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纷纷看向顾沉、林沐, 阎冠也注意到了下面小小的骚动,手拄着脸颊,歪着头神情玩味的看着这一幕。
顾沉抽回自己的手臂, 从容不迫:“你认错人了。”
林沐作为林家备受疼爱的男丁, 在家的地位甚至比继妻生的林嫣还要高,他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尤其还是在林家的主场,怎么受得了被一个公司倒闭的外人驳了面子?
他脸色铁青, 一掌拍在桌面,震翻了桌上的酒杯:“好啊, 现在装不认识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老子是你说打就打的吗?”
溅出的红酒染湿了顾沉的袖口,冰凉黏腻的触感令顾沉不舒服地皱了下眉。这个林沐色胆包天,给他下药使坏, 他没找他算账不错了, 竟然还敢来闹?
顾沉脸色冷了几分, 语气充满警告:“我为什么打你?不是因为林先生做了违背法律道德的事吗?”
林沐一愣,随即他看到顾沉满是吻痕的脖颈,嘴角一扯一把抓住顾沉领口:“啧啧看看你脖子, 装什么清高立牌坊啊?不让我玩, 这是便宜了谁啊?”
林沐得声音极大,也不顾这是自己表妹的订婚宴,借着酒劲发起了酒疯。顾沉身体疲乏, 腰臀酸痛,被林沐这样一扯, 脸色一白, 身体不稳摇晃了两下。
一旁的晏扬看不下去了, 伸手扯开林沐:“你干嘛啊,发疯看清楚这是什么场合?”
台上司仪说着喜结连理的好听话,下面的宾客却把目光都集中在了顾沉和林沐身上,顾沉的名声早就被搞烂了,传他靠抱着盛池大腿在京市站稳脚跟,传他私生活不检点,连萧韵锦都被他迷的神魂颠倒,甚至还有小道消息说他和阎小少爷不清不楚的。
一个生意人,不好好做生意,到处和人传桃色新闻,令圈内很多富商瞧不起。此刻看到连林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纨绔也和顾沉牵扯上了,还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宾客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没有人上去劝和,反倒津津有味的看着。
而就近林家的人碍于林沐的权威,也没人敢上去拦着。周围人越是坐壁观上,林沐越是得意,他甩开晏扬:“哪来的多管闲事的上一边去儿,老子找打我的人算账,你算哪根葱?”
“我算哪根葱?”晏扬被人捧惯了,从小到大也很少碰到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情况,当即气得浑身发抖。
顾沉安抚似的拍了两下晏扬肩膀,将晏扬拉到自己身后,示意他不用替自己出头。
远在台上的楚熠正要过去,忽然被人扯住了手臂,阎冠脸上笑着,眼神却透着可的阴沉:“熠儿,你这个下午都去哪儿了?我对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林嫣看了眼坐在一旁稳如泰山,没有一点要阻止林沐意思父亲,焦急地提着裙摆穿过人群,一把拉住正在发酒疯的林沐:“表哥,别闹了。”
林沐正在气头上,一把狠狠推开林嫣:“滚蛋!”
林嫣穿着恨天高,一个不稳往后倒去,然而预料中的摔倒没有发生,一只结实的手臂揽在她的腰上,她身体摔进了对方宽厚的胸膛。
顾沉扶稳林嫣后,绅士地抽回了手。林嫣抬起头,与顾沉拉开距离,松了口气:“谢谢。”
“不客气。”
顾沉眼神如刀般盯在林沐身上,他这人向来讲究体面,不爱在人多的场合做焦点,但林沐这样得寸进尺,他也顾不得体面了。
“怎么了?不高兴了?老子骂你你也得受着!”林沐摇摇晃晃地走向顾沉,难看的嘴脸充满得意骄傲,下一刻一杯红酒泼在他脸上,浇的他浑身一颤。
林沐眼前模糊一片,骂骂咧咧的擦眼睛:“草!你他妈还泼我……”
下一刻他腹部重重挨了一脚,这一脚力气极大,林沐摔倒在地,他狼狈地坐起来,仰头愤怒地瞪着顾沉。
围观的宾客都愣了一下,没人想到这个已经没有什么靠山的顾沉竟然敢对林沐动手。
顾沉脊背挺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没人愿意管你,那我就委屈一下亲自管教。”
林沐面子彻底挂不住,阴狠地眼神扫向周围,几个保镖立刻围上来,一人扶起林沐,另外三人围住顾沉。
林沐拍了拍身上,额头青筋暴起:“那就看看谁教训谁!”
