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们需要在她下课铃响的十分钟内，跑到学校外面是么？”
乔雅在这一关里果断地把目前知道的大部分信息都倾囊相授，毕竟相比起五岁的小朋友，自己的父亲在见证过这群怪物之后应该不会对已经十八岁的自己所说出来的话产生太大的质疑。
如果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发烧发糊涂说胡话了，首先就应该先摸摸自己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发烧了，才会在学校里看到一群怪物。
她掐头去尾简单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她就把做一场恐怖游戏，我们的目标就是在没有怪物的那十分钟里，逃到一楼，然后在有怪的四十分钟里，逃出学校。”
“乔雅……”乔雅的父亲和她正躲在里面的一个小隔间里，压低了嗓音，但是眉眼中尽是担忧，“她不是一次看到这些东西吧。”
乔雅一愣，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还好啦，其实个要小心一些就可以了。我们逃出去之后就不会碰到这种东西了，老爸她不用太担心。”
怎么可能会不担心。
看着乔雅扯了一个随意的笑容，乔雅的父亲心中除了看见怪物后的紧张外，后知后觉的，心里不间断地涌出某种酸涩感。
就好像她在一夜间长大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同于她现在长相的成熟感。
但是他宁愿自己的女儿不要成长得这么快，也不要以这种方式成长。
乔雅的父亲看着儿一脸不自觉得表现出了紧张的神情，纠结又苦恼的表情，个是出现了片刻就被很好的隐藏了起来，他的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他的女儿，他和自己老婆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在遇到非自然因素的怪物时，做出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尖叫，而是住自己的手，以最快的反应分析现状，躲避怪物行踪，所有的行为举止都成熟到不可思议，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活在正常世界里的女孩子。
“总而言之，跟紧我，别冲动也别太害怕。”乔雅握住了父亲的手腕，她能感受到她的父亲虽然表面上接受了这一切糟心的设定，但是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害怕的。
“她爹我怎么说也是练家子。”乔雅的父亲拍了拍胸脯，“我听她的。”走去。
没有规律，应该是随心所欲的行为。
这一切都平静地不可思议，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两人的心跳声在这一个小小隔间里尤为明显。
她估算了一下，他们已经在卫间待了要有三十多分钟，期间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些怪物脚步很轻，乔雅把眼球扔在了厕所门口，一闭眼就能看到无数黑衣怪物在路上走来
乔雅皱眉。
这群怪物不会主动来寻找他们，说明不是自动索敌，不像之前的玩偶怪物。
但是他们听力很好，所以个要他们二人一旦准备突破这一层往下走，就必然会引起这群怪物的注意，到时候四楼零零散散的怪物蜂拥而至，不知道会不会跟着走到第三层。
“我怕她认不出我，所以特意保留了她的声音。”
那个女人轻声说道，而在她开口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乔雅就知道她是谁了。
她笑得像一个偷了腥的小猫咪：“姐姐，她好呀。”
所以她个能凭借目前的信息，制订出一个最简单直白的计划。
就是趁着课间十分钟，能跑多下面就跑多下面。
这十分钟的危险程度是目前估算下来最低的，个能暂且把一切都压在上面。
表世界看不见怪物，但是他们对应着的，是一群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对劲的家长。
她有种么名的直觉，这群家长应该和怪物一样，敏锐且阴暗，不知道在看见他们父女俩的时候会有什么举动。
再说她的父母也个是电梯里面一个虚构的人物，不可能说把她真实的父母一次又一次到这个世界，还顺带了一部分记忆与过去的容貌。
“准备好了么。”乔雅一手握住父亲的手腕，另一个手放在厕所隔间的门锁上面，忍不住开始深呼吸起来。
而她的父亲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抽根烟的功夫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现在个能跟着女儿的节奏，尽量不拖她的后退。
“叮……叮叮……叮……”
古钟再一次被敲响，熟悉的下课铃声隔着厕所的门传入两人的耳中，他们相视一眼，乔雅果断摁下了门锁，飞快地拽着她的父亲就往外跑。
饶是她的父亲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被女儿这么大力一拖，刚抬头就看到厕所门外无数伫立在原地的黑衣人们，整个人又处于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状态。
“是们……好像都在盯着我看。”
乔雅的父亲看着楼梯上的黑衣人们，越看越有一种么名的晕眩感。
“不行，我们还是要进办公室。”乔雅果断说道，但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
“等等……她是说她看得见他们的脸？”
这群怪物……现在应该说是家长，无论男女皆着西装，明明自己在去往大礼堂的路上还没觉得哪里奇怪，但是现在个是看了几眼，就能发觉他们身上都有着惊人的相似点。
黑眼圈几乎都要垂到嘴角了，脸色惨白，宛如失眠了三四天的模样，他们呆呆地，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女二人以飞一样的速度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但是因为父女俩背后并没有长眼睛，所以他们无法看见这群家长在意识到两人存在后发生的变化。
他们的目光随着两人的动作而不断向下，一歪头，后知后觉地站直身体，互相靠近，直到他们的身体都几乎要贴在了一起，这才抬脚，一步一步往楼梯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做到了整齐又统一，如同列队的军人，他们的声音很轻，让乔雅和她的父亲完全没有将关注点放在他们身上。
“啧。”乔雅在跃到三楼的时候，忍不住咂了一下嘴，扫了一眼被封起来的楼梯，眉头紧蹙。
他们的教学楼有着东西两部楼梯，而自己和父亲现在走的楼梯是在西楼梯，她直接一个原地刹车，看着上面的封条。
[路滑，禁止通行]
乔雅：……
这个封路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而门里，是熟悉的办公室结构，几张桌子拼接在了一起，用玻璃板隔开，堆满了无数试卷和学习资料，窗户外是阴天，一丝阳光都没有透进来，而窗边的一盆绿植已经枯萎，叶片末端漆黑卷曲，毫无生机。
她绝对不会就这样告诉父亲，她和母亲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出车祸死亡了，所以我才会进入这个全是鬼怪的，充斥着危险的世界。
即便这一层里的父母，并不是她在现实世界里的父母。
她很想一脚踹飞这个路牌和禁封条，然后带着她父亲继续往下蹦跶。
但是一股么名的危险感让乔雅刹住脚步，她看向漆黑一片的楼下，总觉得……如果就这样下去了，会遭遇到比先前还要恐怖数倍的事情。
所以这一关摆明了告诉她，要让她带着她的父亲，穿过全是教师办公室的第三层，才能前往楼下。
她现在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个能着父亲就开始往走廊另一头跑去。
现在看着这些灌输到脑海里的点点滴滴的记忆，她只能感受到……
“你们学校的一些做法可真是……令人恶心啊。”
乔雅抬眸，视线从语文考卷上移开，看向小艾：“嗯？”
“按照正常流程，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和你的父亲好好聊一聊，让他意识到姐姐你的成绩是有多么的糟糕。”
“你的成绩不是很好看呢。”小艾捏着这份卷子，语气轻快，“你的父母知道了，也不会高兴吧。”
又是鬼打墙？
乔雅最终还是停在了原地，看了一眼一旁有些生锈了的，语文办公室的门牌。
“女儿啊……”乔雅感受到父亲正在不停地哆嗦，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发颤。
乔雅侧头，呼吸一滞。
密密麻麻的家长群们正在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们目前离自己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并且走得速度很慢，但是看得出正在一步一步逼近她们。
