言面上一喜,仿佛是绝望之处突然又看到了希望,连忙起身便欲给谢姝月跪下,引得谢姝月连忙制止住了她的动作。
“姨娘切莫多礼,当年姨娘肯帮母亲从黑市将粉娥娇带回,我便应当感谢姨娘了,只是我从未见过母亲,不知姨娘可否与我讲上一讲?”
马姨娘在府中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当初却也算得上与苏夫人关系不错,不然苏夫人也不会放心粉娥娇经过她的手。但谈起当年之事未免也是有些伤感。
“当年夫人待府上众人都是极好的……”
谢姝月也不烦马姨娘的絮絮叨叨,专心致志地听着,倒也是了解了不少有关苏夫人的事迹,知道她性子虽软但是却是非分明,待人和善从不责骂下人,唯一一件错事便是当初眼瞎,竟嫁给了宣平侯,反倒是让自己卷入了深宅争斗。心中也是感触颇深。
因着马姨娘的盛情邀请,谢姝月也留下来用了晚膳,又和谢子恒玩上了一会,谢子恒很少与旁人接触,一时间倒也有新鲜感,与谢姝月倒也熟稔了不少。
后知后觉间,谢姝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才发现时候已经了,只得起身告辞,谢子恒还有些依依不舍,直到谢姝月答应他下次会接着陪他玩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谢姝月离开,倒是引得马姨娘也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今天起得早,又没睡午觉,不如今日早些歇息吧。”
迎冬见谢姝月迎着月色从马姨娘处回来,贴心又仔细地帮她铺好了床,又点上了安神用的熏香,刚想问谢姝月何时就寝,回头却见谢姝月正坐在镜前细细地描着眉。
“小姐,大晚上的,你这是干什么?”
谢姝月闻言抿唇一笑,颊侧的梨涡若隐若现,颇为神秘道∶“自然是有旁的事要去干了。”
“小姐,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从东侧门出去便好。”话音未落,绿芍便推开门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拿着手上的令牌冲谢姝月晃了晃。
“小姐今晚要出去?”
迎冬诧异地转头看向谢姝月,又非常自觉地闭上了嘴,眼见着谢姝月今晚的打扮都要比往日精致三分,含羞带怯的姝容上满是期待,都不需要多问便知她又是去见太子殿下的。
“三更半夜的,小姐出去不太安全吧。”勉强让自己的说辞委婉了一些,迎冬这才又道∶“不如改天再寻个时间?”
“这你放心就好了,京中治安良好,到时候我会让薛掌柜派人送我回来的。”
谢姝月冲二人眨了眨眼睛,这才又将衣衫仔细整理了一番,从东侧门走出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
上京城有河名为梁河,从东至西几乎横贯整个上京,平时在西街的河畔每逢十五晚上总会有庙会举行,到了特殊的节日,往往还会有人在河里放下莲花灯来祈求平安,烛光照亮整个河面,堪称一片盛世繁华之景。
但是这并不代表每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这里都会这么热闹。
殷玄铮看了一眼面前黑黢黢的小巷,除了远远的地方还有几处人家亮着灯光,便只剩月光勉强能照清周围的环境。夏夜的风倒是凉爽,尤其是靠着湖畔,时不时还能嗅到阵阵随风飘过来的荷花清香。
再三确认自己并没有走错地方,殷玄铮才松了一口气,远处似乎也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飘荡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明显,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却只见身后只是空荡荡的一片。
不知想到了什么,殷玄铮唇边蓦然浮现出无奈的笑容,又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听着后面传来尽量放轻,但却逐步靠近的脚步声,却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任由轻柔的重量扑在自己身上。
“有吓到你吗?”谢姝月扯着殷玄铮的袖子问道,脸上尽是如同小狐狸一般诡计得逞的狡猾。
殷玄铮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正色道∶“自然是吓到了。”
谢姝月当然知道殷玄铮肯定没有被吓到,只不过是随声附和她几句,但也没有拆穿,反倒是拉着人往漆黑的巷子里又走了走。
“矜矜,为何选在这个地方?”殷玄铮任由谢姝月扯着,但心下仍有些不解。
谢姝月闻言挑了挑眉,展颜一笑,灼丽似芙蕖般的容颜在月光之下更是多了几分空灵的圣洁感,让殷玄铮忍不住呼吸一窒,脑中却突然明白了为何文人都爱将心爱之人比作九天玄女,原以为是夸张之辞,如今看来,却当真也有上几分道理。
眼见着神女冲他轻轻勾了勾手,示意过来,殷玄铮似是被迷惑一般低下了头,却见刚刚还空灵如天上仙之人轻轻凑近了他的耳畔,吐气如兰道。
“我们现在这是在偷情,要偷偷的,明白吗?”
殷玄铮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认真的谢姝月,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这一茬,只得无奈解释道∶“矜矜,我们这不是……”
谢姝月才懒得听他解释,把人又往巷子里面拉了一下,外面的月光虽然还算明亮,但也照不透这么漆黑又曲折的巷子,绰绰约约的月光只能让殷玄铮勉强看清面前之人的容颜。
“矜矜,莫要再往前走了……”
柔软的触感擦着左脸颊而过,殷玄铮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双映着月光的桃花眸里好似也如一汪晶莹又剔透的湖泊,倒映着他的面容,趁着他愣神的机会,那双手也不闲着,又把他往巷子里面拉了拉。
“矜矜,这里又没有旁人,我们不需要这么小……”
似是嫌他聒噪,还未等殷玄铮说完,谢姝月拉着他的衣襟,迫使他低下头,柔软的唇又轻轻印在了他的右颊之上,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却透着浓浓的安抚意味。
“……”
眼前着面前的巷子越来越深,殷玄铮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借着黑暗遮挡住了自己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真诚发问道,
“不如我们再往里面走一走?”
作者有话说:
(盗文网不准盗这段!)
我带着更新回来啦,大家有想我吗?(猫猫探头.jpg)
趁着请假的时候整理了一下大纲,决定再一次进行修文,其中27,28.29章节将进行重写,会替换成新的剧情,因为这三章是同一个剧情点所以之后也会替换为一个完整的新剧情点。
包括其他章节的细枝末节部分也会进行修改,但是并不会影响更新的,我会在某天晚上半夜三更,夜深人静的时候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替换掉的啦
最后,我今天写了五千字哦,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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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花灯
“……不用了, 我们就在这里就好。”谢姝月脚步停下,松开了殷玄铮的袖子。
殷玄铮脸上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遗憾,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柔软的触感, 可惜心上人却突然偃旗息鼓。
“怎么这么突然要见我?”谢姝月莞尔一笑, 细声问道:“莫非是想我了吗?”
这地方虽然是谢姝月挑的,但信确实殷玄铮先寄过来的,说是无论如何都想在今晚见她一面。
殷玄铮低低地应了一声, 忍不住将人揽入怀中, 嗅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这才又定下了些心神,轻叹了一口气。
“矜矜,我明天要回趟林州, 短则七八日, 长则旬月有余。”
“林州?”
听到“林州”二字,谢姝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才想起殷玄铮的假身份正是林州人士。
不过既然是殷玄铮亲自前往, 多半是林州又生出了什么事端,谢姝月心里清楚, 但却仍故作不知, 凝眉道:“为何要突然回林州,可是家中出了变故。”
“只是回去办些事罢了,莫要担心。”殷玄铮冲谢姝月笑了笑, 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谢姝月柔顺的发丝, 斟酌了一下语言道∶“我在上京有位亲戚, 家中还算有些权势, 我不在上京城的日子, 若是你未婚夫再来骚扰你, 你尽可以去寻他帮助。”
“……我知道了。”谢姝月嘴角僵了僵,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谢姝月没能拒绝,殷玄铮这才放下心来,但一想到谢姝月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未婚夫,难免又有些吃味,忍不住道∶“要不我再给你找上一把匕首防身,毕竟你那未婚夫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他对你有所不轨,还可以拿来一用。”
“你今晚怎么老是在说无关之人?”谢姝月知道殷玄铮又吃起了飞醋,又突然想起那封信里的内容,似笑非笑地看向殷玄铮,“虽然你在信里说你那未婚妻心机深沉,但不会实际上是要背着我,偷偷赶去林州与她暗中私会吧?”
“自然不是。”殷玄铮原本只是想再打听一下谢姝月的未婚夫,没想到话题反而又被谢姝月带了回去,回头看了一眼宽阔的湖面和不远处的长桥,干脆利落道。
“我发誓,要是我与她私会,那便让我从这桥上掉下去,任由梁河里的鱼虾龟蟹啃食。”
“……”
谢姝月闻言沉默半响,又把殷玄铮往里面拉了拉。
“矜矜,怎么了?”殷玄铮有些莫名其妙,出声问道。
“没事。”谢姝月随口胡诌道∶“这边景色好,想让你也多看看。”
殷玄铮有些狐疑,顺着谢姝月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月光下一片波光粼粼的河面,桥上并无行人,唯有垂柳随风轻摆,正是难得的沉静之景。
想起之前所听到的传闻,殷玄铮心念一动,蓦然涌现了一个想法。
“之前听说若是两情相悦之人想要祈求长久,便会共同在梁河上放上两盏花灯,不如今日我们一起放个花灯?”
“花灯?”谢姝月望着空空荡荡的街道,别说是卖灯的商贩了,这路上放眼望去,除了他二人外再无旁人,奇怪道∶“眼下这时候哪里来的花灯?”
殷玄铮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微微提高,拉着谢姝月的手便要向前走去,笑道∶“或许再走走,就能看到卖花灯的商贩了。”
谢姝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只得跟在他的身旁慢吞吞地走着,手被轻柔却紧密地牵住,动作虽然暧昧但却没有半分亵渎的邪念,似乎当真如同多年的夫妻一般月夜散步,谢姝月甚至能感受到他手上常见握笔练剑所留下来的薄茧,蹭在自己的掌心泛起微微的痒意。
心动确实是真的,只是这速度委实太慢也是真的。
谢姝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刚刚的小巷,差不多一刻钟过去了,她距离巷口的距离也不过堪堪百步,殷玄铮今日不知怎的,不仅走路慢吞吞,话都比平日多上不少,时不时就要停下来与她扯东扯西,平白耽误了不少时间。
“不是还要去找花灯吗?”谢姝月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小声提醒道,“走的这么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头。”
“啊……对,我们这就去找一下。”殷玄铮不自然地别过了视线,打量了一下四周,今晚月色很好,倒是将路上的青砖裂纹都照的一清二楚,可惜就是不见花灯的踪迹。
“那再继续往前走一走吧……”
不知道上天是不是也听到了殷玄铮的暗中祈祷,直到快要走到尽头,两道若隐若现的烛火在夜色中闪着微光。
“两位可是来买花灯的?”
凌轩生无可恋地站在摊位前,指了指唯二的两个花灯,勉强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将花灯递上去让二人察看,“您二位来的可巧,正好我这里还刚好剩了两盏灯。”
谢姝月好奇地接过来摆弄了一下,见这花灯倒是比之前见到的还要精巧上许多,不知是用什么丝绢所做,上面细细的纹路清晰可见,一点小小的烛火燃在其中泛着光芒。
“老板,这个多少钱?”谢姝月心里喜欢得紧,连忙抬头问道。
“多少钱啊……”
“五文钱?”凌轩下意识地挠了挠头,他之前也从未买过这花灯,这两个是他着急忙慌地花五两银子高价买来的,一时间也确定不了这个价格,只能一边试探性的报了个数,一边偷偷觑了一下谢姝月的脸色。
“这两个一共五文钱?”
谢姝月本就觉得这商贩出来的蹊跷,现在更是完全确定这人就是殷玄铮派来的,心里颇有些好笑,面上却依旧故作凝重地皱了皱眉,“这个价格……”
“……那要不三文钱?”凌轩咽了咽口水,连忙又道。
可听到这个价格,谢姝月表情却依旧古怪,凌轩无奈,只得又把视线转向殷玄铮,殷玄铮也不知这东西到底价值几何,只得别过头,无语地看了看湖面。
见殷玄铮直接转头,凌轩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干脆闭了闭眼,直接将花灯往两人面前一推,说道∶“我见两位颇为般配,这花灯便送给二位吧。”
“真的吗?那真是太谢谢了。”
谢姝月也毫不推辞,像是早就知道了结果一般笑眯眯地收了下来,戳了戳殷玄铮的胳膊道∶“刚刚这位大哥说我们很般配呢。”
“他说的对。”殷玄铮眸光温柔,轻轻握住谢姝月的手指,又状似无意地给凌轩使了使眼色。
凌轩接触到殷玄铮的视线,自然便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推着摊位一溜烟儿地便跑开了,将余下的空间留给了二人。
谢姝月原本还想再问上几句,可刚回过神来,凌轩早就已经跑得没影了,只得嘟囔道∶“跑得可真快……”
殷玄铮可巴不得凌轩赶紧走,见状接过了谢姝月手上的花灯,随口说道∶“许是家中有些急事吧。”
“这灯看着都要灭了,不如我们还是先将它放到河里?”
谢姝月点点头,这才随着殷玄铮走到河畔,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放到水中,学着之前看到的其他人一般,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只是到底还是没能忍心下的好奇,眼睛偷偷睁开一个小缝向身旁的殷玄铮看去。
但是这不偷看还罢,一偷看,入目便是一双含笑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凤眸,谢姝月登时又被吓了一跳,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不由得恼怒地轻拍了一下殷玄铮的胳膊。
“你怎么这么快就睁眼了,许愿的时候要闭上眼睛才足够有诚心。”
殷玄铮任由谢姝月不痛不痒地打着,无奈道∶“已经许完了,所以才睁眼的,没想到矜矜竟然会偷偷看我。”
“你莫要给自己脸上贴金,谁偷偷看你了!”谢姝月别扭地转过了头,“哪有人许愿这么快的,难道你只许了一个不成。”
“自然是许了三个。”殷玄铮低笑道,迎着盈盈月色,看向了湖面上逐渐飘远的花灯。
“第一个,希望矜矜与她未婚夫退婚。”
“第二个,希望我与我那未婚妻退婚,”
“第三个,我要与矜矜堂堂正正地永远在一起。”
“……陆郎。”谢姝月身形一僵,转头看向殷玄铮,委婉提醒道∶“你知不知道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
“没关系,不灵便不灵吧,若是河神没办法帮我实现,那我便自己去一一实现。”殷玄铮毫不在意,转头握住了谢姝月的手,笑道∶“不知道矜矜许了什么愿呢,可也与我有关吗?”
“那当然啦。”谢姝月笑容不改,看着辽阔的湖面和远去的花灯,心中暗道。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殷玄铮的前两个愿望都实现不了。
作者有话说:
生理期不太舒服……还有两千字我先欠着,之后加更补上呀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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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挑拨
因着时间确实是有些晚了, 尽管两人心中纵有不舍,但还是只得相互告别。
唯有在临上马车前,谢姝月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拉住了殷玄铮的衣袖, 斟酌片刻后问道∶“陆郎,如果哪天我骗了你,你会怪我吗?”
殷玄铮闻言愣了一下, 伸手揉了揉谢姝月的头, 低笑道∶“或许会吧, 也或许不会。”
“那何时会,何时又不会呢?”谢姝月手上依旧没有松开,像是今日非要问出个答案般追问着。
“除非你现在就要弃了我, 去嫁你那未婚夫之外, 我应该对你生不出什么气来,但是矜矜应该不会如此狠心吧?”虽然不知谢姝月为何这般,但见眼下气氛紧张, 殷玄铮随口便调笑了一句。
“……”
那倒未必。
被殷玄铮这么一说,谢姝月的心里更是心虚了不少, 连忙走上了薛掌柜一早便备下的马车, 匆匆告了声别后,连忙便令伙计驾车。
依旧是按照从前的路子,马车在她一早便备下掩人耳目的小院前转了一圈, 这才又再次掉头驶向侯府。
夜色沉沉, 东侧门依旧像走时一般开着一个小缝, 原本在门口看守的侍卫也都没了踪影, 估计也是一早便被绿芍支开了。
谢姝月松了口气, 轻手轻脚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深夜时分的宣平侯府全然不似往日的喧嚣,只能听见穿过树叶的风声和池塘中若有若无的蛙鸣,谢姝月慢吞吞地踏上一旁的鹅卵石小路,那是通往她小院最近的道路。
咔嚓——-
树枝断裂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刚刚迈出步子的谢姝月骤然回过头去,只见一片桃粉色的衣角迅速闪过。
“什么人?”谢姝月面色一寒,冷声喝道。
“小姐?”
