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勉强对他笑了笑, 兴致好像还是不高。
江措的拇指轻轻蹂.躏过她的小脸,语气轻松逗了逗她,他捏着她的下巴, 垂眼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眼眸,沉默了几秒钟, 忽然间开腔:“不等以后了。”
宁樱竭力调整好心情, 驱逐心底的那点难过。她打起精神来,有点茫然的问:“什么啊?”
江措的手指关节摸起来好像比常人更硬,五指紧拢握住她的手,眼眸漆黑,看了她一会儿, 对她抬了抬下巴,“江措哥哥现在就带你去买。”
宁樱忍不住失笑, 小声地说:“太晚了,你别胡闹啦。”
已经不算早。
刚下飞机, 他也没怎么休息,连晚饭都没吃。
“晚点也得哄老婆开心。”江措挑起眉头,又说:“带上钥匙, 我们现在就出门。”
就像高二的盛夏, 他永远都是那个最热烈主动的人。
她既没有他那么勇敢, 也没有他的洒脱和耀眼。
宁樱被他攥着手, 掌心温热冒汗,她仰着脸,心底那些纠结和退缩, 在迎上他的目光时, 尽数消失不见。她问:“去哪儿买?”
她低声说:“夜市现在好像没开, 要到十点钟。”
后半句话, 想了想之后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她又下意识的想说那三个字——算了吧。
宁樱的人生,很多事情最后都是用“算了吧”三个字来结束。
她习惯了放弃,也习惯了被放弃。
一点点忍让,直到退无可退。
江措已经将她拉到了门口,帮她拿好鞋子:“我们去大学街。”
宁樱边换鞋边忍不住好奇:“你还知道我们这边有个大学街呢?我都快忘记了。”
江措低低嗯了声,换好自己的鞋子,站在门口等着她:“走路还是打车?”
宁樱的家,离大学街其实不远。
她想了想:“你累不累?”
江措说:“还行。”
宁樱:“那我们走路?”
江措态度一向随和,比较听她的话。
锦川的夜景比起苔青也毫不逊色。
只不过夜里少了几分热闹。
江措一路都牵着她的手,走在人行道靠外的一侧,他看着湖面远山上的矮塔,情绪好像变了。
有些说不上来的寂寥。
他看着那个塔,安静了很久。
宁樱问他:“怎么了?”
江措若无其事摇摇头,语气淡淡,“没怎么,那个地方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宁樱告诉他说,这是锦川的南山,一个不收费的景点。
她似乎突然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大学街?”
江措轻描淡写的带过:“我去过。”
宁樱的声音好像又低落了几分,“我…我是真的没有想过你后来还会来找我。”
她的鼻尖很酸。
从来没有人会对她那么好。
她也没想过他会那么的舍不得。
宁樱知道等待是什么滋味,其实挺不好受的。
她不忍心去想江措一次次跑空,站在校门外无能为力的样子,想起来心头都发酸。
“心疼我?”
“嗯。”
“傻姑娘。”江措总是舍不得叫她心里难受,有些事情他从来都不打算说出口,如果不是意外让她看见那几十张火车票。可能到他含笑九泉那天,他也不一定会把这些事告诉她。
善良的人心总是软。
江措不想让她有任何负担感,是他心甘情愿,没什么好可怜的。
他故作轻松,“有句话听说过没?”
宁樱抬起微红的眼睛:“什么话?”
江措轻声笑:“不要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宁樱:“……”
不过她心里确实。
舒服了点。
江措这个人,说话还是那么语出惊人。
别的不说,宁樱还是很佩服他的语言天赋。
宁静的月色里,两人慢悠悠走到大学街。
人潮喧嚣,街灯明亮。
江措很大方的说:“我给你承包了这条街,想要什么随便拿。”
街道两侧摆摊的都是附近创业的大学生,做点小生意赚点零花钱。
有卖花的、卖耳环的、买手工饰品的。
花里胡哨,便宜不贵。
宁樱只想买一个漂亮的发圈,她站在摊位前认认真真的挑选。
江措看不出什么不同,他诚心建议:“不然全买了?”
宁樱只要了其中比较好看的一个,她转过脸,对身侧的男人展开眉眼,笑眼弯弯的,声音也糯叽叽的,像是在撒娇:“江措哥哥,买单。”
江措顺口接了句:“好的,老婆。”
可能是觉得这两个字有点太得意高调,他淡定改口:“好的,领导。”
江措的银行卡现在都归宁樱在管,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五百块钱,但这点钱应该够他给她买些小玩意。
两个人其实都没什么物欲上的消费。
江措付完钱,帮她拎着小袋子。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懒得空出手来拿手机,就叫她帮他看了眼消息。
宁樱慢吞吞从他的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几秒之后,她说:“有人问你借钱。’
江措悠闲的问:“借多少?”
“五百块。”
“叫他去死。”
“……”
宁樱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江措抿唇淡道:“你尽管发,叫他速死。”
五百块,这种不高不低的数目,想来是不会还得。
但是江措也绝不会当冤大头。
宁樱叹气,“我们就当没看见好不好?”
