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昭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清清嗓子：“多谢断月长老好意，还是不必了。”
“至于谢寄凡，他仍是我的徒弟。”
断月想要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有些讪讪，挥手让那群弟子下去。
颜如昭感觉到，身边少年急促的呼吸声终于平缓了一些。
她想，是她的“徒弟”这件事，好像对谢寄凡真的很重要。
【我还以为，师尊又不要我了。】
谢寄凡小小声地同她传音，手仍攥着她的衣摆。
颜如昭笑了，饮下他为她倒的酒。她望向他，谢寄凡面纱上的一点红痣灼灼，他眼神炽热，仿佛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经此一事后，宴席很快结束。颜如昭这才发现，她的注意力放在谢寄凡身上时，身旁的停云竟然背着她偷偷喝了这么多，原先放在桌上的酒壶如今只剩下一半。
小姑娘喝得醉醺醺的，乖巧地倚在桌旁。
颜如昭心虚了片刻，对上下座处岑溪的目光，假咳了两声。她摸了摸停云的脑袋，轻声道：“小停云？怎么喝这么多？你叫我怎么和你的掌门大人交代……”
停云的眼神已经没在聚焦了，但她乖乖巧巧的，也没有撒酒疯，只是靠着颜如昭的手臂，问道：“嗯？掌门大人？岑溪就是个……大笨蛋！”
她话音未落，岑溪见周边的仙长们都已经离开，三步并两步来到她身边，轻轻松松地将停云抱了起来。
停云喝醉了，连带着他腰间的配剑也在轻轻颤动。
叮叮当当的金铃声响起，停云很自然地搂上岑溪的肩膀，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处。
颜如昭很清晰地看见，面前的掌门大人耳侧泛起了一片红晕。
然而岑溪面色仍然严肃，开口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别让她喝酒吗？”
颜如昭摸了摸鼻尖，垂下眼，“她没喝多少，再说了，小停云这么乖，又不会撒酒疯。”
“那是你不知道——”岑溪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噎了回去，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就要带着停云回去，还没忘最后警告颜如昭：“你以后别纵着她胡来。”
“另外……”他声线放低，“芙蓉山上如果有异动，记得让我知晓。”
颜如昭敛下眉眼，懒洋洋地握着酒杯，朝他挥挥手以示了解。
岑溪带着停云踏上祥云准备回掌门山，然而刚刚待在颜如昭身边还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突然闹腾了起来。
停云咬了他的脖颈一口，一个浅浅的牙印留下。岑溪揉了揉她的头发，“别闹。”
“我没有闹，阿溪。”她攥着男人的衣襟，“上次你喝醉酒，就是这么咬我的。”
岑溪的耳垂在昏暗的天色下彻底红透了，他低声劝哄道：“是我不好。乖，现在在外面……”
随时会有仙长经过他们身边。
他心想，上次还不是小姑娘闹着要喝，他只好陪她浅酌几杯。却没想到，停云将他库房中最烈性的酒给搬了出来。
再次醒来后，岑溪清净的书房内已经被停云弄得一团糟，他被她灌醉，伏在小姑娘颈侧睡了一夜。
还留下了一个牙印。
岑溪在心里暗骂自己，从袖中拿出一颗解酒丹要喂给停云。
小姑娘却偏头避开了。
“喝醉了不好么？”她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喝醉了阿溪会一直陪着我。”
……
登仙殿中空无一人，微风灌进，只有几串骨铃在风中作响。
颜如昭放下酒杯，问谢寄凡：“你怎么忽然来了这里？”
少年扯下脸上的面纱，“是东叶同我说的，他负责承办您的宴会，说断月长老想要向您献上炉鼎讨您欢心。”
“他便让我顶上来了……我本以为您会拒绝，想着来为您演奏一曲再悄悄回去，没想到……”
没想到颜如昭真的让他上前敬酒了，并没有阻拦。
“师尊，若面纱下的不是我，您会带着对方离开么？还有，还有……您是否还想收徒？”谢寄凡凑近了些，他问话的声音很慢，不像在质问，反倒像在引诱。
少年湿漉漉的眼睛让颜如昭看得有些心痒。
“你在纱帘之后时，我就认出你来了。”颜如昭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至于收徒……我可没有这个精力应付个新弟子。”
谢寄凡又离她近了一点，他感受到仙君并未抗拒，于是抬头，小心翼翼地吻去了她唇畔的一点酒渍。
有些痒，像是颜如昭带回山上的小狗的轻蹭。
一小簇温柔而热烈的火苗被点燃，在大殿内缓慢地蔓延着，仙君扯着少年的衣领俯下身去。
谢寄凡倒在她身下，发丝散落，纯澈的眼神慢慢染上欲念，他捧着颜如昭羊脂玉一般的肌肤，虔诚地亲吻她。
夜风急促地灌进窗子，吹响了大殿内的骨铃，骨铃之下，是数座供奉的牌位，在殿内肃穆地李哲。
谢寄凡呼吸急促，半边胸膛露在空气中，他被凉风吹醒了些许，无力地握上颜如昭的手腕，开口道：“师、师尊……这里是登仙殿。”
“师尊”这样的词仿佛让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增添了些许兴味。
颜如昭浅浅地笑了，如冷艳的芙蓉忽地绽放，她扯下他的腰带，在他耳边呢喃：“再叫一声。”
谢寄凡隐忍地闭了闭眼，轻声劝她：“师尊……回去好不好？这里是……”
是供奉玉罗门陨落大能的地方。漫天神佛都在看着他们。
“整个玉罗门都是我的，我还要在乎我在哪儿做这事么？”颜如昭满不在乎地说。她声音清灵，在这种时候染上了一点点甜。
谢寄凡的手缓缓滑落，他没法说服她，只好顺从。
他从来都抗拒不了。
夜风由急变缓，在室内滚了一遭，染上热烫的温度。骨铃仍在叮叮作响，而谢寄凡却只听得见身上仙居的呼吸声。
“哎呀，可惜今日没将鬼玉环带出来。”到了后来，颜如昭有些累了，她伏在谢寄凡坚实的胸膛上，把玩着他的手指，“反正鬼王那家伙也不知被轮回送到哪里去了，这玩意大约以后得保存在我这里了。”
谢寄凡想起那物什便红了脸。那东西让曾在人间的他欲生欲死。
最后，他拿了披风将颜如昭裹住，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乘祥云回了芙蓉仙山。
仙君轻飘飘的，像一阵风，随时都会离开。
“您瘦了。”谢寄凡这样说。