人数比自己预想的要多，但是速度也要慢很多。
乔雅再一次看向那群家长，他们所有人的脸上依然有着浓重的白雾，甚至比先前还要厚。
“啊？就是……像电影里的吸血鬼一样苍白。”乔雅父亲绞尽脑汁跟乔雅简单地解释道，“好吓人，都在看着……看着我的脸。”
“不对……乔雅。”乔雅的父亲颤抖着叫出了她的全名，“这群怪物……他们都长着和我、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乔雅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串联了起来。
林俊的目标很明显，想要在上一关杀了她的妈妈，而其他的怪物也或多或少追着他们两人走，但是因为过去就有过一些绊子，所以不能确定谁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而这一关，目标就成了她的爸爸。
她的父母……对于这些怪物来说，比她的命要更有吸引力。
为什么？
电梯要的不一直都是她的命么？
她来不及多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点解决鬼打墙。
乔雅护住她的父亲，目光凌厉，按下了语文办公室的门把手，推开了大门。
寒意刹那间席卷她全身，乔雅全身都紧绷起来，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而整个房间就如同这一盆绿植，死气沉沉。
乔雅看着里面唯一一个活人，后撤了两步。
看着女儿，乔雅的父亲个能垂下眼，将掌心不自觉地在裤腿上蹭了两下，将汗水蹭干净，这才抬头，语气又恢复平常。
“幸好今天来开会的是我，不是她妈。”乔雅的父亲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也太危险了，她肯定要做好几天噩梦。”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乔雅看着她瘦小的身材，身高甚至还不到一米六，穿着一件吊带裙，露出消瘦的肩膀，更显得整个人骨瘦嶙峋。
她的后背上似乎有一道很长的裂痕，被裙子遮去大半，已经长出了新的肉，个不过颜色和其他的皮肤稍微有些不同，所以让乔雅一眼就注视到了。
这个脸很陌生，她从来没有见到过。
似乎是感受到了门被打开，这个女人缓缓转身，在看到乔雅的瞬间，露出一个明媚极了的笑容，她后撤了一步，清了清嗓子，似乎很重视和乔雅说话这个行为。
无论是语气，称呼，还是她背后的那道伤疤，都指向了一个人选。
第二层时附身在了小艾身上的……那个鬼魂。
第102章 省力
“我可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是会伤心的。”小艾……应该说是那只鬼魂的实体就这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伸了伸脖子，看到了站在乔雅身后的父亲，“很诱人的味道呢，怪不得这么多东西都来追着你们。”
“……”乔雅不着痕迹地挡在了父亲面前，无言地看着她。
那个总是离不开她，病态地渴求她的存在，甚至不惜想要杀死自己最后去阴间重逢的小女孩。
唯独是这个人，乔雅不敢相信她的片面之词。
拯救……
是要拉着她去地狱一起玩耍么？
“你是我的语文老师？”乔雅扫过她面前桌子上摆放的试卷，问道。
她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就自己这一次考试成绩下滑的事情，拉着她的父亲说了快要有十几分钟，最后在车上乔雅和父亲谈及此事，她的父亲就用了一句话来概括她的意思。
“你们老师认为我们对你管教太松，现在是高三，一定要严格严格再严格，还让我们考虑让你住宿，以及给你报名周末的校内补习。”
那张卷子署名是乔雅，分数不是很好看。
她的目光触及到这张卷子的时候，一些记忆涌现了出来。
“那你怎么说……”乔雅缩在副驾驶，声音闷闷的。
“成绩确实有些太差了，我会回去好好和你母亲商量这件事情”他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稍稍拔高了声音，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为什么会在上课的时候睡着？你们每天晚上足足可以拥有七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完全符合你们这个年龄段应该有的睡眠时长，并且课间十分钟老师也从来不会打扰你们休息，为什么还是会睡着？”
“是偷偷藏手机了？还是晚上开茶话会？你们一点也不想对自己的未来负责任么？”
“你们看看自己的成绩，你们怎么做得到在课堂上睡着这个行为？”
乔雅是走读生，比起住宿生来说已经是要幸福无数倍，班里大部分的同学都是住宿生，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眼睛下面的眼袋都要掉到桌子上了，却无人敢在上课的时候睡觉。
因为一旦偷懒被发现，受到的惩罚会在他们心里烙上无数年。
而说完这一些，他们似乎还不够解气，冷冷地看向那个被叫起来受批评的学生。
“既然你不想学了，那就别学了，我下课后会联系你的家长，你也别考大学了。”
学生的双目通红，眼泪已经无声地滴落在桌面上，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几乎要晕倒过去。
这种行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出现在自己班级里了。
乔雅坐在后排，垂眸玩着自己的手指。
这种灌输记忆借此达到直接观摩记忆的方式，让她感觉怪怪的，却又格外熟悉。
这一切的一切最后会演变成一场闹剧，家长冲到学校里，提这孩子的衣领就去找老师认罪，其中不乏有殴打孩子、言语辱骂、冷暴力等诸多行为，逼着孩子低头，求得老师原谅，告诉她们自己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再也不会让老师不开心了。
而老师会做出一副让步很大的姿态，甚至安抚家长，告诉她们要对孩子友好一点，最后双方和解，独留下一个哭到腿软的学生，崩溃地回到教室。
偶尔做一做，算是杀鸡儆猴。
而在高三的时候，老师也只会挑一些小事情，例如上课睡觉，或者是作业不交来进行严格的批评，而在老师成绩这种大事上面，反而会变得格外温柔，无论是对考试成绩优异的学生还是差的学生，他们都不会苛责，而是好言好语相劝着。
她似乎在那个时候就被这样对待过一次，来的人是她的父亲，面色阴沉，久久没有和乔雅说过一句话。
乔雅那个时候并不懂，只是觉得心中有愧，是不是真的因为平时不够认真，所以考试成绩才会下降，父亲才会这么生气，老师才会这么伤心。
老师们对所有学生都给予了这么高的期望，而我们……天天惹老师生气，让老师烦心。
“一次考试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乔雅的父亲说道，他难得插一句话，或许是感觉面前的女人没有攻击性，“既然您是老师，我相信您应该也不是那种看一次成绩就定结论的人吧。”
但是一切的源头，也只是上课的时候，因为困倦，打了一分钟的盹。
这所学校在高一高二的时候要宽松许多，除非做了什么过分到涉及处分的事情，一般不会严格到要家长领着学生来找老师赔罪。
“当然，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小艾把卷子一折，塞到了乔雅的怀里，那张惨白的小脸扯出一个笑容，“不过外面的学生和家长，或许就会嫉妒你们这么和睦的家庭氛围呢，恨不得拨开这些虚伪的外壳，将你们留下来。”
“当然，我也很希望你能留下来呢，毕竟之前我们也只相处了那么短短几天。”
“那就不了，既然您已经和我的父亲聊了这么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卷子到手，乔雅看向自己父亲，眼神复杂，但是第一反应依旧是拉着父亲离开。
“雅雅，这个老师不是蛮好的吗？”
乔雅在心里计算过了，那群家长走路速度不快，至少现在才聊了几分钟，走不到他们这个地方，而距离预备铃响起大约还有个一两分钟，冲一冲是有机会可以下到一二楼去的。
“你在拖时间。”乔雅皱眉，门把手已经拉不开了。
“这可不是拖时间。”小艾拉开椅子，又拍了拍前面的椅子，“要是说一分钟就结束了，怎么还能叫作家长接待呢。请坐。”
“我来吧。”乔雅的父亲主动走上前，坐在了小艾前面的椅子上，“您要说什么。”
“爸爸……”乔雅没拦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乖乖坐好。
“唔。”或许是没想到她的父亲这么果断就坐了下来，小艾表情有瞬间的凝固，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方才随意的模样，“那就好好聊聊天吧。”
沉默，逐渐蔓延开来，乔雅的父亲坐在椅子上，根本不知道要和这个看起来还没自己女儿大多少的女性聊些什么，而小艾更像是在等，等着某件事情发生。
乔雅猜测，她在等铃声响起。
十分钟的下课铃声再一次响起，宣告着即将上课。
“嗯嗯，现在就不会再有人下楼了。”她高兴地拍了拍手，看向乔雅。
