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一天
司祁终是忍不住了, 便是伤口震得生疼,仍止不住他的闷笑,连带着闷闷的咳嗽, 直到林姝姝赤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他才终于知道收敛一点。
“抱歉, 我不笑了。”司祁说, “继续的话……可以吗?”
林姝姝以实际行动给了他答复,她拿袖子蹭了蹭湿漉漉的眼泪, 尚在抽噎着, 便慢慢低下头。
这一回,一切尽是她在主动。
林姝姝的鼻尖在司祁鼻梁上贴了帖, 然后缓慢向下, 直至双唇再次接触在一起。
司祁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确有其事。
他总觉得有点软乎乎的东西在他嘴角舔了一下, 却不等他细究, 那点新奇的触感就消失不见了。
而林姝姝也直起身来, 她搓了搓双颊,声音里还含着颤意:“我给皇上喊太医来。”
说完,她先逃一步, 不管司祁如何喊,都不肯回头。
直到太医再次给皇上看过诊, 留了一碗刚煎好的药, 林姝姝坐在床边,笨拙地给他喂药, 不时拿手帕给他擦一擦下巴上流出来的药汁。
她低垂着头, 忍不住问:“皇上明明可以先走的, 怎偏要护着我?还有那几个刺客,如果不是我拖累,皇上肯定不会受伤。”
她是亲眼见过的,明确晓得皇上的功夫有多好,哪怕那些刺客在数量上占据优势,但不交手,谁也说不准鹿死谁手。
林姝姝想,若不是为了救她,司祁不会在地上起不来,又或者在刺客冲上来时,只要稍微一躲,怎么也不会落得满身伤。
司祁说:“朕总不能让一个弱女子挡在前面,这合适吗?”
林姝姝摇头:“可你是皇上,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若我能厉害一点,若不是你救我,皇上,我是不是欠你一条命?”
林姝姝最知生命的珍贵,她很难想象,被人舍身相救是什么样的,这人要将她放在何等重要的位置,才能在生死之前毫不犹豫,全然不顾己身。
看她有些钻进死胡同里,司祁轻叹一声:“姝姝。”
林姝姝抬眸看过来,眼睛深处藏着数不尽的哀痛,司祁心口一滞,忍不住拉她坐到跟前来,要两人紧紧挨着才行。
“姝姝不是说,你我二人两情相悦吗?”他捏了捏林姝姝的虎口,微微凉,又软乎乎的,“如此说来,我舍命救你,不才对得起我们的感情。”
林姝姝不禁哑然,她想说没有,这都是骗他的,但对上司祁那双因伤重而失了不少神色的眼睛,她又说不出口了。
半晌之后,她点头:“是,我们两情相悦。”
“那就没什么欠不欠的,是我心甘情愿,你不需要为此背负任何代价,也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压力。”司祁认真道,“这种事,便是再发生一次,我也会挡在你身前。”
“天子一诺,重逾千金,姝姝,记住我的话,嗯?”
“好了,我听何院首说,你这两天也没好好休息,乖,好好睡一觉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姝姝晕晕乎乎的,司祁不许她乱想,她便听话地放空大脑,被按在床上,乖乖的闭上眼睛。
只入了梦,在梦里盘旋了数日的黑熊消失,循一弯幽径,亭中早有佳人相候。
秋猎结束,后面的流程皆交与贺将军和林澜去办,综合搏斗场和狩猎场的成绩,选出前十的勇士,待回京后会有专人去找,再同他们商量西狄来朝比武事宜。
然后第十一至第二十的人做备选,排名再往后的,若有哪位将领看重其本事,也可协商着收于麾下。
幸存的那个刺客则是被先一步押送回京,阿布跟着一起走的,由他全权负责审讯,他临走前还立下军令状:“奴才定在十日内审讯出幕后主使。”
司祁心中隐有计较,把阿布喊来耳语几句,迎着对方震惊的目光,他静默不语,只说:“按朕说的去查查看吧。”
将秋猎的事安排好后,司祁可算能够安心养伤。
他胸口的淤血还未消去,暂时不方便移动,只好先在营地里休息,等稍微好一点了再回京。
参与秋猎的人员留下三分之一左右,剩余的文臣及其家眷,张贵人和嘉毓公主先走一步,还有一些世家子和兵士,也要各归各位,少在猎场添乱。
按照司祁的想法,他是想林姝姝也先回宫的,在他安排的时候,林姝姝没有表现出一点反对的意思。
可等车马随行人员都安排好了,只等第二天就能出发,当天夜里,司祁床上多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女子独有的甜香扑面而来,白皙细腻的手臂环在他脖颈上。
司祁一动不敢动,任由林姝姝将头埋进他的肩上,然后才响起呜囔囔的声音:“皇上,我不想走。”
“皇上,我想照顾你,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没有赶你,只是……”颈间的湿濡叫他止语,司祁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贵妃还是个哭包。
或许,他是不是还当庆幸——
贵妃只爬了床,还没把自己扒干净,强行来次圆房。
这天晚上之后,司祁可算吃了教训,再不敢提让林姝姝先走了,只有何院首来给他看诊的时候,连带着贵妃也多看顾着。
可便是这般在意着,林姝姝还是病倒了。
她积劳多日,又常有忧虑在心,见司祁状况渐好,这一放下心,忧思反噬,整夜发热的人就换成了她。
司祁好歹没自己照顾,索性喊了几个宫人来,前前后后的喂药擦拭,前后四五天时间,才把林姝姝养护得好一点。
而在这期间,他胸口的淤血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虽然皇上贵妃都病着,但长久留在围场总不是事,几个将军和太医凑在一起商量了小半天,决定将车马改造一番,还是请皇上回宫为好。
属于皇帝的车马本就宽大,如今更是扩大了一倍,里面放了两张软塌,供人躺下休息。
马车外赶车的位置也扩大了一倍,留两位太医守着,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回程路上,为了尽可能减少车马颠簸,赶车的速度放慢了许多,本来一日的路,生生拖延到两天,中间还在客栈休整了一晚。
秋猎的队伍终于抵达皇宫,太后早早得了消息,带着宫人太医等在宫门口,皇上刚一下来,她便落了泪。
那天在围场里发生的事,司祁明令封口,对外只说是黑熊和刺客前后夹击,全靠贵妃娘娘吸引黑熊注意,才让皇上侥幸脱险。
哪怕事实正好相反,但只有贵妃保护皇上的份,要是反着说了,先不论那些朝臣要闹成什么样子,只太后心里就不会好受。
司祁可是记着的,他的好姝姝用了多少心思,才让母后对她印象稍有改观,可不能因一次意外,就前功尽弃了。
是了,短短几天,林姝姝已经变成他的了。
太后看着皇上和贵妃双双下车,贵妃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伤,是远远不及皇上悲惨的,但想到贵妃也为皇上引过黑熊,她便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了。
恰巧林姝姝咳嗽了几句,太后投来关切的目光:“贵妃身子可还好?找太医常看着点,天气转凉,可千万别生了风寒。”
“是,多谢娘娘关心。”林姝姝浅浅应了声。
太后又把她手底下几个细心的宫人分出去,三个给贵妃,三个给皇上,说什么也要等这两人身体大好再回仁寿殿。
司祁和林姝姝先后谢过太后好意,宫门口不宜久留,就先回宫梳洗歇息一二。
碍着外人在场,司祁也不好说去华清宫,最后只能先去自己寝殿,直到第二天清早,才想起到华清宫看看。
谁知他才起,就见寝殿里的内侍来报:“皇上,贵妃娘娘在外面等了约莫一刻钟了?”
“嗯?还不快请进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司祁等不及,穿好鞋袜,披上一件外衫就往外走,才走没几步,就见林姝姝匆匆进来。
不等他开口,林姝姝先说:“我等了皇上一夜,皇上怎都不过来了?”她敛着眉,无端多了几分责怪。
司祁哪受得了她这幅模样,当即推脱说:“都怪宫人们没眼色,非要朕先歇一晚上。”
“这样,我现在就跟你去华清宫……姝姝昨晚睡了多久?”
林姝姝不肯回答,故意转移话题:“我叫落梅准备了猪手汤,皇上去喝一点好不好?”
因皇上受伤,早朝也跟着停了,至少这半个月里,司祁都不用操心早朝,而本该在秋猎后开始的大选,也因故推迟,这少不得有朝臣不满,可皇上受伤,开了大选,又让谁来选?
除此之外,日常奏折大部分分给林相处理,剩下一些紧急或是极为重要的,才会送到司祁面前。
司祁已在华清宫住下,罕少会回自己寝殿,他批阅奏折,林姝姝就恹恹地侧卧在美人榻上,手里握着一柄小扇,偶尔扇动两下,吹拂得鬓角散发四扬。
自回宫后,贵妃是越发黏人了。
先前在围场,两人待在一起还能说是照顾皇上,可回了宫,自有数不清的宫人们看顾,如何还用林姝姝整日陪在司祁身边。
这么一看,越发能看出贵妃的变化。
林姝姝一直有轻微的咳嗽,隔三差五就会发一次小热,殿里的宫人们操心,司祁也跟着心急,但何院首说,这都是因为娘娘亏空了身体,除了慢慢养着,急躁不得。
除了不舒服的时候,她总要跟在司祁左右,倒也不求着说话或者一起做什么,只要在视线范围内就好。
白日黏在一起,晚上也要睡在一张床上,倘若司祁表现出丁点不情愿,她总能敏感地发现,默默躲在一旁,没有皇上亲自赔礼哄人,她能在角落里躲上一天一夜。
骄纵,又惹人怜。
司祁之前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不算上心,就一直没多琢磨,如今两两对比着,他才发觉异处。
以前的贵妃听话吗?
至少在司祁这里,是足够听话的。
可就是这份听话,总有种逆来顺受的敷衍,她不会反抗,不会说喜恶,向来是司祁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故意讨好,也没有意外激怒,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倘若司祁没有动心,他是喜欢这般行事作风的。
无奈人算不算天算,他算计着林家的基业,谋划着将林相罢官发落,偏喜欢上了人家闺女。
而现在,林姝姝仍旧听话,但对上司祁,显而易见地少了些拘谨和恭顺,甚至都敢反过来管束他了,但有不允,便是娇嗔试泪,要不就装模作样地叹气不止,叫人再说不出半句不行的话来。
这份灵动,是司祁怎么看怎么觉得欢喜的。
就像现在,司祁是要去南书房接见林丞相的,可林姝姝才听了,就说:“皇上再歇息几日吧,政务总是处理不完的,皇上好歹等右肩的伤好利落再忙。”
她本就不高兴司祁带病批阅奏折,还是司祁好说歹说的,她才愿意陪他做两个时辰的公务。
结果只是一时不察,司祁竟连朝臣都要接见了,若在往前动一动,是不是连早朝都要恢复了?
司祁说:“朕只是跟林相说一点事,无碍的……诶!”
林姝姝也不跟他争辩,看他实在想出去,索性从小榻上爬下来,光着一双玉足,屈膝跪在桌案前:“那好吧,皇上尽管去就是,臣妾就在这跪着,等皇上什么时候回来了,臣妾什么时候起来。”
入了秋,天气越发寒凉,这间屋子又在阴面,地上已经有了凉意,林姝姝本就不习惯跪着,膝盖才碰到地面,就觉出底下的不适。
作者有话说:
姝姝(拿刀比划脖子):听不听话!
