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陈莎莉似乎猜到他的想法,抬起头,精致的面容似笑非笑,“以为我会劝你回去?”
岑以辰没否认:“嗯。”
“岑叔叔是找过我,让我劝你。”陈莎莉说道,“我也觉得你应该回去,拿回你应得的。”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他。
岑以辰便问道:“然后?”
“然后,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呀!”陈莎莉眨眨眼睛,俏皮又亲近地道:“你既然不愿意回去,那当然是有你的考虑,我支持你的决定。”
话说得很漂亮。
但岑以辰心中无动于衷。
很奇怪,随着他年纪渐长,拥有的越来越多,他并没有对这个世界抱有更多的热爱。
他的心越来越小,越来越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那次被人骗了资金,可能是那次喝酒喝到吐,可能是那次音音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可能是一次次熬夜加班,可能是……
他心里只能装得下寥寥数人。妈妈,音音,他自己。
陈莎莉的话说得很漂亮,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谢谢。”他低下头,切牛排的手指加重力度。
陈莎莉还没有说出目的,他不着急。
“你比从前冷酷了。”从他的反应中,敏锐察觉到自己的战术不对,陈莎莉停下进攻,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岑以辰不置可否。
人都会变的。她说他跟二十多年前一样,才是滑稽。
“你这么冷酷,你女朋友受得了你呀?”见他不说话,陈莎莉眼神闪了闪,半开玩笑道。
提音音做什么?岑以辰微微皱眉:“嗯。”
音音当然受得了他,因为他又不会在她面前冷酷。
“说说呗,你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陈莎莉却仿佛很感兴趣,饭都不吃了,双手交叠在桌上,两眼好奇地看着他,“我难以想象你谈恋爱的样子。”
美丽的女士坐在对面,分明赏心悦目,岑以辰的胃口却在飞快消失。
抬头看了看陈莎莉,他放下餐具,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拿起手机。
进入社会,打拼多年,这种情景发生过不止一次了。区别是,今天的主角是他曾经的熟人。
“喂。”他拨通了韶音的电话。
“怎么了?你不是在跟人吃饭吗?”电话那头,仿佛很忙碌,她的声音听上去不太专心。
岑以辰垂下眼皮,声音不自觉轻柔下来:“嗯,想你了。”
“吃饭还想我?”电话那头传来好笑声,“想我跟你一起吃啊?”
“嗯。”岑以辰喉咙里涌出一声。
怎么形容呢?低沉,悦耳,含着不难察觉的依恋,仿佛丝滑浓郁的咖啡,流淌到人的心里去。
陈莎莉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
“你还要忙多久?”岑以辰缓和低宁的声音响起,“我这边快吃完了,等下就去接你。”
电话里传来:“不着急,你慢慢吃,我还要忙一会儿。”
“那你吃了吗?”岑以辰又问。
“还没,不饿。”
“想吃什么?等下我给你带过去。”
他们旁若无人地打起电话,陈莎莉的表情越来越僵硬,眼底渐渐流露恼意不快。
“咚咚。”她轻轻敲桌面。
他在跟她吃饭,这样很不礼貌。
“我快吃完了。”岑以辰抬眼看向陈莎莉,对电话里说道:“五分钟后我就回去。”
五分钟?陈莎莉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等电话挂断,她佯怒道:“这么多年没见,你就一点不想我?”
岑以辰收起手机。
想她什么呢?刚离开岑家时,因为没有小伙伴,他想起过她。但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如果她没有回国,他都忘记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
低下头,快速吃着盘子里的牛排。
“岑以辰!”见他不说话,陈莎莉彻底恼了,“怎么说我们两家也是世交?”
他跟他女朋友经常能见面,跟她却二十多年没见了,他这样合适吗?