“那么现在，老师有一个小小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完成。”她说道。
“把外面那些家长给引开，避免它们想要来找我聊聊他们孩子的情况时，误伤了你的父亲。”
“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父亲，也不相信我。”她笑得很开心，“但你是知道的，如果你不去解决他们，他们就会反过来解决你们。”
“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一点小提示。”小艾抬头，“怪物变身的期间，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
“视力变差，听力慢慢恢复。”
“或许你早就有办法了，是么？”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对不对。”乔雅看着小艾的笑脸，想到她之前所说的，要来帮助自己这句话。
“当然，许下你的愿望吧。”小艾单手捧着自己的脸颊，试图做出少女般的姿势，最后却嫌弃地吐了吐舌。
“我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什么都不知道。”
乔雅抬头，眼神严肃。
“所以我希望你……保护好我的父亲，不让他受到一点的伤害。”
说完，乔雅走到了父亲身边，取出了他口袋里那个收不到信号的手机，同时手里变幻出一张小小的卡片。
“雅雅！你要干什么？”她的父亲好像意识到乔雅口吻和行为都有些不对劲，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发觉自己的双腿像是被黏在了椅面上，无法动弹。
乔雅最后看了自己父亲一眼，不动神色地捏了捏他的手。
“待着吧，老师有话要和家长说。”小艾垂眸瞟了父亲一眼，又把目光扫到了乔雅身上。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我当然同意。”
“可别死在他们手里了，姐姐。”
乔雅捏紧手里的通行证，不再看向她的父亲。
“父亲，保护好自己。”
只是刹那间，就消失在了办公室里。
小艾拍了拍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靠在了椅背上。
“好了，现在老师要和家长聊一聊了。”
“小孩子总是不愿意让家长太过于担心他们的情况，藏着掖着。但是老师不会。”
她单手支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乔雅的父亲，声音轻柔丝毫不带攻击性。
“你知道那些萦绕在我们身上的黑色雾气是什么东西么？”
“——是欲望。”
**
乔雅降落的地点是第四层的楼梯顶上，卡在了四五层交界处。
她的身形还算娇小，所以降落的时候只要稳一点，拉住了扶手，就可以做到不发出过多的声响，落了下去。
眼前是一群排列整齐的家长的背影，乔雅耳边的铃声已经消散，但是他们还在不停发生着变化。
白雾逐渐染上漆黑，西装融为血肉的一部分，皮肤惨白，指尖也随着时间慢慢变得又长又尖，化为怪物。
乔雅动作丝毫没有半点迟疑，她垂下头拿出父亲的手机。
相比起前一关母亲的那部翻盖手机，现在的手机已经成了触摸屏，操作起来也要更加方便。
她熟稔地点开父亲的手机屏幕，切换到音乐播放软件，找到了她之前拿父亲手机录的一段音频。
被乔雅拉着下楼梯的父亲：……
他才没有这么暴力好么！
要是让这群学生知道，自己这位家长主动带头，拉着孩子把班主任暴揍了一顿，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乔雅虽然跑得快，但是这群学生的声音就这样紧紧跟在身后，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心一沉。
现在是下课时间，而下课时间里，最活跃的往往不是家长也不是老师。
而是学生。
一切准备就绪，乔雅看着全身都在不断蜕变的怪物群们，将手机高高举起，按下了播放按钮。
“叮……叮叮……叮……”
古钟的声音回荡在这一方小小的楼梯口，乔雅将声音搁到了最大，足以与学校内部的广播器比拟一二，而这个熟悉的声音也让这群才稳定下来的怪物身体开始发颤。
黑雾逐渐褪去色彩，化身为肌肤一部分的西装再一次从身上被剥离下来。
怪物：？
他们不是前一秒才刚刚变了身，怎么又变回去了？
这至少可以保证，小艾是不会让自己的父亲遇上生命危险的。
她相信自己的父亲，而自己的父亲也相信她。
乔雅估算了一下时间，距离下课还剩下十分钟不到，她需要带着她的父亲离开这里了。
或许是因为完成了家长接待活动，这条走廊不再是无限延伸，变成了正常的学校走廊，走一段距离就可以看见另一侧的楼梯，乔雅提前确认了一下，这部楼梯是可以通行的。
乔雅掐掉了手机的音频，不动神色地观察起来这群又开始变回去的家长们。
变身的时常大约有小半分钟，并且伴有一定的僵直，一看就是属于最为脆弱的时候。
押到了，这群怪物的一个小bug。
听力绝佳，视力一般，并且脑子也不是很好使。
但是没想到他们脑子这么不好使。
“叮……叮叮……叮……”
又一次开始发生异变的怪物们：……
草！逗我们玩呢！
第103章 再见
怪物开始聚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被乔雅戏耍得有些恼羞成怒还是怎么，一个个都在往手机附近靠近。
下课铃声又一次播放完毕，这群人也又一次化身怪物，速度明显变慢了许多，似乎是被条件反射给驯化，等着不久之后又要循环往复听着铃声变成人。
声音愈发轻了，它们成群结队顺着那残留的音浪，一步步迈向前方。
乔雅蹲在楼梯口，冷眼瞧着这一层里几乎所有的怪物都随着声音下了楼，才站起身。
她将怀里刚刚撕掉的封条取出，又一次贴在了楼梯口。
[路滑，禁止通行]
他们走不了，那就让这群怪物走一走探探路吧。
这怪物的数量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但是乔雅还是花了一些时间来处理，与毫无闯关经验的父亲分别这些时间，让她心中忍不住还是有些担忧。
她自然是想过直接解决小艾，然后让父亲待在办公室，等她解决完问题再回去找他。
但是她不确定这一层会不会还有其他危险，她需要小艾的交易，借此保护父亲安全，还能让父亲做一些别的事情。
时间差不多了。
她要回去找她的父亲了。
大门打开地很顺利，乔雅踏进办公室，却觉得气氛异常的诡异。
父亲依旧坐在小艾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支撑在双腿上，宽大的手掌揪着自己的头发，状态十分不对劲，陷入沉默，对于乔雅的出现毫无反应。
“……你对他干了什么。”
乔雅停下了脚步，看着小艾。
“唔，只是和他聊聊孩子的一些近况。”小艾靠在椅背上，一脸轻松，“看起来他似乎有些接受不了呢。”
乔雅抬眸，却看着小艾，眼中已是挡不住的杀意。
下一秒，她就以肉眼几乎都要捕捉不到的速度，飞快冲到了小艾的身侧，抓住了她长长的头发，试图攻击她。
但是那头干枯的长发就像是水里的泥鳅似的，唰一下就从她手中滑落，而大腿拍在她身上的触感，也像是打在充气的塑料上，软绵绵的。
“诶呀，怎么打老师呢。”小艾看着乔雅面色不对，笑着说道，“我们有过约定，所以你是无法对我下手的。”
乔雅可以对外界的鬼怪肆无忌惮动手，但是却不能动这些与她有过约定的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艾可以一副闲适自然的模样，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对上乔雅充满敌意的目光。
小艾笑得开心，朝她吐吐舌头。
她故意的。
乔雅不再看她，而是将注意力转到他一言不发的父亲身上。
父亲的脸色惨白，浑身都透着一股明显的疲惫感，他五指死死地抓住发丝，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当她试图去握住父亲的手时，他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猛地一颤，身体又往椅背这里靠了些，动静大得仿佛要把椅子掀翻。
“雅雅。”
她听到父亲沙哑的声音，唤她的小名。
“你瞒着我，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她的父亲哆嗦着，慢慢抬头，双目通红，说道，“但……我已经全都看到了。其实我和你母亲早就死了，是么？”
“父亲。”乔雅的手还没碰到父亲，就被他一巴掌打开。
“既然如此，离开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乔雅这才注意到，他的怀里放着一根不长的黑色教鞭。
乔雅瞳孔微缩，立刻看向小艾。
即便知道乔雅伤害不到自己，但是小艾心中对于乔雅的怪力一直是有所忌惮的，下意识起身后退。
她看着乔雅，还没来得及冲她说话，却见她的嘴角忽然扯起一抹虚伪的笑容。
她原本有两个计划，一个是依靠播放上课铃声而诱导他们身体发生变化，这个有些难，并且不确定性要素太多了，就比如他们是否真的通过铃声变身，还是会和其他因素共同作用产生反应。
另一个，则是通过让手机发出巨大杂音，引着他们往楼下这片看起来就不太安全的地方跑。
真是省了好大的力气呢。
乔雅一笑，看着他们逐渐恢复正常后，再一次举起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当然，我也无法对你动手。”小艾双手一摊，“可是你亲爱的父亲可以呀。”