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只见提着灯笼的绿芍正站在谢姝月身后,一脸诧异地看着谢姝月,疑惑道∶“小姐,怎么了?”
谢姝月没有回答,只是冷着脸向一旁的树丛中走去,绿芍不明所以,连忙跟了过去,帮她用灯笼照着前面的路。
只见树丛的后面空空荡荡,唯有一条小路蜿蜒向前,似乎刚才的声音都只是谢姝月的错觉。
“绿芍。”谢姝月看着空无一人的小路眯了眯眼,问道∶“你刚刚过来的时候可有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人?”
“粉色衣衫?”绿芍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看向不远处还亮着烛火的地方,猜测道∶“小姐刚刚看到的会不会是新来的舞姬?”
“新来的舞姬?”谢姝月轻轻皱了皱眉。
绿芍点点头,遥遥一指道∶“这不是临近宣平侯寿辰了,府上便又新请了个歌舞班子,这两日正在昼夜不息地练着,大晚上路过还能听到丝竹之声,烦人得很。”
尽管听了这话,谢姝月面上还是有些担心,绿芍见状也只得继续安慰道∶“小姐莫要担心,他们又不认识小姐的模样,就算是认识,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随便乱说。”
谢姝月依旧半信半疑,但这深更半夜地若是大动干戈地去查到底是何人,难免会惊动府上其他人,无奈之下,只得随着绿芍先回去,只待明天一早再派人去问上一问。
————
第二日清晨
晨光才刚刚泛起一丝熹微,宣平侯府的大门就被拍的震天响,轮值的侍卫睡眼惺忪地打开大门,见到来人,登时清醒了过来。
“长乐郡主?”
侍卫们面面相觑,见着眼前身着水红色流仙裙的少女,讷讷地行了个礼,这才犹豫道∶“不知长乐郡主是来……”
“我是来找谢姐姐的。”未等侍卫说完,长乐郡主便晃了晃手上的请帖不耐烦地打断道∶“我母亲给谢姐姐发了请帖,需要我当面转交,麻烦几位让个路吧。”
“这……郡主不如先去前厅稍等片刻,我们这就派人去通知侯爷。”
侍卫倒是还记得宣平侯之前的吩咐,生怕就这么把这个混世魔王放了进去,但被长乐郡主眼神一扫,瞬间讪讪地闭上了嘴。
“我只是去找一下谢姐姐,找个人给我带路过去就是了,总不会惹了你们阖府清净。”
长乐郡主冷哼一声,朝身旁的侍女勾了勾手,侍女连忙将手上的荷包塞进了两个侍卫的怀里。
“本郡主要等可以,不过那也是去谢姐姐的院里去等。”趁着两个侍卫愣神的功夫,长乐郡主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府门,这才冲他们嫌弃似地摆了摆手,“正好就趁这个时候去通知一下宣平侯吧,告诉他,本郡主来过了。”
谢姝月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情况,她昨夜本就因为那神秘之人的身份而思虑不已,对粉娥娇的调查也陷入了困境,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下,可一大早便又被迎冬叫醒了。
“小姐快醒醒。”迎冬拉开幔帐,推了推谢姝月,又补充道∶“长乐郡主已经过来了。”
听到长乐二字,谢姝月的神志才勉强有些清醒,迷糊道∶“长乐来了?”
“对,郡主现在正在院里等着呢。”
人都已经等在了外面,谢姝月自然不能不起,只得起来简单梳妆后,这才打着哈欠朝外面走去。
“你不是在行宫吗,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谢姝月还是有些昏昏沉沉,上下眼皮忍不住地打架,只得趴在桌子上一脸幽怨地问道。
长乐郡主笑眯眯地把手上的请柬推到了谢姝月的面前,这才解释道∶“本来是在行宫的,但是我母亲正巧今天举办赏荷宴,便让我送张请柬过来给你,受邀之人大部分是各大世家的贵女夫人,还有一些青年才俊。”
“不过听说这也是皇舅母的意思。”长乐郡主看了一眼谢姝月,补充道∶“毕竟谢姐姐之前久居在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露一露脸,熟悉一下宴会流程,皇舅舅的寿辰就在下月,总得提前准备着。”
谢姝月头埋在臂弯之中,闷闷地应了一声,自然知道这也是皇后的一番好意,而且自打她知晓了殷玄铮的身份后,对皇家反倒是没了之前的刻板印象,不过既然是长公主的赏荷宴,自然容不得怠慢,只得又唤迎冬过来帮她重新梳妆。
南阳王与镇国公同是武将出身,战功赫赫,深得皇帝宠信,夫人又是盛朝大长公主,其府邸的奢华程度更是上京翘楚,放眼望去,曲桥流水,花木簇映,扎着红缎带的珍奇物件如同流水般送了进来
宴席设在了湖畔的花厅,满池的荷花开的正盛,微风拂过,阵阵丝竹之声中都裹着荷香,来回穿梭的侍女将美酒佳肴摆放在贵人面前,又悄无声息地退在一旁等待吩咐。
倒是与寻常严肃周正的宴会不同,长公主的赏荷宴颇为自由,三三两两熟识的贵女公子们聚在一起,对着满园的荷花或是吟诗作对,或是闲话家常。
温婉端庄的大长公主坐在花厅上首,身边围着一圈世家夫人和名门贵女,看样子正聊在兴头之上。
“估计我娘这个时候是没空搭理我们了。”长乐郡主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冲谢姝月摇了摇头。
席上认得谢姝月的人不多,但见谢姝月雪肤花貌,尽态极妍。又是与长乐郡主一同过来的,权当她也是哪位甚少出门的贵女,一时间倒真有不少惊艳和窥视的眼神投来。
谢姝月不动声色地侧过了身,背对着那些好奇的眼光,长乐郡主似是也察觉到谢姝月的不适,扫了一眼周围,低声建议道∶“谢姐姐若是嫌人多,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的凉亭坐上一坐,等这边结束了我们再回来。”
谢姝月连忙点了点头,紧跟在长乐郡主的身后,出了侧门便是一处长廊,走到尽头才能见到一座精巧的亭子于湖心处矗立。
因着与花厅相距甚远,只有隐隐约约的丝竹乐声传来,又远离了众人的视线,谢姝月这才放松下来坐在石凳之上。
长廊里留值的侍女连忙端来糕点清茶,可还未等两人定下神来,着急的呼喊声便又从长廊传来。
“郡主……郡主……”
“郡主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当真是让奴婢好找。”侍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长乐郡主面前站定,连忙解释道:“王爷让郡主赶紧去趟书房。”
“爹爹回来了?”长乐郡主皱了皱眉,嘟囔道:“怎么这么着急,我最近也没惹什么事啊。”
“郡主快些去吧,王爷今天看着脸色不太好……”侍女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长乐郡主听到南阳王已然生气了,自然不敢再怠慢,连忙站起身来对谢姝月歉意一笑,说道∶“谢姐姐,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便回,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尽管吩咐他们便好。”
谢姝月点点头,冲她宽慰一笑,“没事,你去吧,我在这等着就好。”
眼见着长乐郡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的尽头,谢姝月也没了聊天说话的人,只得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景色,随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
因着今日事发突然,绿芍一早便去了薛氏药铺办事,迎冬也得在今天与庄子上的许管事对接账目,也都腾不开手脚,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宣平侯府上的婢女,因此干脆独身前往。
现在得了空闲,又伴着这习习微风,谢姝月的困意又涌了上来,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只得让侍女去亭外帮忙守着,她则是支着头在石桌之上打着瞌睡。
意识模糊间,似乎有人坐在了她的对面,谢姝月迷迷糊糊地只当是长乐郡主回来了,直到一道低沉的轻笑声钻进了耳朵,她的意识顿时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睿王正摇着折扇坐在她的对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见谢姝月醒来,他的面上还略有遗憾。
“睿王殿下。”
谢姝月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更是冷了几分,侧头向亭外看去,原本守在那里的侍女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估计早就也被眼前之人支开了。
“本王原想祝贺皇嫂找回生母之喜,但见皇嫂睡的正好,便未曾打扰皇嫂美梦。”见谢姝月面色不虞,睿王摇了摇折扇解释道,“若是无意冒犯了皇嫂,还望皇嫂莫怪。”
琴姨娘偷换孩子一事乃是侯府秘闻,估计现在就连太子都还未曾知道此事,睿王倒是先人一步过来向她祝贺,摆明了是将自己在侯府中留有眼线大摇大摆地告诉谢姝月。
“睿王殿下若真是不想打扰,那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谢姝月冷笑道,“还是说殿下不知‘避嫌’二字应该怎么写?”
与睿王打交道在先,谢轻寒提醒在后,谢姝月不愿继续与睿王多言,起身便想要离开,却被睿王眼疾手快地用折扇拦住了脚步。
“谢小姐还请留步。”
谢姝月闻言嗤笑一声,这才看向睿王,反问道∶“怎么,现在突然不叫我皇嫂了?”
“皇嫂是皇嫂,谢小姐是谢小姐。”
睿王闻言也不恼,手握折扇笑道∶“到底谢小姐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心里也应该清楚一些才对。”
“笑话,睿王殿下的意思莫非是赐婚圣旨也算不作数了?”谢姝月面色一凛,厉声道。
“之前我便已经提醒过谢小姐了,皇兄心中另有属意的人选,只是碍于圣旨这才没有把人接回府。”睿王丝毫不介意谢姝月给自己扣上个藐视圣旨的罪名,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姝月。
“皇兄的性子本王再清楚不过了,若是让他知道谢小姐曾在暗中调查南疆之事……”
“睿王殿下这是在威胁我?”谢姝月不紧不慢地站在原地,桃花眸中依旧淡定如初,斜睨了睿王一眼,似乎是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何来威胁,本王只是善意提醒罢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睿王的眼底划过一丝讥笑,状似无意地提起道∶“谢小姐可知这次皇兄为何要亲自前往林州?”
谢姝月闻言皱了皱眉,殷玄铮虽告诉她要去林州一事,但并未说明缘由,她虽不问但到底还是有些好奇地竖起了耳朵,不知睿王狗嘴里还能说出什么门道来
“皇兄与他的心上人便是在上一次林州之行时相遇的。”见谢姝月在认真听,睿王嘴角含笑,复而又加了一把火。
“听说那女子美貌无双,皇兄为得美人一笑不惜千金,此次前往林州未尝不是打算先将人养在京城,他日再迎回府中。”
“……”
谢姝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睿王,亏她刚刚还对睿王有所期待,果然这张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当初殷玄铮从林州回上京的途中偶遇刺客,他们这才因此相遇确实是不假。
但这一掷千金的传闻不知又是从哪穿出来的?
她和殷玄铮为了遮掩身份彼此装的一个比一个穷,还一掷千金,两人一块放的花灯都没掏一文钱。
“既然太子殿下真心喜欢那姑娘,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就祝他们长长久久,白头偕老吧。”
谢姝月只觉得自己又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真诚地对睿王道∶“只是这事以后就不劳殿下三番五次转告了,他们能在一起,我真心为他们感到开心。”
睿王闻言脸色一僵,寻常人若是听到这消息,哪怕不生气,也必然不会高兴到哪去,像谢姝月这般豁达大方的还当真少见,眼见着谢姝月又想要走,他连忙下意识地抓住了她。
“谢小姐应当明白本王的心意。”睿王目光晦暗地看着那张姝色绝丽的面容,又道∶“本王与皇兄不同,若得谢小姐真心,必然珍之重之,绝不背弃。”
“松手。”谢姝月听着睿王虚情假意的话语,内心厌恶无比,脸色冷的快要结冰了。
睿王低声哄道∶“其实从我见你第一面起……”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凉亭里响起,打断了之后的话,睿王下意识地松开手,捂着自己刺痛的脸颊,血腥味盈满整个口腔,让他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姝月。
谢姝月毫不畏惧睿王快要杀死人的眼神,看着长乐郡主正向这边走来,连忙瞪了他一眼,转身便向长廊走去。
唯留睿王一人站在原地,脸色冷寒地吐出一口血沫,看着谢姝月的背影,手指慢慢收紧。
作者有话说:
以后的更新时间改为晚上九点到十一点期间,呜呜呜大家不要熬夜,熬夜真的好伤身体的
另外,昨日夜观星象,掐指一算,五月二十八,星期六,宜掉马,宜日万。
【预警:不是文案那一段,捉奸证明还在逐步准备ing……不过应该也快了吧……因为我好想写哦……但是大纲不允许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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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我是掉马前夕
长春宫
满面泪水的宫女不停地恳求着, 手指紧紧扒着门框不肯松手,面色冷漠的内侍却熟视无睹,直接握着她的手腕向后一折,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宫女的惨叫声被内侍眼疾手快地捂住,最后只得绝望地被拉出殿门。
睿王拾级而上,冷眼看着门框上点点血痕, 吩咐一旁的内侍∶“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
长春宫中的宫人早就对这种场景见多不怪了, 连忙拿了铜盆和布巾, 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唯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宫女刚进宫不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胆怯的偷偷觑了睿王一眼, 见到他俊美的面容之上, 偏偏左侧脸颊的淤痕破坏了整体的和谐,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阴冷的目光便向她看了过来。
“把她眼睛剜了, 扔去慎行司。”
小宫女没想到仅此一眼便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登时脸都白了, 连忙哆哆嗦嗦地跪下来不停地磕着头, 绝望的泪水盈满眼眶,不停地说着∶“殿下……殿下饶命,奴婢并不是存心的……”
但一旁候着的内侍却没空等着她, 干脆利落地就要像之前一样把人拖下去。
“等等。”睿王看了一眼快哭成泪人的小宫女, 突然上前掐着她的下巴, 迫使她抬起脸来。
同样是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眸, 睿王眯了眯眼, 手下的动作越发重了起来, 小宫女也不敢继续再哭下去,只得强忍着下巴上的剧痛,眼里还包着一汪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睿王。
睿王却忽而将手松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宫女,吩咐道∶“不用剜眼了,直接把人送去本王府上。”
小宫女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睿王看上了,刚才的惊吓全然一扫而空,面上一喜,便要叩头谢恩,但却没有见到身边宫人同情而又怜悯的眼神。
睿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这才抬脚走入大殿之中。
“怎么刚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丽妃正半靠在贵妃榻上,看着一旁的宫人小心翼翼地修剪着花枝,听到脚步声,才不紧不慢地抬了抬眼,有些不悦地说道。
“儿臣适才看中了名宫女,便先让人带回去了。”睿王云淡风轻地说道。
“是哪一个?”
“回娘娘,是青儿。”一旁站着的女官早就得知了外面的情况,低声回答道。
丽妃闻言挑了挑眉,这才微微坐直了身子,笑道∶“你倒是会挑,我本来还想挑个时候把她送进太子府探探风声,没想到竟被你截胡了。”
睿王听到太子府三个字脸色冷了冷,丽妃却丝毫不觉,让人把修剪好的花拿了过来,纤纤玉手轻轻拨弄着淡粉色的花瓣,随意道∶“不过你要是喜欢,先带回府上教教规矩,腻了再送到太子府也罢,只是别又把人玩死了就行。”
“儿臣明白。”睿王沉声应道,视线落到丽妃面前的粉色花朵之上,层叠绮丽,异香浮动,赫然便是粉娥娇。
丽妃摆了摆手,示意宫人将花搬回内室,这才正眼看向睿王,见到他脸上淡淡的淤痕,诧异道∶“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睿王下意识地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轻微的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日所发生之事,脸色更是黑了下来。
丽妃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窘迫,冷笑道∶“怎么,难道你是被府上的哪个侍妾给打了?”
