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含正坐在沙发上深沉地凝望夜色,陆焕就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了。
他停在沙发跟前,“你在做什么?”
郁白含微微眯眼,“天将明……”
陆焕轻声,“说人话。”
“……”郁白含伸手将他扒拉下来,按到自己身边坐好,“许小姐打了电话过来,司昙拿她的血做了血型匹配。”
血型匹配。
有点常识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焕眉心一下蹙起,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正想着,一只手忽然穿过他的头发薅了一把。郁白含扒拉着陆焕干爽浓密的黑发,“别想了……你头发好像干了,我们睡觉吧。”
扒拉间带走两根头发。
陆焕头皮被扯得微微一痛,思绪都被带了回来。
他应了一声,随即拉下郁白含的魔爪,拎着人走向床边。
两人躺回床上。
郁白含一个翻身娴熟地滚进萝卜坑,“关灯!”
他说完抬头,却看陆焕面色依旧凝重而沉冷,眉间隆起一道沟壑。
郁白含眼睫眨了下,随即无奈:唉,他就说会吓到小麋陆吧……
晚上不会还要做噩梦吧?
思量间,陆焕已经侧身关了灯。
屋里“啪嗒”陷入黑暗。
一片黑暗中,郁白含想了想,忽然伸手将陆焕的脑袋往自己怀里一埋,扑扑拍了两下。
沉思中的陆焕:?
郁白含怜爱,“别怕,白含抱着你睡。”
陆焕:……
“晚安,纯真陆焕。”
“……晚安,世故白含。”
·
许家门路广,许忻言又是家中独女。
现在她对司昙没有了信任,许家查起这件事来雷厉风行,毫不含糊。
只不过许忻言那边还没传来消息,郁白含这头就久违地收到了司昙的动静。
【都市怪昙】:少管闲事,弟弟。_
“……”
呵呵,他还想说少干坏事呢。
郁白含就回了个:_
收到司昙的消息之后,他同陆焕说了一声。
陆焕表情严肃起来,捏着他的手腕想了想说,“这两天我把华伍叫回来,送你上下学。”
郁白含嗯了声,又好奇,“从哪里叫回来?”
“从遥远的……”陆焕顿了顿,轻描淡写,“国外。”
郁白含也顿了顿,“行。”
只要还在这块世界版图上就行。
华伍被派遣的地方很远,按照陆焕的说法:估计得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郁白含想着就一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再说学校和隽桂苑只隔了一条街,离得又很近——大不了他今天住学校也可以。
他没太在意,白天继续上课。
结果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就接到了樊霖打来的电话。
一般情况下,樊霖不会在他上课时打电话来。郁白含心头隐隐一紧,暂时顾不得还在上课,将电话接起来。
电话接通,樊霖的声音传来,“小少爷,我们刚出车祸……”
郁白含心脏有一秒悬停。
他大脑空了一瞬,紧接着又听樊霖继续说,“避开了。先生没有大碍,我们现在在医院。先生说要第一时间让你知道,给你报个平安。”
心脏又缓缓恢复了跳动。
郁白含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手心都是冷汗,“哪家医院?我现在过来。”
对面默了两秒,大概是樊霖在向陆焕请示,随即樊霖回他道,“阿伦离得近,先生让他送你来。”
“好。”
电话挂断,旁边的室友朝他看过来。
杨子曳担忧,“怎么了,你脸色好白。”
课堂上打电话本来就比较惹眼,坐在四周的同学都将目光投向他。郁白含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是举手上讲台同教授请了个假。
教授一听是要去医院,加上他知道郁白含的家里人就是他们c大的荣誉校友陆焕,忙准了假让人离校。
郁白含拿了手机一路跑去校门。
到校门口时,秦伦已经等在门外,两人目光相对,对方严肃的神色稍缓。
秦伦顿了下,伸手拍拍郁白含,“樊哥说是轻伤,上车吧。”
郁白含拉开车门往里一坐,心头依旧焦急不安,“嗯。”
…
私家车一路驶到了医院。
郁白含匆匆赶到病房,推门只见陆焕正立在窗前打电话——一只袖口挽到了胳膊,上面有包扎好的伤口。
樊霖也立在一旁,看着比陆焕严重一点。衣服像是被玻璃划破,沾了些血迹,脸上有一处乌青,但也行动自如。
郁白含起伏的心口终于稍稍定了些下来,他开口叫了一声,“陆焕。”
陆焕转头看到他,立马挂了电话朝他走过来。
郁白含看到他安然的模样不由鼻尖一酸,心口闷闷的,眼眶带了点潮湿,“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手撞了一下而已,没事。”陆焕停在他跟前,默了两秒又说,“不严重,只是想和你说一声。”
郁白含指尖落在他裹着纱布的胳膊上,指腹下触到的是温热的皮肤和鼓起的青筋,仿佛有鲜活的血液在流动。
“是司昙,是不是?”
他抿着唇,眼底浸了湿意。显得那乌黑的眸光更亮,视线定定地落在陆焕受伤的胳膊上。
他还是低估了司昙的狠。
知道最让人畏惧、受尽折磨的不是伤及自己,而是威胁到他最重要的人。
“嗯。”陆焕低低应了一声。
顿了顿,他忽然开口,“今天,是事故陆焕。”
“……”
眼眶的泪意一缩。
郁白含抬眼朝人脑袋看去,看了两眼又转向樊霖,“他有撞到头吗?”
樊霖,“……没有。”
郁白含松了口气,拍拍陆焕的俊脸,“都事故了,就别再逗哏了。”
陆焕抿唇,“……喔。”
郁白含站了两秒,还是没忍住扑过去抱住了陆焕的腰,埋进自己的萝卜坑。他隔着衣服,悄无声息地吻了吻陆焕的心口。
“怕你们白含自责担心是不是?”