“我女朋友还没吃饭。”岑以辰不再讲究用餐礼仪,快速将盘子里的牛肉一块块送入口中,腮边鼓鼓的,用餐巾擦了擦嘴,拿起手机和外套便站起来。
“等等!”陈莎莉也站起来。
岑以辰站定脚步,朝她看去。
陈莎莉眼底的怒火喷涨又敛起。抿了抿唇,她道:“一起吧。”
点点头,岑以辰率先转身,朝外走去。
走出餐厅,岑以辰开车离去,陈莎莉坐在车里,愤怒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盘!
“可恶!”她眼神渐渐变深。
那个女人,居然对他这么重要?看来,她小看了他们。
岑以辰开车去韶音喜欢的一家菜馆,买了一份外带,去韶音的公司。
“岑总。”加班的员工看见他,纷纷笑着打招呼,“又来给我们张总送饭啊?”
岑以辰微微一笑,点点头:“嗯。你们吃了没?没吃的点一份披萨吧,我请。”
他常常来韶音公司,员工们跟他都很熟了,有人笑着说:“岑总,我已经吃过了,能再点吗?”
“可以。”岑以辰笑着说。
大家欢呼一声:“谢谢岑总!”
抿唇颔首,岑以辰熟门熟路地走向韶音的办公室。
韶音坐在办公椅上,面前电脑开着,一张张文档摊在前面,她双手支着头,正低头思索什么。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你来了。”
英俊挺拔的男人出现在视野中。
八年时间,将当年那个长相帅气,气质沉静的男孩,磨砺得冷硬成熟。
本就沉静的气质,更加沉淀下来,却又不掩锋芒。
“先吃饭吧。”对她的忙碌,岑以辰见怪不怪,将晚饭放在一边,开始收拾她面前的文档。
韶音也习惯了。双脚划着椅子,挪去一旁,打开饭盒:“嗯,真香,你太懂我了,我正想吃这家。”
岑以辰笑了一下,眼里有亮闪闪的,像是烟花绽放的痕迹,跟礼貌性微笑截然不同。
“你吃饱没?一起来点?”韶音问。
岑以辰为她收拾好文档,也坐过去:“你喂我。”
就一双筷子。
“喂喂喂。”韶音说着,夹了一块姜,送到他嘴边。
“……”岑以辰。
他抿着嘴,不肯张口。
韶音嘿嘿一笑,丢掉姜块,重新夹了一块鸡丁,送到他嘴巴:“啊”
“……”幼稚。岑以辰心想,面无表情地张口吃掉。
两人像平常那样,说几句家常话,谈谈工作上遇到的奇葩事,吃完了一顿饭。
她没问他跟谁吃的饭,他也没提。
忙碌到十一点多,岑以辰开车,两人回到共同居住的房子。
大学毕业后,他们就住在一起了。
韶音爸爸妈妈比较传统,想让两人确定关系,至少先订婚。韶音没同意,说还太早。
人生那么长,她刚大学毕业,还很年轻,以后会遇到很多事情,怎么确定自己不会改变,想要的关系、想共处一生的人,仍然如初?
爸爸妈妈拗不过她,她和岑以辰就一直以男女朋友的关系相处着。
洗过澡,两人先后躺在床上。
很累了,但又不是特别累。可以再做点什么,彻底耗光精力。
韶音凑过去,抱住了男朋友的手臂:“亲爱哒”
亲爱的从来不会拒绝她。
沉沦之际,韶音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岑以辰一开始是拒绝的,他说:“我想等到我们结婚后。”
他有点传统。
但韶音更偏好于花开堪折直须折,年纪到了、感情到了,就可以。
她表达了暂时不会结婚的想法,岑以辰纠结了一阵,最终接受了现实。
“我想跟你出现在一个户口本上。”昏昏欲睡之际,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韶音抓了抓耳朵,躲过温热的气息,翻身睡着了。
隐约感觉背后有两道哀怨的眼神。
过了片刻,一条结实的手臂伸过来,圈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背脊贴在厚实宽阔的胸膛上。
夜归于寂静。
三天后,韶音见到了陈莎莉。
她在搞市场调研,穿得很普通。而陈莎莉穿着打扮精致,蝴蝶结白衬衣,剪裁合身的小西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耳垂上点缀着珍珠,优雅知性。
“张小姐,你好。”见到她,陈莎莉上前,微笑着开口。
韶音看着她伸出来的右手,又看了看她仍然抄在西裤中的左手,慢慢笑起来:“你好。请问你是?”