“……是谢姝月。”知道此事肯定瞒不了丽妃,睿王干脆将那日之事和盘托出,只是心中依旧郁气未散,再联想到进宫时宫人们诧异的视线,谈起此事依旧颇为咬牙切齿。
“只是可惜是在长公主府上,不然必要让她付出代价。”
“殷景安,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还有那个小狐媚子,果然和她亲娘就是像。”丽妃冷笑一声,随手便将女官递过来的茶盏掀翻在地,“当初我就应该直接让人把她掐死,想不到当初留她一命,如今倒成了祸患了。”
丽妃平日里甚少会直接这么称呼睿王的全名,今日倒是动了大怒,女官将地上的碎瓷片一一捡起收好,又让宫人们进来把水渍擦去,这才站在一旁拿着扇子帮丽妃轻轻扇着风。
殷景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沉声道∶“只是现在谢轻寒和谢姝月两人都在调查粉娥娇之事,只怕是瞒不了多久了,要不要杀之,以绝后患……”
“你是说那个李氏?”丽妃皱了皱眉,冷声道∶“粉娥娇在她手里还当真是废了,本宫原以为她是把好刀,想不到这么不中用。”
“但杀是绝对不能杀的,若是杀了她,宣平侯府上便再无旁人可用,南疆那边也绝对不会答应。”丽妃思索了片刻,还是有些心存顾虑,制止了殷景安的想法。
“母妃何须顾虑南疆,眼下她已经是个弃子了,花费这么多年都没完成任务,南疆早就已经物色好了其他人选。”殷景安忍不住嗤笑一声。“既然这样,倒不如直接将她推出去,那才是合宜之道。”
丽妃沉默不语,娇艳妖娆的面容之上满是凝重,似在考虑其中的可行性,身旁的女官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状似无意地提起道∶“说起来,奴婢昨日才见宣平侯府拿着皇后的手令去了太医院。”
“皇后的手令,此话当真?”丽妃闻言,转头看向女官确认道。
女官连忙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听说是宣平侯府的庶子有先天不足之症,这谢家小姐虽然得了粉娥娇的花瓣,但是却不知如何用,这才特地请了太医院的徐太医去瞧瞧。”
丽妃挑眉一笑,把玩着手上的金丝护甲,“太医院院正徐太医,他确实是懂点门道,不过本宫近来身体抱恙,徐太医便留在宫中,换胡太医过去吧。”
殷景安瞬间便懂了丽妃的用意,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补充道∶“既然是宣平侯府的人,那也不必好好治了,吊着口气不死就行。过几天挑个时候,再让他跟李氏一起上路吧。”
女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敛着神色低声应下。
“母妃,还有一事……”
还未等殷景安说完,丽妃便打断了他的话∶“陛下已经连夜发了诏书召回太子,你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把林州的烂摊子给解决了。”
丽妃之前并未随行前往行宫,原本以为江南水匪一事已经派过谢轻寒前往,此事便算了结了,谁知又派了太子过去代君巡查,无奈之下,她只得一边让母家联合上书,一边给皇帝吹枕头风,这才让皇帝收回成命。
“至于那谢姝月……”丽妃眼神阴冷,尖锐的护甲划过臂上的披帛。
“便让她午后进宫来见本宫吧。”
————
丽妃的手谕送到侯府时,宣平侯和谢轻寒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皇后的母家是相府,丽妃则出身于太傅府,两人的母家在朝堂之上互为政敌,她们在后宫之中也一向不对付,宣平侯自然也是知道此事,谁知道丽妃会不会拿谢姝月开刀,来挫皇后和太子的锐气。
想明白这一点,宣平侯自知必要得罪一方,只得一边拖住宫中内侍,一边让谢轻寒赶紧把谢姝月给送走,免得被丽妃抓住把柄。
而谢姝月从谢轻寒处得知了消息,也是颇为不知所措。
“丽妃突然召你入宫,虽然不知所谓何事,但想必也是来者不善。”想到丽妃一贯的为人,谢轻寒皱眉道,“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前往行宫通知皇后了。”
如今帝后皆在行宫之中避暑,太子还未回京,先帝留下的几位太妃太嫔又无威望,四妃之中丽妃为首,可以说这巍巍皇宫眼下便尽是丽妃的天下了。谢姝月若是去了,那便是羊入虎穴。
谢姝月手指紧了紧,有些心虚地小声道∶“会不会是因为我前几天打了睿王一巴掌……”
“你打了睿王?”谢轻寒面上划过一丝诧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长公主赏荷宴那一天,睿王对我动手动脚,我一气之下就……”
“他竟然敢对你动手动脚?”
谢轻寒闻言,一向淡然自若的脸上都出现了裂痕,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了,骂道∶“那是他活该,打他一巴掌都是轻的,最好再多踹上几脚,好好让他清醒清醒!”
“……”
谢轻寒冷静了下来,倒是想到了破解之法,嘱咐道∶“你现在立马从后门出府,去南阳王府将此事告知长公主,在皇后没赶回来之前,都不要轻易回府。”
现在整个上京城中,压得住丽妃的可能也便只有长公主了,丽妃哪怕再怎么猖狂,也势必不敢去长公主那里去要人。
谢姝月愣了愣,也明白了谢轻寒的用意,那日长公主除了拉着她聊了好一会的家常,讲了些京中的趣事外,便是说谢姝月若是有了难处一定要来南阳王府寻她,想必也是忌惮着丽妃。
“世子,马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小厮匆匆赶来通报,又补充道∶“侯爷那边也在催世子赶快过去。”
“记住了,若是外出也一定要和长乐郡主在一处,千万不要落单。”谢轻寒又嘱咐了两句,见谢姝月点头应下,这才起身离开。
谢姝月心中无奈,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只得听从谢轻寒的建议,让迎冬和绿芍收拾好东西,从侯府后门一路前往长公主府。
长乐郡主也是一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早在了大门前等了许久,见谢姝月走下马车,还未能说上几句话便将人拉到正厅之中。
“见过长公主殿下。”谢姝月刚要行礼便被长公主制止住。
“听说丽妃突然要召见你,可知道是为了何事?”长公主示意谢姝月坐在身旁的椅子上,这才出声问道。
谢姝月咬了咬嘴唇,还是把睿王一事给咽回了肚子里,毕竟这事告诉谢轻寒倒是无所谓,其他人还是得小心些,尤其是此事还发生在长公主的赏荷宴,说出来难免会伤了长公主的面子,最后只是摇了摇头,低声道∶“臣女不知。”
长乐郡主也知道丽妃的为人,听到这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哪里还需要什么原因,丽妃不是一向最喜欢没事找事吗?”
长公主无奈地看了长乐郡主一眼,这才又拍了拍谢姝月的手,笑道∶“丽妃此人心机深沉,这几日你便安心在这里住下,也正好能和南音一起做个伴,算一算日子,再过几天皇兄回京,丽妃也不敢这么嚣张了。”
可话虽这么说,接连两三天过去了,皇帝和皇后依旧没有返程,丽妃倒是不死心,还派人来南阳王府请过一次,可惜被长公主不轻不重地给挡了回去。
谢姝月坐在窗边的摇椅之上,把看完的话本搁在了一旁,有些无聊地趴在窗前看着蝶戏花丛,不知道自己何时可以回府,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长乐郡主一直呆在府中数日,能玩的几乎都玩了一遍,眼下也是百无聊赖,见谢姝月面色惆怅,思索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拉着谢姝月的袖子建议道∶“谢姐姐,不如我们再去一趟送春楼。”
“送春楼?”谢姝月又想起了殷玄铮派来的教习女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低声道∶“你还敢去送春楼,不怕又被罚了?”
“没事,我已经打听过了,太子表哥现下也不在京中。”长乐郡主听到教习女官四个字,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拍着胸脯保证道∶“谢姐姐尽管放心,这次必然不会如此。”
“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去花天酒地,谢姐姐可记得你上次救下的那个清倌云儿?”
谢姝月点了点头,她确实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毕竟后来在行宫,因为睿王的安排,她还又见到了那个徐易一次。
“她一直惦记着谢姐姐的恩情,谢姐姐不是一直想听《秦淮秋月》吗?正好是她最为拿手的曲子。”长乐郡主笑了笑,又补充道∶“我之前偷偷去听过一次,确实弹的相当不错,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听完我们就立马回来。”
谢姝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耐不住长乐郡主的软磨硬泡,只得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先说好,我们只过去听曲,听完马上就回来。”
“那是自然。”长乐郡主连忙点头应下。
只是长乐郡主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出名程度,南阳王府的马车还没在送春楼前停稳,几个小倌便眼前一亮,忙不迭地上前来连声问候,争着抢着将人给迎进去。
相比于送春楼的莺歌燕舞,位于正对面的茶楼却要沉寂的多,除了品论书画的学子之外,最多的便是安静品茗,商议要事的茶客。
谢轻寒神色匆匆地推开茶室的门∶“臣来迟了,还望殿下恕罪。”
殷玄铮坐在窗边置若罔闻,只是沉默着看着站在送春楼前被人簇拥着的两个少女。
一个是他表妹长乐郡主,另一个却是他的心上人谢矜。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晚啦QAQ,因为朋友发烧所以需要参加流调,没想到时间会这么漫长,我还以为可以给大家一个惊喜的,呜呜呜呜下次再也不敢乱说时间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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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汪汪
谢轻寒见殷玄铮看着窗外发愣, 心中还有些不解,等到自己也走到了窗前时,顿时也如殷玄铮般愣在当场。
如果他的眼还没瞎的话, 他的亲妹妹, 准太子妃谢姝月正和长乐郡主站在对面送春楼的大门前,身边还围绕着数不清的莺莺燕燕。
啪嗒——
雕花木窗被猛然关上,遮住了外面的景色。
谢轻寒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对上殷玄铮投过来的冷淡眼神, 心中警铃大作, 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淡定,笑着解释道∶“外面甚是吵闹,免得扫了殿下的兴致, 还是关上为好。”
“是吗?”殷玄铮扯了扯嘴角, 看了眼故作镇定的谢轻寒,伸手又推开了雕花木窗,冷声道∶“本宫倒觉得吹吹风也挺不错的, 尤其是……今天还有难得一见的景致。”
“谢小姐,奴等了好长时间, 总算把您给盼来了。”不同于常人围在长乐郡主身边不停打转, 青叶依旧还是对上次之事有些遗憾,他的目标非常明确,眼下远远看见了谢姝月, 第一时间便推开了身旁的同行, 自己凑了上去。
谢姝月站在送春楼前一脸生无可恋, 恨不得现在就坐马车回去, 她倒当真没想到那名叫青叶的小倌竟然还记得自己, 而隔着人群, 长乐郡主一时间也顾及不到她,只得自己再三躲避拒绝。
原本只是想来听个曲,哪怕是日后事发,那还有的解释。但看眼下这混乱的场景,估计还不知道会被好事之人怎么添油加醋,传到殷玄铮的耳朵里。
见谢姝月没有什么反应,青叶含情脉脉地便要来抓她的手,吓得谢姝月又是浑身一激灵,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一时没注意,差点被路上的石子绊倒,幸好被一个清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谢谢你啊。”谢姝月连忙感激道。
却不想坐在对面的茶楼的谢轻寒早已心如死灰,瞥了眼一旁冷着脸的太子殿下,尤其是看到那小倌要去碰谢姝月时,按在窗棂上的手都暴起了青筋,恨不得下一刻就把那块木头给掰下来,一脸有被绿到的表情。
他甚至怀疑,要不是他们现在人在三楼,殷玄铮立马就能提剑冲过去剁了那小倌的手,连带着把谢姝月一起扔进慎行司。
谢轻寒又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但见状也只得稍稍定一定心神,想到之前与外祖父商量之事,干脆咬牙直接道∶“殿下,您也看到了,家妹的性子实在顽劣,恐怕难以担当太子妃的位置,镇国公府世代忠君,即便月儿不嫁入太子府,也必然会追随殿下。”
见殷玄铮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好似完全不为所动,谢轻寒顿了顿,又道∶“若是殿下他日称帝后,镇国公府愿意归还手上兵权,只是不知这婚事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
镇国公府世代忠君是不假,但他们所忠之人从来都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在朝堂之上向来保持中立,从不与他人结党。
当真陛下有七位皇子,其中唯有皇后所生的太子殷玄铮以及丽妃所生的三皇子殷景安可以一争。谢轻寒今天的意思也相当明显,只要殷玄铮愿意与谢姝月退婚,那么镇国公府必然全心全意辅佐他坐上帝位,包括兵权都可以一并交还。
这也是和镇国公商议之后的结果,镇国公并非贪恋权势之人,更何况伴君如伴虎,他早就有了归隐田园之意,若是能为外孙女谋上一个好的未来,那再好不过。
况且殷玄铮一向不信命格之谈,相比较虚无缥缈的命格,看得见的才是第一要紧的。
谢轻寒抬眼看向殷玄铮,几乎是笃定了他不会轻易拒绝。
“那是谢姝月?”殷玄铮垂眼看着送春楼前的明艳少女,眼神晦暗,蓦然出声问道。
谢轻寒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正是家妹。”
咔嚓——
谢轻寒看着隐隐有着裂痕的木窗一愣,却见殷玄铮面色如常地收回了手,眼神淡淡地瞥向了他,“那没得商量,你妹妹我娶定了。”
“殿下。”谢轻寒瞳孔一缩,不知殷玄铮怎会变得这么突然,心中更是慌乱,只得解释道∶“月儿虽然顽劣,但还是知道分寸的,更何况又与长乐郡主在一处,定然不会做出有损皇家颜面之事……”
话未说完,谢轻寒就讪讪地闭上了嘴,谢姝月都又与长乐郡主一起逛花楼了,还是在太子殿下面前,人赃并获,又何谈不损皇家颜面。
长乐郡主见这人是越来越多,一时间也动了怒,只得喝退了身边围着的几个小倌,也幸好送春楼的老板闻讯前来,将一众小倌通通赶了回去,这才连声道歉。
“郡主,云儿已经在上面等着了。”
谢姝月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她的心境早就不像之前为了退婚所以特地跑过来逛花楼时那么坦然,尤其是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心中不由得萌生了些许退意。
“长乐……不如我们改天再来吧。”
长乐郡主闻言难免也想到了刚才的场景,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了,低声道∶“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回去?”
送春楼的老板见这大主顾晃了一圈就要离开,哪里肯干,连忙上前将两人拦下,笑道∶“郡主今日来的才叫巧,江南名伶碧若是云儿的大师姐,唱的最好的便是《秦淮风月》,若是只听琴音难免单调,哪里比的上这琴曲相应?”