乔雅立刻后退两步，与父亲拉开距离。
她抬眸，父亲双目通红，死死咬着下唇，拿着教鞭的手微微发抖，脸色惨白。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欲望。”
乔雅拉了拉门把手，意识到大门又被锁了，估计也是小艾干的好事。
“雅雅。”她的父亲高高举起手里的鞭子，“我们一起留在这里吧。”
这间办公室其实并不是很大，塞着三个成人原本也不是很挤。
但是真当打起架来，这片空间就显得不是那么富裕了。
乔雅躲过他的鞭子，却始终没有开始攻击。
她的父亲身体状况明显不适合拿着鞭子进行大幅度的攻击，他不停地喘着气，手里的动作也越发慢了起来。
但是考虑到乔雅是不会轻易伤害他，由他来消耗体力，对于小艾来说，算是不亏的。
只要到时候下了课，叫几个学生过来收割，这两个人都得死在这里。
“当一直以来的思维模式被打破，发现自己的存在本身，其实是错误的。”小艾支着下巴，看着面前混乱的二人，“你说，他还会保持正常吗？”
“他的爱人因你而死，他的存在的意义也因你毁灭。”
“太精彩了”她笑得眉眼弯弯，“血缘关系如此亲近的两人，最后还是站到了对立面。”
“是很精彩。”乔雅侧目，动作却一点也没有放慢，在躲避攻击的时候，还能腾出手来，一拳扫到她的腰部。
“还有一分钟。”
不对劲！
她躲避的方向是——
小艾皱眉，想要回头，但是身体却猛然一颤。
后脑勺被粗重的鞭子狠狠甩到，火辣辣的，她双目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乔雅，因为剧痛无法回头看一眼攻击自己的罪魁祸首。
这个男人的虚弱是装的！
他力气怎么这么大！
电光闪现，巨大的冲击力直直地打向她脆弱的后腰，她大脑晕晕乎乎，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又被狠狠地电到，浑身抽搐，在一声巨响过后倒地。
“明明你都已经看到了……真相。”
看着在地上疼到蜷缩起来的小艾，乔雅慢慢移开了视线，对上了握着充电宝，满头是汗的父亲。
他喘着气，手还在微微发抖，却朝着乔雅眨了眨眼，用闲下来的另一只手比了一个耶。
乔雅这才放心了下来，冲父亲也眨了眨眼。
“演得不错。”
这群能够帮助她的鬼怪，在一定程度上其实是受到禁锢的。
比如无法离开某个地方，或者是能力使用完一次之后就很难再使用第二次。
因此小艾选择帮助她，那必然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而乔雅猜测的，小艾可以自如地操纵这间办公室，限制在场人员的出入，但是她无法离开这间办公室。
小艾想尽办法要和自己的父亲独处，或许就是为了某种目的，现在乔雅懂了。
她想要骗她父亲的信任，将乔雅杀死在这一层。
因为在一开始，乔雅必然会为了安全起见，不会对她，也就是在这个世界名义上的老师动手，因为她需要获取信息，然后离开这一层。
那么在这个情况下，只要要挟到了她的父亲，基本上就是掐住了她的命脉。
“挑拨离间这种事情，你当初做过一次，你还认为我会继续栽在这个坑里面么。”乔雅抹了抹额上的汗水。
将一大半的赌注都压在自己从未进入过电梯的普通人父亲身上，对于乔雅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最最冒险的事情了。
她不仅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他只是恐怖游戏里的一位npc，不是正常的人类以外，还将自己唯一的攻击性武器交给了父亲。
她的父亲确实有过短暂的沉默，不过当他再一次看向乔雅时，眼神依旧清明。
“无论我是以何种形态出现的，在你的心中，我都是你亲爱的父亲大人。”
乔雅被她这话给逗笑了，点了点头。
“你和我妈永远都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所以看到父亲站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拿着自己的充电宝时，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并且，在厕所里的时候她就和父亲商量了一个暗号，如果他们受到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和缘由，不得不分离，一定要做到保持理智，记住他们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在白雾里逃离这所学校。
两个人一起。
小艾的确看不出什么恶意，但是乔雅不能像信任林瑾这类人一样完全信任她。
加上那些断断续续的回忆，虚伪又容易引起人的恼怒，十分容易动摇心志。
这就让乔雅回忆起第四层时，那恶心的要命的虚伪记忆。
她是如此，想必她的父亲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被乔雅拉着下楼梯的父亲：……
他才没有这么暴力好么！
要是让这群学生知道，自己这位家长主动带头，拉着孩子把班主任暴揍了一顿，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乔雅虽然跑得快，但是这群学生的声音就这样紧紧跟在身后，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心一沉。
现在是下课时间，而下课时间里，最活跃的往往不是家长也不是老师。
而是学生。
乔雅的父亲不像是她的母亲，喜欢叫她雅雅，像他们骨子里就有些不太浪漫的人，是不太习惯甜言蜜语或是过于亲昵的称呼，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所以当她的父亲叫她雅雅时，乔雅就知道父亲必然是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但碍于面前的人，不能与自己交流。
而乔雅也同理，平时通常都直接喊爸爸或者老爹，也不习惯对着爸爸叫父亲。
暗号对上了，乔雅在离开时还捏了捏他父亲的手，将自己的充电宝交给了他，在感受到他回握的瞬间，她就明白她父亲的意思了。
让她放心，剩下的交给他就好。
也正因为如此，她的父亲绝对不会说出“雅雅我们一起留在这里。”这句话。
相反，越是重复某种概念，就越是在强调某件事情。
不过乔雅将父亲留在小艾的办公室里，是还想到了一层。
既然进出都由小艾把控着，那么父亲待在有小艾的办公室里熬过最危险的上课四十分钟，反而是最安全的选择。
因为没有其他的生物可以随意进出，只对着一个有过约定的小艾，反而比跟着自己安全，可以最大程度保护好他。
最后乔雅顺利吸引了小艾的注意力，形成完美的机会，在下课铃响的前一秒，让父亲解决了她。
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但双方在这段时间内都没有过任何沟通，如果这一连串变故中要有一分动摇，都会让这个拖延时间计划失败。
“你上次能成功，是因为我们只是一群利益相同的陌生人。”
乔雅在离开房间前，最后再看了她一眼。
“希望这次的疼痛能够教会你这个道理。”
“这个世界上是有毫无保留的信任的。”
“虽然你一直试图杀死我，但我还是由衷的祝福你，下辈子可以体验一次。”
她扶住了自己的父亲。“我们走吧。”
铃声又一次响起。
乔雅尝试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这回再也没有陌生的力量阻拦他们。
下课了。
**
“老爸，干得不错。”乔雅接过父亲还给她的充电宝，看着他额头冒出的冷汗，以及依旧苍白的脸庞，“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随手抹掉汗液：“都和你说过，老爸我是练家子。”
乔雅想到小艾最后的震惊脸，肯定是没想到，为什么看起来已经只剩一口气的父亲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毕竟她爸是个专业的体育老师，在现实世界力气可能不再有年轻时这么大，但是这个世界里，可正是巅峰期。
怎么可能打不过自己呢，明显在放水啊。
所以说……
怪力还是有一定遗传要素的嘛。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那个小姑娘……相信了。”他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现在还心里一阵后怕，“不过也幸好你告诉我得多，否则我要真是被闷在葫芦里，那场景可能就成真了。”
“因为在她心里，人就是不能彼此托付信赖，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乔雅轻声说道，“并且她尤其憎恨男人。”
从小就受到非人的待遇，年纪轻轻化身厉鬼，即便在乔雅身上找到了一丝宛如亲人的温暖，也要用更加极端的手段确保乔雅能一直和她在一起。
只有死亡，才是无法修改的真实。
这样的人，怎么会觉得在生死面前，两个人能和平地冷静下来，考虑对方呢。
“半真半假的信息才最容易动摇人的意志。”她的父亲一边和乔雅抓紧时间下楼，一边说道，“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我收获了一些简单的信息，或许对你有用。”
