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是救助些摔倒的老人，落水的孩童。
就在楚侠和林阔四个人纷纷对自己职业前景产生一些忧虑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震惊修界的事情，汝南城的修仙名门沈家，被屠了满门。全府上下近百口人被碎成了泥。
今年发生了好几次邪祟屠村的事情，不过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但沈氏可是拥有众多高手的修仙世家，什么样的邪祟能把沈宅屠得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有小道消息流出，此事为鬼尸所为。
这一下，整个修界都瞬间不困了。整个修界，下至九个月，上至九百岁，没人不知道，这鬼尸是鬼司命一手炼制而成了，曾经血洗四方修界。他死后，这鬼尸也随着他一起飞灰湮灭了。
现在这鬼尸突然冒头，让整个修界惊疑不已。
于是小报书刊的文书们拿着此事添油加醋，大书特书。沉轻的名字这几日横扫了所有书坊地摊，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诸如《沉月湖不相信眼泪》《沉轻西境十年爱情故事》等传奇话本销量也节节攀升。
裴云雀带着林阔四人动身去汝南的时候，接到了郁修的来信。
一行浅色的字，在空中浮现着：“这把刀已经给你备好了，希望你做事，也能像在床上叫得那样漂亮。”
裴云雀眼色恨毒地盯着那一行字，闪烁过后，消失不见……
洛云间和卫轻尘在神都住了几天。
卫轻尘第一次踏入洛云间在神都的家的时候，乌金刻玉的门匾上写着“神楚侯府”四个字，他看着这比长公主府大了十倍不止的府邸，思量许久，问了一句废话。
“这宅子很值钱吧？？”
“还行。”
卫轻尘靠近了一点，探着脑袋问：“师兄，你没成婚，也没个后代……”
洛云间斜睨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啊，我可以替你养老送终呀，你百年之后，这个…呃…或许这宅子你看能不能考虑一下传给我呢……”
卫轻尘眨眨眼，笑得一脸诚恳孝顺。
洛云间收回目光，撩起衣袍踏入门内：“师弟多虑了，谁送走谁还不一定呢。”
“……”
这时候，小僵尸戳了戳他手心，小声道：“呃，你师兄是化神境，你还未到筑基期，大概率是他先送走你。”
事情确实是这么个事情，洛云间是中州修界这一代修仙人里唯一一个化神境高阶修者。
现在已经不比上古神魔时代了，在这个末法时代，天地灵气渐衰，而修仙日渐普及。修行宗派世家人数众多，天地灵气有限，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多的修行人进行修行提升。
一般天资上好的修行人能修得个元婴境，已经是光宗耀祖，师门之光的存在了。
化神境修者几百年都难出一个。至于得道飞升什么的，那更是写在话本里的上古神话故事。刚刚拜入门派的小娃娃，可能还会有这样的幻想，但时间一长，他们就会发现，他们除了活得久些，老得慢些，打架厉害些，其实和村口的大爷大娘们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而百年前修界的黄金一代居然同时出现了数十位化神境的修者，他们只需过了混沌和大乘境，便可以渡劫飞升了。于是整个修界都觉得，修真复苏的历史时刻即将到来，就在大家万众期待，欣喜若狂之时，谁都没想到，这些人几乎全都折在了沉轻手里。
修真复苏刚复出来的小苗子，吧唧一下，让沉轻连根铲掉了。
修仙人恨沉轻恨得牙痒痒，也很正常。
“……对啊，他为什么是化神境啊……”卫轻尘听了小僵尸这话，突然觉得人生有点绝望：“他起码还能活上千年。那到时候我岂不是老得动弹不得了，还要被他欺负啊。”
小僵尸：“……”
在神都的那几日，有许多达官贵人听闻在外修仙的神楚侯回了神都，纷纷带了重礼前来拜访，但洛云间总是早出晚归，神出鬼没的，贵人们纷纷都扑了个空。
于是贵人们只能抓着洛云间的师弟卫轻尘寒暄问候，短短几天，卫轻尘只觉得自己已经把这辈子的奉承话都听完了。
就连卫轻尘口渴了，给自己倒杯茶，都能收到一大群人说“卫道长倒茶的方寸之间都显出英姿不凡的模样，果真是少年英雄，令人敬佩！”之类的夸赞。