皇上:……
不好意思有事迟到了
本章留评补偿小红包叭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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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二天
“你说你, 不去就不去,好好说话不行吗,现在知道喊疼了, 朕就不该管你……”窗台下,司祁弯着腰,已经絮叨了好半天了。
林姝姝靠窗坐着, 裙摆掀开露出两条光洁的小腿, 一路蔓延着,却被膝盖上两块丑陋的红肿打断。
林姝姝在地上跪的时间不长, 左右也就几句话的时间, 却耐不住她皮肤娇嫩,一点磕磕碰碰都能留下明显的痕迹。
而且为了让司祁在意, 她跪下时还故意用了点力气, 咚得一声,她不疼才怪。
司祁只能妥协, 赶紧扶她起来, 又把她搀扶到榻上, 看了她一眼,直接上手将她的裙摆掀起来。
他心里有分寸,裙摆才到膝盖靠上一点点就停住了。
若是以前, 林姝姝难免会有些不自在。
可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不仅不觉得不好意思, 还翘了翘脚趾, 在司祁手上轻轻蹬了一下。
等司祁看来,她才摆摆手, 讨好地笑笑, 道一声:“疼。”
顿时, 司祁什么旖旎的心思也没了,他皱起眉:“哪疼?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叫何院首过来?”
“不用啦,皇上给揉揉就好了。”她眨眨眼,双腿一弯,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事。
司祁理智上明白,情感上却怎么都没法放心,到底还是差人拿了药酒,把手搓热,才在林姝姝双膝上按揉。
多亏他最近伤势养的不错,双肩上的伤口基本愈合了,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能处理折子,当然也可以给贵妃揉搓淤肿。
但体贴是一回事,说教也不能少。
最后还是林姝姝舍不得他长时间用手,把他双手抱起来,搓揉和说教才一起停下。
林姝姝笑说:“皇上好厉害,才这么一会儿,我竟一点都不觉得疼了!”
“你啊你——”司祁拿她没办法,只好跟着一起笑。
两人坐着说了会话,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林姝姝近来胃口一般,喝了一碗汤,吃了两块点心就有些饱了,她怕司祁又说她,就拿着筷子来回拨弄一截油菜。
司祁看过来她就咬一点,视线收回了,她再把菜叶吐出来。
她是认真糊弄,反正也没叫司祁发现了。
用过午膳,两人一齐午睡,直到午时三刻才双双醒来,去前院转一圈,全做醒盹了。
自跟贵妃黏在一起后,司祁对林姝姝明显是在意了许多,此时看她院子里空落落的,就觉得不好。
“等明天把内侍司的人叫来,这院子总该好好打理,现在还有点绿叶,等到了冬天可不是更空了。”
林姝姝没什么想法,司祁说了,她就应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要是皇上常来,就可以按照我们两人的喜好布置,别光听我的了。”
两人的喜好。
司祁想,这话说得好,朕爱听。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表现在举动上,便是亲自叫人把贵妃的躺椅搬来,陪林姝姝在廊檐下趟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屋里。
本是挺高兴的一下午,偏总要有些人跳出来,惹人厌烦。
落梅来送刚洗净的果子,看皇上和娘娘正说笑着,她脚步微顿,将嘴边的话咽下去,谁知林姝姝看出她的犹疑,把人喊住问:“是有什么事吗?”
“娘娘,是……林媛想见您一面。”落梅犹犹豫豫的,还是把话说出来,“她就在殿外,不知您如何打算。”
人都到了外面了,林姝姝也不好说不见,索性撑起下巴:“那就叫她进来吧。”
司祁早忘了林媛是谁,不禁多问了句:“是谁?”
“之前家里送来的,算是我的一个表妹吧,想着放我身边支使着,做什么事也方便。”
林姝姝停顿片刻,忽然又说:“我这表妹早听闻皇上年轻俊美,又身居高位,文武双全的,崇拜甚久。”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司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后背一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司祁往林姝姝那边凑近了坐,拉着她的手,细细摩挲着。
片刻,他才将林姝姝微皱的眉头抚平,也不知是否走心,说:“崇拜朕的可太多了,可没办法,朕只喜欢姝姝,身边只想留你一个。”
林姝姝打量着他的神色,却半天看不出真假,轻笑一声,不再深究。
没过多久,林媛就被带进来了。
林媛在宫里很是受了一番搓磨,从行宫避暑回来后,林姝姝一直没见过她,极罕见地想起来,也只是问上一两句,知道人还活着就够了。
这次她去龙虎山围场,前后也有半个多月没关注过林媛了,要不是她主动跳出来,林姝姝还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
现在看着,林媛早没有了之前的矜贵端庄,一身暗色的宫服,头上也没什么饰品点缀,眸子里也是死气沉沉的。
见了人,她老老实实跪下请安,主子不开口,她也不能提前吱声。
林姝姝无意刁难,很快就喊了起,她问:“你找我何事?”
林媛低垂着脑袋,嗓音喑哑:“奴婢求娘娘救命。”
“哦?”林姝姝不解,“本宫记着你就在后面打扫院子,有什么会跟救命牵扯上的吗?”
林媛不语,只将一双手伸出来,与此同时,她重新跪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求娘娘开恩。”
只见她双手上全是茧子,十指根部的水泡破了又生,生了又破,有几个没处理好的,已经化了脓。
她想诉苦,想告状,但话到了嘴边,尽化作泪珠子,全靠咬着嘴唇才抑住呜咽。
曾几何时,她也是在家里作威作福的小姐,上门提前的虽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也衣食无忧,嫁进去也是一辈子不用受苦的。
她以为凭她的才貌,怎么也能在宫里博得一席之地,哪想皇上于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便是多看一眼也无,徒留深宫,全然看不见希望。
看她哭的伤心,林姝姝一时无言,沉默片刻,望向司祁,又指了指门框。
司祁很快意会,却有些好笑,抬手在她耳尖捏了一下,方才起身下去,拍了拍衣襟,听话得去外面避一避。
他大步从林媛身边走过,林媛抬头,只看见皇上衣衫的一角明黄,不曾分给她半分余光。
她心口一痛,直到此刻,方彻底死心。
等司祁离开,林姝姝让其他人也下去了,随后才问:“你想本宫怎么开恩?”
话音刚落,林媛迫不及待:“我想出宫!奴婢想出宫!”
迎着贵妃探究的目光,她哭诉道:“奴婢知错了,都是奴婢动了歪心思,求求娘娘了,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放我出去吧,我以后再不敢再您面前讨嫌了。”
林姝姝放任她哭了许久,就在林媛快绝望时,她才开口说:“你下去吧,本宫会安排你出宫的,只出去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该明白的。”
“明白明白,奴婢都明白,多谢娘娘开恩,奴婢以后再不敢生出多余心思,再不敢妄想了。”林媛喜极而泣,匍匐向前,对着林姝姝就是磕头。
“好了,你起来吧。”林姝姝打断道。
林媛还要道谢,林姝姝却有些乏了,她三言两语把人打发了,等屋里静下来,才觉额角发涩。
林媛出宫倒是简单,她不曾记录在册,出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等把林媛安排好了,林姝姝心里怎么也没法平静,犹豫了几天,终于还是找司祁说:“我想回家看看。”
司祁没有问她为何,很痛快得答应了。
只在转天就安排好了所有车马,唯一的要求是:“姝姝晚上可要回来,朕在华清宫等着你,可别让朕独守空闺啊。”
他来了句玩笑,眉眼看着,却是用了心的。
林姝姝忍俊不禁,正经说了声“好”。
待第二天大早,她早早出了宫,一路奔着林府,直到进了府上,她才知道——
早在十多天前,林丞相和林夫人起了争执,虽然还是一贯的林夫人单方面输出,但仍把她气得够呛。
林丞相秉持着一贯的放任原则,想着等夫人冷静了,就什么都好了,却不料争执第二天,他刚从宫里回来,就听下人讲——
“夫人去承光寺清休了,还说、说……”
“说什么?”
“夫人还说,老爷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夫人什么时候再回来,若老爷一日认识不到错处,便不要去寻她。”
传话的下人也是战战兢兢,唯恐被林丞相迁怒。
谁知他说完了,林丞相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脸色阴沉,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退下吧。”
府上的下人们摸不准林丞相的心思,只能在日常行事上加倍小心,更慎重着,绝不在老爷面前提起夫人,小心翼翼好几天,府上的气氛越发沉闷了。
家里没有女眷打理,哪怕有管家在操持着,总会有些小变化。
就比如林丞相回家,书房里再没有刚温的银耳粥,回房后也没有人帮他更衣了。
他不是没有去承光寺请林夫人回来,但他的措辞一日不改,林夫人便是面都不露,几次无功而返后,林丞相也不去拿热脸贴冷屁股了。
林姝姝听完,问:“父亲和母亲因什么争吵,可有人知道?”
可惜,便是最受林夫人器重的乳娘都不知道,也没人能解答她的问题。
“好了,本宫知道了,留两个人在这,其余人该做什么就去吧。”林姝姝说,“等父亲回来了,尽快有人告诉本宫,本宫去见父亲一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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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三天
林姝姝没叫下人去传信儿, 林丞相也就不知道女儿回来,直到傍晚时分,方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家。
而据林姝姝所知, 皇上近来不上早朝,朝后也就不会有朝臣觐见,林相虽然要进宫处理奏章, 但半天就能出来, 这一出就出去一天的,也不知他去了哪。
林丞相才回府, 就有下人来禀报, 说是贵妃娘娘等了一天,中午上了些午膳, 娘娘也没用几口, 瞧着情绪不高的样子。
而他身后还跟着人,倒不是外人, 正是前不久才升任大理寺寺卿的云添。
林丞相对云添和林姝姝的事略知一二, 对此他没有过多插手, 只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但瓜田李下的,也不好让两人在府上碰面。
他止了下人说话, 回头道:“你林大哥前两天就说想见你一面,既无事, 你就先去他府上看看吧。”
“是, 学生明白。”云添识趣地答应,“麻烦老师替学生给贵妃娘娘请安, 学生就先去了。”
目送云添离开的背影, 林敬之才去问林姝姝::“贵妃娘娘当下在何处?”
说曹操曹操到, 但凡林姝姝走得再快一点,便少不得和云添见上一面了。
她走得急,到林丞相跟前时,面上有些发白,不等林丞相行礼,她先一步福身:“给父亲请安。”
林敬之侧身避让了一下,却没能彻底避开,只好受了半礼,也无奈应了林姝姝的潜在之意——
既是女儿见父亲,便没有外臣与后妃的拘谨了。
林敬之关心道:“听下人说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我叫厨房给你蒸两个蛋羹来,好歹垫垫肚子。”
“我叫人去桥头的点心铺子给你买些糕点,你不是最喜欢他家的如意糕和糖蒸酥酪,这个时间也不知还有没有。”
一边说着,他叫来小厮,打发人赶紧去买。
若不知早知晓林丞相背地里做的事,眼前一幕,怎么也该是一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家庭画面。
林姝姝很难对林丞相的作为做出评断,若从家国公理来说,不管是他以权谋私,还是窥伺皇权,无一不是在律法之上践踏,祸及全家也不过按律处置。
但要从私人关系来讲,亲亲相护,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如果不是她替代了贵妃的位子,谁也说不准林丞相能走到哪一步,至少不该是这一年,或者是这几年就落马。
迎着林敬之暗含期待的目光,林姝姝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最后只能说一句:“有劳父亲了。”
林敬之是想让她去承光寺看看林夫人的,要是能把人劝说回来更好,但夫妻间的争执,他也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林姝姝说:“父亲若是有空,不如跟女儿聊聊吧。”
她不卑不亢地看过来,面上没了笑模样,联想到两个时辰前知道的消息,林敬之心头一沉。
他沉默一瞬,很快坦然笑道:“行,你我也许就没坐下聊天了,去后院的亭子如何?”
“去书房吧,女儿这半年身子不怎么舒坦,总对一些花粉过敏,想必父亲也听说过吧?”