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而不是瞒着他、等事情都全部处理完了,最后给他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这样只会让他更加沉重。
陆焕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捏了下郁白含的耳垂,“你也不需要自责。”
他浓密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眼底的幽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他脑中骤然浮出了上辈子临死前那支离破碎而猩红的一幕幕画面。
但这次完全避开了。
他彻底跨过了命运给他安排的最后一道枷锁。
而且——
陆焕捏在人耳垂上的指腹微微收紧,浓稠的眸色中暗流汹涌。
上辈子不明不白地死去。
这次他终于知道车祸是出自谁的手笔。
埋在怀里的身躯忽而轻轻一颤。
陆焕低头看见郁白含乌黑的头顶,他正想要再次开口,就看郁白含从他胸前抬头,泪光又开始在眼底打转。
“陆焕,你是在给我打耳洞?”
手劲儿这么大,捏得他好痛!
“……”陆焕手一松道歉,“走神了。”
郁白含体谅地蹭蹭他,“算了,捏吧。”今天是解压萝卜。
一只手掌转而落在他头顶,轻轻搓着他的萝卜缨。陆焕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不用。我们白含已经做得很好了。”
一旁樊霖也开口道,“小少爷,我这次可有好好开车。”
郁白含侧头看向樊霖。
确实,自从他三不五时给人背诵行车安全指南,樊霖东瞟西瞅的习惯已经改了很多。
樊霖说,“今天我就是察觉到侧后方一辆大卡车突然加速变道,我一个警觉!下意识将方向盘一打,结果擦着边避开了直冲而来的大卡车,只撞上了绿化带。”
郁白含光是听他描述都听得心惊胆战。
他听完拍拍陆焕,“记得给樊霖奖励。”
陆焕点头,“已经颁发了免死金牌一枚。”
话落,旁边的樊霖十分受用地挺直了背脊,跟随而来的秦伦则露出了馋涎的目光。
郁白含:……
看来他们都知道,自己有多能在陆焕的死线上蹦迪。
他转向陆焕,“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刚才已经让人把消息放出去。”陆焕双手揣在兜里,神色淡淡的,“就说我出了车祸,情况不明。既然司昙要针对我们,听到这个消息,崔家一定会出手。”
“这笔账,我会讨回来。”
“当然。”郁白含闻言也罕见地冷了脸,他伸手摸着陆焕的胳膊,切齿恨恨,“她折你翅膀,我毁她天堂!”
“……”
樊霖和秦伦侧目。
陆焕一手钳住他的下颌,“说话就说话,不要咯吱磨牙。”
郁白含张嘴应了一声,“er。”
·
陆焕车祸的消息一放出去,外界立马掀起了轩然大波。
五金批发er心急火燎地打来电话,然后就听见陆焕平稳的声音混在旁边的情景喜剧里,隐隐还伴随着郁白含嘎吱嘎吱的笑声。
五金批发er:?
陆焕,“没事,情况暂时保密。”
几人云里雾里,“……喔喔。”
霍鸣夫妻也打了个电话过来。
在得知事情始末后,霍鸣冷哼了一声,“这崔家真是不像话,老头子帮你们料理料理。”
陆焕道,“谢谢霍老。”
安抚下身边的亲友。
陆氏和崔家的对战终于开始打响。
不过还没等到司昙的新动静,许忻言便先一步冲来了医院。
“呜呜”的声音像警报一样一路穿透走廊,差点被护士叉出医院,“陆先生没事吧——!”
她心急如焚地推开门。
门一推开,只见陆焕正在给郁白含投喂水果。
两人同时朝她转头。
郁白含腮帮子吃得一鼓一鼓,“你怎么来惹?”
许忻言震惊茫然,“你们在干什么?”
“吃水果。那边还有,你要不要?”
“……”许忻言,“来颗猕猴桃。”
吃完一颗猕猴桃压惊,许忻言在两人身旁坐下。得知陆焕没事,她松了一大口气,又起身道歉,“对不起,都是因为帮了我。”
陆焕说,“没事。”
他垂下眼,淡淡道,“总该来。”
许忻言模糊地听到了最后一句,愣了愣没明白过来。她迟疑地将目光转向郁白含,就看后者还在咔嚓咔嚓地沉浸式吃水果。
她:……
完全没听到你老攻说了什么不明觉厉的话吗?
但陆焕说完便没再开口,只静静看着郁白含,嘴角好像还弯了一下。一副享受的样子,像是在追吃播。
许忻言就没再追问。
她在旁边蹭了个果子吃完,想了想又开口说,“有没有我能做的事?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好闺蜜’害死,还连累了你们。”
郁白含说,“别这么想。”
罪魁祸首是司昙。
他和陆焕都不至于去迁怒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郁白含思索了几秒,忽然说道,“把这件事半真半假地放出去吧,就放在你们那个论坛里。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
许忻言惊了一跳,“不怕司昙再报复吗?”
郁白含朝她一笑,“怕她就输了。”
话落,陆焕转向他,深邃的眼底如一汪沉静的潭水映着他的身影。
郁白含探头,“你瞅啥?”
陆焕目光深深,“看我们白含一副拿捏了的样子。”
郁白含一个海獭拍床,春风得意,“没错,我已经找到她的七寸了。”
原作赋予司昙的主角光环,正是她最大的死穴。
成也原作,败也原作。
他说着抬掌,一手拍一个,“小许、小陆,我们开始干活!”扑,啪!
陆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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