卫轻尘握着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能憋出一句：“谬赞了。”
这么连着好几天，卫轻尘烦不胜烦，就将那些访客全丢给了老管家乌蒙，自己溜走躲清静。
小僵尸每日跟着洛云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洛云间一出门必带上它。卫轻尘心里还有点酸，怎么这两个人，呃不是，这一个人和一个僵尸，看起来要更亲密一点呢。这合理吗？明明都是我先认识的啊？
卫轻尘没事儿干的时候，就泡在洛云间书房里翻些闲书看。洛云间看的书十分无聊，除了四书五经就是文选诗集。最后卫轻尘从洛云间的书架底下的翻出一个暗色的锦盒。
一看就很值钱的盒子。卫轻尘拿起来敲了敲，掂了掂，并没有看见这盒子的开关在何处。他有些可惜地放回原处。
“吧嗒——”盒子的暗锁自动摊开了，里面躺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封皮上没有字，卫轻尘拿起来翻了翻，里面都是布阵图和零星几句笔记，图画得七扭八歪，涂涂抹抹的，看不清。字嘛，写得缺胳膊少腿的，也着实不太认识。
这一看就是出自孩童之手。
卫轻尘捧着书嘿嘿笑：“洛云间小时候字写得这么丑啊。”
多翻几页，图画旁除了笔记，还写了些别的话，文字和图画端正了许多，隐隐有些后来洛云间字迹苍劲浑厚的神韵了，只不过这时的字还要更飘逸张扬些。
“今天对剑输了，好气啊，明天要打回来。”
“用紫薇术占出了师父的酒藏在哪里，我真是天才。”
“连下了一月的雨，沉月湖这个小池塘要变成海了。乱说的，没见过海，不知道海长什么样。”
“早课居然改到了丑时，呵呵，师父这个老头，自己觉少醒得早，就也不准别人睡呗。”
“……”
卫轻尘一边看，一边啧啧啧，现在洛云间正经得跟一尊菩萨似的模样，小时候居然是这个样子。
再往后面翻一页，已经是他熟悉的洛云间的字迹了。他正要细看，就听外头有人说话：“侯爷，小公子在书房里呢。”
“……”
卫轻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着急忙慌地将手中的书放回盒子里，将盒子塞回书柜底下的那一刻，洛云间正好推门而入。
吓得卫轻尘一下子跳起来，一头撞在了书架上，他捂着头先发制人：“你怎么不敲门呢？！”
卫轻尘以为洛云间肯定会说“我在自己家敲什么门。”或者说“你若是没做亏心事就不用怕。”之类的话。
但是这一次洛云间什么居然都没说，只是目光轻轻落在卫轻尘身上，又转开，看不出什么情绪。
洛云间道：“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要离开了。”
“去汝南郡吗？现在就走？”沈氏一族被屠满门的事情，卫轻尘也听说了。
洛云间嗯了一声，便出去了：“门口等你，一刻钟后出发。”
卫轻尘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入夜了，他嘟囔了一句：“还没吃晚饭呢……”
神楚侯府的厨子手艺极好，少吃一顿他都觉得十分可惜。
快要夏社日了，神都取消了宵禁，入夜后集市仍未散，人潮如织。
洛云间带着卫轻尘很快地出了城，到了城郊的一处小渡口。这渡口很荒僻，只停靠着两三艘小船，码头的高杆上挂着一长串灯笼，正引着飞蚊舞。
晚上江边起风了，吹得江面水波荡荡。
老船夫摸着怀里洛云间给的一袋钱，十分不好意思，道：“客官，这船要不了那么多钱，这太多了，能买十艘船了。”
船缓缓晃动着，洛云间淡声道：“无妨，您收着吧。”
“两位客官要去哪里，我送你们去，莫要这位小公子撑船了。”
洛云间瞥了眼正在笨拙摇橹的卫轻尘，道：“无妨，他有劲儿。”
“……”
“……”
船夫和卫轻尘无言地对望了一眼。
这一老一少似乎都无法理解，为何洛云间像是抽了风似的，非要卫轻尘划船。
然后卫轻尘看见船夫带着灿烂笑容，向他挥别，道：“小公子，您借着水势摇橹，轻松得很！”
轻松得很？！
好像看着确实不难。
卫轻尘信心满满地划了两下，船又晃了晃，不动。
再划了划，还是不动。
他歪头研究了一下，于是找准方向，用力地划了几下。果真大力出奇迹，船动了起来。只见船晃晃悠悠地转了个圈，哐当——撞上旁边的泊船。
于是，船翻了。
当然，这种船翻是淹不到洛云间的，被水淹了个透顶的只有卫轻尘。
当他湿漉漉地像个水鬼一样爬上岸时，看见洛云间衣决飘飘地站在灯笼下等他。
见他爬上来了，洛云间一弹指，倒扣在水面的小船翻了过来。