林敬之确实听说过,但因没放在心上,刚才也就没想起来,如今被点出,难免感到尴尬。
“是我忘记了,书房好,就去书房吧。”他讪讪说着,“赶明儿我找人把后面的花园重新休整下,把花都移除了。”
说了没几句,两人就到了书房。
府上有两个书房,一个在主院里,一个在出了主院往北走紧挨着的地方,林敬之平常多在主院办公,今天却带着林姝姝去了另一个书房。
林姝姝曾了解过一些,见状也没说什么。
进了书房,有小厮上了茶水,两人相对而坐,却又是许久无言,也不知各自在考量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姝姝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委婉了,索性直言:“父亲可知,林媛被我送出宫了。”
“下午听说了。”让人意外的是,林敬之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谴责,仔细看着,还有些不以为然。
他甚至主动讲出:“上回你大哥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也无需放在心上,林媛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坦白讲,林姝姝是看不出她爹在想什么的,到底是因为看出林媛不堪重用,还是真的考虑到她与林夫人的意见,又或者两者兼有,才放弃让林媛在宫里。
她心里有疑,也就直白问出来了。
林敬之但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不打算解释。
林姝姝也不强求,话音一转,又问:“那父亲可能告诉我,大哥说的那些事,到底是什么吗?”
“再或者说,前段时间围场刺客,可与您有关系?”
此话一出,饶是林敬之也被吓了一跳。
他眼睛一瞪:“胡说什么呢你!”亏得他提前把人支开了,不然让旁人把这话听去,传来传去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子。
林姝姝自知失言,摸了摸鼻尖。
但她确实想知道围场意外的真相,想来想去,也只能往林丞相身上联想,同时也有些不解林二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不料林敬之的反应格外激烈:“你先别管我之前做了什么,围场一事真的与我无关。”
看林姝姝不大相信的样子,他又说:“你只管安心就是,皇上便是查,也查不到林家头上。”
林姝姝听出几分言外之意:“那父亲可知道秋猎会出事?”
“……”这一回,林敬之终是沉默了。
林姝姝会被刺杀牵扯,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也是因此,林夫人与他彻底闹翻,什么道歉都不管用了。
“……是谁?”
“你不要管这些事,跟你没甚干系。”林敬之起身,对着窗子站起,“我只能说,围场事故,便是我也无法干涉,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置身事外,不与其有任何牵连。”
“那之前的事呢?大哥说皇上留有林家罪证,是什么?”
“是贩盐。”林敬之坦言,“出事后,林家已经撤出来了,除了之前那些罪证,林家不会再有其他参与。”
“只要皇上不想拼个鱼死网破,只之前那些罪证,还不足以让林家倾覆,至于之前的,那不仅是我的主意,我只能算是从犯,更多的,你就不该知道了。”
“如今我愿意告诉你这些,也只是想叫你万事多留个心,便是真对皇上动了心,好歹别真把自己全部交出去,省的日后皇上翻脸,你身心受创,不值得。”
“林家兴衰,尽在我身上。”
林家也算百年世家,自祖上出了一位探花郎后,便是一代代子孙往上爬,直到林丞相这一代,终于登上权力之巅。
直到幼帝掌权,林敬之舍不得才到手三两年的权利,一时蒙心,与虎谋皮,如今却是退无可退。
进还能搏上一搏,兴许可得一条生路。
若是退了,他自认与司祁早无旧情可言,那才是真的全家覆灭。
林敬之背着身,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宫里做你的贵妃,家里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便是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为父也会保你周全。”
“那母亲呢?”林姝姝问。
“母亲同您伉俪情深,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您叫母亲怎么办?趁还有回转的余地,父亲真的不考虑回头吗?”
她说得简单,林敬之却没那么天真。
要说能让他再三顾虑的,除了林家百年兴衰,紧挨着的便是林夫人今下及百年。
想到林姝姝的话,他向来挺直的脊背一下子撑不住了,腰背一弯,无端沧桑了几分。
林姝姝还想说什么,林敬之转过身来,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好了,不用再说了,你让我再想想。”
林敬之不答应,林姝姝也没办法。
就像林丞相所顾虑的,她也不敢赌,以她和司祁的关系来赌,在她大义灭亲之时,司祁愿意留林家一条生路。
她还记着,上回当着司祁的面赌牌时,整个后宫妃嫔无一幸免,全被罚了个遍,就连她,要不是后来生病,只大字就不知要写到什么时候。
林姝姝同林敬之聊了近两个时辰,宫门即将落锁,林姝姝没办法再坐下去了,临走前,她斟酌着:“女儿与皇上近来关系尚可,若父亲改了主意,女儿定配合您,争取求得皇上宽恕。”
“去吧。”林敬之说。
回宫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林姝姝听宫人说司祁去了仁寿殿,她心中烦闷,不想直接回去,便让落梅先走一步,要是碰上皇上回来,就说她去池塘边上喂鱼了,晚些时候给皇上带鱼吃。
旁边跟着的几个婢女被她的话逗笑了,三三两两的散开,有的先回华清宫,有的去池塘边准备鱼粮。
等林姝姝到的时候,池塘边已经支起了小桌,桌上茶点一应俱全,池边钓鱼竿和鱼粮皆有,宫人们怕贵妃娘娘夜里看不清,还在左右点了一圈灯,暖橙色散开,别有一番温馨。
林姝姝没关心桌上的茶点,抓了一把鱼食,全洒进池塘里,池底的鱼儿接连跃起,在水面争先恐后地抢食。
喂过一轮后,她便把注意打到鱼竿上面。
等宫人帮忙穿好鱼线和诱饵,她便提着裙摆站到池塘边缘上。
夜风微凉,林姝姝手里的鱼线四处乱甩,她根本没用心,也无所谓能不能钓上来鱼,全是在胡闹着玩。
但不管怎么说,这么吹了会风,她平静不少。
又过了一会儿,她把鱼竿放下,重新撒了一把鱼食,准备喊人来捉一尾鲤鱼,带回去给司祁烤着吃。
谁知背后林荫里突然传出幽幽的哭声,伴着莫名吹拂起的凉风,宛若午夜幽灵,忽悠忽悠地飘来。
林姝姝身体一僵,回神的一瞬间:“啊——”尖叫声划破夜空,惊起林间雀鸟,而尖叫声犹在。
宫人们从来没见过娘娘这般迅捷的动作,只见她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快速抱头蹲下,踱着鸭子步,吭哧吭哧钻到了桌底下。
贵妃小小一只,努力缩着身体,竟正好被小桌遮起来,连裙摆边边都没落下。
作者有话说:
姝姝: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
再关于林相,本章即全部心思,他或许也想过退,但后面还有人拽着,是谁等后面叭。
希望我写清楚了,对手指.jpg
我这个脑子,再也不敢碰权谋了,暴哭
第54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四天
宫人们原本是没有多怕的, 如今也被林姝姝把情绪带动起来,不知不觉凑到一起,肩并着肩, 瑟瑟发抖着。
还好落萱反应快,一拍脑门:“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娘娘出来!”
说完, 她快步走到小桌前, 手上提着一盏灯,半蹲下去, 谁料指尖刚碰上, 林姝姝又是一声尖叫。
而此时,林子里的哭声早就没有了。
说来搞笑, 作为在红旗下长大的新时代好青年, 林姝姝深刻追求科学,不信神佛, 只信鬼。
倒也不是真觉着这世界上存在鬼怪, 而是不受控制地觉得害怕, 尤其到了午夜,那是听也听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头顶传来熟悉的触感, 掌心慢慢在她头上摩挲着,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那人也不说话, 就放任林姝姝慢慢熟悉,再慢慢大着胆子抬起头来。
只见桌外, 司祁盘膝坐在地上, 嘴角濡着一抹笑。
宫人们早就退到旁边了, 林子里装神弄鬼的人也被护卫捉来,正被押在一旁,嘴里塞了一角帕子,呜呜呀呀地说不出话来。
司祁假装没有看见林姝姝眼中一闪而过的耻色,闻声问道:“天凉了,姝姝要回去了吗?”
“……回。”林姝姝小声应道,下意识地起身,却忘了她头顶还有个小桌子,咣当一声——
“……”司祁简直是看呆了。
直到林姝姝受不得这委屈,索性一屁股坐下,哇一声哭出来。
司祁便是哄着她,也止不住唇齿间的笑:“好了好了,来人呀,快把这桌子挪开,看把贵妃给疼的……噗。”
他掐着林姝姝的腰,用力把人带起来,看她腿还软着,更是为自己谋福利,随手一带,就把人抱了个满怀。
“让朕看看伤到哪儿了?可别又撞坏脑子,再把事情给忘了……还疼吗?”
林姝姝从他怀里挣出去:“脑袋不疼,心口疼。”
“啊?”
“气的!胸口疼!”林姝姝龇牙,忍不住在司祁胸口推搡了一把,意识到旁人还有人看着,又不情不愿地凑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天上点点繁星也不复之前的光亮,外面的宫人围了一圈,各自提着油灯,把里面照得透亮。
林姝姝眼尾还染着红色,没擦干净的泪珠将落不落地挂在眼角,鼻尖也因为哭泣而通红,双唇干巴巴的。
——瞧着确实可怜。
司祁这样想着,心头怜悯顿增,也不计较林姝姝的小脾气了,好声好气地拉起贵妃小手:“都是我不好,让姝姝生气了。”
“快让我看看,姝姝心口好了没?”一边说着,他低下头,将耳朵贴在林姝姝胸前靠下的位置,清晰地听到那咚咚咚的心跳,且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不解地抬头,正好撞见那双欲拒还迎,娇中带怯的眸子里。
司祁楞了一下,然后就是止不住的眉眼舒展,偏要将林姝姝扯进怀里才觉满足,又在她后颈捏了捏:“乖。”
看贵妃羞得厉害,司祁适可而止,不再故意提她的丑事。
两人打情骂俏够了,林姝姝才想起去看那在林子里发出哭声的人是谁,司祁在旁说:“应该是个误会。”
林姝姝这才看见,原来被她视为午夜冤鬼的,其实并不是鬼,反而是个熟人。
张贵人双臂都被反剪着,没有皇上吩咐,护卫可能是怕她再吓到贵妃娘娘,便把人的嘴巴给堵住了。
还是林姝姝说:“先把人放了吧。”张贵人才被拔出嘴里的帕子,又被松开。
皇上贵妃在前,她扑通一声跪下,脸上还残有泪痕,她刚说了句“臣妾知罪”,就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继续不下去了。
毕竟是个和贵妃关系不错的,司祁也不好过多呵责,只把处置的权利全部交给林姝姝。
林姝姝问:“张贵人快起来,这是怎么了?”
张贵人踉踉跄跄地起身:“臣妾家中生了变故,臣妾身在禁宫,实在帮不上忙,常有忧思,不觉悲从中来,不料惊扰了娘娘,臣妾该死,求娘娘恕罪。”
说着说着,她又呜呜哭起来。
联想到她前段时间的走神,一切有了源头。
林姝姝沉默片刻,有心想问问清楚,但余光扫见司祁,又不确定张贵人的家事是否合适当着皇上的面讲。
而就这会儿迟疑的功夫,司祁的耐心也跟着耗尽了。
他倒不是看不惯张贵人,实在是夜风寒凉,池塘边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万一贵妃受了风寒,可不又要折腾好些天,贵妃难受,他也要跟着操心。
司祁看林姝姝和张贵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而且他也不愿林姝姝大半夜为旁人伤神,直言道:“时间不早了,张贵人就先回去吧,等明天辰时,再来华清宫跟贵妃解释。”
“……”张贵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是,臣妾告退。”
她走时的背影格外单薄,身边也没有宫人跟着,许是心神恍惚,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见状,林姝姝指派了两个婢女:“你们送张贵人回去,等明早再回来就行。”
张贵人走了,林姝姝和司祁也要离开。
宫人抬了轿辇过来,两人上了同一驾步辇,司祁怕林姝姝冷,特意把她往身边带了带,一只胳膊环在她身后,借此挡一挡夜风。
轿辇稳稳当当地行在宫路上,林姝姝问:“皇上怎么来了?”