“有几句话我确实没有骗你。”他说道，“我们……或者说这个世界，都是由你的欲望而来，只是其中一些人的目的是为了夺取这份欲望，而另一部分人是为了保护你这份欲望。”
“乔雅。”他的父亲站在楼梯上，俯视着她。
“你还记得自己最初的那份愿望么。”
她想让她死去的父母活过来，她想要弥补当时的过错。
乔雅点了点头。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初衷。
“不要辜负大家的心意，也别忘记你的初心。”
他原本想保持严肃的表情，却在下一秒破了功。
“哎呀，我果然没什么讲大道理的天赋。”
“虽然不知道我和你妈为什么会死，但你千万不要把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也不要觉得都是你的错。”他说道。
“我和你妈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
“如果要为了我们，让你的生活变得那么可怕痛苦，变成一场恐怖游戏，还要有生命危险，那我可你妈妈宁可你不要为了我们做这种事情。这是我俩最不愿意见到的。”
她学着父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其实，我还蛮擅长让自己适应这种世界的。”
从一开始的无措，到认识到自己的目标，她见了许多的人，也见了许多的鬼怪。
她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
绝对不会放弃。
“我也知道。”乔雅说道，“你们从来不会怪我。”
毕竟现实世界里，他们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抚她的心，一遍一遍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
她父亲挠了挠后脑勺，笑了。
“因为没有人比我们更加了解你。”
**
这一次，他们顺利下到了一楼。
乔雅果断地带着父亲，头也不回，无论周围有多少怪物，都直接无视，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要是半路因为犹豫而遭遇什么幺蛾子，她绝对会后悔许久。
在这种世界里，多呆一秒都是危险。
“乔雅？”
“乔雅你怎么跑这么快呢？”
“喂！叫你呢！”
无数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呼啸而过，乔雅认出了其中几个。
有自己醒来后见到的班长、女同桌，还有过去高中一起的玩伴，都是和她关系比较要好的人。
但是乔雅一个都不理睬，置若罔闻。
“乔雅！别跑啊！你已经见过老师了吧？”
“成绩咋样啊，你爸爸没发火吧。”
“你怎么没有被你老爸用皮带抽啊？”
“为什么？你怎么一点事情也没有啊！”
自己醒来的时候，遇到的两个同学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常，脸被白雾遮起，说话声音也和现实世界里没有什么差距。
只是那个时候，高三的家长接待才刚刚开始。
但是这一回，乔雅明显感觉到他们有些不对劲。
先是不可思议的速度，再是纠缠不休的问句，好像不从乔雅口中听到一句惨叫或是见到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承认自己差劲的成绩让家长生气了，自己受到折磨了，他们就不愿意停下来。
看起来一副被学校折磨到疯了的程度，不惜看到自己的同班同学落得和自己一样的悲惨下场。
一说到学校的行为，乔雅只觉得额头青筋乱跳。
这里的记忆编造实在是太离谱了。
乔雅在看到语文试卷的那个刹那，脑子里充斥着都是这种虚伪的记忆。
她的父母一直崇尚自由式教育，在兴趣爱好方面大力支持，因此乔雅的童年过得很快乐，什么都会一些，什么都学过一些。
而她的课业成绩也不差，在班里算得上名列前茅，所以她的父母也从来不过度约束自己，反而有的时候，是乔雅主动要求要去报某个辅导班，或者是为了某个目标，去寻找父母的支持。
在这种家庭环境之下，她的父亲又怎么会因为一次成绩不好对她摆脸色，冷暴力？
而且他们学校也没有这么不堪，做出对学生如此眼中的pua行为，或者换句话来说，这段记忆就是故意恶劣化了学校的行为，放大学习生活中的某些委屈，尽可能地给学校和老师套一个大恶人的形象，目的就是让乔雅情绪产生波动，对父亲产生质疑，破坏两人的关系。
好熟悉的恶心操作。
我和粉丝有个约会正式改名为我和学校有个仇？
但是编造记忆也得编造的合乎情理啊。
你就算编造一个学校背景，也比拿乔雅自己真实待过的地方有说服力啊。
只是这两关……好像都不可避免地和自己的现实生活有着联系。
当时乔雅为了试探小艾的话，也就顺着她的意思没有否认，慢慢走下去了。
只不过……乔雅的记忆或许是编造的，但对于这里的学生，可能就不一定了。
落到一楼的刹那，乔雅还是回了头。
雪白的衣摆在空气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乔雅一抬头，眼中就充斥着熟悉的白色校服，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白雾遮蔽，但是从肌肤里渗出黑烟，将要替代白雾。
他们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张a3大的纸，导致脆弱的纸张被揉搓成了一幅惨兮兮的模样，上面还有这红黑相交的墨迹，这种纸张简直太熟悉了，熟悉到乔雅看一眼，就知道是他们平时考试用的答题纸。
乔雅：……
已经被成绩折磨到要揉搓试卷来泄愤了么。
下一秒，试卷被齐齐扔到了身旁，再次看向这群学生，他们的脸上就彻底泛黑，校服隐隐约约有着融入皮肤的迹象，他们的五指化为某种尖锐的物什，顶端似乎还渗出了黑色的汁液。
乔雅定睛一看，五根手指全部变成了水笔的模样，但是笔尖锋利，比起写字，更像是用于划破纸张的美工刀笔。
乔雅：懂了，还是要折磨我们。
有种家长2.0版本的味道了。
但是学生明显比家长更疯狂，也更无秩序，乔雅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不到五秒钟，就又一次拉住父亲的手，往熟悉的校门口跑去。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约五分钟，她至少要确保这五分钟之内，她和她的老爸不会被这群发了疯的学生给弄死。
她一边跑一边思考，自己是不是还忽视了其他的熟人。
第一层、第二层、第四层都遇到过了。
还差第三层的。
古堡里恨她的和爱她的都有不少，但是乔雅到现在都没有遇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她看着眼前的大门，乔雅第一次感受到了时间流逝速度之缓慢。
她好希望进入这一片灰雾之后，一部亮闪闪的电梯从天而降，让她有一丝喘息。
我真的不想再闯新的一关了！
这真的是一层抵两层用啊，一点都不给人休息的时间。
乔雅神色一凛，扯住他父亲的衣摆就把他往身侧一拉，一把明晃晃的美工刀就这样插在了坚实的水泥地里，只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攻击之人的心狠手辣。
“没事吧？”
“没事。”
确定好父亲没有受伤，两人已经跑到了铁门附近。
和在窗户下俯视的感受不同，走出了教学楼，乔雅的周身就被热乎乎的阳光给泡着，碧空如洗，微风荡漾，乔雅甚至还听到了鸟鸣声，周围花坛里盛放着五颜六色的奇异鲜花，引人注目。
这种安逸的自然氛围……会让乔雅有一种回到现实世界的错觉。
花香弥漫在鼻尖，乔雅被这股浓郁的香气给一时之间冲昏了头，看着这扇敞开的铁门，差点就要走了出去。
“乔雅！”
一股巨大的拉力成功止住住了乔雅下一步行为。
乔雅这才醒过神来，看着自己方才差点就要往充斥着敌意的学生堆里跑去，这才意识到刚刚产生了某种幻觉，腾出空下的手捂住口鼻。
她的父亲也是如此，拽着乔雅一边躲避这群疯了一样的学生，一边远离这片花坛。
“……是我忘记了。”乔雅忍不住咬了咬唇，似乎在恼怒为什么一见到出口就容易放松警惕，“明明刚刚还在想怎么缺了个人。”
那个可以操纵植物，又对她有仇的古堡女主人……女巫。
乔雅警惕地打量一周，除了脸部模糊看不清楚的一众学生以外，再没看到任何人。
刚刚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会一时糊涂，吸了花香。
烈日滚烫，电梯里难得能见到有太阳的日子，只是这轮太阳威力似乎有些太大了，乔雅感觉自己像一根无助的棒冰，即将晒化。
而有阴凉的地方，就是种满花草树木的花坛旁边。
随着时间推移，这股花香愈发浓烈，乔雅和父亲有意识提防着，但他们无法在高强度的运动下保持不呼吸的状态，乔雅额头全是汗水，就连雪白的校服也像是被浸透在水中。
“嘶……”
脑袋晕乎乎的，乔雅一时不备，手臂被划出一道越十厘米的口子。
而这个伤口让她忍不住放下了捂住口鼻的另一只手，大量的花香气又一次灌入口鼻，几乎要让乔雅晕眩过去。
“老爸，打火机。”乔雅忽然扯住父亲的袖口，她此时已经丧失了一大部分的力气，只能凭借本能躲避攻击。
他一下子就领悟到了女儿的意思，赶紧松手，四处掏着自己口袋里的打火机，哆哆嗦嗦地取出了口袋里发烫的打火机。
乔雅的脸颊处又多出了一条血痕。
她故意让学生伤到她，用疼痛保持清醒。