见两人神情似有所松动,送春楼老板连忙又补充道∶“这碧若明日便要动身会江南了,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感谢两位那日的搭救,今天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
谢姝月和长乐郡主对视一眼,倒当真是有些心动,尤其谢姝月很久之前也曾偶然听过碧若唱的《秦淮风月》,确实是燕语莺啼,余音绕梁。
“那就……进去看看?”谢姝月抿了抿唇,又强调道∶“不过听完曲子我们立马就出来。”
送春楼老板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连声应下,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人给迎了进去。
殷玄铮凤眸微眯,原以为两人会打道回府,却没想到两人这么一番合计竟然还是死心不改,想到刚刚那些轻浮浪荡的小倌,殷玄铮的脸色几乎冷的快要掉冰碴子了。
坐在一旁的谢轻寒脸色也不太好看,见两人当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自知现在是当真无从辩解,只得委婉道∶“要不臣现在就派人把月儿带过来给殿下请罪。”
“不必了。”
殷玄铮手指紧了紧,看着那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前,心里再三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失态,若是两人当真以兴师问罪的方式相见,若是传了出去,不仅有碍谢姝月的名声,引来后续的一堆麻烦,到时候若是又把人给惹恼了,更是得不偿失。
最好的处理办法便是像之前一样给压下去,殷玄铮甚至默默地在思考,这是不是也算得上是对处理此事有经验了……
谢轻寒听到殷玄铮这话,也有些摸不准底,只得道∶“是月儿不懂事了,臣回去一定好生教导她……”
听了谢轻寒翻过来覆过去的说辞,殷玄铮倒是有些不悦,皱了皱眉,颇为不赞同地劝道∶“谢世子身为兄长,虽有教导弟妹之责,但也不必过分苛求,本宫今日就没从谢世子嘴里听到过一句赞扬令妹之语,为人兄长,还是要多和善些。”
尽管得知了谢姝月就是自己那嚣张跋扈又骄奢淫逸的未婚妻,今日又亲眼见着她上了花楼,殷玄铮心中虽然震惊,一时间还没有适应这身份的转变,可是想到谢姝月每次楚楚可怜看向自己的眼神,又觉得他的矜矜确实乖巧可人的紧。
怎么到了谢轻寒的嘴里就是左一句顽劣,右一句不懂事,再联想到镇国公府那一贯强硬的做派,殷玄铮看向谢轻寒的眼神都带上了些审视。
“……臣受教了。”谢轻寒嘴角抽了抽,不知殷玄铮又想干什么,只得干巴巴地回应道。
照太子殿下这意思,谢姝月在两人眼皮子底下逛花楼,又和一群小倌拉拉扯扯,难不成他还要夸自己的妹妹倾国倾城,所以才有这么多人上赶着来献殷勤?
似是担心谢轻寒回去当真会责罚谢姝月,殷玄铮又补充道∶“令妹甚好,本宫很满意。”
“……”
殷玄铮这话倒当真是发自内心的,思绪甚至都开始飘远,照谢姝月之前的表现,必定是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在天山寺的时候,还是更早……
也亏得这小骗子瞒了自己这么久,还哄得自己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想到之前两人相处的场景,殷玄铮倒是当真没有多少怒意,嘴角都浮现起了淡淡的笑容。
坐在对面的谢轻寒看着殷玄铮脸上不正常的笑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朝堂上大臣们的说法,寒意骤然从脊背处升起。
若是哪天太子殿下无故发笑,那定是有人又要倒霉了。
而眼下,最可能倒霉的,除了谢姝月还能有谁。
这么想着,谢轻寒倒当真从殷玄铮的笑容里品出几分阴森之意,心中顿觉不妙。只觉得刚才之话都像是催命符一般。有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谢姝月被殷玄铮带回府上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惨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殷玄铮城府极深,手段一向狠戾,想必是早就存了这门心思的。
“臣听闻殿下早就有了心悦之人,想必那日殿下在万宝斋便是在为那位姑娘挑选珠钗吧。”谢轻寒声音干涩道。
帝王将相,三宫六院本就是常事,殷玄铮完全可以把谢姝月娶回去,再许那人一个侧妃之位。只是听闻殷玄铮曾特意命人定制过一顶九凤叠珠的凤冠,是太子正妃才有的规格,想来是更属意于那人为妻。
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依着对殷玄铮的一贯了解,明知希望渺茫,谢轻寒还是想赌上一回。
殷玄铮闻言确实一僵,顿时陷入了沉默,不知自己这时是该承认还是该否认。
谢轻寒见殷玄铮表情有些不自然,心道有戏,连忙乘胜追击道∶“殿下总要给那位姑娘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只是若有月儿这桩婚事在,怕是不妥。”
名分。
这两个字无声地在殷玄铮的舌尖转上了一圈,脑中浮现的却总是那个月夜,谢姝月踮起脚尖轻轻吻过他的脸颊,还有那日在天山寺旁,谢姝月拉着他的衣襟说要跟他偷情。
名分,怎么就没有名分了。
想到这里,殷玄铮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被谢姝月这么一闹,他原本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君,如今倒是有了个奸夫的名分。
可见眼下谢轻寒这般急切,殷玄铮一时间倒当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难不成他要对未来的大舅哥说,我其实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妹妹,还跟她相约一起瞒着彼此偷情?
这般想着,殷玄铮沉默了半响,抵唇清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今天这事本宫不会追究,谢世子大可放心。”
不会追究,便仅是如此。
谢轻寒听出了殷玄铮话中的意思,今天谢姝月与长乐郡主一起逛花楼,他不会降罪,但是这桩婚事,是绝对不可能会退的。
谢轻寒倒是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殷玄铮却显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抬了抬眼示意他禁言,谢轻寒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送春楼的方向,心中纵有无奈,却只得一声叹息。
谢姝月和长乐郡主身在送春楼,自然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何事。
相比较从前长乐郡主的大张旗鼓,两人这次倒当真是信守了诺言,老老实实地坐在包厢里听着曲儿,徒留青叶站在包厢外懊恼不已。
长乐郡主也确实说的不错,云儿擅筝,一曲《秦淮风月》在她手里更是情意绵绵,再配上江南名伶碧若的嗓音,当真是相得益彰,让人深陷其中,如痴如醉。
“谢小姐。”一曲作罢,云儿起身掀开纱幔,走到谢姝月的面前盈盈一拜。
谢姝月还未从刚才的乐声中回过神来,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讶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儿感念谢小姐那日出手相救,只是过了今日,我便要随师姐一同前往江南,怕是以后无以报答谢小姐恩情。”
“当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谈何恩情。”谢姝月闻言未免叹了口气,柔声道∶“既然已经决定要回江南,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也是好的,上京这边的事便安心放下吧。”
云儿含泪点了点头,碧若在旁边看了半响,她早就听云儿说了那日的经历,心中感触颇深,但也只能叹一句命运弄人,最后也只得叹息一声,与云儿一起离开了包厢。
“她倒算得上个有情有义之人,但可惜遇人不淑,竟遇上了徐易那样的渣滓。”长乐郡主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忽而又道∶“对了,谢姐姐可知那徐易已经下了牢狱了?”
“什么?”谢姝月愣了一下。
“是张御史向皇舅舅检举,说徐易强抢民女,甚至为此草菅人命,皇舅舅震怒,直接革了他父亲的官职,把那徐易也给扔进大牢准备问斩呢。”
长乐郡主又补充道∶“说起来,这张御史是周太傅一手提拔上来的,也算是睿王表哥那边的人,这次倒也算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睿王……”
谢姝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想到那日睿王带着徐易来给自己谢罪,心头蓦然泛起了一丝不适。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啊?这就要走了……”长乐郡主还有些意犹未尽,遗憾道∶“我本来还打算去后街的胜意坊玩上一圈呢。”
“要是让长公主知道了,那你定然又要被罚抄书了。”谢姝月无奈道。
其实长公主的初心还是好的,知道长乐郡主爱玩,但懂得分寸,因此对她去花楼之类的地方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这赌场,却是慎之又慎,毕竟数不清多少人在这上面赔上了自己的小命。
“那倒也是,去玩一次少说得抄十本书,确实不值当。”长乐郡主心中计算了一下得失,只得放弃自己原来的想法,拉着谢姝月慢吞吞地走出送春楼的大门。
谢姝月正安慰着长乐郡主,刚刚踏出大门,抬头便看到薛掌柜站在不远处的角落,脸上忍不住划过一丝诧异。
“长乐,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私事要办,等处理完了,我再回去。”谢姝月小声对长乐郡主说道。
长乐郡主倒是没有多嘴去问到底是何私事,只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谢姐姐,眼下天色已经晚了,你一个人也不安全啊,万一碰上登徒子或者丽妃的人怎么办?”
“你放心,我就在这一片活动,丽妃估计也不敢光明正大当街就把我带走,天黑之前肯定就会赶回去的。”
长乐郡主知道拦不住谢姝月,听到谢姝月这么说才勉强点了点头,直到走上马车时仍在交代∶“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府啊。”
谢姝月应了下来,眼见着南阳王府的马车逐渐走远,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向角落处薛掌柜走去。
“薛掌柜,你怎么过来了,可是铺子出了什么事吗?”谢姝月连忙问道。
“铺子无事,东家尽管放心。”薛掌柜笑了笑,这才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字条递给了谢姝月,说道∶“一个时辰前,药铺来了位一位玄衣公子,嘱咐我一定要在今天把这字条转交给东家。”
谢姝月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打开才发现是殷玄铮所留下的字条,内容很简单,只是邀她申时在梁河旁的小巷一见,也没有具体说到底所为何事,唯有上面潦草的字迹可见其写下时的急切。
眼见着申时已经快到了,谢姝月连忙匆匆告别了薛掌柜,这才抄了一处近路赶过去。
殷玄铮所说的梁河小巷便是上一次他们见面放花灯的地方,因着同在西街,离着倒也算不上远,一路南行不过数百米的距离,便远远望见了被落日余晖照耀得波光潋滟的河水,如同细密的金粉混在其中又被搅散,桥上的行人三两成双,准备归家。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巷口处,冷淡的凤眸低垂,专注地看着桥上,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谢姝月不明所以,连忙走上前去,刚想吓他一跳,却蓦然对上了殷玄铮的视线,只得遗憾地放弃本来的想法,老老实实地走到他的面前。
这一次倒不是谢姝月拉殷玄铮进小巷了,反而变成了殷玄铮拉着谢姝月走入了一旁隐蔽的巷中。
“陆郎,今日怎么突然改成穿玄衣了?”谢姝月倒也未觉察有何不对,只是颇为纳罕地扯住殷玄铮的袖子,上面细密的银线混绣成的纹样精细别致,一看便是造价不菲,与他平日装书生是所穿的朴素白衣大不相同。
若是平日相见,殷玄铮都会仔细打点一番,可今日是刚刚赶回上京城便邀她来见面,谢姝月只当他是一时着急忘记换了,也不欲拆穿他,权当自己没看见,自顾自地勾着殷玄铮修长的手指便玩了起来。
“你不喜欢吗?”
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传来,谢姝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衣服的颜色,以为殷玄铮很在意此事,顿时莞尔一笑道∶“怎么会不喜欢,你穿什么颜色我都喜欢的。”
殷玄铮闻言神色都有些复杂,谢姝月却丝毫未觉,一如往常般软着调子问道∶“不是说要去上一段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依旧是撒娇一般的语气,尾音都像是柔软的羽毛,轻轻撩动着人心,谢姝月歪着头含笑道∶“你是想我了,所以才提前回来的,对吗?”
“是啊,想你了。”殷玄铮顺势握住那双正勾着自己掌心的手,轻揉着谢姝月纤白的指尖,似笑非笑道∶“这不是还怕你被那位苟公子欺负了去,这才要赶紧提前回来。”
谢姝月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僵,下意识地避开了殷玄铮的视线,伸手触碰殷玄铮的脸颊,有些心虚地想要岔开话题,“说起来,这几日你是不是瘦了,看你好似清减了一些……”
殷玄铮见谢姝月这副心虚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低头轻轻在谢姝月的手腕内侧落下一吻,这才低声道∶“因为想念矜矜,所以茶饭不思,所以今日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矜矜呢,今日可有想我吗?”
“……”
不好意思,她在逛花楼。
又是一阵沉默,谢姝月脸上的笑容真的快挂不住了,为什么她总觉得殷玄铮今天怎么说的话句句击她要害,好像是故意挖坑等着她往下跳。
“我自然也是在念着你,不然也不会这么快都赶过来……”
“是吗?”殷玄铮轻笑,心道一声小骗子。
谢姝月看着近在咫尺的殷玄铮,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直到唇上传来的微微痛感才让她回过神来,相比于之前的浅尝辄止,殷玄铮这次却好似泄愤一般轻咬着,直到听到谢姝月微微的痛呼,这才又改为温柔的安抚。
淡雅熟悉的气息盈于唇齿间,好似在为刚才的鲁莽所懊恼,殷玄铮的动作越发轻柔,但却始终将人困在怀里。
一吻作罢,谢姝月看着殷玄铮唇上被自己咬出的伤口,连忙别开了自己的视线,手足无措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回想起他们之前的相处,殷玄铮原本至少还带着点羞耻心,随便逗弄一下还会脸红,谁知道回了一趟林州怎么就突然性情大变,在大街之上就突然亲了过来。
谢姝月虽然自恃胆大,但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骤然被殷玄铮这么压制,顿时就怂了下来,哪里还敢像从前一样口无遮拦,随意说情话逗弄殷玄铮。
她悄悄地看了一下巷外,他们所在的地方还算隐蔽,平常都不会有人经过,唯有一条路过的小狗停下来歪头看着他们,像是在疑惑他们刚才的举动。
虽然没有被人看到,但是一股羞耻感还是顿时涌上心头,谢姝月连忙伸手将人给推到一边,像是怕殷玄铮又突然不分场合一样突然过来亲她,又接连退后了好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殷玄铮见谢姝月这幅警惕胆小的模样,倒是挑眉轻笑,清俊的面容满是光风霁月,似乎刚才发生之事都只是谢姝月的错觉,温和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疑惑,似乎在奇怪她的突然远离∶“矜矜,怎么突然离我这么远了?”
“你……你怎么能突然……”
相比较殷玄铮的坦然,谢姝月面上浮现出一片红霞,嗫嚅了半响,看着殷玄铮依旧是一副朗朗君子的模样,偏偏唇上还挂着她咬出的伤口,蓦然又是一阵羞意,让她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只得恼怒地瞪了殷玄铮一眼。
“你不准过来!”
眼见着殷玄铮向这边走来,谢姝月连忙制止了下来,后背紧贴着墙,在空中遥遥画了一道线,“你就和我一直保持这个距离就好。”
殷玄铮有些无奈谢姝月幼稚的举动,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线外,示意自己绝对不会越过雷池半步,但一双含笑的凤眸却始终牢牢地盯着谢姝月。
谢姝月咬了咬嘴唇,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按理说平日里她还是很愿意与殷玄铮多亲近一些的,偏偏今日殷玄铮格外反常,让她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张,甚至,刚刚竟然还咬她……
想到这里,谢姝月更是不敢动了,只得和殷玄铮两个人站在小巷中大眼瞪小眼,到最后就连看热闹的狗都觉得无聊,摆了摆尾巴扬长而去,徒留两人在里面僵持着。
直到过了好半响,那双修长的手才慢吞吞朝她伸了过来。
“刚刚是我鲁莽了,矜矜过来吧,我发誓,这一次绝对不碰你了。”
落日的余晖落在殷玄铮的身上,那件看起来有些冰冷的玄衣都打上了淡淡的光晕,漆黑如墨的凤眸似乎都如同暖色的琉璃,春色乍暖。寒冰消融,温柔的声线如同甜蜜的毒药,带上了一丝蛊惑的意味。
谢姝月犹豫了片刻,只当殷玄铮刚刚是过分思念她才做出如此出格之举,还是选择相信了殷玄铮,慢吞吞地朝那边走了几步,又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到了殷玄铮的掌心。
下一秒,一股不容挣扎的力道骤然又将她拉了过去。
谢姝月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殷玄铮又抱在怀里,敏感的耳垂处被轻轻吻过,让她顿时如同炸了毛的兔子一般,但又挣脱不开,只得一脸震惊地抬头看着殷玄铮,难以置信道∶“陆鸣予,你骗我?”
轻轻的低笑声钻入耳朵,殷玄铮埋在谢姝月的颈窝,呼吸的气流落在其上,让谢姝月又是一阵瑟缩。
“傻矜矜,这怎么能叫骗呢?”