“朕从母后那回来,听说贵妃娘娘要去池边给朕捉鱼吃,朕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回来,只好自己找来了。”
然不等他抵达目的地,先一步听见了林姝姝饱含惊慌的尖叫。
司祁当即脸色大变,顾不得跟在后面的随从,提步快速往这边奔跑,好不容易见了华清宫的宫人,却不见林姝姝的影子。
还是落萱指了指池塘边的小桌,轻声说了句:“娘娘以为林子里有……吓得躲起来了。”
低头一看,那个瑟缩在桌下的,可不就是让他等了一整天的家伙。
司祁捏了捏林姝姝的小指指肚:“给朕吃的鱼呢?”
林姝姝大糗,皱了皱鼻子,不高兴地说道:“原本是捉上来了,不过我瞧着那鱼儿太小了点,就放回去了,给皇上养在池塘里,再养两年,等养大了再给皇上捞上来。”
至于贵妃从头到尾都没碰着鱼身,只要婢女们不说,又有谁能知道。
司祁也不戳穿她,而是顺从地应着:“好,朕赶明儿就叫人再凿一个池子出来,专门养贵妃给朕捉的鱼。”
林姝姝以为他只是说笑,也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池子都放进她殿里,司祁找她要鱼了,她才知道慌张,不过这些尽是后话。
当下,两人回了华清宫,抓紧时间洗漱躺下。
林姝姝在外奔波了一天,刚粘床就哈欠连天,又有司祁在旁边低声哄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司祁却是强忍着睡意,实在困得厉害了,就悄无声息地下床喝一杯凉茶,醒醒脑子,再躺回床上。
就这样,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只见林姝姝小腿忽然痉挛起来,她面上也带了惊恐之色,嘴巴张张合合的,不时吐出气音,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喊:“别过来……鬼呀……”
司祁守了一夜,就是怕她梦里受惊,等啊等,终是没落空,他早有准备,一边熟练地给林姝姝按揉小腿,空闲的一只手就在她背后轻抚。
一夜未眠,他的声音略有干哑,但意外让人安心,他说:“朕在呢,姝姝别怕,朕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也不知是他的拍抚起了作用,还是林姝姝听见了他的话语,总之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林姝姝渐渐安稳起来。
一直到天光大亮,司祁叫了何院首过来,给贵妃诊过脉,确定没有大碍了,他才彻底放心,放下床幔,也不管外面的太阳升到什么位置,反手把林姝姝抱紧,他也闭眼沉入睡梦中。
至于准时抵达的张贵人,她身前的热茶换了一壶又一壶,落梅等人也熟悉了皇上娘娘的作息方式,上前劝道:“娘娘要是没什么要事,不妨傍晚再来。”
张贵人不敢走,想着再等等。
落梅索性坦白道:“一般娘娘醒来后吃过午膳,总会出去溜溜弯消消食,然后就要午休了,总要到半下午才能闲下来。”
而皇上被她们娘娘影响的,也早扰乱了正常作息,陪着贵妃一睡就是大半天。
张贵人哑然,迟疑半晌,决定听从落梅的建议:“那我等傍晚再来,若是娘娘急着见我,还请落梅姑娘遣人通知我一声,我尽快过来。”说着,她摘下腕上的翡翠镯子,不由分说地塞到落梅手里。
落梅不要,可张贵人已经跑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先把镯子收起来,想着等会贵妃娘娘醒了,把镯子交给娘娘,请她定夺。
随着林姝姝盛宠愈眷,华清宫宫人的地位也直线上升,尤其是落梅她们几个受贵妃器重的,仔细说起来,比一些没什么存在感的美人贵人们还要尊贵。
要不是林姝姝管得严,还不定会不会再出一个落染呢。
作者有话说:
皇上恋爱手札之:“姝姝容易害羞,要多哄。”
第55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五天
正如落梅所说, 等林姝姝彻底清醒了,不用吃吃喝喝睡睡了,已经到了傍晚, 司祁去承明殿办点事,她才想起张贵人,提了一嘴, 便有宫人去请张贵人过来。
林姝姝攥着一把松子, 好半天才能剥开一个,落梅说要帮她, 她也不许, 偏要自己来。
这样费了半天劲儿,她剥了十几枚松子, 完整的零碎的, 勉强出了一小捧,洒在小碟里还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土堆。
正好听见外面有人通传:“娘娘, 张贵人到了。”
林姝姝拍拍手:“行了, 把这碟松子放到一边好生保管着, 等会皇上回来,这就是我亲自给皇上剥的。”
落梅应下,再夸赞一声:“娘娘对皇上可真好。”
“咳咳咳……”林姝姝掩面, 翘着手指把碟里一块极为明显的松子壳挑出来,偏头不忍再看。
正说着呢, 张贵人被带进来。
见到林姝姝的那一刻, 她直接跪了下去,膝行两步, 叩首说道:“求娘娘帮帮臣妾。”
“你先起来, 有什么话好好说。”林姝姝眉头一皱, “落梅,去请张贵人坐下,上茶。”
“其余人先退下吧。”屋里只留了落梅一个人伺候,张贵人身后跟着的婢女也一起退下了。
等四下无人了,张贵人再也憋不住了,多日的惶恐一齐爆发出来,她没说两字,就呜呜哭起来。
林姝姝早有预料,见状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发泄许久,好不容易等她情绪缓和些,方才再问一遍:“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臣妾家里——”
张贵人家境一般,祖父本是北边的一个郡守,自任郡守后,数十年不再有调动,而张家下一代只一个儿子,天生痴傻,完全指靠不上,张郡守给他娶了几房妻妾,也只有张贵人这么一个女儿。
父子俩仿佛受了什么诅咒,张家血脉总是单支流传,正逢皇帝大选,张郡守一咬牙,索性将孙女送进宫,企图为家族再挣些圣恩。
谁料张贵人进宫没两年,张郡守因水患时无作为而被罢官,之后一蹶不振,没几个月就撒手人寰了,只剩下一个痴傻的儿子,带着几房妻妾,潦草度日。
前两个月张贵人接到家里托人带的信儿,原来她爹的姨娘们都跑了,只她娘碍着正妻的责任,一直照顾着他,可就在不久前,她爹半夜回家,一头栽进了河里,一命呜呼。
她娘用光了家里最后一点银钱,将丈夫安葬了,然而丧事还没办完,张家的旁支就闯进门来,直指她们现在的茅草屋是张家的,要将她娘赶出去。
张贵人她娘抵抗不了,只能被赶出家门,几经周转,好不容易把信儿传进宫里,而这,也不知是用了多长时间才传到的。
张贵人担心寡母,然以她在宫里的地位,莫说托人找寻母亲,便是支使人传个消息都做不到。
就这么拖延了两个月,张贵人想到寡母,甚至不敢想象对方如今的境遇,直到昨夜在林子里哭诉,惊扰了皇上贵妃。
一夜担惊受怕后,张贵人反生出些虎胆。
“臣妾……臣妾想出宫。”她也知这话骇人,才说完就忙不迭跪下了,垂着头,不敢再看林姝姝的表情。
林姝姝原本还同情着她,闻言却是被气笑了。
先有林媛要出宫,如今张贵人也找上她来,难不成这深宫是她家开的,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林媛出宫简单,全因她一不是皇上的人,二来也不曾入宫册,无端出现的一个婢女,无端消失也没什么。
可张贵人乃是上了皇家玉蝶的,甚至百年后的皇家传书上,能有她的名姓的后妃,无缘无故的出宫,叫皇上的脸往哪儿搁?
林姝姝冷声问:“你可知这宫里的女子,如何才能出宫?”
“臣妾……”
“本宫可以告诉你,自古以来,能从宫里出去的妃嫔,要么是先皇驾崩,她被儿女接出去荣养,要么就是惹了圣怒,一卷草席,被人扔去乱葬岗的,你想是哪种?”
张贵人被她的说法吓到了,半晌无言。
其实林姝姝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她实在担心,一时间想岔了路子,就转不回去了。
“本宫可以安排人去照顾你的母亲,甚至可以将她接来京城,保其晚年顺遂。”这是林姝姝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谁知张贵人仍说:“臣妾想陪伴在母亲左右,求贵妃娘娘成全。”
“臣妾入宫数载,本就不受皇上待见,不怕娘娘笑话,臣妾至今不曾承恩,也不敢奢求日后入皇上青眼,臣妾在这宫廷本就可有可无,求娘娘开恩,放臣妾出宫去吧。”
“臣妾绝不在外败坏皇上娘娘名声,若能求得娘娘开恩,臣妾愿从此隐姓埋名,终生不踏入京城半步。”
林姝姝想说,贵妃也不曾承恩,难不成也要受人笑话?
可张贵人明显是入了嗔,一心一意想着离开,哪怕这个想法于她,乃至于整个皇宫的女人而言,无异于痴心妄想。
林姝姝无法说服她,最后只好说:“本宫知道了,本宫会替你向皇上请示的,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滋事重大,不是本宫能决定的。”
“臣妾明白,多谢娘娘,谢娘娘体恤……”
张贵人哭哭啼啼的离开,留下林姝姝坐在堂厅里,却是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直跳。
她召来落梅:“张贵人说的那些你也听到了,去寻两个机灵的,去北地寻一寻她母亲,不管旁的,至少先把人护下。”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张贵人走了没多久,司祁就回来了,林姝姝把她剥的那一小口碎松子端给他,顺便讲了讲张贵人的事。
“那你想如何呢?”司祁仔细挑拣着能入口的松子碎,漫不经心地问道。
虽是刚听了张贵人难处,但司祁也没生出什么恻隐之心,这天底下的苦命人家多了去了,比张贵人更难的也不在少数,若碰见苦难人就同情一番,这一天天的,他也不用干旁的事了。
他能做的,便是依着林姝姝和张贵人的心思,不管两人想如何做,他都支持便是了。
可他还是低估了两人的胆子,只听林姝姝说:“有没有可能,送张贵人出宫去呢?”
司祁猛地看来,迎着他不敢置信的目光,林姝姝往后面藏了藏:“就、就……我只是提出一个小小的可能,问问皇上的想法。”
司祁反问:“你觉着呢?”
“我觉着,虽然听起来不太好,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吧?”眼看司祁的目光越来越危险,林姝姝赶紧在桌上抓了一把瓜子仁,往司祁嘴边一凑,“阿祁来吃瓜子!”
司祁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忍不住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朕看你们简直胡闹!”
入了宫的女子,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美人,只要成了皇帝的女人,便是一辈子都出不去的。
林姝姝不死心,或者又抱着些她自己也不好直说的小心思,似真似假道:“可是,张贵人出去了,皇上不就可以把分给张贵人的恩宠,转移给我了吗?”
司祁说瞥她一眼:“用不用朕把其他人都遣出宫去,只留你一人?”
“……也不是不行嘛。”林姝姝小声哼唧了两句,等司祁看过来了,又装得一脸无辜。
林姝姝以为,张贵人出宫这事是没什么希望了,谁知转天清早,司祁就给她找来人:“直接出宫是别想了,张贵人要是没什么异议,便病逝吧。”
有皇上帮忙打掩护,张贵人出宫就变得极简单。
林姝姝找她说了,已提前安排人去找她母亲,张贵人暂时安心,就能配合太医的行动,老老实实说着病,且病情一日重过一日。
又过了大约半个月,张贵人病重,终不治而亡。
她离宫的那天,林姝姝并没有亲自去送,她尚陪着司祁享受最后几天的闲暇日子呢。
等落梅送人回来,还带了张贵人亲手绣的一大包荷花和手帕,落梅复述道:“张贵人说了,娘娘大恩,她无以为报,只能做些绣工,供娘娘用着,聊表心意。”
林姝姝虽然把东西都收下了,但随手就把东西收了起来,看着并没有要用的打算。
张贵人出宫,虽是打着病逝的名头,但不管是司祁还是林姝姝,都没多用心遮掩,宫外的人兴许还能被糊弄过去,宫里的却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某些脑子愚钝的,被玩得好的小姐妹一提醒,当即恍然大悟:“竟是被放出宫了吗?皇上竟也允了……”
那些位份高的,最多也就议论两句皇上对贵妃的偏待,连这般瞒天过海的事都能应下,可真是羡慕也得不来的。
至于那些无名无姓的小贵人们,私底下难免动些旁的心思。
随着张贵人病逝风波过去,宫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司祁身上的伤基本痊愈了,早朝也跟着重启。
林姝姝也算过了两天安生日子,要么在自己殿里小憩,要么去太后跟前刷刷存在感。
谁知这份平静没维持两天,她宫里又来了人。
“曹贵人?来找本宫做什么?”
