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府的秋日宴,在京城的勋贵圈子里,可算的上是独一无二。
承恩公顾家是百年世家,先后出过四位皇后和一位贵妃,能够拿到秋日宴邀请函的,必是这京城里最显贵之家。
但凡家中有适龄女子或男子,想要联姻的,无不挤破头想要参加承恩公府的秋日宴。
在秋日宴上,表现特别出色的世家女子,或许还能被贵妃看上,赐予殊荣。
安平侯府三个女儿,谢容姝最大,还有一个月才及笄;谢思柔和谢思沁比谢容姝小一岁,按说承恩公府的秋日宴,不该请她们才是。
许是因着贵妃的关系,承恩公府的帖子不止下给了谢容姝,连谢思柔和谢思沁都有份。
前世谢容姝及笄以后,一直是承恩公府秋日宴的座上宾,这样的宴会对她来说,是帮助父亲获取消息的最佳渠道。
可今生,她一点都不想去。
然而,不去却不行。
临江公子托人送信到忠毅侯府,要姜少爷替他办一件事。
谢容姝看着信中所托,用“姜少爷”的身份,是肯定办不了的,还得用谢家女儿的身份去才行。
有别于谢容姝的不情不愿,谢思柔和谢思沁却觉得能去秋日宴,是天大的喜事。
就连一直称病在床的罗氏,也不好再继续“病”下去,只能支棱起来为三个女儿置办一切。
“太太,大小姐那边的衣裳首饰,该怎么置办。”崔嬷嬷小心请示。
打从上次她给谢容姝送了一回首饰,在竹林里被竹叶划破脸颊,便以为自己是撞了鬼,吓得去了半条命,吃斋念佛、求医问药足足告了二十天的假,才算养好一些。
结果,她回来便从罗氏那听说,在谢容姝房里撞见姜莲的事,又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回,赶忙将自己脸颊如何被划,告诉给罗氏知道。
罗氏清醒过来以后,原本还对那日在谢容姝房里撞见姜莲,存了三分怀疑,一听崔嬷嬷这么说,登时觉得心里瘆的很。
现如今,她听见崔嬷嬷问起衣裳首饰,便想起那日“姜莲”掐着她脖子,说她占嫁妆的画面。
罗氏打了个寒颤:“去把姜莲的嫁妆单子,和嫁妆库房的钥匙,拿去给如意院,再去天宝阁给她买一套时新的衣裳和头面,挑贵的,从公中出银子,免得那死鬼说我苛待她女儿。”
崔嬷嬷忙应承下来,带着人去如意院,恭恭敬敬交给谢容姝不提。
*
时间很快便到了承恩公府秋日宴举办之日。
此番秋日宴并非在承恩公府里准备,而选在了京郊的翠云别庄。
翠云别庄是高祖赐给承恩公府的前朝皇庄,紧邻东湖,占地极广,庄子里不仅能骑马击鞠,还可以泛舟游湖,在秋高气爽的日子,最是惬意。
一大早,罗氏带着谢容姝、谢思柔和谢思沁,坐着马车到达翠云别庄。
许是今日天气极好的缘故,时间尚早,可别庄里已经到了不少宾客。
谢容姝举目望去——
成片的枫林红似火,与金灿灿的桂花相映成趣,阵阵桂花香气扑入鼻尖,映着蓝天碧水,别有一番悠然闲适的滋味。
身着华服美裙的女眷们,三三两两驻足,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秋日美景。
安平侯府在京城里,虽说门第不算差,可比起那些有权有势的公侯阶层,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尤其罗氏的出身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破落户,像承恩公府秋日宴这样的场合,罗氏嫁进安平侯府十几年,统共也就来了三次而已。
所以,比起欣赏这园中的美景而言,罗氏最关心的,是如何与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夫人们攀上交情,也好日后能混混这京城这最顶级的交际圈。
“今日你们三个,都要安分守己好好呆着,不要乱跑,也不要乱说话,不管你们在府里怎么样,出门便代表着侯府的颜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切莫做出给府上丢脸的事,明白吗?”罗氏再三叮嘱道。
谢思柔和谢思沁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自是乖巧点头,努力端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捏着帕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谢容姝不近不远地缀在她们身后,欣赏着这园中的美景,完全将罗氏的话当成耳旁风。
罗氏见状,面上不显,心下却尽是嘲弄。
姜莲就算阴魂不散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在这种场合,被人说三道四。
罗氏巴不得谢容姝在宴会上多出点丑。
总归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谢容姝是刚被寻回谢家的,纵然她在秋日宴上出丑,别人最多会嘲笑她那个名义上“范阳卢氏”的养母,又与她何干。
引路嬷嬷见罗氏没有欣赏园中风景的兴致,便直接将她们带去了招待女眷的花厅。
花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女眷,谢容姝跟在罗氏身后,进到花厅里,便吸引到了许多人的目光。
她今日穿了件浅杏色云锦长褙,配一条浅碧色软烟罗百迭裙。栩栩如生的绣金桂花,点缀在衣领和裙裾四处,衬得谢容姝的皮肤瓷白剔透,杏眸似秋水潋滟,恍若仙子下凡。
可是,在谢容姝本该完美无瑕的脸上,却横着一道丑陋的疤痕,生生破坏了娴静淡雅的美感。
让人心里不觉生出几分惋惜。
承恩公夫人李氏坐在上首,正与一个夫人聊天,见到她们进来,一眼便认出了罗氏。
“罗太太来了。”李夫人笑着朝罗氏点头:“许久不见,罗太太别来无恙?”
因着这句话,扭头与李夫人聊天的夫人,也跟着转过头来。
不是别人,正是忠毅侯夫人顾氏。
“承夫人们的福,一切安好。”
罗氏虽是安平侯的嫡妻,却没诰命。见到李夫人和顾夫人这样有诰命的夫人,便只能带着谢容姝三个,上前见礼。
顾夫人冷着脸同她点了点头。
因是初见,李夫人少不得要给谢容姝姐妹三人见面礼。
她给谢容姝的,是从腕子上摘下的羊脂玉如意镯,给谢思柔和谢思沁的,却是从一旁朱漆托盘上拿起来的装着玉器的锦袋。
这其中的亲疏不言而喻。
先前在安平侯府的时候,谢思柔从未觉得自己与谢容姝有什么不同。
可现如今,在这些夫人面前,纵然谢容姝的容貌已毁,名声狼藉,却只因为她是姜莲所出,便被这些诰命夫人另眼相待。
谢思柔攥了攥手心,暗暗发誓,她定要嫁个贵婿,早晚有一天要把谢容姝踩在脚下。
两方礼毕,又寒暄一番,谢容姝正欲跟着罗氏退去一旁——
只听得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口传进来,有个清脆娇憨的声音问道:“这位就是那个谢家阿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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