她虽然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但是手里依旧稳当，直接跪倒在地上，点燃打火机，放进了花丛之中。
这里的花奇异美丽，但是底下的其他植物可不是。
烈日当空，下面其余的花草早已经被吸干水分，成为土地之上的枯草和未来的废料，是最好的引芯。
很快浓郁的黑烟开始聚集，被五颜六色的花瓣压在身下。
直到第一朵花的花瓣染上了一丝火星，紧接着，其余的花朵像是连锁反应一样，被烈火焚烧，在这片微风之下，蔓延的更加遥远。
焦味代替了花香味，让乔雅的脑子更痛了。
不过好歹清醒了许多，至少眼前不再重影了。
就是为了方才烧花坛，乔雅的手上零零碎碎全是伤口，小腿上不知被割到了哪里，鲜血不停地涌出，浸湿了她下面这块地面。
而她的父亲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脖子上也出现了几条划痕，衣服破了许多洞，不过因为衣物是黑色，反而到没有乔雅身上的伤口那么明显又刺眼。
其中有一个女学生，手已经高高抬起，马上就要划破乔雅的脸蛋。
只是下一秒，所有的学生都停止了动作。
上课的铃声终于响起了。
学生要回去上课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所有的学生就如同退潮的潮水一般，突然间都消失在了他们眼前，动作迅速到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是他们身上的伤口还在作痛，痛到乔雅终于忍不住，放弃了表情管理，龇牙咧嘴。
“没事吧，没事吧！”父亲扶住了乔雅，看着她满脸的伤，自己的手刚刚碰到乔雅的肩膀，就听到她细微的抽气声，手足无措，都不知道应该扶着女儿哪里。
“没事，快点走。”乔雅抬头，神经依旧紧绷，看着面前开启的铁门，以及看不见尽头的白雾，她死死地抓住父亲的手，“快点。”
花丛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残留的余香随着烟雾散去，花坛底下似乎有一枚小小的藤蔓破土而出，却犹豫了片刻，重新缩回土地里。
乔雅总是想不通，自己到了这一层之后，每次进入白雾，都是一副遍体鳞伤的样子，明明在前面几层，自己总是威风凛凛，但是一和自己父母组队之后，就总是满身是伤。
“其实我真的很强哦。”她感受到父亲手臂的肌肉一直紧绷着，试图说两句话来调节气氛，“平时不会受这么多伤的。”
“嗯。”
乔雅听到父亲只是用鼻音回答了她，忍不住侧头，看向他的脸。
她的父亲，头发短短的，被汗水泡湿，有些亮晶晶的。他的脸被晒得有些黑，小半张脸上都是伤口，甚至有的还在往外溢血。
他的眼尾泛红，脸颊处似乎有透明的液体滑落，他强忍着胸腔内的震动，用另一只没有扶着乔雅的手粗暴地抹了抹脸。
“我知道，我们家雅雅，是很强的。”
“哈哈。”乔雅看着这样的父亲，不知道为何，眼眶处也酸酸的，“那必须的。”
白雾逐渐将两人吞噬，乔雅感觉身边的那个人似乎在逐渐远离自己。
“老爸。”乔雅一把拉住了父亲的手，最后看了他一眼。
“记得爱护身体，不要再瞒着我和我妈抽烟了。”
第104章 白雾
乔雅没有听到父亲的回复。
只是眨眼间，两人就被白雾分割开来，明明方才还彼此握着对方的手，可是乔雅还没来得及再说两句话，就感受到掌心空荡荡的，紧接着浑身都在发疼。
她身上全是伤，但好歹都不致命，只是疼，疼得她一动都不想动，就只想待在这团白雾之中，等到一切都结束，等到她一睁开眼，就有一部电梯从天而降，将她接走。
但是她没有等到。
上一关她奄奄一息，昏死过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学校里的，而这一回她神志清醒，一步一步往白雾深处走去。
这种感觉，就好像每一次进入电梯里新的一层那样，次次都要闯过这种白色的雾气。
……话说起来，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白雾是什么。
是某种致幻烟雾？
是吸入了就能改变时空坐标的神奇物质？
还是……欲望。
乔雅想起学校里，无数人脸上似乎都糊着一层白雾。
是在预示着什么么？
他们似乎反复都在强调着欲望、愿望这类词汇。
而父亲在最后给她的一句建议，就是让她不要忘记最初的愿望，但是乔雅怎么会忘记呢？她不就是为此才会一次又一次进入电梯的么。
大腿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空气冰冰凉凉的，乔雅觉得每走一步，黏糊糊的血液就像是无数只小手，扯着她的腿，让她难以前进。
她还是要走，她要走出去。
预备铃响起，距离上课的时间还有不到三分钟。
乔雅这才迷迷糊糊意识到，女主人根本不需要出场，因为她只用依靠植物，就能辅助这群学生在几分钟之内解决他们。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自己这张脸，怎么会以真面目出来见她呢？
乔雅的父亲看到了女儿手臂上的伤口，心疼得不行：“马上上课了，我们再撑一撑！”
教学楼外的地面都已经热得开始冒白烟了。
冒白烟？
烟……？
只是越走，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自己的脑袋越来越重，像是吊了千斤重的石头，眼皮也开始止不住地打颤。
而这条路像是走不到尽头，只有源源不断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让她差点跪倒在地上。
完了。
她昏迷前忍不住骂了最后一句话。
这一层是千层饼么！
狗电梯你怎么还不出来。
**
“小姐？这位小姐？”
有个男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乔雅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身上酸酸的，但疼倒是不疼了，乔雅摸了摸先前大腿上最严重的那道口子，果不其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上一滴血也没看见。
鼻尖是一股很常见的一种车载香水的味道，乔雅脑袋还有些疼，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应该是坐在一部出租车里，而刚刚叫自己的则是前座的司机。
“我们要到了，你看看车停在哪里？”
“嗯？”乔雅下意识侧头，看向窗外的景色，漆黑的夜幕降临，但路边依旧灯火辉煌，出租车飞快地驶向前方，流光从乔雅眼中滑过，看着这熟悉的街景，乔雅皱了皱眉，却一时想不起来这里是哪里。
“抱歉师傅，我们原来的目的地是哪里？”
“睡糊涂了呀小姑娘。”那个司机带着笑意，“四季大饭店有两个门，你是想让我进去停门口，还是在路口就放你下来？”
四季大饭店！
听到这个地名的瞬间，乔雅立刻就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里了，也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是a市里很有名的一家饭店，经常作为婚礼、满日酒、生日宴会的专用举办地点，口碑极好。
这个地方，就是乔雅当初带着父母一起去庆祝自己二十岁生日的饭店。
而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就是自己二十岁生日那一天。
她在大学的时候已经有意识地去接了一些家教活动，所以也算是存了一点小金库，因此特意挑了这家比较有名的饭店，这家饭店距离学校有些距离，但是处于闹市区，乔雅经常和同学来附近玩，可是进去用餐，那天还是第一次。
“师傅。”乔雅感受到自己放在车座上的手心有些湿润了，手指也变得冰冰凉凉的，“就……路口那个转角处放我下来就好。”
她说完这句话，就开始翻自己身边的包包，右手不停的发抖，取出了包里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快要七点。
记忆中，因为今天晚上六点才下的课，所以她的父母也不着急催她，约的见面时间是七点半。
有信号，手机电量也很充足。
乔雅颤抖着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嘟嘟——嘟嘟——”
明明等待音才过去两三秒，乔雅也知道一般人不会这么快就能接听电话，但是在她心里，这几秒就仿佛几年，等得越久，心里就越焦虑。
“喂，雅雅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乔雅这才长舒一口气。
“妈妈，老爸在你边上么？”
“在啊，你下课了么？不要太着急，我们也就刚刚到饭店里。”
“妈，我们不……我，我也快到了。”
乔雅原本想直接跟父母说，不吃了，我们离开这里，但是冰凉的手机屏幕贴在脸颊处，唤回了她一丝意志。
出意外是在回家的路上，所以只要不让父母坐出租车回酒店，或者是晚个半小时再离开，也能避免死亡的风险。
要是贸然就这样让父母离开，他们反而会担心，或是起了什么疑心，到时候反而更难办。
乔雅将车窗稍稍放下一些，冷风呼啸而过，打在她的脸颊上，乔雅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喧嚣的闹市中传来的声响，慢慢理着思路。
那天晚上，他们一直在饭店待到了约九点多，父亲喝了点小酒，于是三人离开饭店打算走一会儿再叫车回酒店。
乔雅原本都准备好叫网约车，但是和父母一起走到了某个路口，正巧就有一部空着的出租车，他们三人就一起上了车。