洛云间淡声道：“再试试吧。”
“啊？”
卫轻尘还没“啊”完，就被洛云间轻轻一提衣领，把他扔上了那只小船。
小船剧烈摇晃，卫轻尘死死地抱住船头，竭力稳住了身体，没有被晃下水。
“你干嘛？”
“学会划船。”
卫轻尘趴在船头，满心满眼都是绝望：“我今天如果学不会划船，就不能下船的意思吗？”
“嗯。”
洛云间这声嗯，干脆又利落。
卫轻尘深呼吸，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开导自己，算了算了，打不过，忍一下。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再一次划船，于是他就跟下饺子一样，第二次、第三次……扑通扑通——第七次掉进水里。
江上风变得很大很急，回旋在这处凹岸，水波激荡不止，小船晃得厉害。
当他第八次从水里爬上船的时候，他对船夫这个职业产生了无比的敬意，平日里坐船也不觉得划船是什么难事，原来这活儿也有这么高的门槛啊！
太难了。
就跟他平地御剑都在剑上站不稳似的，他的平衡能力可能跟他记忆力一样，约等于无。
此时已月上中天，四野山林只能听见呼啦啦的风声，码头灯笼里残烛将燃尽，发出昏暗的光。
洛云间在不远处的无人野舟上打坐。不说话，不催他，连眼睛都没睁。大有打算在这里坐一夜的意思。
小僵尸正趴在洛云间身边上呼呼大睡，浑身白色的短绒毛被风吹得炸开。洛云间这人有点洁癖，觉得小僵尸的裹尸布脏兮兮的，用幻术把它变成了一只白色的雪雀。
当时，卫轻尘暗戳戳煽风点火道：“小僵尸，他这是在歧视你，这是修仙人的刻板凝视，你应该反抗啊！”
小僵尸搓搓自己毛茸茸的小翅膀，欢喜道：“啊？可是我很喜欢我的新衣服哎，毛茸茸的好舒服哦！”
“……”
此时，划着船的卫轻尘累得有些抬不起手，他觉得自己开始晕船了。
于是，他冲着洛云间喊道：“非得今晚学会吗？”
“嗯。”
“可是……”
“你若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八旬老叟，那么就算了。”
“………”
不得不说，洛云间阴阳怪气那一套确实挺能刺激到卫轻尘的。他打鸡血似的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如同抱起一把屠龙刀一样，第九次郑重地抱起了那一双旧木浆。
船桨一下水，船随着水波开始晃动。
于是，第十次、第十一次、第十二次……
卫轻尘数不清多少次，他终于在天边出现第一线浅色光晕的时候，慢慢地把船驶离了码头，颤颤巍巍地向洛云间划过去。
咯吱——
他的船头轻轻碰到了洛云间坐的小舟。
洛云间像是被吵醒了似的，轻轻地打了个哈欠，道：“不错，才天亮了，就学会了。”
卫轻尘听来，这句话里带着满满的嘲讽。
但他没说话，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抱着两个船桨，筋疲力尽地瘫在船尾，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自然没有看见洛云间收起捏诀的手。
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师兄在小舟上打坐一整夜，顺便捏诀搅了一晚上的水波，不着痕迹地让他从船上掉下去四十七次。
他同样也不会知道，若是他现在有足够的灵力御剑的话，他会发现即便是御剑从风暴中横穿，他也不会再被轻易地甩下来。
洛云间起身，身影一动，便落在了那艘湿漉漉的，快散架的小船上。
“走吧，去汝南郡吃早饭。”
“啊？”
“你划船去。”
洛云间神色也有些许倦意。
他用灵力控制整片水域的风势水波，以此借力模拟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御剑不稳的形态，以及遇袭时可能会出现的攻击角度和力度。还要做得自然，不露痕迹，不被卫轻尘察觉。这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消耗。
“师兄，你让我学划船，就是给你当船夫的吗？”
“不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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