几个保镖刚对顾沉亮出电棍,忽然从人群中大步走出楚熠,他挡在顾沉身前,目光越过保镖落在林沐身上,眼带冰冷笑意:“今天是我的订婚宴,林表哥这是在做什么?”
“真是不好意思了表妹夫,只是有人给脸不要脸,”林沐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淤青,“我来参加表妹婚宴,被人打了,总要讨个说法,我的脸面就代表林家的脸面,你也不想看着林家这么被人欺负吧?”
这一番强词夺理的话语,不明情况的宾客当真要信了林沐的话,楚熠看了眼向来懒得辩解的顾沉,反问林沐:“那为什么你会被打呢?”
林沐自然不会说实话,耸了耸肩:“我不过是请他喝了杯酒,见他醉了送他回房间,谁知道他就发疯了把我打了。”
顾沉眼里的笑意浅了一些,一步步逼近林沐,直到二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一拳,楚熠低下头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原来顾哥脖子上的牙印就是你咬的。”
林沐诧异楚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楚熠忽然揪住了他的领口,眼神阴翳:“我看到牙印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留下牙印的人,他的牙一颗一颗掰掉。”
林沐忽然觉得脊背发寒,楚熠的表情、反应,让他一瞬间明白过来楚熠和顾沉的关系。
楚熠松开了林沐的领口,后退两步用不大,却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顾沉是我父亲请来的贵客,林表哥要是刻意为难,那也是不给我阎家面子。”
看热闹的宾客窃窃私语,关键时刻又有人护着顾沉,看来说顾沉和楚熠有关系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真是可怜的林小姐,要联姻嫁给一个同性恋。也不知道一个白眼狼的黑心商人有什么好的。
楚熠听着窃窃私语,脸色有些难看,但瞄向顾沉,顾沉神态自若仿若没听到一般。
可顾哥越是这幅不在意的模样,楚熠就越在意,顾哥不善解释,被人一再抹黑,也正因如此他没什么朋友,从来孤独一个人。
楚熠突然提高了音量:“据我了解,是林表哥想要强行带走顾总,顾总不愿意才推开了你,所以也不算顾总的错。”
“你他妈胡说,你们有一腿,你向着他!”
楚熠挑眉:“船上有监控,调取一下,让大家一起分辨谁对谁错?”
林沐顿时语塞,他捏紧拳头,满心不甘,但他又不能让楚熠调取监控。二人突然僵持住了,楚熠明显占据上风。
一直沉默看戏的林嫣父亲林海峰在这时开口:“好了,都是误会,今天是小女的订婚宴,大家应该把关注点放在这件大喜的事上。”
林海峰一开口,众宾客知道好戏要没了,平日里爱出头的一个个当起了和事佬,有人劝林沐赶快换身衣服去,有人劝顾沉消消气,原本安静的宴会厅再次热络起来。
楚熠眼神冷冷地盯了林沐片刻,随后移开目光走到顾沉身边,轻声问道:“顾哥你没事吧?放心他欺负了你,我不会放过他的,你和晏扬找个安全的地方坐着,一会儿给你看个好戏。”
他说着轻轻揉着顾沉的腰,顾沉腰一软,伸手扶住了桌子。
“明明都这么不舒服了,怎么还抬脚踹人,你多信我一点,你可以什么都不做,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楚熠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顾沉耳根,顾沉心脏莫名麻酥酥的,他一把打落楚熠不老实的手,开口道:“不管你要做什么,阎冠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骗。”
楚熠一笑:“可是顾哥,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傻。”
晏扬听不下去了,拍了拍楚熠:“悄悄话说够了没,顾叔叔不想听你说话了。”
楚熠瞥了眼晏扬:“你别和顾哥乱说话。”
“啧,我爱说什么说什么,你管得着吗?!反正你吓唬阎家人那套对我没用。”
楚熠抬手拍拍晏扬肩膀,转身离开。顾沉望着楚熠的背影,带着晏扬来到一个人少的位置,刚一坐下来,顾沉发现林嫣也跟着他们。
林嫣坐在顾沉身边,叹口气:“接下来楚熠说没我事了。”
顾沉隐约能猜到楚熠要做什么事,问道:“你为什么愿意配合他?”