因为父亲喝了酒，所以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车里的酒气，就这样坐着这部前往地狱的出租车，也让这个家彻底破碎。
乔雅下意识握紧双手，指甲戳在肉里，疼痛不断地提醒着她。
她要拯救自己的父母，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他们出现任何意外，绝对不能！
“谢谢。”乔雅用手机付款后，从出租车上下来。
她的手已经不再颤抖，看着面前高大的建筑物，她深吸一口气，向着记忆中用餐的地方前进。
路上行人纷纷，各色店铺亮起漂亮的灯牌，有学生从乔雅身旁路过，嬉笑打闹问着晚饭去吃些什么，然后再看到路旁的小野猫时，都停下了脚步，学着猫咪叫唤，笑得天真明媚。
就好像……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一样。
没有鬼怪，没有超自然现象，只有熟悉的人间的烟火气。
“姓乔，已经有两位到了。”乔雅跟饭店的前台报上名字后，就有一位穿着正式的服务员带着她去了包间。
巨大豪华的水晶吊灯挂在天花板上，乔雅眯着眼仰视它，璀璨得如同星辰，又虚幻的如同一场美好梦境。
“请进，点餐直接叫我就好了。”
乔雅已经做好准备了，但是看见坐在桌子边的父母，心里还是猛然一颤。
是活生生的，没有遭受过任何伤害的，她的父母。
“我……许好了。”
乔雅吹灭蜡烛，室内又落入一片漆黑，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眼眶中的酸涩感，仰着头，眼泪从脸颊旁滑落，止都止不住。
细细的抽泣声，让身旁的母亲立刻跑到房间另一头，打开了灯。
“诶呀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她手里捏着一旁备菜台上的纸巾，小心地帮乔雅擦去眼角的泪水，“过生日，我们开心一点。”
她接过了母亲手里的纸巾，自己擦了起来，力道很大，都将脸颊磨红了。
“诶，怎么这么用力，皮肤都要被你擦破了。”
比前两关更加成熟，也更加苍老的，她的父母。
“雅雅来了呀，我们刚刚点了些菜，你看看还要吃什么？”
她母亲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声音里有着止不住的欢喜，可是看到乔雅额头上的汗，顿了顿，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
“上课这么辛苦，也不用这么着急过来呀。来先喝口热水。”
这一切都太平静，太自然了。
乔雅恍惚间，都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哪一天，像是受到了上天的恩惠，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弥补当初那个巨大的伤痛。
脑袋晕乎乎的，像是做梦一样，等乔雅回过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都是菜，她正笑着和父母聊着学校里的琐事。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父亲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乔雅碗里，“一眨眼，我们家小姑娘都已经20了。”
“当初雅雅18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母亲笑了笑。
“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呀，我一年也就这个日子才会说个一次。”
“瞎说，上次你过生日，不还是拉着雅雅和我，嘟囔着自己老了什么的。”
“老爸。”乔雅听着这段对话，忍不住问道，“如果……如果给你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让你回到一个你最遗憾的时间点，你会回去，然后更改这一切么。”
“回到过去啊……”父亲捏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扬了扬眉，“我这大半辈子过得已经足够开心了，要说有什么很遗憾的时间点的话，也就是你爷爷奶奶走的时候吧。”
“孩子过生日呢，你说这个干什么。”乔雅母亲拍了拍父亲。
“不，没有，我就想听这个！”乔雅赶紧拉住母亲的手，“老爸你继续说。”
“这事你也知道。”父亲说道，“那个时候你爷爷重病，奶奶去医院看他的路上出了车祸。”
“那天我还在学校里，突然收到消息，整个人都傻了，差点晕在操场。”
“后来我就在想……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要亲自带着你奶奶去医院，绝对不要让她在那天一个人去。”
“那你会这么做么，如果有这个机会改变这一切。”
“那我当然会去做。”父亲说道，“但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掉馅饼的大好事呢。”
“但是乔雅，拯救命运，修改命运，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如果我已经付出了所有的代价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乔雅看着父亲，好像在他的眼中看到一抹细细的光点，转瞬即逝，让她分不清是头顶的水晶灯印照在他瞳孔中的光，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既然都已经付出完了，那自然要收取自己的利益呀，都这样了，不改变命运岂不是傻子了。”他笑眯眯地看向乔雅，“但是人是很贪心的，如果给我机会，那我绝对不会选择你奶奶出事的那一天，而是回到刚刚出生，做个小天才，然后告诉你爷爷奶奶要爱护身体，健康第一，这样既能过得顺风顺水，还能预知未来。”
“好啦，说这些干什么。”母亲看着乔雅脸色越来越沉，赶紧把酒杯往父亲手里一塞，说道，“菜都冷了，你喝你的吧。”
“好啦，我知道了，难得闺女问我这么宏大的问题。”乔雅的父亲捏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但是你要记住，和命运做交易，一定不要贪心。”
“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命运吞噬掉哦。”
乔雅的母亲眉眼带笑，往父亲碗里狠狠扔了一筷子的青菜，成功让父亲闭了嘴，乖乖地开始吃起菜来。
乔雅垂眸，沉默许久。
“好啦，不要在这么好的日子里想那种虚无缥缈的问题了。”母亲捏了捏乔雅有些发凉的手，给她又倒了一杯热茶，“看看爸爸妈妈给你买的礼物吧。”
她朝乔雅一笑，又回头扯了扯父亲的手。
她父亲赶紧点头，从椅子边上抽出一个小小的，但是包装十分精美的礼盒。
乔雅想起来了，这是他们买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生日快乐。”
“你来拆吧。”父亲说道，“看看我和你妈的眼光。”
暗红色的包装下，是一串漂亮的黄金手串。
纯金的一只小猫咪正朝着乔雅wink，娇俏可人，轻轻拨动，耳朵还能一颤一颤。
只是这串手串，最终只在她手上留存了两个小时。
在那场车祸中，这枚手串不知落在何处，乔雅再也没有找到过它。
红色的手串链子映衬着她皮肤雪白娇嫩，小猫咪摇摇晃晃，在灯光下闪着漂亮的光芒。
这光芒有些刺眼，乔雅只觉得眼睛酸酸的，垂下眸不敢再眨眼。
她咬住口腔里的软肉，努力不让自己流下眼泪：“我，我去上个厕所。”
父母没有拒绝，乔雅几乎是飞速起立，飞速逃离这片小小的区域。
晚一秒钟，自己的眼泪就要落下来。
等自己出了包间，她还隐隐约约听见包房里，母亲的笑声。
“这孩子大了，还害羞了呢。”
她几乎是冲到了卫生间。
这家饭店装修豪华，卫生间也金碧辉煌，面积很大，她用冷水狠狠冲了两把脸，直到额前的发丝也变得湿漉漉的，这才抬起头，在一片水雾之中慢慢睁开双眼。
只是睁眼的那个刹那，她忽然呆住了。
那面巨大的镜子上倒映着自己苍白的面孔。
而她的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层若有似无的白雾，几乎要将她的五官吞没。
就好像在上一关见到的无数鬼怪一样。
第105章 贪心
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慢慢滑落，滴到了领口。
乔雅慢慢抚上自己的脸颊，还在自己的脸前面挥了挥手，镜子里的雾气没有散去，牢牢地贴在了自己的脸皮上。
她再一次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一下自己的脸，抬起头时，白雾依旧在，不是幻觉。
怎么回事……
在上一关的时候，自己和父亲两人躲在厕所里，那个时候她余光看到过自己镜子里的脸，没有问题，就是正常的样子。
是进入这一层之后才有的么？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白雾呢？
她的脑海里不停地开始播放起了前一关时见到的那些白雾。
附着在学生和家长的脸上，但不是永远呈现白色，在情绪激动要产生异化的时候，颜色会逐渐变深。