曹贵人是个心直口快的,也不顾一屋子的宫人,张口就说:“娘娘,臣妾也想出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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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六天
“你又是为什么?”林姝姝自认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几息就冷静下来,一边问着,一边吃了一块芙蓉糕。
曹贵人也是胆大, 看贵妃不似生气的模样,竟是连借口都不找了,大大咧咧说道:“臣妾看张贵人都能出宫, 臣妾也不想留在宫里了, 臣妾原有婚约在身,后来入了宫, 才毁了婚事。”
“可臣妾入宫几年, 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几回,遑论是侍寝……娘娘您别多想, 臣妾不是抱怨, 只是想跟你说一说,臣妾留在宫里实在是没用处, 白给您费银子。”
曹贵人是最早那一批入宫的了, 进来就是个贵人, 混了几年,仍旧还是个贵人,她的父亲乃太常寺寺卿, 官不大,也没什么实权, 但好歹是个京官, 也常与皇上打交道,这才叫她在宫里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但曹贵人自小就是个活泼爱动的, 入宫前策马的公子小姐里, 常有她的身影, 而与她定有婚约的小竹马对她也是纵容,不仅不觉得有损小姑娘闺誉,还尝尝愿意陪着,镶金镶银的马鞭都送了不知凡几。
直到入了宫,曹贵人再没机会接触马鞭,便是走路的步子都不能大了,不然就是失礼,要罚。
朝堂上下,谁不知道,所有入了宫的女子,初始位份是什么,恐怕这一辈子就是什么了,全靠家世定身价,这虽有皇上独宠贵妃的缘故,但在大家看来,难免也有自己女儿入不了皇上眼的原因。
曹贵人还在滔滔不绝,也不看看左右宫人们寒白了的脸:“臣妾找家里人问过,臣妾那竹马还未娶亲,若我也能出宫,是不是就能寻得我那竹马……”
林姝姝是听不下去了,随手抓了一枚板栗,冲着曹贵人砸去,正好落在她头上,曹贵人哎呦一声,张口就要呼痛。
可不等她把这句疼喊出来,林姝姝先站了起来。
曹贵人还以为是贵妃娘娘生气了,下意识的噤声。
下一刻,就听背后传来冷飕飕的问询:“朕竟不知道,朕还拆散了一对情投意合的小鸳鸯呢。”
噗通——
曹贵人反应实在是快极了,林姝姝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先跪下了,甚至还能转个身,换上一脸笑模样:“参见皇上,臣臣妾许久没见着皇上了,可叫臣妾好生记挂呢。”
林姝姝一直觉着,她已经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翘楚了,今日见了曹贵人,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司祁只看了曹贵人一眼,就将视线落到林姝姝身上。
“依贵妃看,曹贵人所言,是否合情合理呢?”他才问完,就自问自答了,“贵妃心善,向来不会拒绝旁人,肯定也是认同的吧?”
林姝姝正欲反驳,忽然接收到曹贵人求救的目光,到了嘴边的否认只好吞回肚子里,她傻笑两声,试图含糊过去:“皇上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听宫人通报呢……”
“就在你们说想出宫的时候,朕不忍心打扰,便在外面站了会儿。”换言之,便是把林姝姝和曹贵人的对话全听进去了。
林姝左右也没说两句话,闻言还能维持两分冷静。
可曹贵人就不一样了,她叭叭了那么一通,无一不是在皇上脸上蹦跶,换位思考着,不把她杀了助助兴,都对不起皇上在门外站的这会子功夫。
“皇上!臣妾喝醉了,臣妾不小心喝多了,刚才都是胡言乱语,臣妾都记不得说了什么胡话,求皇上别计较。”曹贵人欲哭无泪。
不等司祁说话,林姝姝先接过话茬:“怪不得本宫瞧着你疯疯癫癫的,原来是喝醉了,既然事出有因,那便不多追究了。”
“不过深宫饮酒,也不该,本宫就罚你禁足三日,曹贵人可有异议?”她说着,悄悄打量司祁的脸上,正好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面孔。
曹贵人哪里有不应的,当即领罪谢恩。
林姝姝怕她再待下去,不仅自身罪过难逃,还要给她牵一身麻烦,便做了回主,让曹贵人先回去了。
她安了好心,曹贵人也领了好意,但等曹贵人走了,等着林姝姝的,就不一定是皇上的善解人意了。
司祁已经到后面坐下,他随手剥了个栗子,看林姝姝坐过来,就塞进她嘴里,还问:“好吃吗?”
板栗软糯香甜,个头也是一顶一的大,自然是好吃的。
谁知司祁又问:“宫里有这么好吃的板栗,还不能留下贵妃?”
就像林姝姝刚穿来时,若司祁唤了她的名字,那便是皇上不高兴了,如今正好掉了个个,若从皇上嘴里听见贵妃两字,便是司祁觉得不悦了。
林姝姝表面镇定,心里却是扑通扑通直打鼓:“皇上说什么呢,我不在宫里陪着皇上,还能出去哪?”
“再说了,能把我留下的才不是板栗,还不是——”她没说完,只捏了个栗子壳,状似不高兴地丢到司祁身上。
然而,司祁不吃她这一套了。
他沉吟片刻:“既然朕的风采不减当年,连贵妃都能倾心,怎么一个小小贵人,却是唯恐避之不及呢?”
此话问得好。
林姝姝竭力控制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没往他下半身看去。
她想了想说:“人嘛,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就不一样了,皇上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福气,我可要抱着我的福气,死都不撒手。”
甜言蜜语,说来就来。
司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轻咳两声:“如此说来,贵妃就没有想过出宫吗?”
“没有!完全没有!从来没有!”林姝姝义正言辞说道。
司祁终是笑出声,然而他的笑并没有浸到眸子里,他声音温和,却带着股不容拒绝:“最好是没有,朕还要贵妃陪着,老死深宫呢,嗯?”
说着,他拽着林姝姝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拽到跟前来。
司祁的眸子里墨色翻涌,空闲的一只手虚握,其中强烈的占有感,看得林姝姝心惊不已,半天才呐呐说出一声:“好。”
林姝姝好说歹说,可算是把曹贵人引起的波澜盖过去,当天夜里,她连着立了几个誓,保证陪皇上白头,方才将司祁那股子莫名的占有欲安抚下去,彼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若不是看她哈欠连连得实在可怜,司祁万不会这么轻易得放过她,直到林姝姝闭着眼睛还小声嘟囔着:“皇上在这,我哪也不去。”
他总算发了慈悲,抬手覆在林姝姝眼上,哑声说了句:“睡吧。”
第二天大早,林姝姝是被屋外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吵醒的。
司祁已经去上朝了,林姝姝只记得男人临走时落在额角上那个轻飘飘的吻,随后几句含含糊糊的话语,却是跟着她的困顿一起飘走了。
她被屋外的吵闹声扰得不行,反手将被子盖在自己头上,可只一床薄被,完全挡不住外面的声音。
她昨天睡得本就晚,想起昨日司祁堪称恐怖的禁锢,林姝姝便是藏在被子里,仍一阵心悸,然后便是止不住的庆幸,幸好没想不开的在皇上跟前试探,去多嘴问一句放归的可能。
不多时,落梅进来伺候她更衣,林姝姝问:“外面是什么声音,怎大清早就闹起来了?”
落梅喜气洋洋的:“恭喜娘娘,是皇上找了能工巧匠,说要给您在院里修一座回廊,廊下尽修成水池,给您养鱼玩呢!”
“养什么?”林姝姝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落梅说:“养鱼!养您给皇上捉来吃的鱼。”
同样的答案,在司祁下朝回来后,林姝姝又听了一遍,司祁甚至提到:“姝姝快说说那鱼长得什么模样,朕尽快安排人捉来。”
“华清宫的院子不小,想来修筑的水池也挺大,咱就只养那一条鱼,喂足了饵料,不出半年,保准将那鱼儿养的肥美,叫你满意。”
林姝姝是怎么想不到,她随口扯得一句话,还能引出一院的水池回廊出来,她想说不要,但往外面一看,院里的青砖已经凿了大半,便是她说了停,也恢复不到原模样了。
再看司祁戏谑的目光,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高兴不高兴的,林姝姝只能说句“多谢皇上”,等到了午膳时再撒气,专挑司祁不喜的苦瓜往他碟里夹。
司祁面不改色,照单全收:“姝姝有心了,朕就等着你亲手给朕捉的鱼儿,等年夜饭上当着一众朝臣吃。”
“……”我可谢谢您。
午膳后,林姝姝要午休,司祁则有事要处理。
然从华清宫出去后,他没有直接回承明殿,而是脚步一转,绕去宫门所在的方向。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宫墙最角落的位置缓缓驶出,驶入人群,又消失在人群里,无声无息,不曾引起任何人注意。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京郊的一处荒宅外。
马车上的人下来,赫然就是司祁和阿布。
阿布在荒宅外的大门上敲了三声,院门应声打开,几人全程无话,进了荒宅没多久,就尽数消失了。
又过片刻,眼前黑暗豁然开朗,轮守的暗卫在前引路,带着司祁去了最里面的刑房,开门一看,刑架上有人,血腥气扑面而来。
若林姝姝在这,定是能认出,被吊在刑架上的,可不就是当日在龙虎山围场,持戟刺伤司祁的那个刺客。
距离秋猎刺杀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刺客曾被押入刑部,由阿布公公亲自监审,然不过两日,刺客便不堪重刑而亡,由阿布带着刺客尸首去跟皇上复命。
却没人知道,那没了气息的刺客只在宫里绕了一圈,就被带去宫外一座荒宅,荒宅门房下另有暗道,可一路通行至暗牢,里面早有皇家暗卫等着,掐着刺客的嘴喂进一枚药丸,不过两刻,他就恢复了气息。
这一个月来,各种手段在那刺客身上轮了一个遍,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他的下巴被卸掉,牙齿也尽被拔除。
刺客然而想招供了,却没有人听,偏要把所有刑具在他身上用一遍,再用最好的伤药吊着命,足足一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今日圣上亲临,司祁对上身上外翻的血肉视若无睹,在周围找了把相对干净的椅子坐下,开口道:“说说吧,你有什么想说的?”
刺客低垂着头,脚尖还有血珠滴滴答答,他半天不说话,在侧等候的暗卫先不耐了,操起一把长鞭,劈头盖脸砸过去。
好半天才等到司祁说“停”,刺客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他咳嗽了许久,长久的嘶叫后,他的嗓音全毁了,只听一声极其破碎的声音响起:“皇上……不早就猜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
曹贵人:凭啥到我就不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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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七天
当日龙虎山围场出现的刺客只四五人, 功夫称不上极好,却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拼着一死, 也要将司祁拉下水。
事后存活的刺客只一人,但剩下那几个死掉的,扒干净衣服就能发现, 他们右肩靠后的位置全有一个被烙印盖住的痕迹。
暗卫们折腾了好些天, 用尽了各种药水,好不容易将烙痕下的字迹勉强复原出来。
——是任。
大景朝戍边威武大将军, 任正青, 曾为三辅政大臣之一,后皇上掌权, 任将军便自请戍边, 三年未归。
边疆艰苦,又常有周边小国骚扰, 许多兵士都不愿往边陲走, 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于某些人来讲,未尝不是块宝地。
司祁在两年前曾派监军前往威武大将军营地,然而就在监军回程的路上, 惨遭山匪劫掠,死后连尸骨都没寻到。
后面他又陆陆续续地往那边遣过人, 但或是山洪, 或是地动,又或者是马儿失控坠下悬崖, 反正不管派谁去, 就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次数多了, 他也就不自找没趣了,只暗中谋划着,省得那天兵临城下都不知道。
最近两年,边陲动静不大,任正青也年年递折子请安,言语间颇是恭敬,哭诉边陲条件艰苦,再表一番忠心,誓死守护大景疆土。
朝堂上的事还没整顿好,司祁也腾不出手再与手握兵权的威武将军起冲突,两方勉强维持着表现的平和。
阴暗地牢里,司祁面色不变:“继续说。”
“我等乃将军手下兵卒,将军为我等安置亲眷,我等为将军卖命,以我等的本事,不求弑君,只求能让朝中动乱。”
司祁问:“像你们这样的,有多少人?”