“我姓陈。”陈莎莉说道,“海智集团的财务总监。”
韶音顿时眼睛一亮:“啊,陈总监你好!”
“陈总监是为公司采购食品吗?”她面含期待,“我们公司生产的食品,安全、健康、营养,成分简单,非常适合作为公司福利发放给员工!”
陈莎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看着面前女人笑得真诚的模样,意味深长地道:“是。”
“那,我们聊聊?”韶音热情地道。
两人走进附近的咖啡厅,开始谈论食品采购一事。
韶音介绍自家公司和产品的卖点,陈莎莉听着,时不时问一下,公司的资金情况,未来规划等等。
最后,陈莎莉搅动着咖啡道:“其实我不是来采购的。”
韶音似乎没想到,愣住一下:“那……”
“我是岑以辰的朋友。”陈莎莉微笑着道,笑容矜持他交了女朋友,所以来看看。”
“所以,你不是来采购的?”韶音愣愣的,眼底浮现出怒意,“一开始就不是?”
“不是。”陈莎莉微笑道。
“你骗我?”韶音又问,脸上怒意更盛。
陈莎莉脸上的微笑渐渐敛起,表情变得居高临下起来,声音仍然温柔:“你不会生气了吧?”
垂眼喝了一口咖啡,又道:“这算什么呢?你是他身边的人,今后免不了遇见这样的事。”
这就生气了,心胸有点狭窄哦。
不太适合做那么优秀的男人的女人。
话里话外,她今天这么做,就是给她提个醒、打个样,她不仅不应该生气,反而要感谢她。
韶音猛地站起来,脸上满是怒意,低头看着她说:“今天,你要么把订单下了。要么,走着瞧!”
陈莎莉精致的眉头一挑,放下咖啡杯,也站起来。
“拭目以待。”
本来,下个订单不算什么。但是,看她如此生气,陈莎莉打消了下订单的念头。
生气吧,越生气越好。
陈莎莉喜欢冲动的女人。因为这代表她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控制她。
两人相视一眼,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淡定优雅。随即,前后离去。
坐进车里,韶音的表情立刻变了。
悠然,轻闲,略含玩味。
“如果她刚刚下了订单呢?”小灰问道。
“我会嫌她下的单太小。”韶音随口道。挑刺而已,很难吗?
小灰不说话了。
回到家。
“岑以辰!”她跳高高,双手抱住岑以辰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你要帮我报仇!”
岑以辰接住她,抱大宝宝似的,抱着她坐进沙发里,将她横放在腿上,低头贴着她额头问:“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他不关心她,而是她这个人,怎么说呢,这么多年来,从岑子峰开始,到许超,再到很多竞争对手,他没见她搞不定过。
居然有这一天,他变得有用了,有发挥的余地了?
“是一个女人,叫陈莎莉!”韶音捉着他肩膀摇晃,感受到他忽然变僵硬的身躯,拔高声音,“你知道,对吧?她追求过你,对吧?她为难我!羞.辱我!气死我了!”
噼里啪啦,把今天的事对他说一遍。
“我不管!你要替我羞.辱回去!”她用力摇晃他,“你答应她的追求!”
几次张口,都没来得及说出话,就听到这句,脑子里轰的一下。
“然后对我念念不忘!”只听她大声说道,“给她戴绿帽!就像我们当年对许超做的那样!”
“……”岑以辰。
他闭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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