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50
陈牧洲向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准确地说, 大部分时候,他连基准线都够不到,也懒得够。
但在江聿梁这里, 很多之前适用的准则一并作废。
有条线他迟迟没踏。
因为往她的过去回望,那里有别人的影子。
在确定江聿梁完全忘掉之前,陈牧洲都不想迈过去。
大不了就是多冲几次冷水澡的事。
但反应过来这一秒, 陈牧洲大脑难得宕机。
他好一会儿没动也没说话,直到江聿梁伸手, 在他面前好奇地晃了晃:“怎么了?”
陈牧洲轻声问道:“它叫林宇杰?”
江聿梁讶异地挑眉:“对——你怎么知道?”
陈牧洲没正面回答,目光若有所思:“你怎么想到要给它起这个名字的?”
如果狗是跟了别人姓, 对方远走高飞后再把狗丢给她养——
似乎也很合理。
但这狗要真有爹的话。
虽然不想承认,还是起了那么一瞬杀心。
江聿梁颇伤感地回忆了几秒, 才道。
“找人给它算的。宇杰出生的时候我就在了,有它的八字,这是算出来最合适的姓。”
昏暗的车内空间内,江聿梁也看不清他表情,只是感觉到男人懒洋洋地靠到了椅背上, 听到他轻笑了声。
江聿梁手撑在座椅上,忽地凑了过去, 严肃地盯着他:“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觉得人家名字很好笑?”
说完她觉得威胁性不太够, 又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成手|枪的姿势, 抵在陈牧洲锋利的喉头,装作凶巴巴道:“宇宙的杰出作品, 多有深意, 再给你一次机会, 坦白从宽,好不好听?”
陈牧洲微仰了仰下巴,一副任她动作的样子,唇角勾了勾。
“好听。”
江聿梁满意地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她话音没落,手臂就被人扣住拉了一把,反正重心也不稳了,她上半身顺势倒在了男人膝上,耍赖似的。
陈牧洲微凉的指尖在她额上轻点,似是无意间问道。
“跟梁总还有联系吗?”
江聿梁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这个人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不管是在她生活里还是脑海中。
当然,要做到后面那点,她还是要费些力气的。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江聿梁的声线低了几分,沉默几秒后:“很久没联系了。”
他的指尖换成了掌心,盖在她额际,带有很浓的安抚意味。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陈牧洲的音色温淡。
“你以前,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聿梁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回忆的瞬间她就有种要被侵吞的错觉。
连带着肌肉和神经也一并绷紧。
她其实一直在躲避。
不回梁家可以。
但也可以永远不见他吗?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海岛的意外,梁铭只是个有些忙、但依然对家里还算负责的男人。
他每次出远门,都会精心挑选带给她和江茗的礼物。
十几岁的时候,江聿梁也曾在家翘首以盼,听说他要回来高兴地能跳起来。
“我——”
江聿梁有些艰难地开了开口,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陈牧洲叫停了。
“不用想了。”
陈牧洲低头望着她,声线染了几分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柔和。
“还是想想,今天夜宵你想吃什么。”
江聿梁闷闷地哦了声。
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来:“不对你不——嘶!”
她忘了躺在陈牧洲膝盖上这码事,起身的瞬间狠狠撞在一起。
江聿梁痛地到吸了口凉气。
陈牧洲眉头深蹙,试图拉开她捂着额头的手:“我看一下。”
江聿梁拨开他:“……别看了,不是该去公司了吗?别晚了,快去吧!”
“先把你送回去。”
陈牧洲顿了顿,扔下一句后,从后门下车,上了驾驶座。
江聿梁正捂着大包倒在座位上哼哼,这里离他住处也不远了,来回不到二十分钟的事,她也就任他去了。
等到了电梯口,她坚决不允许陈牧洲跟着她上去了。
“陈牧洲你可以了——我又不是进不去家门!快去忙你的别管我了!”
陈牧洲最后走之前,忽然又回头问她:“你会下方便面吗?”
江聿梁满头黑线:“……你觉得呢。我再不会下厨,这种程度不是有手就行?”
陈牧洲笑了笑,眉尖微挑:“好。今天晚上我过去吃夜宵。”
电梯间偏暖的光线晕开来,照在他懒散笑意上。
江聿梁也不傻,强行镇定:“好像……也没有那么熟练。”
陈牧洲不置可否。
走出几步,他又冲她随意扬了扬手,尾音带点温意蛊惑的上挑:“没事,可以慢慢练。”
江聿梁看天看地,就是没看他。
没几秒,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响。
她拿出来看了眼,是陈牧洲发的。
[虽然最近天气温度偏高]
[但我也不太想继续洗冷水澡了]
江聿梁缓缓抬眼,隔着玻璃门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男人好整以暇地望过来。
她对着虚空打了一套军体拳,脸色绯红:“陈牧洲!快走吧你!别回来了!”