“很多……将军给的太多了。”数不尽的金银和粮食,能供一个家庭一辈子的花销。
这个时代,愿意参军的多是贫苦人家,想在军中搏一条生路,一条命就能换全家顺遂,这买卖在太多人眼里,实在是太值了。
司祁没问到底有多少,又道:“你们将军是如何知晓京中事的?可有朝中大臣有联系?”
“……有。”
“是谁?”
“林丞相。”
得到答案后,司祁面上却没有一点惊讶,他向身边的暗卫示意:“剩下的你们问吧,看看他所言是真是假。”
刺客忽然激动起来:“我交待,我全部交待……求皇上开恩,要杀要剐,我皆认罪,求皇上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我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身后的喧杂生不绝于耳,司祁听得有些烦躁,只好加快脚步,不过片刻重回地上,而阿布已经牵着马车,等在荒宅门口了。
之后两天,司祁的举动与平常无异,照旧是早晨去上朝,然后到书房接见朝臣,等下午就去华清宫披折子,晚上陪林姝姝四处转转。
华清宫外的回廊和水池修得极快,才三两天时间就初见雏形。
林姝姝也不是分不清好赖,院里能有些许景观,总比光秃秃的看着舒心。
且司祁也没再提过曹贵人的事,让她可是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过了几天,十月中,又到了后宫嫔妃给贵妃请安的日子。
林姝姝也习惯了每月见众妃嫔,且得益于一起打牌受罚的经历,她偶尔懒于梳妆打扮了,便在前厅摆上几张牌桌,她连面都无需露了,尽可以躺到所有人都离开。
不过这种事情还需谨慎,少说也要在华清宫外安排几个甚至十几个宫人,时刻提防着皇上过来。
今儿众妃请安,林姝姝起得晚了点,就在前面摆了早膳,几碟小菜,几碗清粥,饭后是一份和菓子。
她正吃着东西着,就听有人到了。
抬眸一看,却是个好些天没见过的。
曹贵人自那天在皇上面前捅了大篓子后,一连许多天,连自己的宫殿大门都不敢出,成日战战兢兢的,要不是到了给贵妃请安的日子,她是万不敢出来的。
如今见厅里只贵妃在,难免想到那天发生的事,一时无言,又有些无措,唯恐贵妃不高兴了,再追究她的罪过。
谁知林姝姝指点了点旁边的清粥小菜:“本宫今日起得晚了,早膳也耽搁了,曹贵人要是还没吃,也可一起吃些。”
曹贵人虽是吃了早膳来的,但吃点东西总比干坐着好,她连声道谢,瞧着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
曹贵人之后,其余妃子也陆陆续续到了,林姝姝吃了一碗粥就觉得饱了,见其他人也不饿,就叫宫人将碗筷都收拾了。
常规各自问好后,一群人说起宫中近况。
后宫不得干政,自然也要少议政,往日大家多是说些琐事,要不就酸两句,今儿也不知谁提了一嘴,话题慢慢就跑偏了。
今天众人所谈论的,却是跟前朝也有那么几分干系。
如今已是十月中了,按照规定,十月便是皇上大选的日子,今年因着司祁受伤而耽搁了,但随着复朝,不少人就动起心思。
旁的不说,只女儿已在宫中的人家,就拖信儿来问过:皇上可还打算大选?太后和贵妃又是何种态度?若举办大选,大约什么时候?
各地秀女来京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随后还有各种筛选初选复选,等真正在皇上跟前露面了,至少要留出两月的时间。
若真等两个月后,又是春节临近,不管是准备皇家筵席,还是批阅来自全国各地的年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到时候皇上真有闲心去看大选吗?
底下的宫妃一阵讨论,有人觉得无所谓,有人也觉得不好,倒不是怕分宠,但多少也是为了保自身利益。
旁的不说,就说这衣食住行上。
宫里给主子贵人们居住的宫殿共二十七座,除去给皇上太后和贵妃的,还有两座是没人愿意去的冷宫,再剩下的不到二十座宫殿,给姐妹们分分正好,要是再进新人,可不就要往在一起了。
至于衣用上,能进宫的大多数都是官女子或世家女,谁也不缺那点衣用,真正能让众人感兴趣的,还是皇上太后赐下的宝物,宝物数量就那么多,不是你的就是我的,自然是人越少分得的越多。
几人叽叽喳喳的一讨论,其余保持沉默的人也觉得有理。
“丽嫔姐姐说的有道理,若不是皇上喜欢,便也无需再有其他妹妹进来了,待在外面可不快活。”
曹贵人安静了好些时候,闻言深有所感:“可不是,在外面多好,没人管着……”
“咳咳咳!”头顶传来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她的侃侃。
曹贵人一看,林姝姝正厉色瞅着她,大有相似的神色让她下意识地往门口看,见没有皇上的身影了,猛地松了一口气。
但贵妃还盯着呢,曹贵人得了教训,再不敢多说话,只好退回自己的位置,嘴巴一闭,便是再有言说欲,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见她不继续说了,林姝姝收回视线。
其实曹贵人想得不错,她就是故意的,当然也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万一曹贵人嘴快,又被司祁听了某些不该听的,其余人倒没什么,教训全到了她身上。
不好,不好。
至于被大家所关心的大选,林姝姝早听过风声,不过依她看,今年大选怕是没可能了。
选秀虽多由前朝安排,但她作为贵妃,也有些要准备的,而她至今没收到任务,大概就是要推迟或不了了之了。
等大家伙讨论得差不多了,林姝姝敲敲桌面:“好了,大选皆看皇上意愿,若是皇上有心,你我自不可反对,若是皇上不愿了,那是谁也强迫不得的,与其在这谈论,还不如想想冬衣要什么样式的。”
“内务府来了一批绒面的红缎子,数量不多,每人也就分半匹,大家看谁不想要的,正好能分给旁人。”
她三言两语把众人的注意力扯开,换去讨论今年冬日要准备多少。
是夜,林姝姝和司祁用过晚膳,林姝姝今天吃的有些撑,坐在桌前不愿动弹,她提了一嘴大选,却换来司祁意味不明的凝视。
正当她一头雾水的时候,忽然听司祁说:“朕换了位起居郎。”
林姝姝更是不解了,皇上身边向来是有起居郎记录的,但因司祁不喜人跟随,起居郎大多被他留在承明殿,一天也见不着皇上几面,且她不明白,起居郎与大选又有什么关系。
只听司祁又说:“新换的起居郎叫张天驰。”
“啊……”林姝姝继续茫然。
司祁不怀好气道:“曹贵人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就叫张天驰,依贵妃看,朕要不要将云大人安排到身边来!”
合着是在这等着她呢!
林姝姝恍然大悟,明明是该慌张失措的事,偏她完全生不出紧张的情绪,甚至还有一点好笑。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皇上是不高兴了吗?”
司祁嘴硬:“朕哪里有不高兴?有什么值得朕不高兴的。”
林姝姝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之前张贵人出宫,不见司祁有多大反应,可上回听了曹贵人几言,却叫他占有欲大增,两者对比着,就不难发现点什么了。
要说她与曹贵人最大的相似处——
曹贵人入宫前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而她入宫前也有两情相悦的云哥哥,曹贵人想念未婚夫想出宫,她更是前不久才见过云添。
林姝姝不禁莞尔,猛地起身,直将整个人贴到司祁身侧才停下。
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司祁耳边一热,林姝姝只轻轻亲了一下,一触即分,她说:“我跟曹贵人不一样,我只喜欢皇上。”
作者有话说:
皇上:假装相信(内心:啊啊啊啊啊啊!
顺便推一推预收《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
外刚内柔草原狼犬糙汉x心灵手巧胆怯娇软公主
温馨种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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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八天
不论真假, 只这一刻,司祁忽然就觉得高兴了。
他竭力维持着面部表情,揉了揉忽然发烫的耳垂, 刻意同林姝姝拉开点距离。
“嗯。”他不冷不淡地应了声,本想维持清冷的,却实在耐不住心头的跃动, 忽然转身, 将林姝姝拽进怀里。
司祁眯着眼睛,轻声说道:“姝姝最好不要骗朕, 不然——”
“不然怎么?”林姝姝故意问。
司祁展开笑颜:“不然朕就将你锁进承明殿里, 除了朕,不许任何人见你。”
“不论你如何哭喊, 朕都不会放你出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你眼里只剩下朕一个。”
看着林姝姝并无甚惊慌的面孔, 司祁又觉得不是滋味, 忍不住问:“你不怕吗?”
林姝姝不想骗他,老实巴交地回答:“若是管吃管喝管住,也不用处理宫务了, 皇上现在就可以把我抓去承明殿锁起来。”
“……多少人求不来的活,你倒是嫌弃了!”司祁不禁笑骂, 微微用力, 在林姝姝后腰偏下的位置拍了一下。
林姝姝撇撇嘴,顺着司祁的力道, 将脑袋靠在他肩上, 一泄力, 整个人都靠他身上。
对于贵妃掌管后宫,林姝姝早就颇有微词,虽然宫中账务都是落萱在打理,但涉及到一些决定上的,还是要她拿主意。
宫中的主子不多,事务相对也少了些,但就是再少的,每天也有一两件事要她定夺。
中宫之主是个没边的,与其寄希望于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皇后,倒不如自己努力一把,尽早把这掌宫大权交出去。
林姝姝眼睛微微亮:“皇上要把我锁起来吗?”
这本是恐吓她的话,如今却让人高兴了,司祁顿时郁闷,矢口否认:“不要,想得美。”
“哼哼,还能想得更美呢。”林姝姝小声嘟囔几句,却也知道自己的希望又是落空了。
说过闹过,林姝姝忽然想到:“皇上怎么忽然把起居郎换成张大人了?”还是曹贵人的前未婚夫。
瓜田李下的,不说皇上会不会多想,便是她都觉得不合适了。
大景起居郎官从五品,却有自由出入禁宫的权力,大多数人避讳着,很少会独自一人在宫廷内走动,但若是有心,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想与后宫中人私下见面还是很容易的。
司祁瞥了她一眼:“你不想送曹贵人出宫?”
“那这?”林姝姝心里隐有猜测,却因太过惊世骇俗,连提都不敢提。
司祁没有她这么多顾虑,还以为是她看不透,索性明言:“朕能做到已做了,机会也给他俩人造出来了,若那张家郎有心,早晚会同曹贵人见上一见,到时候再说嫁娶也不迟。”
看他之豁达,那可完全不觉得促成小老婆与旁人的婚事有什么不对。
林姝姝叹为观止,仰头定定地看着司祁,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捂住眼睛,痴痴地笑了几声。
“阿祁可真是……”
“如何?”司祁随口问道。
林姝姝说:“真是叫我喜欢得不得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打了司祁一个措手不及,他摸向茶盏的手一抖,差点将杯子打翻。
“光天化日之下,怎净说这种话,贵妃忒不矜持了……”他碎碎叨叨的,唯独面上的自得是藏也藏不住的。
林姝姝也不戳穿他,从他身上起来,主动给他换了一杯热茶。
说完曹贵人,林姝姝心里却没想象中那般高兴的,她琢磨了半天,总算察觉出是哪里不好来。
“皇上还没说今年大选怎么安排的呢。”
“姝姝呢?你可愿我选新人入宫?”
