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从制衣坊离开的时候,洛云间的大箱子到了卫轻尘手里,并且这箱子一只变两只。
好家伙,这人嘴上说着给他买衣服,给他买了一身,然后给自己挑了一箱子。
出门的时候,掌柜还客气地拍了拍卫轻尘的肩膀,道:“要不我用马车给您送到府上去吧,这大热天的莫叫您家小厮太辛苦了。”
卫轻尘皱眉,这掌柜眼神有问题吧,洛云间这一副冤大头贵公子哥儿的阔绰模样,那里像是小厮了。
然后,他低头又看了看两手拎大箱的?约骸?
哦,原来是在说我。
洛云间笑了笑:“这箱子也不沉,就不劳烦掌柜了。”
卫轻尘也跟笑,呵呵,箱子不在你手里,你当然不觉得沉了。
掌柜笑着拱手,微躬着身子上前,将洛云间送到了店门口,道:“月中还有一批上好的云锦来,我给您留着,您得空来瞧瞧。”
“多谢掌柜费心了。”
掌柜殷勤道:“客气了,您慢走。”
洛云间略一点头,转身出了店门。
日光仍旧炽热,街上行人不多,路边阴凉处的茶摊上倒是坐着不少人吃茶闲聊。
卫轻尘拎着两个硕大的箱子吃力地走在街上,引得不少坐在茶摊上的路人侧目。不乏有十分有生意头脑的小贩招呼他:“小兄弟,我这有根扁担,五文钱卖你,你能省力点。”
“……”
卫轻尘呵呵一笑,婉拒了。
汝南郡渡口旁的小巷子。
行烟和宣羽师姐弟远远看见洛云间和卫轻尘走来。洛云间衣袍翩翩,冠带如雪,而卫轻尘气喘吁吁跟在后面拎大箱子。
行烟和宣羽双双摇头叹气。
“看出来了吧,现在知道师姐对你不错了吧?”行烟胳膊肘捅着宣羽。
宣羽感动地点头:“嗯嗯,平日里没看出来,今天觉得你是天下最好的师姐。”
卫轻尘的存在,让青隐宗这一对师姐弟之间的感情顿时深厚了不少。
行烟见人来齐了,恭敬道:“青杳长老,那我们御剑出发吧。”
“嗯。”
于是宣羽和行烟二人纷纷捏诀起剑。
卫轻尘拎着大箱子站在原地有些困惑,不就是在城西吗,走路去就行了呀,有必要御剑吗?!
那么爱御剑吗?
还好洛云间不爱御剑。
卫轻尘他这么想想,松了口气,回头看洛云间。结果只见一把沉水剑悬在空中,已经快戳卫轻尘脸上了。
洛云间跟卫轻尘一起的时候,几乎没有御过剑,倒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而只是单纯因为卫轻尘总是学不会御剑,洛云间照顾一下少年人的自尊心罢了。但是这段时间洛云间费了这么大功夫,总得看看成效如何。
“哈哈,不用不用,我走着去就行。”卫轻尘干干一笑,躲开沉水剑。他恐高晕剑平衡差,起剑一米高都站不稳,平日里御剑课是能逃则逃。
洛云间淡声道:“我会带着你的,不用害怕。”
卫轻尘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洛云间:“真的吗?”
“嗯。”
“还是不……不了吧……啊啊啊……”
洛云间还没有等卫轻尘说完话,便将两个箱子收进乾坤袋里,直接拎着卫轻尘的衣襟,捏诀起剑,沉水剑闪着凌冽的寒光。他翻身而上,拉着卫轻尘落在了剑身上。
他拉着卫轻尘一上剑,沉水剑便迅速拔高数十丈,撕开空气,带着猎猎的风声,穿云而过,直往北去。
行烟和宣羽马上跟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咳咳咳——”
因为御剑速度太快,卫轻尘的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所有的惊呼声都让风堵进的嗓子眼里。
洛云间低头,卫轻尘正蹲在剑上双眼紧闭,死死地抱着他的膝盖。
“睁开眼,松手。”
“……不………”
洛云间尝试去掰开卫轻尘的手,居然纹丝不动。他换了个方式,温声道:“没事的,稍稍放松一些,你抬头看看,云上的日光很美。”
“…不………”
“你再不松手,我就扔你下去了。”
“…………”
洛云间见卫轻尘软硬不吃,略一思忖,便轻巧地一转身,挣开了卫轻尘手臂,同时抬腕起诀,另外一把剑从乾坤袋里滑出,与沉水剑并行而飞。洛云间身影一闪,落在了旁边的剑上。
沉水剑骤然间开始剧烈抖动。
卫轻尘怀里一空,心头惊骇,顿时身形不稳,大半个身子倾斜在空中。
“啊啊啊啊———救命———”
洛云间指尖的灵力蓄着势不敢松,凝神看着剑上的少年。如果他落剑,他能及时相救。
卫轻尘脑子一片空白,但身体在昨夜落水几十次练出来的平衡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剑身剧颤的瞬间,他立时下意识贴住了剑身,没有被沉水剑甩出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划过面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感。
沉水剑摇晃得厉害,卫轻尘不敢睁眼,他紧紧扒着剑身,像个人形狗皮膏药似的死死地黏在在剑上,扯着嗓子大喊救命。
高空的冷风倒灌进嘴里,卫轻尘只觉得整个人五脏六腑、骨头带着血都凉透了。
“师兄救命啊——”
“救命啊—咳咳—”
“啊啊——有没有人救救我——”
“洛云间,你这个遭天杀的呜呜——”
“洛云间,我再信你我就是狗!!”
卫轻尘一直埋头喊着救命,声音凄惨,丝毫已经没有发现沉水剑早已经不再猛烈晃动了。
由于这个叫喊声和骂声过于惨烈了,引得前方不远处同样御剑而行的青隐宗的行烟和宣羽频频回头,脸上带着惊诧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委实是有一点丢人的。
洛云间在旁边看着卫轻尘,也止不住地叹气。
他以为自己见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实在不算个脸皮薄的人,但此刻站在卫轻尘身边还是会有挂不住脸的感觉。
前头热心肠的宣羽实在听不下去了,回头道:“卫兄没事吧,要不跟我一起,我载他……”
洛云间淡然地笑了笑:“无妨,他只是亢奋了一些,不必担心。”
宣羽疑惑地看一副跟屠宰场待宰的猪崽一样叫唤的卫轻尘。
这只是亢奋了……一些吗?
卫轻尘确实看着很害怕,但方才看他规避平衡几次剑身的侧翻,都十分熟练老道,也不像是不会御剑的样子。
是了,沧崖沉月湖的弟子怎么可能不会御剑。在剑上这么趴着叫唤骂人,可能就是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比如他就很喜欢在御剑的时候嗑瓜子,他师姐喜欢御剑的时候看话本。
于是宣羽点点头,嘱咐道:“卫兄,你爱惜一点嗓子呀,小点声音。”
然后他转回头去,继续嗑瓜子。旁边的行烟也放下了心,从袖子中摸出来一本小书来,开始翻看着。
四人御剑而行,唯有卫轻尘一人在风中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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