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耹瑶逃命似的抱着脑袋跑回家,连脑花汤都是简灼下午给她送过去的。
耹自远一直没回家,偌大的一个别墅空荡起来还挺瘆人。
耹瑶捧着手机,一个人坐在后院的植物园里发呆。
她喜欢稀奇古怪的花花草草,也琢磨了怎么种植培育,扯着简灼在后面荒废的院子里开辟了一块地界,也算是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罗明晨,也就是耹瑶从初中到高中的好朋友,此时正和她闲聊。
正值自习课,老师都去开班会,好几层楼的都开始闹腾。班上都是高一新生,临时担任班干部的学生也不敢拿鸡毛当令箭,浅浅说了几遍没什么效果之后,也开始和周围同学聊天。
罗明晨:-简灼也和你一起回去了?
耹瑶撇了一眼门口,简灼抱着保温盒往这边走,她转过头,手上噼里啪啦打字:-对啊,他帮我举着脑袋回来的。
-你脑袋没事吧?之前也没见流血呀,怎么裹上纱布了?
-不知道,可能因为我充沛的知识要溢出来了,医生于心不忍,帮我挽救了一下。
罗明晨又发了一段语音:“那你好好养脑袋,下次考试争取考过简灼。”
简灼掀起竹帘,慢悠悠走进来。
他先是打量了几眼周围的摆设,将保温盒放在耹瑶面前的桌子上,又从侧面的小房间里拿出一把椅子和蒲扇,坐在耹瑶旁边。
“喝了。”简灼等她听完语音,开口说道。
耹瑶晃晃手机,“晨晨让我下次考试考过你。”
她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漂亮的杏眼开心地眯起来,好像自己的毛发正被人慢慢梳理着,悠哉得很。
简灼笑了一声,点头:“行,我等着。”
耹瑶接过饭盒,简灼伸手帮她把两边锁扣打开,浓汤味道瞬间溢散出来。、
她看着简灼平静无波的表情,觉得自己心头泛溢出来的那一丝丝好感被冷却了点儿:“你这表情哪里像是认同我。”
简灼正用勺子搅动着汤,眉眼低垂,表情和往常一样,唇角也是微微压着:“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他将勺子递给耹瑶,耹瑶接过,喝了一口汤,不烫不凉,温度适宜,味道也比先前的好了太多。
“我觉得,你是在一本正经嘲笑我。你那表情,分明就是翘着尾巴,说‘哼小样,给你三年你都追不上我’。”
“那你说对了。”简灼闲闲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你确实追不上我。”
“……”
兴许是因为简灼的这句话歧义有点大,耹瑶听后,一个劲儿的闷头喝汤。
简灼拿着蒲扇给她扇蚊子,等她喝完,两个人又在植物园刨了几个坑,将下午才到的几株花种埋下去。
“脑袋还疼吗?”简灼低头看了她一眼。
耹瑶狐疑:“你这么关心我干什么?”
可能是她先前心里还残存了那么一些暧昧思想,导致现在简灼说什么她都觉得很怪异。
简灼轻飘飘开口:“如果不疼,一会到我家写作业。”
耹瑶一愣,一种名为怨念的情绪冲上脑袋,她一个飞扑,从简灼身后勒住他的脖子:“同归于尽吧!狗砸!”
简灼拎着空饭盒,另一只空闲下来的手微微向后弯曲护住耹瑶。
他面上泛出笑意,在他背后的耹瑶没看见半分。
他略微弯腰,直接将耹瑶整个人抵起来,两手绕过她膝弯,将人背得牢固。
“既然上来了,就别想跑。”简灼侧头说,“看你这么有活力,脑袋应该是不疼了。”
耹瑶立刻耷拉下胳膊否认:“我没有,我不是,我快死掉了……”
她整个人挂在简灼身上,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这令人头大的学业课程!
简灼也尽量踩着树荫下走,两家是隔壁,简灼将人背回自己家的几分钟路程里,耹瑶两耳不闻窗外事,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屋内只有书桌上的灯在亮着,简灼正伏在桌案前刷题。
静谧的夜里,笔尖划在纸张上的沙沙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手机在枕头下嗡嗡响了好几声。
耹瑶将手机扒拉出来,微信新的朋友那里,多了好几条验证消息。
都是何倾书。
他就是那个和耹瑶只能远观而不能近面的同校‘网友’。
不过现在他俩互相都不认识,所以现在连好友都还没通过。
耹瑶侧过身躺着,点下通过。
何倾书:-请问你是耹瑶同学吗?
耹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三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对面正在输入中停留了整整一分钟。
何倾书:-今天不好意思,不仅砸到你,还害得你过敏。想要去医务室找你道歉,就听说有人将你送回家了。
耹瑶眼神瞥了一眼书桌前的简灼,半晌,清清嗓子。
耹瑶:-没事儿。
耹瑶:-不过,你是篮球浸泡过玫瑰花吗?还是直接用玫瑰花做的(笑哭)威力太大了。
这次一个下午,她的身上多多少少出现了二十多个红色斑点。有的被她睡着时无意间抠破,正在结痂。
何倾书:-啊?不是篮球啊,我问了医生,她说你对我信息素过敏。
耹瑶:……?
她好像今天也听简灼说起过,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被肌肤接触冲昏了头脑。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是过敏,而她只对玫瑰花过敏。这还是她种了开垦了植物园之后才发现的。
最开始她可喜欢玫瑰了,花种就买了五六包,结果等开花那一天,耹瑶整个人刚靠近植物园就疯狂打喷嚏,最后整张脸变成‘被蜜蜂蛰肿脸的小黄狗’表情包。
对于信息素过敏,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经历。
她可真奇葩。
耹瑶的好奇心被勾起来。
她问:-你信息素什么味道的?