她在借钱这件事上吃过很多亏,好多次都被骗钱,对方约定好时间还钱却又不还。可她这个人又容易心软,总是不长记性,也学不会拒绝。
“行吧。”江措让她把手机给他,很快就在键盘上打好了回复——
【我吃软饭的,最近都是我女朋友在养我。】
发完毫无心理负担退出微信。
解决完手机上的麻烦事,江措又带着她继续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把身上的五百块钱挥霍一空才回家。
宁樱身上出了汗,到家就迫不及待去洗澡。
江措拦腰把她扔在沙发上,眉眼生动,唇角微弯,笑得不怀好意,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颈窝:“一起洗?”
宁樱羞耻心极强,她拼命摇头:“不要不要。”
她推开了他,站了起来,“你少想点龌龊思想。”
江措十分委屈,“我没有这种龌龊思想,你才应该慌啊。”
他无耻道:“现在我这种发春的状态,很想纾解□□的丑态,才是正常的。”
“……”宁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能不能有点人性?”
江措环着她的腰肢,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我只有兽性。”
宁樱没有再和他贫,去卧室里找出睡衣,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江措忘记拿睡衣,天气也不冷,他洗完澡,穿了件宽松的T恤,揉干头发才慢吞吞从浴室里出来。
宁樱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玩手机。
江措看了她一眼,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相框,是她高中毕业拍的照片,长发铺开,安静站在阳光里,不声不响的。
江措无聊翻起她的相册,“你小时候长得还挺好看的。”
宁樱头也没回:“我现在也挺好看的呀。”
江措似乎是不满意她只盯着手机,他弯腰,从背后抽走她的手机,顺势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摁在被子里。
气息贴的很近,灼热发痒。
江措的眼神没入她衣领处细腻雪白的皮肤,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哑:“今晚真不打算把我睡了?”
宁樱用手掌捂住他的嘴巴,羞羞答答的:“下次。”
江措亲了亲她:“这一次次我都可把你记着,我收利息的时候你别后悔。”
宁樱问:“那你要吃药吗?”
怔了几秒,他竟是被气的发笑了。眼尾的笑意渐渐地在融于清冷的眸底,柔和水漾逐渐化开。
宁樱觉得他在笑话自己,不许他笑。便直接用吻堵住了他的唇。
情.欲一发不可收拾。
暧昧的涟漪。
空气都变得甜腻。
差点就擦枪走火。
江措及时收住,拍了拍她轻颤的身体,抱着她哄她睡觉。
*
来日清早,睡醒就要坐车去乡下。
两人睡得都有点迟,十点多才赶到汽车站,坐上午最后一趟班车回村。
江措靠着她的肩膀,补了一觉。
终点站就在村口的石板桥头。
宁樱拉着好像还没睡醒的江措下了车,“到了。”
江措耷拉着眼皮,懒懒散散的样子,乖倒是很乖,让往哪儿走就往哪儿。
这是一座很漂亮的古村落。
徽派建筑,白墙黑瓦,清水板桥。
“我小的时候放暑假,我妈妈就会带我来外婆家住两个月。”宁樱的语气也有点怀念,她指着桥底的小河:“他们会下河摸鱼,我都不敢下去。”
江措认认真真听着,好像能从她的描述里想象出那个画面。
胆怯软糯的小姑娘,可怜巴巴站在河边。
又渴望,又害怕。
江措的童年反倒没有过这种经历,父母给他报了很多个兴趣班,美术、小提琴、书法、国画、钢琴等数都数不过来。
他逃完课,回家再挨打。
被打之后也毫无悔改之心。
问他以后还敢不敢逃课了。
点头说还要逃。
宁樱感觉自己说的废话有点多,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外婆家的院子门外,大门没锁,家里却没有人。
宁樱打电话问起来,母亲说他们去山里挖笋了,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挂了电话后,她开始苦恼今天中午吃什么?
江措说好办,他要下河去捉两条鱼。
他本就是个说出口就一定要做到的人。也不管宁樱肯不肯,拽着她就去了河边。
宁樱站在岸边,“我不下去,你要去就自己去。”
江措弯腰卷起裤腿,小腿白皙劲瘦,他脱掉鞋子光着脚下河。
清水浮荡,河水里的鱼儿个头都不大。
江措看准时机,轻轻松松就抓到了一条手掌大小的石斑鱼。
滑不溜秋的石斑鱼在他的掌心里挣扎一番就跳回了河水里。
江措把宁樱也骗下了水,他的上衣已经有些湿了,大片大片的水渍浸透T恤,湿哒哒的衣服贴着皮肤实在有点不舒服。
男人干脆脱掉了上衣,将捞到的石斑鱼放在衣服里,牵着她的手上了岸。
他的身材很好。
少年般细瘦的线条流畅。
腰窄腿长,劲瘦有力。
男人的腰间,青色的印记想烙印似的刻在他的皮肤上,融入他的骨血里——NY。
两个英文字母。
一道连贯的刺青。
宁樱无意间瞥见这道刺青,起初愣了愣,看清楚这两个字母后,脚步逐渐放缓,直到她停了下来。
男人偏过脸,不明所以:“嗯?”
宁樱的手指轻轻碰到了他的刺青,沉默半晌,她问:“你什么时候去刺青的?”
江措眼睫低垂,声音淡淡:“两年了吧。”
学校不允许他们的身体上有任何的刺青。
江措还是去做了。
在她生日的那天。
他想。
他这辈子都不能不去爱她。
留不住她的人。
就把她的名字留在自己的身体里。
哪怕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宁樱垂眼,“疼不疼?”
静默几秒,江措对她笑笑,语气轻松:“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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