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九年,正值四阿哥弘历嫡福晋富察氏生下嫡女不过三个月,这侧福晋的旨令就下达了——皇上将正四品佐领那尔布之女那拉氏赐给四阿哥作侧福晋。
这是后院头一回有格格以上身份的妾室进府,还是满洲旗的贵女,就连一向胜券在握、膝下有一儿一女的嫡福晋富察氏也不由在意几分。
不同于格格的身份,侧福晋是要记在玉牒上的,不能等同于一般妾室对待。
嫡福晋富察氏都是如此警惕的态度,更别说这后院格格了,她们哪个人不想占据更多的恩宠,若是这侧福晋到来后,爷顾及她的身份,分多了恩宠给这侧福晋,她们岂不是欲哭无泪了。
只是好几个月下来,那拉氏非但不得爷欢喜,在行事上也不讨人喜欢,好些人和事都处置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简直白费了自己的好出身,众人在心里嘲笑这侧福晋风风光光进府,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没有能耐的人,这警惕心下来了,千人千面也就呈现在众人面前了。
不光是府上的四阿哥对那拉氏轻忽极了,还有这院里的格格也是一样,尽管这个时候侧福晋的身份是在她们之上的,可在府邸爷的恩宠才是唯一的标准,在这个情形下,那拉氏即便才刚刚进府没几个月,就有些人欲越在她头上了。
譬如高氏,譬如富察氏,不过这富察氏就非嫡福晋的身份了,而是府邸的一个格格,但有着最先陪伴在爷身边的情分,还为爷生下了一子一女,虽说只养住了一个阿哥,可这阿哥却是府邸上的大阿哥永璜,比起那拉氏的存在感和重要性就强的多了。
这两人无外乎是记惦这侧福晋的身份,要知道光头阿哥只有一个侧福晋的位子,如果不是那拉氏奉旨进府,她们还有得一争,毕竟一个有宠,一个有子有资历,哪能不图谋更好的位子。
可偏偏这那拉氏在不该来的时候到来了。
魏婧薇便是在这个时候到了原主那拉氏的身子里,很快便接收了原主传递给她的记忆。
原主即是乾隆皇后那拉氏,出身名门,起初嫁给宝亲王弘历为侧福晋,后来宝亲王登基,原主被封为娴妃。
此后兜兜转转,原主始终不得皇上宠爱,身边原先比她身份低的妾室一个个越过她头上,膝下一儿半女皆无,等到被封后时,原主的命运才发生一个天大的转折,此后是荣宠加身,生下两子一女。
但命运始终不得眷顾原主,最后原主熬了半生只得了一个不废而废的结局,唯一活下来的子嗣郁郁而死,自己生前死后都不得安息。
原主生时屡次被人轻看,死后不被人祭拜,明明是皇后,但最终的丧礼都比不过皇贵妃的礼制,在生前比不过那些潜邸旧人,在死后也照样比不得。
因而原主的念想便是自始至终的让人高看一眼了,不光是要在这生前风光之极,死后亦是一场哀荣——她大抵明白原主的意思了,无外乎是将位置坐得越高越好。
这个不难,只要先在府邸立下侧福晋的威风便可,她知道现在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发生变化,就像将来是纯惠皇贵妃的苏氏还没有生下三阿哥永璋,还是汉人的身份,如今府邸的阿哥也仅仅只有两个,为富察格格所出的大阿哥永璜及嫡福晋富察氏所出的二阿哥永琏。
两个阿哥在府邸的地位可谓是珍贵之极,毕竟满打满算,这后院子嗣不过两子一女罢了,生下孩子的人少之又少,这也大抵是府邸妻妾的心愿,抢先一步生下一儿半女,到时这地位就有保障了。
魏婧薇思量着她若是赶在这个时候怀上一个孩子倒是一件行之有效的事情,毕竟这个也在原主的念想里,只要能让她现在的状态发生变化即可,毕竟原主的恩宠实在是太少了,如果不是四阿哥弘历还顾及原主是圣上亲赐的侧福晋,连一个月里区区一天的时间都不可能分到原主身上。
真是不太顺利的开局,魏婧薇心想,当然这个时候也不宜太过显眼,她还是接着这段时间了解府邸的情况才行,总不能一头雾水就领了任务过下去吧。
只是赶在这个时候,她身边的婢女不慌不忙道:“侧福晋,爷要过来了,您可要备着了?”