“这不叫骗叫什么!”谢姝月控诉道。
殷玄铮挑了挑眉,回答道∶“那自然是……愿者上钩。”
还未等谢姝月说话,缠绵细密的吻又落了下来。平静的心湖顿时下起了骤雨,落下的雨珠泛起阵阵涟漪,打破了原本该有的平静,谢姝月被这突然袭击吓得一蒙,下意识地想要咬下去,脑子里却突然浮现殷玄铮唇上刚刚才被自己咬出的伤口,愣神之间,又在最后关头又刹住了车。
殷玄铮却是在此时有了可乘之机,见谢姝月没忍心咬下去,更是一声低笑再次淹没在唇齿之间,比起上一次的攻城略地,这一次反倒更像是小心试探,直到最后谢姝月开始用手推他示意他停下,这才依依不舍地把人给放开。
谢姝月挣脱了殷玄铮的怀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发麻的唇瓣,感觉都已经有了些微微的肿意,而抬头再看着依旧笑眯眯的殷玄铮,几乎要欲哭无泪了,她是真万万没想到,殷玄铮瞧着人模狗样,浓眉大眼的,现在竟然都学会骗人了!
“这不太好吧,你刚回来就过来找我,万一被李姑娘知道了怎么办?”
谢姝月看着殷玄铮唇上明显是被咬出来的伤口,不知明日早朝还会被怎样议论,心中有些羞恼,但也只得故意干巴巴地把话题岔开。
殷玄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李姑娘是谁,没想到谢姝月又把这事拿出来说,索性也干脆随着她演下去,把人又揽进了怀里,低笑道∶“我们又不告诉她,她怎么会知道?”
“再说了,你那未婚夫苟公子不是也不知道吗?”殷玄铮故意想要逗弄一下谢姝月,低声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让他们当冤大头,好不好?”
谢姝月闻言,面上更是震惊,没想到殷玄铮看着正经,实际上竟然是这种人,一时间话都说不全了,呆呆地问道∶“怎……怎么当?”
“不是说好要偷情吗?”
殷玄铮笑着又亲了一口谢姝月的手背,凤眸虽然带笑,却总让谢姝月一股被庞然大物抓在手心的感觉,“要继续吗?”
“!”
谢姝月听到这话,顿时心中警铃大震,连忙将人给推开,捂着自己的嘴,闷声闷气地说道∶“……不准再亲了。”
殷玄铮原本也只是想逗弄她一下,还是怕把人给真惹恼了,只得摇了摇头,含笑保证道∶“嗯,你过来吧,我不亲了。”
谢姝月依旧有些警惕,只得捂着自己的半张脸走了过去,心中暗道,要是殷玄铮还敢胡来,她绝对会狠心咬下去。
下一刻,鬓发间却骤然一重。
谢姝月愣了一下,这才伸出手去轻轻触摸,温凉细腻的玉质落在指尖,是一朵花的纹样,几乎是不假思索,谢姝月便知这是那日在万宝斋中被殷玄铮买走的蝶恋花中的“花钗”。
兜兜转转,却未曾想到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这里。
谢姝月有很多首饰头面,普通的有她自己买的金簪,贵重的也有皇后所赠的九尾凤钗,但这其中却没有一件有蝶恋花这般的深重的情意。
“矜矜带着果然是好看。”
殷玄铮笑着摸了摸谢姝月的脸颊,之前多日的焦急与慌乱都在此处落下了帷幕,原以为还要废好大一番功夫才能与心上人走到一起,却不料两人竟早早的就被绑在了同一条红线上。
要不是明空大师再次去云游民间,他恨不得去敲锣打鼓地去天山寺在大肆庆贺一番。
谢姝月对头上的花钗也是爱不释手,恨不得现在就赶回宣平侯府,把那早就压箱底的蝶钗拿出来戴上。
而殷玄铮见谢姝月这么喜欢,心中倒是难得浮现了些懊恼,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把东西直接让过去,也免得这兄妹俩都觉得自己心中另有所属,平白生出许多事端。
“矜矜,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殷玄铮笑意吟吟地看向谢姝月,眼神中都充满了鼓励。
“……谢谢?”
谢姝月心中忐忑,看了一眼殷玄铮依旧带着笑容的脸色,便知自己是猜错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陆哥哥,你给我买这个,你未婚妻不会生气吧?”
“……”
殷玄铮笑容僵了一瞬,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又被咽回了肚里,温柔地帮谢姝月扶正了头上的花钗,语气却有些诡异,脸上的笑容都有些阴恻恻的,说道∶“当然不会,要买也只给矜矜买,绝对不给她买。”
“……”
自知自己刚才失言,谢姝月赶紧闭上了嘴。
只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日头已经快要落山了,而她与长乐郡主的约定是在天黑之前赶回南阳王府,偏偏王府在东街,距离这里还有一顿距离,若是现在不出发,怕是当真赶不回去了,谢姝月只得连忙道∶“时间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
殷玄铮刚刚回京便已经知道了因为丽妃的召见,谢姝月被迫暂居南阳王府之事,心中暗自又给睿王和丽妃记上了一笔。
想也知道,丽妃非要趁着这个时候召见谢姝月,摆明了便是想要拿捏她或者给她一个下马威,当真是母子之间都是同一套作风,简直令人作呕。
薛掌柜早就给谢姝月准备好了马车,只要走出巷子便能看到,尽管殷玄铮回京了,她不需要再继续躲着丽妃,可以回宣平侯府了,但在这之前还是要先知会长公主一声。
“那我……就先走了。”谢姝月犹豫道。
殷玄铮这次倒是没有阻拦,含笑点点头,看着谢姝月远去,突然又道∶“明天见。”
谢姝月闻言脚步一顿,都没来的及去回答,便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落荒而逃。
眼见着谢姝月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巷角,殷玄铮这才轻轻触碰了一下唇上的伤口,微微的刺痛泛了上来,他却只是无奈轻笑一声,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眼下太阳即将落山,西街一向热闹,但这个唯独时间,街上买东西的小商贩也大多已经收摊回家准备晚饭。
谢姝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肿了,她倒是想用手帕遮一下,可偏偏今日出门时过于匆忙,只摸了个空,又在沿街走了一圈,也没见着还有继续卖面纱的,无奈之下只得先拿袖口挡住,只是不知道一会又该怎么和长乐郡主去解释。
虽然她之前骂过殷玄铮是狗太子,但他不会当真是个属狗的吧?
“月儿。”
谢姝月原本正在思考中,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这才呆呆地转过身,只见谢轻寒不知什么时候便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一步之远,也是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大哥?”谢姝月讶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轻寒没有回答谢姝月的问题,他的视线逐渐下移,落在了谢姝月殷红肿起的唇瓣之上,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这嘴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下次万更捉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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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谢子恒
谢姝月心下一惊, 连忙将自己的嘴给捂住,尴尬道∶“许是刚刚与长乐吃的菜有些辣……”
含糊不清的说辞,在加上飘忽的眼神和谢姝月脸上明显慌张的神色,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她在撒谎。
谢轻寒面色复杂地看了她半响, 还是没有选择去拆穿她,只是默默别开了自己的视线,沉声道∶“走吧, 先回侯府。”
谢姝月闻言一怔, 这才道∶“可是我和长乐约好了, 天黑之前要赶回南阳王府……”
“我已经派人去南阳王府告知了长乐郡主和大长公主。”谢轻寒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强调,提醒道∶“太子殿下现已回到了上京, 想必睿王和丽妃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过几日便是父亲的生辰了, 面子上还是要去走上一遭的。”
听到谢轻寒这么说,谢姝月才骤然想起还有这回事。
其实不仅事关宣平侯的生辰宴,谢轻寒和镇国公商量了一番, 打算在那日开诚布公地告诉大家她的身份,最好是让上京城众人都知晓, 也免得有些爱说闲话的在背后议论纷纷, 编造流言。
当然,宣平侯自然是不希望换了孩子这件事被宣扬出去,更不想让人知道他宠妾灭妻的事实。只不过抗不过镇国公府的一再施压, 只得勉强同意下来。
谢姝月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宣平侯的表情, 想必现在一定非常精彩, 让她倒当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府一观, 因而也不多说什么了, 老老实实地跟着谢轻寒踏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还未等谢姝月从马车上走下来, 宣平侯身边的小厮早就守在了门口,见状连忙匆匆忙忙地迎上来。
“世子,大小姐,侯爷正在书房等着呢。”
谢姝月闻言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往谢轻寒身后走了走,唇上传来的阵阵轻微的疼痛却时刻提醒着殷玄铮干的混账事,若是在外面用袖子挡着脸还好,在府上却未免显得太过多余,难免会惹人怀疑。
“你先回去。”
挡住了小厮投来好奇的视线,谢轻寒扭头瞥了一眼强装镇定的谢姝月,轻声道。
“世子,这……”小厮愣了一下,刚想开口便对上了谢轻寒冷冽的眼神,顿时还未说完的半截话又被他咽进了肚子。
谢姝月心下一喜,知道谢轻寒是在给她台阶下,连忙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还未等小厮出声阻止便已踏入府门,犹如解脱一般,朝着自己院落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路走过的家仆侍婢不少,见数日未归府的大小姐今天突然赶了回来,都有些诧异,只是还未等行礼,谢姝月便急匆匆地离开,只留下他们面面相觑。
直到走上了竹林里僻静的小路,少了那些探究的视线,谢姝月这才松了口气,脚步也慢了下来。尽管尽力想要让自己忽略,但今日发生之事却像是走马灯一般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出现。
和长乐去送春楼被众人拥堵也就算了,偏偏殷玄铮今天也像吃错了药一般抓着她不放,临到最后又是被谢轻寒逮个正着,这一环扣一环的,都让她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走了什么霉运。
脑中思绪飘散,谢姝月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时间也没有看清眼前之路,刚刚想要拐弯时,却顿时迎面撞上了一人。
谢姝月脚步踉跄了一下,幸好扶住了身后的假山石,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抬眼看去才发现竟又是遇上了熟人。
“你长不长眼睛啊?”
谢雪柔怒叱一声,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肩膀,听到对面没了声响,刚要张嘴去骂,却突然对上了谢姝月含笑的眼神。
“是我的不是,一时间走神了,不小心撞到了二妹妹。”谢姝月也不多解释,大大方方地便认了错。
谢雪柔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是在奇怪谢姝月怎会在这时突然回来,但很快这神色又被她敛了下去,倒也像是突然转了性子,低着头含糊应下了谢姝月的道歉,便又要步履匆匆地离开。
只是还未踏出一步,谢姝月却又挡在了她的身前。
“二妹妹这是去哪了,怎么走的这样着急。”谢姝月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谢雪柔来时的方向。
府上的东南角住着的,除了已故的苏夫人,便是谢姝月和谢轻寒兄妹俩,因着他们都喜静,平时除了伺候的下人会来往之外,甚少有人会特意踏足,更别说住在西院的谢雪柔,光是特地跑过来一次估计都会嫌麻烦。
“关你什么事?”
谢雪柔闻言,刚要伸手便要拂开谢姝月的阻挡,眼神却略有深意地落在了谢姝月的面容之上,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问我之前,姐姐不如还是管好自己吧。”
话毕,谢雪柔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谢姝月,嗤笑一声,干脆利落地扬长而去。
任由谢雪柔擦身而过,谢姝月眉头微蹙,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些许疑心,连忙快步走向小院。
眼下正是黄昏时分,怕晚上回来时看不清道路,侍女正小心翼翼地将点好的灯笼挂在门前,转身突见身后来人,登时吓了一跳,刚想要叫喊,却又被谢姝月制止,将人拉到了一边。
“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芸香,我记得你一直留在院中的。”谢姝月出声问道,“这几日我不在府中,可有什么人来过吗?”
名唤芸香的侍女闻言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又补充道∶“二小姐这几日倒是常在这里转悠,但是奴婢记着迎冬姐姐的吩咐,不敢让二小姐进来。”
听到谢雪柔这几日常在这里打转,谢姝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示意芸香退下。
因着谢姝月数日未归,少了人气,偌大的内室都变得有些冷清。谢姝月推开房门之时,只有迎冬坐在桌前在收拾着衣物,四处也不见绿芍的身影,不由得纳罕问道∶“迎冬,怎么只有你在这,绿芍人呢?”
“小姐回来了。”迎冬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装到箱子中,这才道∶“小姐之前在南阳王府看完的账本,绿芍回来的时候,正好顺路去送给薛掌柜了。”
“小姐,你的嘴怎么肿了?”迎冬纳罕地问道,刚想上前查看,谢姝月却捂着嘴连着后退好几步。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多了辣……”
可话音还未落,一道急切地推门声却突然从身后传来。
谢姝月回头一看,只见气喘吁吁的绿芍正慌里慌张地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这么慌?”迎冬连忙放下手中的衣物,倒了杯茶递给绿芍,示意她缓一缓。
绿芍伸手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过了好半响才在脑中组织好语言,扯着谢姝月的袖子,神秘道∶“小姐,你猜我刚刚见到谁了?”
“谁啊?”谢姝月眨了眨眼睛,愣愣地问道。
“我在薛掌柜那里见到了陆公子,他给小姐留了封信之后,便上了一辆特别华贵的马车,一路驶向了……”绿芍还未说完,便被谢姝月骤然捂住了嘴。
“太子府是吧?”谢姝月压低声音道。
“……嗯?”绿芍一脸懵逼地点了点头,指了指谢姝月捂住自己的手,示意她放开自己。
谢姝月见绿芍已然冷静下来,这才松开了手,叮嘱道∶“这不是在庄子,小心隔墙有耳,小心一点。”
“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绿芍疑惑出声,猜测道∶“莫非这陆公子还是太子殿下的亲戚,那小姐你这不就是……”
生怕绿芍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迎冬连忙又倒了一杯茶塞到绿芍的手里,和谢姝月无奈对视了一眼,这才出声道∶“绿芍,有没有一种可能,陆公子就是太子殿下……”
“啊?”
绿芍刚刚喝进口中的茶水顿时被吓得呛进了喉咙里,也不顾不得迎冬帮她顺着气,难以置信道∶“这……这是真的?”
谢姝月帮她递过了帕子,点了点头,心虚道∶“之前在行宫时才知道的,这不是想着你一向不喜欢太子,回来事情一忙,就又把这事给忘了……”
绿芍确实一向是对太子的行为处事颇有微词,但也知道谢姝月不是存心瞒她,只是听到两人竟然真的是同一个人,还是差点眼前一黑,声音颤抖道∶“那我之前说过的……”
狗太子行事心狠手辣,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还有那被免职流放的张御史……
这般想着,绿芍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顿觉自己死里逃生,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颤颤巍巍地从袖中掏出一封字条递给了谢姝月。
“这是陆公子……不,太子殿下让我带给小姐的。”
谢姝月接过看了一眼,见殷玄铮写下了一处地点,说是又想念于她,想要明日再相见,也是眼前一黑,握着绿芍的手,语重心长道∶“但我觉得你有时候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奴婢觉得奴婢说的一点都没有道理。”绿芍勉强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迎冬倒觉得两人这样颇为好笑,刚想要出声,却见窗边一道人影闪过,连忙快步打开房门,厉声道∶“什么人?”
“迎冬姐姐……”芸香尴尬地站在门前,无措地搅动着手指。
“芸香,你鬼鬼祟祟地站在这儿干什么?”迎冬皱了皱眉,质问道∶“不是说过小姐的内室不需要你们来伺候吗?”