林姝姝柔声问:“皇上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
“说说假话吧。”司祁偏要反其道而行。
林姝姝倒也不怵,清了清嗓子,火气说来就来:“那就是愿意呗,臣妾可大度了,一点都不吃醋,也不善妒,特别愿意把皇上分享给旁人,莫说大选只选十数人,便是皇上把整个后宫都塞满秀女,臣妾也特高兴!”
听她阴阳怪气的,司祁不仅不觉得生气,反倒越发高兴了。
他发出闷闷的笑声,反手重新把人搂住:“这样贤惠,朕可是修了几世福报,才把贵妃抬进宫里。”
“别碰我!”林姝姝心里还有气,不愿跟他亲近。
司祁也不恼,只收紧了手臂上的力道,叫人完全逃不开,随后仔细说道:“前两天在朝上还有人提起大选,朕瞧着他们是又得闲了。”
“尽拖着吧,等等曹贵人和张天驰,若他们速度快些的,也能让朕利用利用。”
“嗯?”林姝姝发出疑惑的声音。
司祁耐心同她解释:“倘若他两人仍旧郎有情妾有意的,朕就成全了他们,走明路,也叫朝堂上下都看看。”
“朕便是选了人入宫又如何,人家心思不在朕身上,朕反成了拆人姻缘的恶人,如今朕成全他们,也是让自己解脱。”
“但不管怎么说,朕看上的女子同旁人跑了,朕不该伤心吗?投鼠忌器的,大选也就不用办了,之后几年也少给朕塞人。”
司祁说得冠冕堂皇,每字每句都透着利用。
“那曹贵人……”林姝姝微微愣神。
“当初曹家女入宫,朕是许了曹家二子官位的,明码交换的生意,曹家这些年得了多少利,也总该回报朕了。”
不仅是曹贵人,这宫里有多少女子,全是被家人当作筹码,为家里人谋权势的。
“且有朕下旨,曹贵人和张天驰最多也就是被人背后议论几句,没人敢对他们做什么的。”
而夫妻俩的日子,莫管他人言语,其中冷暖,多是自己过出来的。
林姝姝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司祁就能从曹贵人的事情派生出一串安排,人给成全了,大选也能顺势消了。
她早就知道司祁在朝中艰难,便是这些年有改善了,终究无法一言定夺,反要周旋在以林相为首的派系之间,多有妥协。
直到这一刻,林姝姝才清晰的认识到——
从权臣手中夺权的皇帝有多难。
“姝姝,你不想再有其他女子入宫,朕都依你,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便是现在的后宫妃嫔……”旁人不知道,司祁却是最清楚,他没有碰过任何人,将来便是放归了,也不会于心不安。
“再等等,姝姝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慢慢安排着送其他人出宫,宫里只留你,我也只要你。”
司祁慢慢在林姝姝背上抚摸着,因姿势缘故,他看不到对方表情,自然也发现不了她面上的种种复杂,复归于沉寂。
大选一事,两人算是说开了。
林姝姝得了准话,之后一脸几天都心思敞亮,看什么都欢欢喜喜的。
正好外面的水池凿好了小半渠,她趁着现在的水还不算凉,亲自去外面的池塘里捉了一尾锦鲤,献宝一般给司祁看过了,再养到华清宫的水池中。
曹贵人和张大人那边一直没动静,林姝姝本想推波助澜一下的,但司祁说朝上关于大选还能拖,她便将这念头暂且放下。
正好太后殿里来了人,说太后新得了一罐茶,小厨房还研究出一款新点心,太后娘娘念着贵妃,特意请贵妃有时间去坐坐。
林姝姝想到也有两三天没找太后唠嗑了,稍一思索,就直接去了仁寿殿。
今日太后宫里没有旁人,只林姝姝一个,见贵妃来了,太后就叫宫人把新茶煮了,又让小厨房尽快做一碟新点心过来。
林姝姝这段时间身体不错,好歹没有让太医成日往华清宫跑了,太后问了几句:“想来是保养得当,才免了伤病。”
“等会儿你走时,记着再带上些燕窝鹿茸什么的,做药膳也要,煮汤也行,叫太医给看看,看怎么吃于身体有益。”
“多谢娘娘记挂了。”林姝姝没推辞,笑着应下了。
没过多久,新茶和点心一起送上来了。
定眼一看,那点心原来是些糯米团子,团子揉搓得极小,只指肚大,外表瞧着其貌不扬的,咬开却另有乾坤。
点心师傅的手艺也是高超,这么大点一个团子,里面却依次裹了红豆、黑米和蛋黄,入口多层口味,咸甜交织着,初尝觉得奇怪,多吃几颗反上了瘾。
林姝姝觉得好,不觉多吃了些。
吃了小半碟糯米团子,忽然听太后提了一句:“哀家听说,贵妃的二哥回京了?”
林姝姝不知太后问这做什么,回答说:“是,二哥他回来有些日子了。”
“难怪……哀家也是听公主府的嬷嬷说,敏敏最近总是出去,赏花泛舟的,总是闲不下来。”
林姝姝心头咯噔一下,果然紧跟着就听太后道——
“哀家怕敏敏又被哪家小子给骗了,特意找人去看了看,才知道原来是林家二公子相邀,请敏敏在京城玩玩的。”
哪家小子。
给骗了。
虽然太后娘娘没有指名道姓,但林姝姝莫名觉着,这已经是有暗指了。
偏她还真不知道林澜同司敏何时认识的,尴尬地附和了两句,最后只能道:“臣妾也不太清楚,不然臣妾过两天回趟家,找二哥问问吧。”
作者有话说:
姝姝:……没一个省心的!
第59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九天
林姝姝原是想找司祁打听打听的, 谁知司祁临时有事,派人传了话,说是这几天都不来了。
她没办法, 只好先定个时间,去林府瞧瞧。
因林澜这些年不在京中,又未成家, 就没有单独开府, 仍旧同家人住着,只是不知道林夫人不在家了, 他同林丞相三两句话就能吵起来, 如今又没个劝和的,家里还能不能安生。
林姝姝让落梅去找皇上要出宫的令牌, 至于是什么时候出去, 她还没个准确时间。
等落梅带着令牌回来了,她随手将令牌放在桌上, 又问了句明天的安排。
落梅答:“内务府已经备好了各宫小主们需要的冬衣, 还需娘娘检查一遍, 若没有失误,便可分发下去了。”
“上月的账务也出了明细,落萱正准备给您看来着, 但不急,等娘娘什么时候得闲了, 奴婢再去喊她。”
“旁的事暂时没有了, 不过您前些日子叫膳食司做了道佛跳墙,主厨的师傅前不久刚叫人来说, 佛跳墙做好了, 赶明儿晌午就能上桌, 您是想去仁寿殿陪太后娘娘一起用,还是直接给太后娘娘送去?”
林姝姝一直知道佛跳墙这么道名菜,却一直没机会品尝,正好听见膳食司的宫人提起,她便来了兴致,找何院首问了问,确认里面没有不能吃的,就吩咐厨房准备了一瓮。
佛跳墙准备起来麻烦,前后要好几天的时间,宫里也只在宴上才做,平时鲜少准备,为了表示对太后的尊敬,林姝姝也没说自己吃,叫膳食司直接送去仁寿殿,她再去看望太后,人也见了,东西也吃了,一举两得。
这样听着,其实事情也不算少。
林姝姝想了想:“那等后天再出吧,明儿有什么事先办了,省的把所有事情都挤在一起。”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之后一天,林姝姝先是将内务府的份例检查了一遍,等到晌午再去仁寿殿走一趟,陪着太后用过午膳,再提一嘴她将去林府,问问林澜同公主是怎么回事。
等下午睡好了,她才将宫里上月的账务过一遍,她对落萱很是信任,找几个细微处没问题,便默认账务没有问题了。
就这样过了一天,转天上午,贵妃的车架从宫里出去,专门绕了人少的小路,不等早朝结束,马车便进了林府。
林丞相去上朝了,林澜却还在家,他是驻疆武将,本次回来只是为了述职,无要事可不上朝,只跟皇上打声招呼就好。
林澜大早去校场跑了几圈,才回来,一口茶没喝,就听下人来禀:“二公子,贵妃娘娘到了。”
要说这历朝历代的妃嫔,再没有如林姝姝这般出宫勤快的了,偏没人管束她,她出行又不张扬,除了管车马的仆人,甚至没多少人知道她是不在宫里的。
林澜对自家妹妹常回家的事也略有耳闻,但因多年不在家,还是头一回见,他只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些什么,冷笑一声:“快请进来。”
等林姝姝到了后院的凉亭时,林澜已经先一步换好衣裳等着了,见了面,反正也没外人,两人就没讲究那些虚礼。
“给。”林澜递过来一个拿布带包裹的东西。
林姝姝接过,摸着手感怪怪的,打开一看,却是一把嵌满了各色珍珠宝石的匕首,匕首约两掌长,做工精细。
林澜说:“从塞外带来的,平日带着防身,只刀刃锋利,小心伤到自己。”
林姝姝将匕首拉开,下意识想拿手指去试,幸好林澜正看着她,猛地把住她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啊……”林姝姝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我傻了。”
林澜多少有点被她无语到,怕她又不长心,赶紧把匕首收回来:“算了算了,还是还来吧,等下次再给你带别的。”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来呀,把这匕首送去爷房里。”
林姝姝甚至来不及拒绝,林澜就把匕首交给了旁边伺候的下人,到手的礼物还没捂热乎,就从眼前消失了。
林澜紧跟着问:“今儿怎么出来了?”
他有意转移话题,林姝姝也不好继续纠缠,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多计较了。
林姝姝并不清楚原身同林澜的相处方式,虽有失忆的借口在,但也不能过分离谱,就悄默默观察着林澜的反应,勉强做出些相似的举动。
“闲来无事,出来转转,倒是我前天听太后娘娘说……”她话音一顿,只见林澜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
林姝姝挑了挑眉,继续问下去:“太后娘娘提起嘉毓公主,说起来却常有担忧,也不知公主最近是怎的,常出去,还一去就是一整天,除了一两贴身婢女,连护卫都不带。”
既是太后说了,那公主到底是同谁出去的,大概也藏不住了。
何况林澜本就没打算藏,听完就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我,我邀着公主出去的。”
“哦?可是二哥你总找公主做什么?”林姝姝问道。
这可不是她多心,实在是一个林丞相一个大哥,接二连三的小动作让她怕极了,一家五口人,可别三个都是逆党。
她问时带着小心,谁知林澜没听出其中深意。
林澜不答反问,面上带着不高兴:“我听公主说,你教给她男人千千万的?”
林姝姝正给自己倒茶,便没注意到他的神色,闻言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是,公主年纪小,太容易被人骗了,总要叫她多长些见识,才能识别出哪些是花帽子。”
难怪,前两天司敏还生了心思,想在府上养几个琴师,问林澜有没有门路,能不能帮忙遮掩旁人的眼目。
司敏嘴上喊着琴师,但眸子里闪的光亮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在林澜的再三追问下,她终于坦白,带着点未出阁小女儿的羞涩和不好意思:“贵妃嫂嫂说,男人千千万,一个不行接着换,趁我还没议亲,不妨多瞅瞅看看。”
“我便想在公主府藏几个面首,招来看几天,不过林二哥你别多想,”怕林澜误会,她还解释了几句。
即便如此,她的这一番话也足够叫林澜郁闷了。
刚从边塞归来的将领,秋猎场上与公主初见就邀着对方进猎场,这举措不管是谁来做,多少缺了些分寸。
幸好当时没多少人注意到,才让林澜少了猜忌,而他如此迫不及待,到底安得什么心思,恐怕也只他自己知道。
尤记得数十年前,林澜随父亲入宫参加宫宴,他嫌宴上喧闹,便躲着人溜去外面吹风,忽然听见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等他寻到声音来源,就被人一头撞在小腿上。
与此同时,便是婆子的“哎呦”声。
林澜低头一看,才发现脚边跌了一个梳着双丸子头的小姑娘,小姑娘一身漂亮的红色夹袄,一手握着拨浪鼓,一手抓住黏糊糊的糖块,摔疼了也不哭,而是傻乎乎地揉揉屁股。
察觉到头顶有人盯着,小姑娘抬起头来,就在林澜不知所措时,她忽然举起手:“哥哥吃糖!”