魏婧薇眉头微蹙,抬头望向窗外,心道难怪这天色阴沉的很,不光是她以为的天色暗了,还是四阿哥难得到原主院子里的时候——四阿哥不喜原主,便总是迟迟过来原主这里。
无论如何,她这儿都得准备了,既来之则安之,她总不能盼着老天爷一下子给自己过多时间来适应这府邸的变化吧。
“月莺,你退下吧。”虽说原主身边的婢女一直都是不冷不淡的态度,看似没有背叛原主,可这也意味着这人一直都没有将忠心交予原主身上,当然这怪不了谁,只能说各有选择吧,她到时还得好好将原主身边的人给整顿一番。
“是,侧福晋。”月莺顿了顿,轻身退下了。
夜色渐深,四阿哥弘历如约到了那拉侧福晋的院子里。
只是他现在的神色不太好看,自始至终那拉氏在他眼里都是不讨喜的人,就算是皇阿玛亲赐的又如何,只是顶了一个满洲贵女的身份,比不过高氏对他的体贴如意,也比不过福晋对他的端庄贤惠。
只是就算他极为不喜那拉氏呆板的性子,都不得不前去院子里探望她一回,不然就是不给皇阿玛脸面了,毕竟是皇阿玛下了圣旨让迎进门的侧福晋,他不得不从。
况且皇玛法在给皇阿玛赐下年侧福晋的时候,皇阿玛可是宠爱的很,同理而言,他也得给那拉氏脸面。
这样想罢,弘历面色更难看了,只是这个时候还是迈进了院子里,迎面就是接见他的婢女月莺,弘历摆了摆手,直接让婢女和他身边一直跟着的吴书来退下,无论他和那拉氏在屋里发生何事,都不是他人能够知会的。
只是这次同他想象的好似有些不同,灯光微暗,弘历进屋没多久后,突然就有一人靠近了他,仔细一看,还是自己一贯不喜的那拉氏。
一时间虽有些不喜,可看着那拉氏安静的模样,弘历还是忍下心里的不耐了,还算那拉氏会变通,这性子虽是死板极了,可也会迎合他了,不是一味的只会请安恭送。
魏婧薇看着他铁青的脸色,一时间也弄不大清楚这人是怎么想的了,在她的计划内,若是能夺得恩宠,那便是一件极好的事,若是不得,她现在邀宠的举止不过是为了后面的怀孕生子作准备,趁现在后院的子嗣还算珍贵时——
等到乾隆后期,那些阿哥还真是一个个被视为比朝廷臣子还要不起眼的存在,参与政事的阿哥寥寥几个,还都不得君王看重。
既然原主是想着一开始便风光,那她就循着原主的念想,左右皇帝活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离谱的地步,她要是等到那个时候才有了得意时候未免太迟了。
放眼现在,魏婧薇此时也不过是想着给面前这人请安罢了,只是没想到这人进来的步伐太快了,她身子都还没屈下,哪想得到这人停留在原地,她的举止便显得像是在邀宠了。
弘历缓和了面色,“那拉氏,你且先起来吧。”
“是,爷。”魏婧薇站直了身子,“妾身听说爷方才从书房里出来,不知爷一路过来可用了膳食,可要妾身备着吗?”
弘历心道不知是何人说动了那拉氏,这人的性子倒是不显那么无趣了,当然若是能在这个时候就主动将他拉住就再好不过了,只是那拉氏毕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想来还有些拘谨。
怀着不知名的心思,弘历点了点头,“那便备着吧。”——
如此话语下导致的结果就是他整个人肚子撑得慌,而那拉氏还在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他更是不好责怪那拉氏了,那拉氏不过是头一回贴心了些,还没把握分寸。
夜晚自然还是一宿好眠,这专指的是魏婧薇一人,既然四阿哥不再意这事,她就算是睡死了又如何,左右她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了,想到明日的请安,魏婧薇又贴近了弘历一些距离,这是她下意识的举止,身边有一个不断散发着热量的暖炉,她哪能不主动贴近。
可在弘历眼中就是不一样的意思了,在一番温情之后的贴近总是让人显得更为心软,他念着那拉氏的转变,却也坦然接受这种转变,将人主动搂得更严实了。
翌日,四阿哥还是早早就起来上朝了,他是皇上最倚重的阿哥,自是处处都得做的周到,不光是要在后院里敬重嫡妻,在朝廷上也要做好自己作为儿臣的本份。
魏婧薇在床上赖了一会儿便也跟着起身了,也不是她不想睡久一点,不外乎是因为这府邸还有请安一事等着她,不然她觉得自己是能一觉睡到午时的。
左右后院的妻妾除了在面对四阿哥的时候殷勤一些,平时都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有孩子的就专心顾着孩子,没有孩子的便是互相串门,找个活儿打发时间。