因着谢姝月信不过侯府中的婢女仆从,便多只安排他们打扫院落,平日内室更是不让旁人进,婢女们也都乐得清净自在。
芸香年纪尚小,被这么一吓顿时更慌了手脚,连忙解释道∶“是马姨娘带着小少爷来见小姐,便让我来通传一声……”
“是马姨娘来了吗?”谢姝月隔着远远地听见了这么一句,冲着迎冬点了点头,“把人带到内厅去吧。”
迎冬应了一声,这才对芸香严肃道∶“以后有事先敲门,不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免得让人看去还以为你别有所图。”
芸香连忙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去请马姨娘进来。
马姨娘今日依旧是一副素净打扮,鬓发梳的整整齐齐,上缀几支朴素的簪钗。只是脸上多出了几分喜色,倒让她看起来比之前更添了些精神,眼下被带到了内厅,也只是谦顺的立在一旁。
而被他牵着的谢子恒看着脸色也要红润了一些,不似之前苍白如纸,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走的太快,总有些气喘吁吁。
“马姨娘,快请坐吧。”谢姝月戴上了一层面纱,这才匆匆赶来,见马姨娘面色诧异,解释道∶“最近天热,脸上起了几个疹子,刚刚才敷上药,让姨娘见笑了。”
“这几日确实天气热,大小姐也是多注意一点比较好。”马姨娘闻言,连忙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又拉过谢子恒道∶“我今天一听到大小姐回来,便立马带着恒儿过来请安了。”
“恒儿瞧着气色是好了不少。”
谢姝月拉过谢子恒的手,刚想要和他说话,却被他手上的温度吓了一跳。
谢子恒的额上还带着薄汗,谢姝月将手贴了上去,却只触到了一片冰凉,不由得问道∶“恒儿,你热吗?”
“我不热。”谢子恒摇了摇头,闷声回答。
马姨娘见状连忙道∶“太医最近给开了药,说这吃了药出汗是好事,我瞧着也是,恒儿这几天虽然常流冷汗,但看着比之前好多了。”
“出冷汗是好事?”
谢姝月闻言皱了皱眉,拉过谢子恒的手细细地为他把了一脉,脸色倒变得越发难看了,不由得出声问道∶“用的是徐太医所开的药方吗?”
“是一位姓胡的太医。”马姨娘愣了一下,连忙说道。
“姓胡的太医?”谢姝月闻言一怔,这才问道∶“我不是差人嘱托过姨娘,若不是徐太医来,便不要随便给恒儿用药的吗?”
倒不是谢姝月多想,现在宫中俨然是丽妃的天下,但那位徐太医是太医院院正,是皇后手中的人,而且对粉娥娇了解颇多,谢姝月这才放心让他前来救治。
“这……”
马姨娘面色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胡太医说徐太医事务繁忙,一时间抽不出空来,妾身瞧着那胡太医医术也算的上精湛,大小姐又数日未归,恒儿实在也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事出有因,谢姝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沉吟片刻道∶“我看恒儿的脉象似乎有些不对劲,姨娘不如先把这药给停上一停,改日我再寻个郎中过来给恒儿一看,也更稳妥些。”
“要停药?”
马姨娘闻言猛地站起身来,结结巴巴道∶“这太医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换人了?”
“姨娘放心,只是为了稳妥一些,多让几位郎中看一下,也好对症下药。”谢姝月也知她心中着急,出声安抚道。
“大小姐,当初是你承诺会给恒儿找太医救治的,怎的又可换了乡野郎中,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似乎是生怕谢姝月反悔,马姨娘连忙拉过谢子恒,提醒道∶“恒儿,你来说,是不是大姐姐答应要帮你治病的?”
站在谢姝月身后的迎冬见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们家小姐本是好心,这才想要多找几位郎中过来看,马姨娘这番话说出来,倒像是谢姝月故意不救,挟私报复一般。
“马姨娘,小姐也是一番好意,并非是不想救小少爷,只是小少爷现在脉象不太好,多找几个人也多一层保障啊。”迎冬出声解释道,“若是那位胡太医开的药方没有问题,自然是会接着为小少爷救治的。”
马姨娘一时想明白了这层意思,讪讪地笑了笑,歉意道∶“刚刚是妾身失态了,还望大小姐莫怪。”
“无妨,姨娘也是爱子心切。”
谢姝月也不与她多计较,招了招手,又让谢子恒过来,柔声问道∶“恒儿,这几日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子恒回头看了一眼马姨娘满脸希冀的神色,低着头犹豫了半响,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最近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马姨娘闻言顿时放下心来,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心。
谢姝月沉沉看了谢子恒一眼,这才又交代道∶“以后不管是谁开的药方,姨娘一定要派个信任的人亲自去煎,一来是免得仆从们不上心,二来也是以防有心之人的手段。”
马姨娘怔愣了一下,连忙应了下来,心中已经开始暗中有了思量。
“咳……咳……”夏季的夜风本来凉爽,但谢子恒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又开始捂着嘴小声地咳嗽起来。
马姨娘见状,让身旁跟着的侍女拿过披风,帮谢子恒披上,这才满怀歉意道∶“大小姐,恒儿身子不好该回去休息了,今日多有叨扰,只能改日再过来给大小姐请安了。”
“迎冬,快去送一下马姨娘。”
“是,姨娘请。”
迎冬含笑带着几人走出了正厅,谢姝月望着谢子恒瘦弱的背影叹了口气,刚准备起身回到内室,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恒儿?”谢姝月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疑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大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谢子恒澄澈的眼神如同一汪透明的湖水,但说到生死却毫无畏惧之情,只是始终执拗着看着谢姝月,似乎只是想求证一个答案。
“说什么胡话呢,当然不会。”谢姝月蹲下身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大姐姐,你不要生姨娘的气,她今日不是故意的。”谢子恒扯住了谢姝月的袖子,第一次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再加上刚才一路跑过来,让他都有些喘不上气。
“你放心,我不会怪她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谢子恒这才松了口气,展露出了今天最为真心的笑颜,轻声道∶“大姐姐,你一定会和那位哥哥白头偕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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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野猫
“什么?”
谢姝月脸色骤变, 抬头看向谢子恒,急切问道∶“恒儿,你刚刚说什么?”
“我……”
“恒儿!”还未等谢子恒说话, 一道尖利的声音突然打断。
匆匆赶来的马姨娘不顾迎冬的阻拦, 猛然将谢子恒从谢姝月的面前拉开,手上的力气都重了些,看着还没能反应过来的谢子恒, 训斥道∶“谁允许你这么称呼太子殿下的, 平日教给你的礼数怎的今日全忘了!”
“大小姐, 恒儿胡言乱语,失了规矩,你切莫放在心上。”见谢姝月讶异, 马姨娘脸上的神色都有了些许不自然。
“一个称呼罢了, 不打紧的。”谢姝月敛下了眸中的疑色,笑道∶“天黑难行,姨娘回去的时候切记小心一些。”
见谢姝月似乎并不在意, 马姨娘这才放下心来,匆匆道了声别, 抓紧谢子恒的手快步又离开了小院。
“这马姨娘当真是奇怪得很。”不知什么时候从内室里走出来的绿芍站在一旁, 抱胸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
“爱子心切,也能理解。”
谢姝月收回视线,心中有了些思量, 转头道∶“绿芍, 你明日去请济世堂的卢大夫过来一趟, 旁人若是问起, 就说是世子的吩咐。”
————
第二日。
暮色四合时分, 拎着药箱的郎中才从马姨娘处走了出来, 谢轻寒身边的小厮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人出来,一路便带着向府上东南角走去,直接踏入了一片雅致的院落。
身着一袭竹纹白衣的谢轻寒正端坐在上首,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氤氲的热气隐约挡住了他脸上的神情,只是一双带着冷意的眸子却凌然打量着来人。
郎中心下一惊,连忙将求助的视线看向坐在一边的少女。
“卢大夫,怎么样了,可是有什么异状?”见谢轻寒今日心情似是不太好,谢姝月主动出声解围问道……
卢大夫捻着胡须,看着谢姝月面上期盼的神情摇了摇头,斟酌了一下词汇,这才叹息道∶“内里早已伤及根本,虚弱无比,虽然外表看起来似好转,但不过是服药做出来的假象罢了。”
谢姝月和谢轻寒对视了一眼,纷纷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神色。
“那以您之见,可还有什么办法能补救回来吗?”
“这粉娥娇花瓣原是滋补的好东西,只是可惜老朽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用过这等奇药,因此也是束手无策。”
卢大夫从袖中掏出了几张药方,递给了谢姝月,这才又道∶“不过小少爷的身子骨实在孱弱,只得先好生调养着,之后再做打算了。”
“既如此,今日便麻烦卢大夫过来跑一趟了。”谢姝月含笑接过,又对身旁的迎冬使了个眼色。
迎冬立马知晓了谢姝月的意思,拿起装着银两的荷包塞给了卢大夫,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望老先生切记保密,莫要与他人多言。”
卢大夫也知这深宅之中腌臜之事不少,哪敢再对外多说,自是连声应下,接过荷包在迎冬的带领下匆匆离开。
“马姨娘那里什么反应?”见卢大夫身影已经消失,谢轻寒这才看向身旁的小厮,挑眉问道。
小厮闻言脸上顿时升起了些许愠色,抱怨道∶“果然是不出世子所言,马姨娘得知此事后,便命人把大小姐之前送去的药材都一并给烧了,只是可惜了里面的一株百年山参,那还是之前皇后娘娘赏的呢。”
“你想救人,可有想过救的是个白眼狼?”
谢轻寒冷笑一声,转头对谢姝月道∶“怕是眼下她还正在那里咒骂于你呢。”
谢姝月支着头翻了翻手上的药方,倒是并不为此惊讶,听到谢轻寒的话也只是淡淡一笑,轻声道∶“所救之人又不是她,管她作甚。”
“那你可真是小瞧她了,但凡恒儿在她身边一天,她都不会安生下来的。”
谢轻寒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放回桌上,“恒儿身子孱弱,本来是应该好好静养,只是马姨娘却不愿如此,寒冬腊月里依旧拉着人点灯苦读,稍有不如意便是训斥罚抄,在你还未回来之前,恒儿便因深夜抄书受了风寒,差点丢了性命。”
“纵然望子心切,倒也不至于如此步步紧逼。”谢姝月平日只见马姨娘性子和顺,不料竟也如此严苛。
“望子心切确实不假。”谢轻寒听到这话顿时轻笑出声,但声音依旧冷淡,看向谢姝月道∶“她是盼望着恒儿一朝袭侯,这才巴巴地跟着你,如今你却未能把人给治好,那便是生生掐断了她的念想,她如何能不恨你?”
谢姝月闻言眉头轻蹙,忍不住问道∶“大哥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纵使袭侯也轮不到恒儿,马姨娘怎会有这等念头?”
“如今外祖父尚无可继承爵位之人,但按照我朝惯例,若得圣上允许,三代血亲无可继承者,便可从外戚姻亲中择人继承。”
谢轻寒瞥了一眼谢姝月,沉声道∶“如今你又是准太子妃,宣平侯府已然没落,镇国公府确实如日中天,因而早在不久之前,陛下便已向外祖父透露未来将由我袭镇国公一位。”
“那宣平侯的爵位……”谢姝月愣愣道。
“庶子本就无袭爵之权,但若你去御前求,想必皇室也不会拂了你的面子,或许还能为恒儿得一个世子之位。”谢轻寒叹了口气,继续道∶“平日里走的近也就罢了,最怕这等人在背后捅上你一刀,那才是诛心。”
谢姝月倒未曾想到里面竟还有这等弯弯绕绕,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神色黯然,叹道∶“可看这姓胡的太医这般行事,想必应当是丽妃派来的人。到底还是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恒儿遭上这些罪。”
“你也莫要着急,我已经嘱咐过府上的管事了,以后送过去给恒儿的东西都要经过查验,那太医也不要打草惊蛇,想来应当也无大碍。”
听到谢轻寒这样说,谢姝月心中才稍稍有了些安慰,可还未等完全放松下来,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猛然想起了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心中暗道不好。
她本来是和殷玄铮约好今晚见面的,谁知道过来和谢轻寒聊了几句,竟不知不觉到了这个时辰了。
眼见时辰快到了,谢姝月连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便不再这里打扰大哥休息了,先告辞了。”
“急什么。”谢轻寒扫了一眼想要离开的谢姝月,点了点桌子,示意她继续坐下。
谢姝月自打昨日被抓过那一次之后,看见谢轻寒都有些有些心虚,总觉得谢轻寒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因而又尴尬地坐到了椅子上,问道∶“大哥,还有事吗?”
“无事,只是外祖父嘱咐我让我多和你聊上一聊,免得你心生烦闷,今晚的时候倒是正好。”
谢轻寒随口问道∶“会下棋吗?”
“不会!”
谢姝月听到这话,连忙急切地回答出声,生怕谢轻寒要拉着自己下上几局。直到接触到谢轻寒含笑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低声道∶“我不会下棋,怕是要搅了大哥的雅兴,不如让我先回去学上一学,改日我再……”
“不会也无妨,我教你便是。”谢轻寒打断了谢姝月的话,转头看向小厮吩咐道∶“去把那套和田玉的棋取过来。”
“大哥,我突然觉得有些困了……”
“午觉睡到了将近未时,现在还困?”谢轻寒早已看穿了谢姝月那点小心思,不紧不慢道∶“我记得平日你这个时候院中最是闹腾,怎么今日就突然困了?”
谢姝月脸色一僵,但一时间又实在想不出办法拒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厮手脚麻利地将棋盘在桌上摆好。
似乎是当真以为谢姝月不会下棋,谢轻寒声音和缓地一步步讲解着规则,如玉石一般的声音听在别人耳中可能格外悦耳,但听在谢姝月的耳中却是不断流逝着的时间。
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殷玄铮不会觉得是她故意来迟吧……
装模作样地拈起黑子落在棋盘之上,谢姝月脑中的思绪却早已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直到谢轻寒轻声提醒了一句,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你有事?”
谢轻寒看着坐立不安,眼神飘忽的谢姝月,更是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因而似笑非笑地出声问道。
谢姝月原想回一句“有”,然后就能顺水推舟地离开这里,想来这时候去见殷玄铮应当也算不上太晚,只是一接触到谢轻寒的眼神,她还是默默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勉强笑道∶“……没有。”
“没事那便好。”
谢轻寒轻笑一声,又转头嘱咐小厮道∶“我瞧着府上东侧门最近把守的不太严,青天白日都放进了几只野猫野狗,你去那边看看,让侍卫看紧一些。”
“……”
殷玄铮,我真的尽力了。
只是可惜谢姝月这般恳切的心声,并不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准确地传到殷玄铮的耳中。
在老地方等了大半夜的殷玄铮看了一眼已经泛起熹微晨光的天色陷入了沉默,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过了火。
本来今天想再温柔一点挽回一些形象,结果今天谢姝月干脆直接连人都没过来,徒留他与半河的花灯面面相觑。
“殿下,这快到上朝的时辰了……”凌轩看殷玄铮还在发愣,不由得提醒道。
“宣平侯府昨夜可是出了什么事,是走水了还是人病了?”殷玄铮仍不甘心。
“应该没有吧,属下刚刚还见宣平侯喜气洋洋的去上朝了。”凌轩又补充道∶“听侍卫们说,宣平侯养的锦鲤总是被野猫偷吃,昨晚上赶出去了几只,又加强了守卫,估计以后再也不能进侯府偷腥了。”
“?”
宣平侯也总觉得自己近日有些倒霉,要说具体时间,似乎就是从谢姝月回来之后。
回到府中要处理她的一摊子破事,好不容易来上个朝,时不时还有阴恻恻的视线落到身上,让他忍不住毛骨悚然,好不容易等到了下朝,刚想快步离开,却又被叫住了。
“宣平侯留步。”
冷冽又熟悉的嗓音在身后传来,宣平侯脚步一停,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对上了那一双暗沉沉的凤眸。
“臣见过太子殿下。”
上一次的阴影还在心头挥之不去,还未走完的大臣也不敢留在这继续看热闹,只得投给了宣平侯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三两成行的快步离开大殿。
眼瞧着平日里走的近的同僚纷纷散去,宣平侯心里更是无比慌乱,只是好半响也没听到殷玄铮说话,只得试探道∶“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可是有何事要吩咐吗?”
“本宫前些日子事忙,倒忘了问候一下谢侯,不知府上一切可好?”