“因为,”林嫣眼里藏着恨意,“我恨林海峰。”
她握住酒杯的手颤抖:“我恨他对我妈非常坏,动不动就殴打她,我妈终于无法忍受跑了,他派人去追,我妈怕极了慌忙之中过马路被车撞了,从此成了植物人。而我更不受他的待见,你也看到了,我的地位连那个发酒疯的表亲林沐都不如。在他眼里我只是个联姻工具,我想反抗他,但我没有能力。”
顾沉懂得这种感受,他又何尝不是有一个根本不负责任的亲生父亲。
林嫣喝口酒:“直到我发现要和我订婚的阎少爷是楚熠,之前我们一起拍摄极限纪录片的时候见过。”
顾沉知道这件事,那时候楚熠口口声声说不再玩极限,事后却失踪几天去录了极限纪录片。
“我也喜欢极限,但家里不让我就偷偷的去,然后碰到了楚熠,他好像很缺钱,拍纪录片一次可以拿很高片酬。后来深海冲浪的时候出了事故,摔入了海里,差点没命。
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也是这时候知道你的,当时就很好奇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楚熠都快死了还念叨着你。病好后他得了恐海症,所以这次他竟然选择在游轮上进行,我挺惊讶的。”
顾沉垂下眼眸盯着桌上的红酒杯,心情复杂的无法形容。
与此同时,楚熠一个人走到了台上,阎冠对楚熠刚才在下面的表现很不满意:“看来你这段时间的乖巧,都是装的。那我我的好儿子,想要在今天这个日子,给我一个什么大礼呢?”
楚熠什么也没说,坐在了阎冠身边。
下一刻大厅里灯光尽数熄灭,场内宾客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又是搞得哪套。宴会厅正中央的大屏幕亮起,众宾客以为会放一段浪漫的求婚VCR,直到从里面传出男人痛苦的嚎叫声。
男人被关在实验室内,穿着实验服的人员在他身上注射一针又一针不明的药物,画面一换,同样的场所,这次的实验对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场的记者看到这怪异的视频,纷纷举起了相机。
林海峰脸色一变,一掌拍向桌子,大骂秘书:“这是怎么回事,快去把视频关了!”
场内有的宾客脸色巨变,有的宾客不明所以,楚熠的秘书拿起话筒,清晰有条理的向众人解释道:“在场的来宾都是阎林两家关系最好最亲近的人,大家仔细想想,有没有被莫名注射过药物。”
宴会厅内嘈杂起来,秘书继续道:“漂亮的女士以为这是水光针,男士以为是延长某方面能力的药物。但这其实,是控制人的药物,你们在不知不觉中被控制住了,所以你们会无比恐惧林海峰和阎冠。”
场内一片哗然,有人不信,提出质疑:“不可能,我们这些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我们是傻子?”
秘书说:“陌生人推销当然不信,如果说向你推荐药物的人是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呢?”
接着视频里画面滚动,里面出现了一部分人的名字,秘书道:“这些人,就是这些药物最大的买家。”
刚才提出质疑的人一愣,他怔怔地看着屏幕里熟人的名字,转头看向他一直信任的舅舅,他的舅舅目光闪躲,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场内的记者快疯狂了,林阎两大企业,违法制药还大规模用在亲近人的身上潜移默化的控制身边的心神,这简直又震惊又难以置信。这也绝对是一个足以让京市炸开锅的大新闻,同时宴会厅内也炸开了锅。
有人嚷着让阎冠、林海峰给个说法,有人干脆已经大打出手逼问名单上的人是不是真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顾沉提前找到了安全的位置,宴会厅的内乱并没有波及他们。顾沉看着这一切,眼睛始终盯着看似是在拉架,实则却是在维持秩序的服务生。
名单上的人一部分站了出来,怒道:“胡说八道,我们才不干这种缺德事!”
一直默不作声的阎冠也在这时开了口,他不紧不慢,气定神闲,手指无聊地缠着自己半长的头发玩弄:“一个合成的视频,虚假的人员名单,值得在场一个个富商、老板自乱阵脚吗?这么离谱的事情,我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信。”
阎冠一开口,乱哄哄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一开始一些自乱阵脚的买药者平复了下来,一起指责秘书的胡言乱语,甚至已经有老板的保镖上台想要将秘书拽下来痛打一顿。
然而楚熠早就备好了充足的人手,保护住了秘书和视频,那些买了药的老板面红耳赤,愤怒的骂道:“今天高高兴兴来参加订婚宴,订婚宴没有,反而弄了这么一出,我算是明白了,故意搞我们是不是?行啊,楚熠,等船靠岸了等着收律师函吧!”