而原主没有孩子,平时也不讨府邸妻妾喜欢,人缘缺了,就意味着没有人会上门探望她,这件事放眼以前足够让原主一直纳闷了,可魏婧薇心里却想着这天大的好事哪能不受着,能彻底睡个饱觉的时候可不多见,一些“认姐妹”的时候倒是没有那么珍贵了。
原因无他,这后院的妻妾是争着一份宠爱的,哪个人多了宠爱,就意味着另一个人缺了恩宠,这狼多羊少的情形下,彼此的姐妹关系有几分真假大概就只有当事人清楚了,至少在涉及利益方面的问题时,没有哪一个人会轻易相让。
况且接近原主的人少了也好,她来到原主的身子后被人识破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尽管这么多世界都安然无恙让她度过了,可是这不代表这些该谨慎的事她就得落下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起了身以后,便是洗漱妆扮了,月莺的手艺还是挺好的,三两下就给她换了一副新的发髻,为小两把头,配上身上的月白色蝶恋花夹袍显得精神许多了。
既然是打算在众人面前换个面貌,这时间宜早不宜晚,打扮的精神一些也好,至少在气场上不会落了下风,带着这个念头,魏婧薇是缓步迈进了正院门槛。
只是这人来得比她想的还要齐全了,满满当当的位子和人,这后院上下大概就缺了她一人吧,真是勤快之极。
魏婧薇眉角略微蹙起,她真是难得体会到这种微妙的感觉了,原主记忆中也只有在刚刚进门的时候有这个待遇,没想到在她这里又重现了一回,她哪能不知道这是昨晚的事引起了后院妻妾的反应。
可原主不也是在每月的这个时候被四阿哥宠幸吗,哪能区别对待。
殊不知这区别对待还真得来一次了,四阿哥固然有每月到原主院子里的时候,可不是次次都宠幸原主,特别是近来四阿哥看原主哪哪都不顺眼,后院妻妾都有耳闻。
在这个情形下魏婧薇要是得了宠爱,就是一件极为值得重视的事了,到底这后院的妻妾都汇集一处的结果只能是院里哪些人有一些小动作了,不出半天这消息便传遍整个后院,瞒都瞒不住。
嫡福晋富察氏笑意颇盛,儿女双全的她不至于太过在意一个府邸本来就不得恩宠的侧福晋,尽管这侧福晋突然就得了爷的恩宠,只是这恩宠才不过一次罢了,想要借此怀上身孕是极难的事,她用不着担心。
她作出这一副做态不过是为了后院一些格格了,像是高格格,亦或是富察格格。
念起这两人,嫡福晋眼神锐利了些,到底这两人才是府邸对她威胁最大的人,一个抢先在她之前生下了爷的大阿哥永璜,占了长子身份,导致她的永琏只能位居嫡次子的身份,而另一个是恩宠颇盛,爷对高氏的宠爱是后院妾室都万万不及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不是皇阿玛下旨让那拉氏进府为侧福晋,占了爷唯一的侧福晋位子,如今高氏兴许都能将侧福晋的位子占下了,原因无他,一是高氏的阿玛高斌还算有才能,凭借治水的能耐在朝廷立足,二是高氏极受爷的宠爱,就算当下无子,也能在后院占据一席之地。
她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当今皇后不就是护不住自己唯一的嫡子才将皇位拱手让人吗,若是皇后的嫡子还在,这皇位都不会便宜了爷。
“侧福晋坐下吧,不必拘谨,这后院都是姐妹,不必见外。”
魏婧薇笑了笑,“是,妾身遵命。”
既然嫡福晋不需要她行礼了,她哪还需要客气,顶多是面上礼数做得周到些。
嫡福晋的笑意更深了,可一旁的高格格却对这个画面看得不太顺眼了,“姐姐在院子里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侧福晋的到来,没想到侧福晋的能耐还真是高深的很,生生晾了姐姐这么久。”
还好吧,她不就是来的迟了一点,又不出了规定的时间内,相比之下她还能说一句是你们太卷了,只是这个节眼上还是说些好听的话吧,她总不能真的让高氏张口随意胡说,生生给她戴上一顶不尊重嫡福晋的帽子,这可多冤屈。
魏婧薇顿了顿,看向高氏的眼神温和之极,只是说出的话就没有那么好听了,“高妹妹可就冤枉姐姐了,比起高妹妹时时将福晋挂念在嘴边的模样,姐姐虽没有逾举的时候,可做得确实不太周到了,应该向妹妹学着才是。”
若是真想将帽子戴在她头上,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规矩的地方,口口声声就将嫡福晋说成姐姐,这得是嫡福晋多大的“福气”啊,在后院里的规矩虽没有宫廷里那么明显,可她能断定嫡福晋并非是全然不在意高氏的称呼的,顶多是面上呈着不在意的神色。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高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后院格格纷纷看向嫡福晋和高氏两人,只见嫡福晋的脸色也不太好,生生就将这事的气焰给吞下去了,勉强撑起一个笑容道:“侧福晋不必在意,高妹妹只是性情率真了些,不是什么大事。”