“劳殿下记挂,府上一切安好。”宣平侯闻言一惊,仔细想来也不记得谢姝月近日又犯下了什么过错,只得低头道∶“月儿近来一直安分待在府上,不曾有任何出格之举,还望殿下明鉴。”
殷玄铮闻言清咳了一声,看着惶恐无比的宣平侯,意有所指道∶“本宫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其实倒也不必每日都困在府中,多出去走走也未尝不可。”
“殿下的意思是……”
“梁河桥边景色秀美,谢侯自己考虑吧。”
作者有话说:
最近因为身体原因,评论区和微博私信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还请见谅呀~
哦莫,刚看了一眼上一章的评论,发现结尾处的措辞似乎造成了误解,紧急修改一下,谢哥哥真的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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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糖画
“小姐, 要不我们还是一同回去吧。”
绿芍看着兴致勃勃逛着街市的谢姝月,不由得担心道∶“世子不是说了,不让小姐随便跑出来私会外人, 这万一又被抓着了……”
实在不是绿芍怂, 只是这几天谢轻寒盯得紧,前天晚上谢姝月好不容易才摸着谢轻寒外出的时机,刚想偷偷摸摸翻墙出去与殷玄铮见上一面, 一落地却正好被回来的谢轻寒逮个正着。
平白挨了一顿训先不说, 侯府的守卫更是一夜之间又翻了个倍, 谢轻寒又态度强硬,哪怕是长乐郡主过来喊谢姝月出门,依旧干脆利落地吃了个闭门羹。
“怕什么, 这不是宣平侯三催四请, 让我来梁河边多走上几圈的。”谢姝月递给绿芍一个安心的眼神,摇着手上刚刚买下的团扇,低声道∶“若是大哥问起来, 就尽管一并推到宣平侯的身上,只要早些回去, 这火就肯定烧不到我们身上。”
“这……”
见绿芍脸上仍有犹豫之色, 谢姝月声音更小了一些,“再说了,这见自己未来夫君的事, 怎么能叫私会外人。”
“小姐, 你讲话怎么越来越……”
谢姝月连忙伸手捂住了绿芍的嘴, 把人往一旁推了推, 吩咐道∶“你尽管放心先走便是, 天黑之前我肯定会赶回去的。”
绿芍尽管无奈, 但也拗不过谢姝月,只得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这才叹了口气,又朝着侯府的方向走去。
而相比较长街的繁华热闹,宫中御书房内的气氛却凝重似冰。
“南疆派人来信,将会让南疆五皇子作为使臣,不日便可到达上京城内。”坐在上首的皇帝将一本薄薄的折子交给了内侍,示意在场之人相互传阅。
“平日多闻南疆大皇子与三皇子之名,这南疆五皇子倒是一向声名不显,不知南疆此次可是何意。”
说话之人身着一袭松鹤深紫色官服,面容儒雅随和,正是朝中丞相陆之远。
而坐在一旁的南阳王接过了折子看了一眼,这才皱眉回答道∶“陆相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南疆朝中发生变动,眼下南疆大皇子深陷牢狱,三皇子音讯全无,眼下南疆除了这位五皇子,怕是无人可用了。”
“往年南疆多是派朝中重臣前来,如今看来此次倒是多了一番诚意。”坐在对面的老臣将折子递还给了内侍,缓声道。
“乔太傅此言差矣。”镇国公冷笑一声,反驳道∶“南疆本就是盛朝属国,朝见天子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与其说今年多了些诚意,倒不如说是往年行事敷衍,那才是恰如其分吧。”
“行了。”
眼见着两方又是快要吵了起来,皇帝连忙出声制止,看向今日格外沉默寡言的殷玄铮,问道∶“此事太子怎么看的?”
“南疆这些年始终蠢蠢欲动,若是此番是诚心朝贺,那也就罢了,但若是有不轨之心,想趁机搅乱朝纲……”
殷玄铮凤眸微眯,似是不经意间看向了乔太傅所在的方向,冷声道∶“杀之,以绝后患。”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俱是一惊,南疆虽不比盛朝国力强盛,但其皇子也不是随手便可杀的,可与其说殷玄铮今日是意气之下的冲动之语,倒不如说是一个警醒。
至于是对谁说的……
皇帝心中自然知晓殷玄铮话中意有所指,但面色依旧不显,不轻不重申斥了几句鲁莽,便摆了摆手道∶“朕心中有数,此事便交由太子处理吧,诸位尽可退下了。”
殷玄铮领了命,又见皇帝并未有想要将他留下的意思,这才跟着几位重臣慢吞吞地踏出了御书房。
“太子殿下,请留步。”
见殷玄铮转过了头,身旁的众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都竖起了耳朵,听着殷玄铮问道∶“外祖父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陆相被众人打量也依旧面色不改,轻抚着自己的胡须,笑道∶“臣最近新得了一副上好的画,正打算去太子府与殿下一起品鉴。”
品画为假,有事商议倒是真的,不过随便找个托词前往太子府罢了。
只是出乎陆相意料的是,殷玄铮思索片刻,颇为惋惜地拒绝道∶“那倒是可惜了,今日事务繁忙,怕是只得改日再与外祖父品画了。”
“既如此,那便改日吧。”
陆相愣愣的应了下来,又见一向冷静自若的殷玄铮像是迫不及待一般脚步飞快地离开,忍不住跟着身旁之人暗道一声奇怪。
————
正逢十五,上京城内繁华的街市上人流不息,随处可见买着各类玩意的商贩早已摆好了摊位,各种香味相互杂糅,更有欢笑声与叫买声盈在耳边。
殷玄铮走下马车忍不住皱了皱眉,似是不太习惯这般吵闹的环境,但还是耐着性子扫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直到一道微凉柔软的触感勾住了自己的手指。
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谢姝月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手里是一串红彤彤的糖球,比之平日的妩丽,倒是让她更多了一丝娇憨之气,多日未见,殷玄铮的心跳一时间都好像漏掉了半拍,人群之中仿佛只有自己身旁的颜色才足够鲜活。
见殷玄铮正在愣神,谢姝月也不恼,拉过着他的手,轻声道∶“跟我来。”
穿过嘈杂的巷弄与长街,小贩和摊位逐渐在身后远去,周边的环境变得安静下来,谢姝月却依旧脚步不停,一路将人领进了一家店内,见殷玄铮疑惑,这才指了指一边正稀稀疏疏围着几个人的角落,眨了眨眼。
“你不是一向喜欢画吗?”谢姝月笑道,“只用笔墨作画,那多无趣,不如今日也试试用糖作画。”
之前她便听长乐说过百味轩的茶点最为出名,因此一早便差人过来定下了位子,却不想刚刚过来之时又见大厅中有人在做糖画,一时间更是来了兴趣,这才打乱了之前打算好的计划,把人直接给带了过来。
“我画的不好,就麻烦陆哥哥帮我画个漂亮的小玉兔了。”谢姝月笑眯眯地把人往前推了推,优哉游哉地咬着手上没剩几颗的糖葫芦。
殷玄铮的视线落在那沾着糖屑的唇瓣之上,笑意吟吟道∶“我帮矜矜画了兔子,那矜矜可打算付我什么报酬吗?”
“我一大早就在上面定好了雅间,天字一号房,请陆哥哥尝尝这里最出名的茶点,难道还算不得报酬吗?”
谢姝月未曾察觉地伸出舌尖将糖屑卷入口中,半颗被咬过的山楂在木签之上,红艳艳的吸引着人的注意力。谢姝月还未反应过来,殷玄铮便先人一步地将那半颗山楂咬下。
“是酸的。”
殷玄铮咽下口中的山楂,如实评价道。
“自然是酸的,谁让你不经我允许便吃了我的糖葫芦的。”若是普通的糖葫芦倒也罢了,偏偏那颗还是她咬过的,谢姝月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被旁人看见,忍不住羞恼道。
“先收一点利息。”见谢姝月又要生气,殷玄铮非常自觉地岔开了话题,诱哄道∶“矜矜若是想要玉兔,光看着——/依一y?华/我画有什么意思,我来教你,怎么样?”
谢姝月思考了一瞬,倒还真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这才又将人拉了过去,聚精会神地看着示范。
只是这很多事情,看着永远比做起来要简单,眼睛看着是会了,手上一操作才知道自己到底想的有多美。
眼见着殷玄铮手底下是展翅欲飞的凤凰,再看看自己手底下的瘸腿麻雀,谢姝月眉头跳了跳,恨不得现在就把手上的勺子给扔出去。
正值她焦躁易怒的时候,带着冷香的怀抱却突然将她轻轻揽住,修长如玉的手与她的手交叠,温热的呼吸声在耳畔吞吐,柔声道∶“慢慢来,别着急。”
谢姝月下意识地红了耳根,刚想要闪躲,殷玄铮却又按住了她的手腕,薄茧擦过她的指尖,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专心一点。”
殷玄铮面不改色地看着手中的糖画勺子,似乎心中毫无杂念,只是在安静地教她如何绘画,倒是让想歪了的谢姝月心中有些羞愧,连忙将注意力也投到糖画上去。
灵巧的兔子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谢姝月心中更是欢喜,在殷玄铮的教导下也悟出了一点窍门,手下的动作也越发熟练了起来。
殷玄铮见她渐入佳境,默默松开了她的右手,不再继续干预,只是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画,但另一只手却悄然与她空闲的左手相握。
“谢小姐!你们……”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谢姝月手下动作一抖,眼睁睁地见糖浆猛然倾泻而下,落在兔子的长耳朵之上,迅速凝固,变成了丑陋的一摊。
又是功亏一篑。
谢姝月恼怒地搁下手中的糖画勺子,面含愠色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刚要开口却猛然噤声。
送春楼的小倌青叶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与殷玄铮相握的手,脸上伤感与悲痛并存,颤声问道∶“谢小姐,就是因为他,你才始终不愿意接受我的,对吗?”
此话一出,一时间,店内顿时鸦雀无声,八卦的视线在三人身上不停地打量着。
谢姝月闻言脸色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殷玄铮却握的更紧了些,甚至得寸进尺地与她十指相扣,力道大的让她想要挣脱都没办法挣脱开。
“矜矜,这位是……”
殷玄铮凤眸眯了眯,思索了半响,才想起这人似乎便是那日在送春楼前缠着谢姝月不放的小倌,一时间脸色更是冷了三分,挟着寒意的视线轻轻扫过,青叶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生怕自己说不认识,青叶还会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万一把自己逛花楼一事也给抖出来,那便更是得不偿失。谢姝月抿了抿唇,小声解释道∶“就是一个认识的人,我和他不熟的……”
“是吗?”殷玄铮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些心虚的谢姝月,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眸色沉沉如墨。
谢姝月还从未见过殷玄铮这般样子,一时间也被吓住了,讷讷地点了点头,下一刻手腕便是一紧,似乎不欲继续停留此处,殷玄铮换了个方向,握着她的手腕,转身便要走上楼梯。
“等等,你干什么,你要把谢小姐带到哪去?”
青叶见状连忙想要拦下,一把勺子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浮现出一道浅浅的血痕,疼痛似乎让他的理智也清醒了不少,颤着手指摸到了温热的血液。
如同看死物一般的眼神让他感到血液都瞬间凝结,恐惧将他未能说完的话一并吞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谢姝月被拉到了楼上。
哐当——
雅间的门被重重合上,谢姝月瑟缩地背靠着冰冷的木门,面前殷玄铮的脸色冰冷,一双凤眸淡淡地看向她,让她更觉得脊背生凉。
身体的反应永远比理智要快,谢姝月下意识地踮起了脚尖,揽着面前人的脖子,像是小兽撒娇一般轻轻啄吻着他的唇瓣,轻声呢喃道∶“你别生气了。”
柔然的触感落在唇上,殷玄铮下意识地揽住了她,只是面色依旧不虞,任由谢姝月如何动作,始终毫无回应。
谢姝月见状难免也有些心慌,怯怯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刚想要说话,一阵腾空之感顿时引得她惊呼一声,吓得她连忙抓住殷玄铮的衣襟。
殷玄铮将人直直抱到了桌上,未等谢姝月定一定神,便再次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与谢姝月刚刚糊弄人的小把戏不一样,殷玄铮似是惩罚一般啃噬着她的唇瓣,长驱直入勾着她口中的温软,安静的室内唯能听见暧昧的水声。
手下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因着谢姝月的不断推拒而颤抖,隔着薄薄的衣衫传着温度,只是那一双手却始终抵着殷玄铮,不允许他继续向前,像是小猫挠人一般挣扎着,殷玄铮伸手握住那一双细细的手腕,再次把人给拉紧了怀里。
谢姝月浑身上下都找不到着力点,挣扎了半天也只是无济于事,只得气喘吁吁地靠在殷玄铮的肩上,殷玄铮却尤觉不满足,又盯上了眼前白皙的玉颈,细密的吻缓缓向下。
“别……”谢姝月眼角已经被逼出了眼泪,但手腕被殷玄铮制住,让她甚至没办法将人给推开,只得带着哭腔道∶“不要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殷玄铮冷哼了一声,轻轻咬了咬面前细腻的嫩肉,舌尖试探性地碰了碰,生怕被留下印子,谢姝月的动作愈发大了起来,甚至忍不住轻轻呜咽起来。
怕真把人给欺负坏了,殷玄铮安抚性地亲了一下被咬过的地方,这才抬眼看着正含着眼泪想要往桌上缩的谢姝月。
“矜矜,吻我。”殷玄铮双手撑着桌子,将人困在自己的怀抱中,因为刚刚的一番闹腾,唇上都染上了靡丽的红色,面上却依旧坦坦荡荡,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要求又多过分。
见谢姝月不说话,殷玄铮也不恼,含笑继续道∶“既然矜矜不愿意,那我只能自己来了。”
修长的手再次掐住了细软的腰肢轻轻揉捏着,谢姝月脸上一惊,慌忙地想要逃开,殷玄铮的动作却越发放肆了起来,让她慌不择路之下,只得主动送上了柔唇。
殷玄铮见状却故意别开了自己的脸,当真按着他所说的,随其心意的自己来,一路向下吻去,湿润的触感落在脖颈之上,引得谢姝月更是心慌,妄图打消殷玄铮的念头。
只是如今形势调转,她想亲,殷玄铮却未必想给她这个机会,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探寻着未知之处。
“你亲一亲我……”谢姝月漫无章法地搜寻着殷玄铮的唇瓣,哀求道∶“不要再继续了,你亲一亲我,好不好?”