带头的宋总气愤地往宴会厅外走,然而下一刻,会场内的所有门窗尽数关闭,身强力壮地保镖堵在门口禁止所有人出入。
有人拿出手机想要拨打电话,却发现此刻的游轮上一点信号也没有。
宋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骂道:“楚熠,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楚熠靠在椅子上一声不吭,面孔隐于黑暗之中,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阎冠瞄了眼身边这个像极了他年轻时候的好儿子,轻轻抬了下手,助理立刻推着阎冠来到了人群中。
阎冠不认为楚熠能办出什么大事,即便真的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又如何,他只要一天是阎家的掌权人,他就能够在阎家一手遮天。
既然儿子又不听话,总不能像小鸡小鸭一样剁了扔到海里喂鱼,只是回去要加大药量了。
大不了给他变成一个傻子,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至少听话,不想着僭越和取代亲爹。
阎冠拿起话筒,面露微笑安抚着众人:“让各位见笑了,犬子不高兴我给他安排的婚事,所以闹了这么一出,还把一些无辜的人牵扯了进来,我回去一定会教训他。”
林海峰也在这时开口:“今晚大家出现的精神损失,我林家也会一并承担,希望今天的闹剧大家不要传出去,毕竟小孩子闹别扭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希望大家给我们个面子。”
阎冠和林海峰两个老油条一唱一和,很快安抚住了场内宾客的情绪,有个纨绔子弟骂道:“草这算什么事啊,吓死我了,感情的事谈不好别吓唬我们啊,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家,给我开门!”
站在门口的保镖纹丝不动,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阎冠命令道:“开门。”
阎家的保镖们依旧不为所动。
阎冠的助理吼道:“阎董的话都不听了,看清楚了,谁才是你们的老板!”
然而大门依旧紧闭,也就在这时,楚熠终于亮出了最后的底牌。他站起来走到众人面前,身边的秘书按动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画面里显示着阎氏真正的占股比例。
——楚熠名下占股百分之六十五,阎冠占股百分之三十五。
一直气定神闲的阎冠在看到视频里的数据后,眉头紧蹙了一下。
秘书说道:“很抱歉阎先生,阎家的人不能再听你的话了,因为现在阎家真正的大股东是楚熠。”
阎冠的助理一惊,立刻要去查询股份,却因为屋内没有信号根本无法登录公司内部系统,他本以为楚熠故意屏蔽信号目的就是让人无法与外界联系而利用虚假的信息差让众人信服他。然而楚熠似乎料到了他要做什么,手机上忽然来了信号,当他登录进入,查询到持股比例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将手机拿给阎冠看。
阎冠看到手机上的数据后,眼神越发阴沉,楚熠占股原本只有百分之十五,还是上一次他在和阎宇夺权的过程中争来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短短时间内,几乎收走了阎氏所有大小股东的股份。要知道这些股份一年净分红就可以让人不愁吃穿,那些见钱眼开的亲戚们怎么舍得撒手?
阎冠不信这个一直在他身边装乖的毛头小子能做到这个程度,他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阎训,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拽到自己的身边:“你把股份给他了?”
阎训面对阎冠还是有些发怵,他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因为你压的人喘不过气,大家都想松口气啊。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你儿子找到了那种药的解药,有了解药,可以不再受人控制,可以不被人控制几十年和股份相比,解药更值钱,所以股东们都选择了用股份换解药啊。虽然你一直让我盯着他,但我也没想到他能拿出这么诱惑人的筹码,小叔你还是小看你儿子了啊。”
阎冠眼神越发阴冷,他此生最讨厌的就是事情脱离他掌控的轨道,他狠狠推开阎训,瞧着楚熠露眼神阴森森的仿若要杀人。
“熠儿,我真是小瞧了你,可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吗?”阎冠突然看向林海峰,“不知道你查没查到那家研究所的法人、注册人、投资人等一切资质,上面都没有一个阎字,即使抓人也抓不到我身上。”
阎冠说的理直气壮,林海峰却眼皮子突突直跳,因为投资人是他的名字,当初是被阎冠忽悠签的,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原来阎冠在一开始就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林海峰愤怒不已,大声控诉道:“阎冠!你这个小人!”