黏糊糊的糖块全进了林澜手里,他还没拒绝,后面追赶的婆子就赶到了,他下意识的让开位子,就见一群人慌里慌张地把小姑娘抱起来,嘴里不住喊着:“公主可伤着了……”
彼时先皇还在位,但宫里这般年纪的公主,只司敏一个。
宴上的一点意外,林澜本以为不会放在心上,谁知许多年过去了,他仍记着那个梳双发髻的小公主,以及那一手黏糊糊的糖,往后数年,再没吃过比那更甜的了。
直到司祁继位,林澜尚未表明对公主的心意,小妹却入了宫。
林家本就树大招风,先有辅政大臣,再有当朝贵妃,要是再来个尚了公主的二公子,这江山也该换个姓氏了。
而且林澜也有旁的考量,他总觉着自己配不上小公主,不顾家中给他安排好的仕途,偏要自己闯去军中,要凭自己挣出一份功绩。
为了什么?
便是不想将来外人提起林家二公子,只说他是受家族隐荫蔽,全靠林丞相提拔,方才有所成就。
这次回京,林澜同司祁私底下聊过一回,意外谈及司敏,司祁神色不虞,将她被仇家欺骗的事说了,要不是顾及是在御前,林澜当场就能杀出去。
也是这般刺激,才叫他忍不下去了,哪怕司敏对他全无印象,他也要主动凑过去,一点一点的,同公主熟稔起来、
谁知道,林澜他好不容易拼了一身战功,带着赫赫威名回来了,结果还比不上几个琴师让公主记挂?
林澜那天的憋闷简直不是能用言语说道的,可这份郁闷又不能怪在司敏身上,只好去找不教好的人——
便是那专门坑哥的贵妃娘娘。
林澜还没去宫里找人呢,林姝姝倒是先找来了。
如今又听她一席话,林澜当日的憋屈又上来了,忍不住说教:“你听听你说的那什么话,公主生性纯良,岂是些凡夫俗子可以玷污的!”
但凡他说这话时面上少些愤懑,林姝姝还不会多想,可林澜的情绪管理实在太差,提到公主时,还不自在地揉揉额头,仿佛在刻意遮掩什么。
林姝姝心头浮现一个念头,望着林澜义愤填膺的面容,不觉攥紧了手心里的帕子。
作者有话说:
林澜:公主贴贴!
司敏:可是贵妃嫂嫂说——
林澜:……%¥:)&@#
第60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天
“那依二哥看, 该如何同公主说呢?”
林澜皱着眉:“公主良善,但凡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去哄骗公主, 就算真有那狼心狗肺的,也有人收拾他。”
林姝姝继续试探:“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觉着, 靠人不如靠己, 公主还是要有些分辨能力的。”
眼看林澜又要发怒,林姝姝先一步追问:“二哥还没说, 最近怎总约着公主出来呀?”
“咳咳咳——”林澜到底还是心虚的, 只与林姝姝对视了片刻,就率先移开目光。
“是上回秋猎, 我与公主熟悉了些, 见公主在府上无聊,我又没什么事做, 索性请公主出来, 四处走走看看, 也有个好心情。”
“可是……”林姝姝稍作沉吟,慢吞吞地揭开他的遮羞布,“二哥同公主皆未婚嫁, 又非宴飨,这般私下里相约, 会不会不太好?”
她又说:“不瞒二哥, 我今日过来,其实是受了太后娘娘所托, 娘娘担心公主, 又不知二哥目的, 才叫我来问询一二。”
“公主也到了适嫁的年龄,若同二哥单独游赏的事儿传出去,难保不会影响其说亲呢。”看着林澜越发难堪的面色,林姝姝放低了声音,“或者二哥有什么想法,也可同我说一说。”
林澜其实已经在想搪塞的说辞了,望向那双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睛,忽然感到羞愧。
“我就是……”林澜抬手遮住双眼,“公主高洁,岂是普通俗人能配得上的。”
“我也没什么本事,文章不如旁人做的锦绣,功夫也不够拔尖,好不容易能哄公主开怀,我自没什么推辞的。”
“现下这处境……不提也罢,总归年后我就要回边陲,也留不了多久了。”
“公主那里,我不会多言,你也别多说,懂了?”他看了林姝姝一眼。
林姝姝迟疑着点点头:“懂。”
林澜又说:“若太后娘娘再问你,你就说我在家赋闲,虽与公主出游,但自有分寸,绝不敢玷污了公主名声。”
至于叫他别再往公主府上凑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几分熟稔,他实在放不下,也舍不得放下。
说过公主的事,两人又聊了一会。
林姝姝对边塞了解不多,先前又见了镶满华丽宝石的匕首,难免多了几分好奇。
林澜讲与她的多是边塞壮美,又或者是塞外人的生活,听起来颇为有趣,仿佛不是在苦守寒疆,而是换个地方旅居。
不过林姝姝也没被他这三言两语遮住双眼,半晌叹息一声:“便是这般风光,二哥在外也要多多注意安全。”
林澜笑了笑:“好。”
接近晌午的时候,林姝姝估摸着林丞相也快回来了,她不太想和林丞相见面,便告辞回宫了。
她还记着那把漂亮的匕首,行至门前,揉着手腕说:“二哥刚给我看得那把匕首可真漂亮,便是摆在首饰盒里,也全不逊色。”
林澜闻言不免失笑:“给给给,给你拿来还不行嘛!”
下人去拿匕首的功夫,他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可别又傻乎乎地拿手去试刀,割破了别找我哭。”
林姝姝被他说得颇是没脸,忍不住娇嗔一声,等把匕首拿到了,便是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匆匆上了马车。
林澜直到看不见马车才回去,谁知一转身,就看见林丞相和云添相伴走来,见他在门口还问:“是谁来了?”
……
回宫后,林姝姝连华清宫都没回,直接去了太后殿里。
太后果然一直等着,见她虽没有直接问,但看神色还是很在意的。
林姝姝也没故意吊人胃口,将林澜的说辞改了改,叫太后莫忧心。
“二哥也是许多见没在京中了,回来生了玩心,正好公主也在府上呆烦了,两人碰上一回,聊了几句,便觉得合拍,索性约着一起游玩了。”
“也是二哥的不是,光顾着玩了,却忘了男女有别,臣妾今儿也跟二哥说了,以后一定注意。”
林姝姝这样说着,太后即便心存疑惑,也不好再问。
“辛苦你了。”太后说道,又叫人给贵妃那两匹新送来的皮子,做手套做夹袄都合适。
从太后殿里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林姝姝今天去了好几个地方,身子乏累,就叫人准备了轿辇,行走中问了一句:“皇上今儿这两天可来?”
落梅说:“阿布公公说皇上要等明天或许后日晚上才能过来,娘娘可有急事?奴婢去给您通传。”
“不用,没什么事,本宫就是问问。”
对于林澜于司敏的事,林姝姝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再拖一个人下水。
林丞相就不用想了,道不同不敢为谋,甚至在一定情况下,她还要帮着二哥公主遮掩一二。
林夫人倒不失为好人选,可林夫人在外面清净没俩月,总不好过去扰人安宁。
再就是太后娘娘了,不过林姝姝转念又想,太后对林家印象也就那样,提及林二,便是本没有心思,也要生出几分反对。
思来想去的……
等了两天,她可算把司祁等来了。
“皇上几天没来,可是叫我好生想念。”林姝姝悄声说着,给司祁夹了一块蜜藕。
司祁这两天一直在处理前段时间堆积的政务,偏总有些不长眼的,总上一些要皇上开大选的折子,他不堪其扰,连着几日的火气直升。
也是怕不小心牵怒到贵妃,他才不再往华清宫来,只宿在承明殿里,自己生闷气,连带着宫人都小心了许多。
今晚过来前,司祁才处置了两个行事不端的大臣,一路尽在平息怒火,便是进了华清宫,还不似平日那般平和。
林姝姝看出他神色不大对,但也没细问,赶紧叫人上了些餐前小食,甜滋滋的,最好叫人开心。
“……还有这樱桃酿,甜而不腻,吃着心里也能轻快几分。”
司祁并不喜甜,要不是贵妃亲自夹来,他是半口不准备尝的,如今给林姝姝面子,吃两口也就罢了。
“好了,吃够了,姝姝要尝尝吗?”
说来也怪,他刚才还气结着,不过跟贵妃处了会,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笑,还能凑过去给贵妃牵牵小手。
林姝姝没有推拒,瞧着他心情好了点,笑吟吟地说:“其实我是有个小事,想跟皇上说说。”
她用空闲那只手比划了一下,食指和拇指几乎要并在一起。
见司祁露出好奇的神色,她便将林澜和司敏这段时间过分频繁的行为说了说。
最后再感叹一句:“二哥和公主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她用余光小心去瞟,不料被司祁抓了个正着。
司祁忍不住笑了:“难怪阿布说你宫里总有人问,问朕什么时候来华清宫,朕还以为真是你思念,原来是有事了,才着急想起朕来。”
“嘿嘿。”林姝姝没否认,随手抓了颗葡萄,把皮剥干净,然后塞进司祁嘴里。
贿赂了!
“朕知道了,朕找个时间,找林二来问问。”司祁看着并没有多惊讶,林姝姝心中疑惑,便问出来。
司祁说:“朕早就看出林二他心思不纯,难为他能忍这么多年。”
“啊?”这个回答着实不在林姝姝考虑范围内,不觉惊叫出来。
“你可知,林二初入军营,他跟的将领便是朕的武师傅。”林相之子放着好好的官不做,非要跟一帮粗壮汉子滚在一起。
那时的京畿统领还是郭将军,司祁学武的前几年,就是跟着郭将军练的。
“郭将军曾带兵士外出拉练,途中正好遇到敏敏的车马,他们避让时,郭将军却发现林二一直瞅着公主的车架,便是看不着影儿了,还要拔着脖子瞧。”
等拉练结束,郭将军直接将这事禀报给了司祁。
后面司祁也有意试探过,果然察觉出林二对司敏的在意。
“那皇上就一直没点破?”林姝姝问。
“有什么好点破的,虽然听着有些不公平,但敏敏那时候还小,谁知道她会不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林二去晚了,也怪不得旁人。”
司祁说:“即便是现在,朕也不打算插手,只要不败坏了敏敏的名声,她与林二发展成什么样子,便是她们的造化了,朕虽不反对,但也不会多余去赐婚什么的。”
他虽爱护幼妹,但总不能时时护着,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自己先相看着,总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得合心意。
就像他与贵妃,且看缘分吧。
说完,他又捏了捏林姝姝的指尖:“你也是,与其去管他们,不如想想你自己。”
“我有什么?”
“贵妃都不知道吗?昨夜曹贵人身子不适,专程叫了太医,被朕的起居郎知道了,他正跟朕告假呢。”
“!”林姝姝顿时来了精神,“是……要见面了?”
司祁被她神采奕奕的模样逗乐了:“怎么,姝姝可是想去现场观摩一二?”
“这倒不必。”林姝姝讪笑两声,但心底的期待莫名高涨,不觉说出,“希望他们仍两情相悦着,也好叫皇上成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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