何倾书洋洋洒洒同她解释:是这样的,你不要太焦虑。我上网查阅了一下,信息素过敏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虽然我的信息素味道不是玫瑰味,而你却出现了这种情况,但!有可能是因为你还没有分化,所以才会过敏。
耹瑶:……说重点。
何倾书:说出来还有点害羞。我是柠檬味儿的。
柠檬……
耹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她面前这位不就是柠檬味儿的吗?
前几年他们信息素气味分化期,耹瑶还死皮白赖缠着简灼闻他的味道。结果简灼可谓是捂得严严实实,耹瑶只收获了一个名词‘柠檬味’。一点柠檬味都没在简灼身上闻到过。
她……真的是对柠檬味过敏?
简灼将数学课本温习完毕,总结出来的公式写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
他转头,看着一头鸡窝的耹瑶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疑惑:“睡懵了?”
简灼站起身,打开屋内的大灯。
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罐和先前递给耹瑶一模一样的药膏。
坐在床边,偏着头看耹瑶的脖子。
“破了。”简灼回过身,拧开药膏,用棉签沾取了一点,示意耹瑶,“歪头。”
耹瑶像个机器人,全凭他指挥。
简灼:“一会儿不看你,你就全都抠破了。到时候留疤有你哭的。”
耹瑶撇撇嘴,脑子里全想的是在她的记忆中,十六岁的自己信息素过敏后,简灼的反应。
那个时候,简灼应该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后期老师安排座位时才会格外申请和她远离?文艺晚会也拒绝和她一起,出游的时候能躲就躲,直到后来耹瑶出了一些事情,简灼才慢慢和她一起上下学。
不过时间也不长。再后来,就是高二下学期两个人分化后,耹瑶总觉得自己对简灼心怀不轨,某些奇怪的地方总会出现反抗行为,她开始躲简灼。
两个人就这样你躲我,我躲你。
耹瑶心里从来都憋不住事情,直勾勾地问简灼:“你……”
简灼认真地给她涂抹药膏,一只手捧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上药,抹完后轻轻吹气:“嗯?”
“你是不是问医生,我对什么味道的信息素过敏了?”
简灼抹药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耹瑶将自己大胆的猜测说出来:“你的书包里,是不是还有抑制剂和药?”
下午简灼将药给她的时候,她偶然瞥见他的书包装有绿色的抑制剂试管包装盒。但那个时候她没多想,以为是温阿姨让他帮忙带的。
毕竟他们这个阶段并不需要抑制剂。
抑制剂是对于完全分化后,不想进行x行为的所有公民使用。药效有很多,一是可以缓解发热期,二是可以有效控制信息素外溢。
未分化的公民,信息素味道是不会对异性产生吸引状态。
简灼要是用,无非就是制止信息素外溢。
不对……
就连她,激动的时候橘子味也会淡淡的透漏出来,简灼,简灼从来没有让她闻到过自己的柠檬味。
他一定在很久之前,或许在气味分化期的时候就知道,她对柠檬味过敏。
所以他一直都在忍耐,一直都在吃药、注射抑制剂。
耹瑶越想越慌,这个年纪一直注射抑制剂,和慢性自杀没有区别!
她反握住简灼的胳膊,少年的胳膊紧绷着,皮肤之下的血管似乎都要迸出来。她的手心潮腻,而简灼皮肤滚烫。
耹瑶猛地将简灼的长袖衣服袖口往上捋,果不其然,在腕上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针孔。
“你是不是打抑制剂了?!”耹瑶抬眼看着他,简灼沉默不说话,她的眼眶中瞬间蓄满眼泪,“简小灼,你以前是不是也在偷偷吃药……”
夜里的蝉鸣撕心裂肺。
耹瑶的心,好像也被拉扯揉捏,还原不到最初的形状。
简灼伸手,慢慢将自己的衣袖放下。
“瑶瑶。”他这样叫她,声音低柔,有一些商讨的语气在,“其实,我偶尔打几针也没事情的。”
“不可以!”耹瑶拒绝,“你以后都不许打了!我肿成猪头都没关系!”
简灼失笑:“还有一年半,我们就会分化了。到时候你的腺体发育完全,就不会对信息素过敏,我也就不打了。”
耹瑶怒目圆睁:“我不!你要是再打!我们绝交!”
简灼压根反驳无能,“瑶瑶。”
“你别叫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耹瑶盘起腿,捂住自己的耳朵,紧闭双眼,如同念大悲咒一样,拒绝简灼任何的商量。
简灼眉心一跳,只能求饶:“好好好,我不打了。”
耹瑶横过去一眼,“真的?”
“嗯。”
“那你发誓!”
简灼问:“怎么发?”
耹瑶将他的手掰成发誓的样子,一字一句教他:“我简小灼!从今天开始,要是再喝药、打抑制剂,就要无限期认耹瑶为爸爸,而且每个月上交所有的生活费!”
简灼:“……可以不说吗?”
耹瑶哼了一声:“我再加一条。”
“……行。”
“要是我发现你有一丝一毫吃药或着打抑制剂的行为,我们就不要做朋友了!就算以后分化,也不要再见面了!”
简灼眼尾像是被眼睫磨红,眼眶边沁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显得整个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光钻进去。
他先是沉默不语,而后轻声,缓慢又郑重地将耹瑶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复述。
如同完成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一般。
夏夜的潮湿天气、窗外抑制不住的聒噪蝉鸣、偶尔天公作乱突如其来的暴雨、沙沙作响的香樟树、一间平平无奇的房、两个懵懂青涩少年少女、一盏暖黄色温馨的灯。
组成了一段,青春正盛、也刻骨铭心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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