一直沉默看戏的楚熠突然走到阎冠身边,他瞧着已经孤立无援的阎冠,想到自己被活活折磨疯的母亲,被一次次为难搞破产的顾哥,被迫远走他乡的养父母,长久以来一直压制住的愤怒再也不受控制的涌出。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拳头:“你对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没有一丝愧疚吗?”
阎冠笑了,神情极致冷血,仿佛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没有,我不懂什么叫做愧疚。”
楚熠双目赤红,一拳垂在阎冠的轮椅上,轮椅上的塑料头托碎了一地。
他一字一句:“你这种人,不配活着,但也不能让你痛快的死了,你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楚熠深吸口气,强压制住心底强烈的想要打开阎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的冲动,直起身体后退几步站回到台上。
忽然人群里发生骚动,伪装成服务生的便衣警察纷纷行动,控制住了宴会厅内大部分购买、售卖名单上的人。
阎冠被扣上手铐的刹那,他目视前方,似乎服气了一般,垂着头不再言语。
而这段时间一直跟在楚熠身边看着他忙前忙后的阎训,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次订婚宴楚熠坚持要在游轮上,又为什么只请了阎林两家密切的合作伙伴参加。因为来参加的宾客多数都是买卖过药品的人,这样节省警力又方便一网打尽,同时又能通过这场婚宴降低阎冠和林海峰的警惕,在船上更是无处可逃,并且林海峰还许诺过只要订婚,就会把保险箱的位置和密码当做女儿的嫁妆送给楚熠,也许保险箱里有楚熠想要的东西,这样看来楚熠这个手段也算是一石三鸟了。
阎训愣愣地看向西装革履,神情沉静的楚熠,他记得刚见到楚熠时,楚熠还是个一头红发,穿着运动服带人爬雪山的恣意单纯的青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熠也变成了伪装算计,让人琢磨不透的管理人了。
楚熠将得知的保险柜位置和密码告诉警方后,等在城市内的警方打开了保险柜拿到了完整的购药人员名单,楚熠这长达半年的卧薪尝胆终于告一段落。
警方压着涉案人员离场时,楚熠来到被拷住的林沐身边,林沐怎么也没想到楚熠在这儿等着他呢,吓得酒劲儿都散了,急忙求饶:“表妹夫,啊,不是,阎少,我错了,我不应该脑子一热动你的人,你看看我也不是什么药物的参与者,我压根都不清楚那是什么,你能不能说说情,放了我啊?”
楚熠抱着手臂,摇了摇头:“对陌生人下药,强行把人带走实施犯罪,虽然未遂,但,”他手指轻轻点了下林沐手腕上的银环,“你值得这个,而且你不应该跟我道歉。”
林沐对着顾沉的方向急切地大喊:“顾总,我错了,你让楚熠放了我吧,顾总我知道错了!”
楚熠充耳不闻,还叫来记者拍下林沐狼狈的像过街老鼠一样的反应。一想到顾哥脖子上的牙印,如果顾哥没有挣脱呢?是不是林沐就得逞了?楚熠甚至觉得不够解气,已经在心里盘算好回去就找到业界知名律师,再好好挖一挖林沐做过的违法乱纪的事,一定要凑够林沐喝几壶的!
宴会厅内剩下的宾客一时半刻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回过神的正拿着手机和亲友群们讲述今天的事,短短半天的时间,阎家更新换代,很多富商一直不算看好的楚熠竟然成功夺走了老子的位置,成了阎家的接班人,年纪轻轻的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不容小觑。
有些人已经在反思自己得没得罪过楚熠了,对了连同楚熠在乎的顾沉也不能再得罪了。
万一得罪过,往后的合作万一打水漂了,他们可承受不了这笔巨大的损失。
记者们一个个异常兴奋,这回的可真是一个巨大猛料,无论是从商业角度,还是从楚熠和顾沉的关系上,哪点拎出来做做文章,都够杂志卖一阵子的了!