是啊,不算什么大事!嫡福晋掩起自己心底的不甘,她是爷的嫡福晋,理所应当被后院妾室敬着畏着,可自从高氏大着胆子在爷面前这么叫她一回以后,爷不在意这事,这称呼便这么定下来了,就算后院只有侧福晋有这个资格叫她这个称呼,都没法改了高氏的傲慢。
现在她还得亲自为高氏打掩护,这可真是讽刺的很。
魏婧薇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是真真正正的置事不理了,尽管这后院有能耐的人不少,可这些人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主动挑事。
侧福晋不好惹了——
这个想法头一回呈现在众人面前,并不是说魏婧薇此刻的转变多大了,只是往往在请安的时候原主都没有理会高氏等人的讽刺,换做是现在,又联想着昨晚的事,这后院妻妾要是还能放心下来,那才是怪事。
嫡福晋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感觉好似有什么事情逃脱她的手掌心了,可她看着这满后院的妾室神色各异的模样,心里嗤笑一声,到底还是她想的那个后院,后院妾室争的是爷的恩宠,斗的是同为妾室的彼此。
瞧瞧这后院原先善的人没了善,原先心性干净的人多出无数心眼,那拉氏不过是其中一人罢了。
那拉氏先前不大清醒,如今也不得不随着这后院的变化转了自己的脾性,不然怕是连昨晚的恩宠都留不住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那拉氏清醒一些也好,她正需要那拉氏派上大用场了,以侧福晋的身份,正好牵扯住那两人的注意力。
想起高氏这些时候求子的小动作越发多,又想着富察格格的大阿哥已经四岁居多了,是能长成的模样,嫡福晋头疼之极,她虽不会主动针对后院的子嗣,可若是眼睁睁看着这两人有了能耐,她真是白白枉费家族的培养了。
她终究不止是这后院的主母,更是一儿一女的额娘,她要护住永琏,亲眼看到他接过爷的位子,登上大清的皇位——虽明面上爷还是光头阿哥的身份,可实际上前朝后院谁不清楚爷的隐形太子身份,至少能与爷一争皇位的阿哥不多了。
请安礼就到此为止,魏婧薇只在院子里留了远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在散场的时候,她略微扫过了今后几个颇有能耐的格格,便站直身子直径回去了,托原主侧福晋身份的福气,所在的院落离嫡福晋的正院不算太远,她不用走的太累了。
她这会儿回了以后,就得好好将今日看到的人想一遍了,无论是那些人的结局还是今后的机遇,当然她最先要做的事情还是得将她院子里的奴才好好整顿一遍。
到底身边的人手才是她在后院走得稳固的底气,恩宠固然重要,可还是一步一步先行打好基础再说。
魏婧薇这头回了院子,高氏却恨恨盯着她的背影许久,连带着还有神色莫测的富察格格。
在那拉氏到来之前,这侧福晋的位子是她们争得厉害的一个身份,可惜这一切都被那拉氏给毁了,一个空降到她们头上的侧福晋,哪能不招人嫉恨,若不是她们是包衣的出身,兴许早早的就被封为侧福晋了,哪还有那拉氏的好运道。
嫡福晋猜的不错,这两个人是在意极了侧福晋的存在,先前还念着侧福晋有惹怒爷的一天,若是能就此失去侧福晋的身份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皇上到底什么时候才将爷封为亲王位,亲王位才能多出一个侧福晋的位子,可若是真的等到那个时候,花儿都凋谢了。
高氏摸着自己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忿忿不平转身离去。
至于富察格格,心里大抵也是这个想法,若是真的等到爷多出侧福晋的位子时,爷身下早就多出不知道多少个子嗣了,她的永璜就没有那么珍贵了,哪还能图谋侧福晋的位子,争不争得过都还是个问题。
因而她是要尽快行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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