殷玄铮闻言这才停下动作,慢吞吞地抬起了头,谢姝月连忙抓住了机会,搂着殷玄铮的脖子便吻了过去,唇齿间相互纠缠,让她的大脑越发迷蒙,可一旦殷玄铮有了想要离开的迹象,她的心中又是警铃大作,死死勾着不让人走。
等到两人彻底分开之时,谢姝月早就没了力气,只得趴在殷玄铮的怀里慢慢顺着气。
殷玄铮帮她细细整理着已经凌乱的衣衫,过了好半响才把人从桌子上抱了下来,可惜谢姝月早就已经在刚才的那番闹腾中腿软了,又跌进了殷玄铮的怀里,反倒是更像投怀送抱。
谢姝月慌里慌张地挣脱出来,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眼中始终含着一汪将掉不掉的眼泪。
“矜矜,过来,我不碰你了。”殷玄铮似有些无奈地出声道。
谢姝月顿时又想起了他上一次这么说的时候,也是那般言而无信,只是为了骗她过去罢了,当即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厉害。
“矜矜不过来,那我只能过去了。”
殷玄铮叹了口气,似乎也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慢吞吞地向前走了两步,谢姝月早就已经退到了窗边,根本退无可退,生怕殷玄铮又做出什么过分之举,咬了咬牙,又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欺负我。”
埋在殷玄铮的衣襟上,谢姝月闷声控诉道,嗓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甜腻,让殷玄铮又是心头一热,但还是怕今日真的做的太过,只得按捺下来,抚摸着手下柔顺的秀发,轻声道∶“是矜矜先欺负我的,礼尚往来,我总要讨回点甜头才对。”
“矜矜怜我,千万不要弃我而去。”
殷玄铮拉过谢姝月的手腕,轻轻落下一吻,似是恳求般说道。
腕间的玉镯还是当初他所送给谢姝月的,此刻戴在她的手腕之上,倒像是他用东西把人牢牢锁住了一般,但殷玄铮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真正被锁的人明明是他自己,即便谢姝月未曾用上一件实物,单凭一颦一笑,便足够将他锁在身旁。单单是几日不见,便已经让他心急如焚。
谢姝月忍不住别过了视线,这才解释道∶“这几日实在是事出有因,这才没能与你相见。”
“那明日呢?”殷玄铮低声问道,“明日矜矜还会来吗,不会今天回去就再也不理我了吧。”
“当然不会。”谢姝月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殷玄铮突然这么说,但算了算时间,也只得摇了摇头道∶“只是明日家中有事,肯定是不行的,下次相见估计又要过上几日了。”
其实何止是几日,谢轻寒这几天算是闲了下来,她小半月才揪住这么一次机会跑出来,下次见面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呢。
只是这话自然不能说给殷玄铮听。
殷玄铮思索了片刻,倒也突然想了起来,皇后身边的女官素心曾经提过,七月十六正是宣平侯的生辰,谢姝月自然要留在府中为其贺寿,当下心中又是有些遗憾。
只得不甘道∶“那我今日能再多亲几次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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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祝贺
这几日天气越发多变, 一大早天空中便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宣平侯府上的喜气洋洋。
门外的家丁恭顺地将到府的贵人迎下马车,络绎不绝地宾客纷纷送上手中的贺礼, 就连平日里素来倨傲的勋贵世家也不约而同地步入侯府正堂, 与一向他们看不上眼的宣平侯谢宇寒暄祝贺着,话里话外都满是恭维之意。
因着与陛下的寿辰时日接近,宣平侯府又已然没落, 谢宇也更加小心慎微, 为避免冲撞圣驾, 惹人争议,往年宣平侯府大多都是从简操办,还从未如同今日这般大张旗鼓。
别说是接到请帖的家族如获至宝地赶了过来, 就连不少并不相熟的朝臣都主动携礼道贺, 眼下上京城内谁人不知宣平侯生了个好女儿,与宣平侯府交好,那便是与太子交好, 与皇室交好。
虽然还是有人心中疑虑陛下怎么指了宣平侯的女儿为太子妃,但面上依旧还是得装的过去,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既然已经过来了,那边都是一团和气。
宣平侯坦然接受了那些若有若无的奉承之语,好不容易抽出空来, 这才低声问道家丁, “世子和大小姐人都去哪了?”
眼见着宾客已然快要到齐, 族中的长辈也已经拿着族谱过来了, 按照他们之前所商量的, 正该在此时宣布谢姝月的身份, 一来能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巷头巷尾也少些议论,二来也是为了皇室的面子考虑,不至于让皇室因着太子妃的出身而蒙羞。
只是这看了一圈,谢姝月和谢轻寒却双双失了踪影,宣平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世子正与魏国公世子在一处,大小姐想必现在应该在女眷们所在的花厅。”
“赶紧去找一找人,免得一会耽搁了。”
家丁应了下来,这才连忙又喊上了几个婢女,快步朝着身后的花厅处走去。
比之前厅喧闹的祝贺之声,花厅中坐着的大多是随行的女眷,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正三三两两地凑堆说着话,时不时用手上的团扇遮住逸出的阵阵轻笑。
久病在床多日的老夫人今日也难得地走了出来,精神虽然看着好了许多,但依旧带着化不开的憔悴,原本还有些刻薄的面容更是多了几分老态,堪堪出来露了个面,与几位世家夫人打了声招呼便又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
“今天这雨下起来,难免又有些凉了,老夫人还是回去歇一歇吧。”秋菊连忙将手上拿着的薄披风搭在老夫人的身上,担忧道∶“您的身子要紧,这里有李姨娘在,想必也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老夫人抬眼扫了一眼正在花厅门口从容不迫与诸位女眷寒暄的李姨娘,心中倒是安定了一些,略微点了点头,便在秋菊的搀扶之下起身离开了。
而眼见着老夫人已经离开,就这般放心地将剩下之事交由李姨娘,在李姨娘身旁的几人态度都有些微妙,了然地笑道∶“到底还是府上老夫人治家有方,看眼下对你的重视程度,想必不日便会提了你做侧夫人。”
“郑夫人说笑了,不过是因为老夫人病重,妾身这才得以帮上一点不足挂齿的小忙。”
李姨娘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感到过分高兴,但身上连云锦的缎子,和田羊脂玉的镯子却无一不在彰显着她在侯府中的地位,虽无侧夫人之名,但看其穿着打扮哪里还像是个普通姨娘。
在场的几人对视了一眼,倒也想起了这宣平侯曾经取了镇国公的独女为正妻,原以为只是一直没有续弦再娶,没想到竟连一位侧夫人也不敢纳,一时间倒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马姨娘牵着谢子恒的手低头走过,听到李姨娘这般惺惺作态,脸上微不可见地划过一丝冷笑,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瞧瞧她那副得意样子,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坐在马姨娘旁边的美貌妇人嗤笑了一声,含酸拈醋地嘲讽道∶“要是侯爷想让她做侧夫人,那何必还要等上这么多年。”
马姨娘淡淡一笑,并未接过这话茬。
侯府中虽无正房夫人,但妾室却是不少,可惜这种场合,除了几位带着孩子的姨娘,旁人甚至连过来的资格都没有,因而这块地方除了马姨娘与谢子恒,也就是身边的带着一双儿女的韩姨娘罢了。
见马姨娘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韩姨娘又看向坐在一群贵女中的谢雪柔,小声道∶“这二小姐也快到要指婚的年纪了吧,听说前些日子老夫人给她挑了忠义伯的庶三子,被她给拒了。”
“大小姐是未来太子妃,她的心气自然也高了。”马姨娘瞥了一眼对面谢姝月空荡荡的座位,塞了块糕点给谢子恒,让侍女带到一旁去,这才继续道∶“毕竟有个好姐姐,也多少跟带着沾光。”
“那也是,庶子又不能袭爵,今时又不同往日,嫡姐嫁给了太子,估计这二小姐怕是已经也开始想着做个侯府夫人了。”
马姨娘闻言神色一僵,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揪着手中的绣帕。
韩姨娘倒未曾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滔滔不绝道∶“不过我见着大小姐似乎不太待见二小姐,我倒是还想着等再过几年雨儿长大了,再去求一求大小姐,最好也能给她指上一门好婚事。”
马姨娘点了点头,随口敷衍了几句,视线落在对面的谢雪柔身上,神色晦暗不明。
谢雪柔自然不知自己已然成了别人议论的对象,眼下她正与几位世家小姐闲聊着京中的趣事,几人的身份俱是不低,平日里一向对她爱答不理,不知是不是被家中父母交代过,今日的态度倒是难得热络起来了。
“谢二小姐,你姐姐呢?”一位碧裙的少女轻轻摇着手中的翠竹团扇,淡淡笑道∶“前些日子在大长公主的赏荷宴,似乎还见着长乐郡主与你姐姐一同前去。”
“长乐郡主倒是和谢小姐关系甚笃,不止是赏荷宴,听说两人之前还一起去逛了别的地方,也不知是真是假。”一旁的粉裙少女抿唇轻笑,只是神色之间带着嘲讽。
谢雪柔闻言,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了。
在场的众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说的是谢姝月与长乐郡主逛花楼一事,这事虽然被太子压了下去,但京中的贵女还是隐约听到了些许风声,平日里不敢多嘴,也只敢在这个时候说上几句罢了。
“二妹妹这里可真热闹啊。”
还未等她们笑出声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便从一旁骤然传来,打断了几人的议论。
谢姝月慢条斯理地在几人身后站定,莹润的指甲难得染着淡色蔻丹,搭在手上握着的白玉扇柄之上,轻敲着发出玉石碰撞的声音,见几人骤然沉默下来,谢姝月又蓦然浅笑问道∶“怎么不继续了,难道是我过来,倒是让几位拘束了?”
在场的几人悄悄对视了一眼,自觉心虚,皆是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倒是碧裙少女出面主动打了个圆场,“我们见谢小姐一直未曾过来,这才免不得多问了几句,还望谢小姐莫怪。”
“怪罪自然是谈不上。”谢姝月淡淡瞥了一眼缩着脖子的粉裙少女,笑道∶“只是若是不知是真是假,尽可来问我本人,我定当极力解答诸位的困惑,可千万不要客气。”
几人顿时又陷入了沉默。匆匆而来的婢女还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看向谢姝月道∶“大小姐,侯爷让您速速去前厅一趟。”
“知道了。”
最后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几人,向来估计也没那本事继续说闲话了,谢姝月轻笑一声,这才跟着婢女转身向前厅的方向走去。
其实不止是谢姝月,在场的诸位宾客尽数被邀到了前厅,原本还有些一头雾水,只是见着谢家诸位长辈也站在一侧,身后还跟着拿着族谱的家仆,心中顿时了然。
谢雪柔原本也想凑过去看个热闹,但又见不得谢姝月这般得意,冷哼一声,便要转身离开,可下一刻便又被李姨娘拉到了一边的角落。
“姨娘,你这是干什么。”谢雪柔甩开被李姨娘抓住的手腕,吃痛地揉了揉。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再去招惹谢姝月,你怎么就是不听。”李姨娘皱了皱眉,脸上已有愠怒之色,低声道,“你今日务必老实一些,忠义伯夫人今日也来了,我一会带你去见见。”
“我不。”谢雪柔闻言顿时冷下了脸,看着正站在谢轻寒身旁的谢姝月,冷声道∶“凭她谢姝月都能嫁入太子府,我又为何不行?”
李姨娘面色一惊,连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厉声道∶“你疯了!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没疯。”谢雪柔挣脱开来,看着李姨娘这般胆小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唯独嘴角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神秘道∶“姨娘就看着吧,别看她谢姝月现在得意忘形,早晚有让她求我的时候。”
李姨娘刚想要说话,却见老夫人身旁的秋菊冲她招了招手,只得瞪了谢雪柔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月儿,你过来。”
立于上首的宣平侯清了清嗓子,让谢姝月站在自己的身旁,心中暗自组织了一下措辞,说道∶“其实今日本侯还有一事要宣布……”
“见过宣平侯。”
只见一个样貌端正的中年男子猛然分开人群,打断了宣平侯的说辞,还未等在场的众人反应过来,便拍了拍手。
身后跟着的几人立马呈上了几个金丝楠木所制的木盒,依次打开来看,只见南海的珍珠,西域的鸽子血……不下数十件珍奇宝物搁在匣中,引得在场的众人都开始了窃窃私语。
“我等奉睿王殿下之命,特来送上祝礼,贺谢小姐得以重入族谱,摆脱当年被人调换身份之冤屈。”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哗然,众人三三两两地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原本只以为是将人挂在苏夫人的名下,但睿王府管家这话,又像是在说这位谢小姐身份曾被调换,一时间猜测众多,众人只得又把视线放在宣平侯的身上。
宣平侯未曾想过会被睿王府的人抢先一步将话说出,一时间倒让自己都有些下不来台,但还是勉强镇定下来,缓声道∶“月儿确实是我与夫人的亲生女儿,宣平侯府的嫡长女,只是当年遭奸人所害,因而只得在今日重新入上一番族谱,还望诸位共同见证。”
“同时,也谢过睿王殿下之礼。”宣平侯看着那一匣又一匣的宝物,实在摸不清睿王这是何意,先不说睿王与太子一向不对头,单单是今日送来贺礼之举,便怕是有心人会多加猜测二人的关系。
但礼已送到眼前,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拒收,宣平侯闭了闭眼,只得无奈道∶“月儿,还不快去收下。”
谢姝月皱了皱眉,她本就对睿王颇为厌恶,眼下看着他送来的东西都膈应的慌,刚想要唤人将东西扔进库房,一道男声却又再次传来。
“谢小姐且慢。”
凌轩脸上带笑地走上前来,示意身后的侍卫将东西带上来,拱手道∶“太子殿下也为谢小姐准备了一份贺礼,还请谢小姐查看。”
在场的众人又是面面相觑,不知这又是什么发展,甚至不知睿王和太子是不是商量好的,同样是用金丝楠木的匣子所装,侍卫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只见一颗硕大莹润的夜明珠正静静地放于其中,即使是在阴暗的雨天,也隐隐闪烁着光泽。
“是番国所进贡的夜明珠!”人群中识货之人忍不住轻呼出声,拉着同伴小声议论着。
侍卫将手上的匣子依次打开,剔透晶莹的各色宝石装着满满一匣,似水般的鲛月纱柔顺华美,更是不提之后的玉器古玩,件件都是不世出的珍品,如今却都一一的摆在眼前。
“对了,还有一物。”凌轩顿了顿,招手命人又送上了一只匣子,打开笑道∶“殿下吩咐了,这南海珍珠实在是随处可见,不过镶在鞋履之上倒也好看,因而命人精心挑了这么一斛,权当是给谢小姐解闷。”
话虽这么说,但眼见着同样都是南海珍珠,肉眼可见凌轩手上的,不管是成色还是大小,都要比睿王府送上的好上数倍,而听太子府这意思,却也只配镶嵌在鞋履之上,一时间倒当真不知该为谁赶到尴尬了。
谢姝月心知定是殷玄铮故意这般为之,倒是让睿王府的人都咬牙切齿,自然也乐得顺水推舟,笑意吟吟道∶“迎冬,还不把太子殿下送来的东西先搁回我院中。”
“是。”迎冬带着几个人接过侍卫手中的匣子,这才又问道∶“小姐,那睿王殿下送来的……”
“你那地方空间也不大,怕是一时间也搁不下这么多东西,便先拿去侯府库房收着吧。”谢轻寒非常自然地接过了话头,转头又问宣平侯,“父亲意下如何?”
宣平侯抚须点了点头,装模作样惋惜道∶“可惜月儿的院子确实不宽敞,那也只得暂且如此了。”
“想必睿王殿下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吧?”谢姝月笑道。
“既然已经赠予谢小姐了,那自然全凭谢小姐做主。”
摆明了这宣平侯府是不待见睿王送过来的东西,但管家又不能说些什么,只得扯出了个勉强的笑容应和道。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纷纷装作没能看出其中的门道,心中再有困惑,也只得上前再次祝贺谢姝月,似是刚才的尴尬场面从未发生。
马姨娘拉着谢子恒站在人群外,冷眼看着被众人恭维的谢姝月,与那一匣又一匣被拿走的珍宝,低声道∶“恒儿,他日你若袭侯,定也要像现在这般风光。”
“姨娘,大哥才是世子,我是庶子,是不能袭侯的。”谢子恒怯怯的拉住马姨娘的衣角,觉着自己的心口又有些发闷,但还是小声道∶“我们不去给大姐姐道贺吗?”
“庶子又怎样,只要你大姐姐肯为你去谋,那你依旧可以做世子。”马姨娘沉声道,“但凡她还想嫁入太子府,我便自有办法让她扶你坐上侯位。”
“那我们也去祝贺大姐姐……”
“急什么,等你大姐姐把你送上了世子之位,再去道贺也不迟。”
马姨娘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贪婪的野心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握着谢子恒的手更是紧了紧,强调道∶“一旦你成了世子,那我便会是府上的侧夫人,从此便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你知道吗?”
谢子恒没有回答。
“恒儿,你听见了没有……”
马姨娘刚要发问,瞳孔却猛然睁大,只见谢子恒松开了她的手,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口鼻俱流黑血,脸色苍白地向后倒去。
“恒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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