顾沉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走到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楚熠身边,说道:“你什么时候和警方合作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楚熠回过神,看着阎冠被带走的身影,忽然拉住了顾沉的手,他的手比寒冬还冷,凉意一丝丝渗入顾沉的手掌里,冰得顾沉打了个寒颤。
楚熠攥紧了顾沉的手,不肯让对方挣脱,此刻的他需要这份源源不断的热量。
“从国外回来后,我就和警方合作了,这些我都和你说过,但你把我拉黑了,一直想找机会见你亲口说,但阎冠看我太死,关键时刻我不能出岔子,”滚滚海风裹挟着湿润的水汽吹向甲板,楚熠捏着顾沉的手心渗出一丝冷汗,他又道,“后来又想,你不知道也好,我不想你跟着废心,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当然这件事不仅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
顾沉扯了扯手臂,但都没有从楚熠的手机挣脱,也许是夜太黑,见他自己都看不清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就可以假装欺骗自己他们没有拉手,又或者因为他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懒得动了,总之他由着楚熠握着了。
他顺着楚熠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阎冠,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说到底也是你亲生父亲。”
“是啊,”楚熠转头过注视着顾沉,“顾哥,你现在对你的父亲还有感情吗?我们是一样的心情。”
顾沉想了想说道:“愤怒、埋怨、憎恨,可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是一个好父亲,日子应该也不会很差。”
“可这都是幻想。”
“你怎么了!喂!醒醒!”前方忽然传来警员的叫喊声。
只见阎冠浑身瘫软躺在轮椅上,不停地抽搐,像是一条濒临死亡的鱼。警员忙给阎冠做心脏复苏,还有警员去找急救大夫。
就在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时候,阎冠一个翻身从栏杆上摔了下去。一切发生的让人猝不及防,楚熠脸色一白,立刻冲到栏杆跟前,下面是深不见底翻涌的海水,潮湿的海腥气扑面而来,茫茫大海上一个阎冠的影也看不到。
有警员跳下去找人,但去了几次,无功而返。
楚熠脸色难看的紧盯海面,换做以前他早跳下去捞人了,可今天,又或者是上次帮助小男孩捞皮球,他都没有下水。
顾沉看着焦急的楚熠,想到林嫣说过,楚熠得了恐海症。他来到楚熠身边,瞥到楚熠微微颤抖的肩膀,想到楚熠到底还年轻,短暂的心软了一下。
他探出手臂拍上楚熠肩膀:“回去吧。”
顾沉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楚熠,因为他没有忘记就在不久前他还要和楚熠撇清关系的决心,刚要收回手,手再次被楚熠捉住,楚熠转过头,红着眼眶看着顾沉。
顾沉被他看得有些动摇,随即腰上多出了两条手臂,楚熠脑袋耷拉着靠在顾沉颈窝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顾沉刚抬起的手臂被楚熠按住,楚熠轻呼出口气,声音闷闷地,又充满了温情眷恋:“有点没力气了,顾哥,给我点动力吧。”
顾沉没有吭声,他向来沉默,一旦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更是深思熟虑。不经大脑说话的时候,除了醉酒,就是曾经追求楚熠的时候了。
爱楚熠那一次,就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冲动。
楚熠头发软软地蹭在顾沉颈窝间,让顾沉有些痒。他微微皱眉,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何况一直有记者偷拍他们。
“可以了吧?”
楚熠摇了摇头:“不可以,就当我好不容易做成了一件事,给我的奖励好吗?”
顾沉默不作声,他目光越过楚熠望着平静的大海,游轮正一点点的靠近岸边,长久以来他一直期盼的事情终于落下了帷幕,顾沉也觉得久违的轻松。
唯一让他不舒服的是,阎冠竟然跳了海,这让他很不痛快,他想要亲眼看到这个人受到法律的惩罚,而不是这样消失在大海里草草的了结的生命。
二人一直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直到靠岸,他们抱得太久,身上沾染了对方温暖的热气,直到顾沉主动推开楚熠,凉气再次包裹住二人,刚才的温暖短暂的好如昙花一现。
楚熠拉住了顾沉的手:“顾哥……”
顾沉很累了,他一点点抽回手背在了身后,防止楚熠再次抓到。
“今天什么也别说了,我什么也不想说,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顾沉说完,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岸边,然而警方刚破获一个大案,船上的所有人都要被带回去问话,等顾沉再从警局出来时,天已经大亮。
楚熠出来的比顾沉早一些,深秋的早晨空气冷冽,楚熠双手插在浅灰色风衣中,静静地站在梧桐树下眼巴巴的望着警局门口。
顾沉一走出来,他的眼睛立刻亮了,大步来到顾沉身边,将自己提前买好放在口袋里保温的热包子放在顾沉手里:“顾哥,吃一点垫垫肚子。”
顾沉昨天被楚熠折腾了一下午,又熬了一夜,身体内极其不舒服。楚熠注意到顾沉脸色不对,荡漾着怪异的红晕,他伸手碰了碰顾沉的额头,触及滚烫。楚熠愣了一下,又捧住顾沉面颊,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顾沉的,温度依旧很高。
顾沉被弄得不耐烦了,伸手推开楚熠往外走,楚熠立即跟上,说道:“顾哥你发烧了,是我不好,我没给你清理。”
“闭嘴。”顾沉此刻脑袋晕肚子疼,楚熠说的话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本来阎冠的事解决了他应该回公司一趟,恢复公司营业,但现在他难受得只想赶快睡一觉。
盛池这时候从警局出来,他整个人到现在都是懵的,他就是酒喝多了回游轮的房间睡了一觉,怎么醒来就被带去警局了?