乔雅又抬头，扬起下巴左右转了转。
还行，挺白的，看不出要黑化的痕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道。
“唔……”乔雅下意识回避了自己父亲的眼神，努力在心里打着腹稿，思考怎么编才能编的合乎情理一点，“这个……说来话长了。”
她看起来，是不希望自己再继续追根究底下去了。
其实我妈也已经经历过一次地狱难度了。
乔雅默默地在心里说道。
她不知道这种白雾出现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出现之后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反应，现在还是要注重眼前的事情，先让父母活下去再说。
她最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吐出一口气，让自己起伏的情绪稍稍放缓了一些。
手腕上的小手链随着她的动作摇摆着，冰冰凉凉贴在手腕处，慢慢染上了自己的体温。
“回来了回来了。”
乔雅推开门，只听一声很轻的“啪踏”从耳边传来，眼前一黑。
被训练出的警惕感让她一下子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手上唤出了黑色的充电宝，做好防御的准备。
而下一秒，打火机在不远处点亮一撮小小的火苗，照亮了小心扶住蜡烛的父亲，他专注地给每根蜡烛都点上火，慢慢将这片漆黑的空间照亮，火苗在空气中微微摆动着，也模糊了父亲脸部的线条，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手腕处被人拉起，小猫手串被捂热，连同自己的手一起被母亲握在她的手中。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许个愿，来吹蜡烛吧。”
“祝我们家小朋友二十岁生日快乐！”
乔雅透过光晕，看着父母模糊的脸，又看着桌子上精致的蛋糕，插着两枚蜡烛，标着她的年龄。
她二十岁了。
她的父母也已经年过半百。
这是乔雅最幸福的一刻，而就是在登上这份幸福的制高点后，她一下子跌落到了绝望的谷底。
蛋糕很精致，是父母提前一周就预定好的，摆着一个公主一样的翻糖小人，正冲着乔雅露出一个明媚极了的笑容。
她闭上眼，心脏跳动得很快。
听到这句话后，乔雅的手顿了顿，眼角又忍不住流下一行清泪，被自己迅速擦去。
她的妈妈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白雾，自己的爸爸也是。
而在上一关里，她的父亲同样看不见那群学生和家长脸上的白雾，只有乔雅自己可以看到。
她垂眸，抹去眼角的最后一滴眼泪。
乔雅又一次确定了，他们两人不是自己真正的父母，
虽然这是她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事情。但她还是不愿意将他们看成npc，看成电梯世界里两个陌生人。
她带着她们逃过了医院和学校，最后带着他们来到了这个时间点，自己生日的这个夜晚。
乔雅知道，没有以后了。
她的父母会死在这一天，因为他们不会再有醒着的未来，因此不会再有第四关。
但是如果乔雅执意救下他们，她还是会和他们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一个与外部世界完全不同的未来。
但代价，就是她会永远待在这里。
就像学校里这群学生和家长，白雾浮现在脸部，慢慢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这一关异化，以最简单，也是乔雅最容易上套，并且会为此甘之如饴的一种方式。
前两关，无数的鬼怪想要将她杀死，留在一个个地狱一般的场景里。
乔雅一直在思考，那这一关呢？
没有恐怖的鬼怪，没有令人胆战的氛围，没有巴不得你去死亡的npc。
就好像一个真实的世界，就这样展现在你面前，告诉你，就这样走下去，去做你想去做的事情。
她就是在这种引导下，开始产生了有史以来最明显的异化。
她开始融入这个世界了。
因为乔雅没有办法看着面前两个真心实意为自己高兴的父母，对他们下手，把他们当做npc一样对待。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时间回溯，明明自己都已经经历过两轮了，却还是被如此温馨的场景给迷惑住了心神。
[活下去，直到电梯出现。]
她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见到电梯呢。
但是她心里还有一个声音，那声音慢悠悠地，宛如海妖一般蛊惑着自己的心神。
这是你唯一能够补救自己错误的机会。
让他们不要坐上那部出租车，你们一家就能避开这场已知的灾难，开开心心度过你二十岁的生日。
这不就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happy ending么。
乔雅双目通红，她看着面前笑得开心的父母，脸颊上还沾着一抹甜腻的白色奶油，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还是在电梯里，在第五层里。
这里不是她的现实，是乔雅贪心得来的一次自我欺骗的机会。
她的愿望是建立在自己父母出了车祸后，希望他们活过来，作为自己补救的那个错误。
而现在，她穿越回到了车祸前夕，贪心地想让一切都不发生。
两者看起来相似，都能让父母活下来，可是究其本质，是乔雅私心里不愿意让父母受到那份痛苦，干脆从根源掐掉，连同错误一起抹消掉。
就像她的父亲说的，许多人会不满足于回到那个邻近遗憾的时间点，而是会更贪心地选择再往前移一移，这样他们就有更多的机会去做一些自己之前没有做到的事情，同时也可以弥补自己过去的遗憾。
她的欲望在这一关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希望父母死而复生，变成了希望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而更改欲望，更改命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想起父亲刚刚说的话。
和命运做交易，一定不要贪心。
是某种提醒。
他们能够如此直白且重复地暗示乔雅不要忘记自己最初的愿望，是因为电梯知道，乔雅绝对不会舍得看着父母再以同样的方式，又一次死在自己的面前。
它咬定了，乔雅绝对会更改自己的欲望以此来改变父母既定的命运。
“我很抱歉，又一次将你们推到死亡之中，我很抱歉。”
“我真的很想让你们获得幸福，但是我又让你们受伤了。”
“虽然我知道……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意识，一直在用各种方式提醒我，让我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们的死亡。”
它咬定了，乔雅一定会贪心。
乔雅看着父母将并不锋利的塑料小刀放在她的手心，告诉她可以去切蛋糕了，但乔雅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的塑料慢慢染上了她的体温，黏在自己的手掌之中，她木然地切下第一块蛋糕，软软的触感让她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切蛋糕，而是在划破皮肤，刺进肉里，慢慢切开心脏。
电梯在逼着她，再一次见证父母的死亡。
蛋糕不是很甜，柔软的海绵胚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轻轻一抿就在唇齿间化开，牙齿咬开各种水果，清甜的气息在口腔里爆开，乔雅就这样安静地吃着蛋糕，沉默不语。
吃完饭，吃完蛋糕，马上就要到九点钟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乔雅刚刚才明白了这一关的玄机，就要让她亲手去做那个残忍的选择了。
是留在这个世界里，帮助父母避开灾祸。
还是让她们按照既定的轨迹死亡，最后离开这个世界。
乔雅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应该是她做出的，最后一个选择了。
“剩下的菜打包吧。”母亲端着已经吃了一大半的蛋糕，找了服务员，“麻烦给几个打包盒。”
“就剩这点了，别打包了吧。”
乔雅看着桌子上不多的剩菜，说道。
不能浪费呀，这么好的菜，明天我和你爸还能省一顿呢。
“不能浪费呀，这么好的菜，明天我和你爸还能省一顿呢。”
母亲说出了和当时一模一样的句子。
太过于相似的两对人，乔雅待在他们身边越久，就越难以将附着在他们身上的情感移开。
除了理智告诉乔雅他们不是自己的父母，他们简直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模一样。
乔雅看着在餐桌上忙碌的母亲，将双手背到身后，摘下了手腕上的小猫手串。
“妈，爸喝了这么多酒，我们出去走一会儿吧，吹吹风，到时候我给你们叫车一起回酒店。”
她看着点头说好的父母，扬起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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