他以前也抱过仙君的，自然感受得出来。
谢寄凡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颜如昭早已不是凡人之躯，即使因为之前的外出损失了些灵力，但回到芙蓉仙山上，她本该养回来的。更何况，他每日细心照料她，仙君怎么还会瘦下去呢？
谢寄凡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子。颜如昭没有回应，她阖着眼眸，脸颊靠在他的锁骨处，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闭目养神。
总归是没有回答他。
回到山上后，颜如昭喜净，带着谢寄凡去月池泡温泉。
谢寄凡记得，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仙君身上那处月牙状的胎记。他后来吻过无数次的地方，在最开始是他复仇的凭据。
刚刚谢寄凡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两个人之间总有一种淡淡的寂静萦绕着。颜如昭望着谢寄凡幽深的眸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她将外袍甩上岸，却不小心打开了袖中乾坤，一堆宝物滚落了出来。
谢寄凡默不作声地上岸帮她收拾，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块黑色的神秘石头。
这石头在仙君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物间显得格外不起眼，但正因如此，才吸引了他的注意。
颜如昭看见，便说：“这是我从佛门拿到的灵犀石。”
为了维持结界，她给鬼玉环和灵犀石都注入了灵力，鬼玉环被她放在了凝霜阁，但灵犀石需要随身携带，以修者身上的生气为食。
她想起自己如何都看不了谢寄凡过去的事情，便将灵犀石交给他，“你滴一滴血，注入些灵力试试，说不定能看见你的前世。”
颜如昭现在对这件事已经不那么热衷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回忆不能帮她对付天道。
更何况，她已经有了办法。
谢寄凡听她的话，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入。
他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黑色的灵犀石却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灵犀石上现出了一个复杂的小小图案，但谢寄凡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颜如昭眯着眼看着，心想这不对啊，他怎么连往生之门都打不开呢？
她没有怀疑谢寄凡的灵力，而是在自己的袖中乾坤中找出来岑溪给她的那本书，翻看对比后，她不可置信地说：“谢寄凡，你在哪里丢了你的一魄？”
谢寄凡震惊地看着她，颜如昭再次确认了一遍，这个图案的标志就是，修者缺了魂魄的一角，没有完整魂魄的修者，无法打开往生之门。
“我……”谢寄凡思绪纷乱，他在人间接触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怎么会就这么丢了自己的一魄？
“我会死吗？”谢寄凡一时有些无措，愣愣地问道。
颜如昭笑了，“死当然不会死，顶多让你的灵力减弱一些，不过我看这图案表示的，估计也就是缺了一个小小角。”
她比了个手势，又觉得不够明朗，就抓住谢寄凡的一缕头发，“大概这么一点的魂魄。”
“倒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是我觉得奇怪，什么人会偷偷拿走你魂魄的一角？又不是完整的魂魄，一点儿用也没有。”
“不过……倒是有找回的办法”颜如昭翻着那本古籍，指点道，“你把灵犀石带在身边吧，它跟着你的时间够久，也许会指引你找到你的那角魂魄。”
谢寄凡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要死不了，还能陪伴着仙君就好。
但颜如昭将这样郑重的宝物交给他保管，谢寄凡还是认真地收了起来。
仙君泡好了温泉，上岸披上外袍，她施了个小术法将她和谢寄凡身上的水渍都蒸干。
走出热腾腾的雾气后，谢寄凡才意识到，颜如昭的脸色有些苍白。
平日里颜如昭会上妆，刚刚去宴会时，更是盛装出席，可如今卸下粉黛后，她却显出些许疲累来。
仙君仍然美貌，谢寄凡一直认为，她并非人间俗物之美，而是有着神女般的面容。
可此刻，永远高高在上的神女却露出了一丝脆弱。
谢寄凡的一颗心缓缓沉下来。
直觉告诉他，这一切一定和天道有关。
颜如昭要回去补眠了，她靠这样的方式吸取芙蓉仙山的力量。
谢寄凡守在外室，为她抚琴助眠。
等到感受到仙君的灵力波动慢慢平稳下来后，谢寄凡起身准备回朱雀阁。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能忍住，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内间。
颜如昭平静地闭着眼，她的一张脸只有巴掌大，一头青丝散在枕上，显得她面容如玉般白皙。
谢寄凡只有看着她，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心。
他想，不管是什么，若他能替颜如昭承受这些该多好。
仙君身侧不容有人侵入，若是别人离她这样近，大约她早已睁开锐利的一双眸，凝霜剑也早已出动将人斩下。
但谢寄凡不一样。她信任他的灵力，他的气息，因此他的靠近并不会打扰她的安眠。
少年半跪在她的床前，神情挚诚地守候了片刻，这才起身要离开。
只是走之前，他不小心被床前的小几绊了一下。
谢寄凡连忙将小几扶好，却没能错过上面放着的一本破旧古籍。
“炼魂术”三个字就这样撞进他的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佛堂play（手动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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