上电梯的时候,她又揉了下发烫的脸颊,平复了心情,才拿出手机,给最近新存的号码拨了出去。
响了六声后,那边才接起。
“秦小姐你好?不知道你还记我吗?”
江聿梁的声音恢复了沉静。
秦好那头倒有点提不起力气的样子。
“嗯。江小姐。”
回家以后,难得被老秦头关到屋子里反省,连她的Switch都给没收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相亲对象的资料,可以给我复制一份吗?不用太复杂的,就是比较基础的那些。”
秦好的语气充满倦怠:“我手上也没有啊。”
叮——
电梯门开了。
江聿梁跟要上电梯的人擦肩而过,边走边道:“如果秦小姐需要的话,关于相亲的事,我可以试着帮你跟秦总沟通——”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江聿梁回了回头,有些疑惑。
这里的业主活得那么精致的吗。
夜跑还要裹那么多加……遮阳帽?
她的思绪被秦好的尖叫打断。
“啊——你说真的?你能成功吗?”
江聿梁把手机拎远了一点,过几秒才重新贴回耳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我也得先试一试。应该是……能成功的。”
毕竟秦总还要跟她签合约的,她是还算洞悉中老年人心理的那类人,让秦好不用再去相亲,倒还算不上什么难题。
挂了电话没多久,秦好把资料飞快地发了过来。
[不过,小江姐你要这个干嘛啊?]
[不提我都忘了,他今天也有事没去啊?陈总干嘛气冲冲的?]
看到这条消息,江聿梁握着手机的手一顿。
她一点也不吃惊。
事实上,在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
——我母亲以前会带我去看。
江聿梁那时候,只说了她跟江茗会一起去看剧。
但是对面的第一反应是。
——我很遗憾。
他连求证都没有,顺理成章地就知道江茗已经不在了。
江聿梁用平板打开邮件。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些最基础的资料。
高意,二十七岁,本科研究生院校都是top2,目前职位也跟相亲遇到的人说的一样。
她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这上面。
食指快速地划过屏幕,直到对方的照片出现在眼前。
生活照、证件照。
带着眼镜,文质彬彬。
但是——
跟她见的那个人……
完完全全,不一样。
江聿梁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会儿,刚想在电子笔记上写下什么,就听见门外铃声响起。
“等一下,来了——”
纠结了几秒,江聿梁还是先扔下了pad笔,顺手抄起了皮筋,边扎高头发边朝门口走去。
*
“不是我说,梁氏跟他老人家又没合作,就算要爆|雷好了,那也是榕城相关那些企业跟合作方该头疼吧……”
郑与坐在沙发左侧,对着林柏小声道,余光时不时扫向不远处的修长身影,不发一言地站在落地窗边快十分钟了都!
他今天本来有投资方面的好消息想告诉陈牧洲,跟林柏再三确认人会回公司,才来这直接等的。
结果气压竟然还是这么凝重。
就因为最近一个放出风的消息——榕城那个梁家被查出了问题,这种实业上市的企业,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消息,最终都会反应在股市上。
估计明天开市,梁氏就要表演股价断崖跳水了。
到今天为止,跟梁氏割席的合作方已经快占总数的三分之二。
听到林柏几句带过了这些信息,郑与咋舌:“这么快?我听到这消息还没一周呢——?”
“不过那也是,跟陈牧洲——”
郑与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林柏。”
陈牧洲转身,平静道:“按我之前说的办。”
背后那人并不是想测试梁家。
梁铭在他手里,他要怎么处置都行,甚至光明正大的摁死梁氏也可以。
他现在是在探水温。
在潮水褪去的时候,才能看清留在岸上的是什么。
如果这时候陈牧洲有任何动作,跟梁氏沾上了关系,就相当于把弱点主动拱手相让,送了出去。
林柏虽然从来都只是服从,但还是不乏担忧道:“您真的确定吗——”
陈牧洲没再回复,转身望向外面的夜色,垂首利落地点燃了一支烟,咬在齿间,眉眼很冷。
郑与仰头靠在沙发上,看不懂暗流涌动的感觉真让人难受啊。
好在林助还是照顾他的,在坐下的时候,轻声提醒道:“梁氏是江小姐家的梁氏。”
郑与瞪大眼睛。
过了好几秒,他才喃喃感慨道:“是岳父啊?!”
话音落下的刹那,陈牧洲回头,眼神从郑与身上淡淡滑过。
郑与下意识举起了双臂,掌心向外以示清白:“我是说,你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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