他打着哈欠看到了前方拉拉扯扯的两个人,跟上去说道:“楚熠你这干嘛呢?正好我送顾沉回家,不劳你费心了!”
楚熠看都没看盛池,抬手拦了辆车,抱起浑身发软的顾沉往车里轻轻一放,利落的坐进去,关门,直奔家里。
盛池站在车外,在心里骂了楚熠一百遍。
顾沉在路上时不知不觉靠在楚熠身上睡着了,楚熠搂着他的腰,仔细地替顾沉揉着肚子,心想自己太大意了。本来是想顾哥醒了后带他去洗澡,哪成想人醒了后,抽了根事后烟就翻脸不认人穿上衣服就走了。
一想到当时顾哥的冷漠,楚熠现在心脏还隐隐作痛。
楚熠轻轻叹气,他从小到大最大的最大的难题,就是顾沉了。
回到家里后,楚熠先喂顾沉吃了感冒药,随后又把人带去洗澡,等他再次抱着顾沉出来时,顾沉身体透出淡淡的红晕,脸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他轻轻将顾沉放在床上,捉住了他的手,随即放在唇边落下一吻。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辈子让顾沉这样躺在他面前。
?
这天下午,关于阎冠的非法制药、洗钱的新闻,楚熠与顾沉的事在京市内传的沸沸扬扬。
顾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红云缱绻。他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隐约回想起他被楚熠带走了,他身上穿着楚熠不合身的睡衣,身体清清爽爽,疲倦感也消失了大半,显然对方又自作主张为他洗过澡了。
他起身下床,同时打量着楚熠的房间。顾沉还从来没有来过楚熠在京市的住处,房间装修华丽,连相框都是镶嵌金边的,他觉得很夸张,阎冠非法收入那么多,目的就像打造一座金宫殿吗?
顾沉换上自己的衣服,整理袖口的时候发现红酒的污渍不见了,衣服已经洗过了,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顾沉盯着袖口沉默良久,思绪飘至很远,很久后他回过神,准备离开。
打开床头柜找手机的时候,顾沉愣了一下,柜子里放着的物件,每一样都让他眼熟又足够深刻。
楚熠第一次送他礼物,送的打火机,请人家那天逛小吃街买的情侣手机挂坠,楚熠偷偷摘下的姻缘锁、被他扯断的佛珠、他亲自为楚熠做的滑板,还有楚熠为了补偿他买的那块昂贵的手表。
顾沉看着这些,他还清楚的记得每一样是怎么得来的,又是怎么被他扔掉的,时至今日还能够历历在目,他承认这段感情让他难忘,因为他第一次爱人,爱认真也被伤得干脆。
只是如今,顾沉默默关上了柜子,他已经放下了,但楚熠又放不下了。
可人总是要学会放下的,他清楚的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和楚熠都不再适合陪伴彼此走完剩下的人生路。即使重新在一起了,他们之间的性格依旧需要磨合,没有谁能一辈子忍让另一方。
曾经的顾沉不能,现在年纪轻轻,把爱情看的比天大的楚熠也不能,等楚熠热乎劲散去,生活回归平静枯燥的柴米油盐,楚熠那种追寻刺激的性子就会寻找新事物代替这份无聊的爱情。
楚熠总说让他相信,可他就是无法相信楚熠的爱足够长久。
顾沉找到手机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阎家。
作者有话说:
原谅我真的是一个商战剧情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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