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带着霍芳一路到了永寿宫。
玉梨自己不在东宫的时候, 并不放心将霍芳一个人扔在东宫。闻璨性情反复无常,她其实害怕闻璨一朝反悔杀了霍芳。
刚刚进门,玉梨便看见了一道跪在雪地里的单薄身影。她略微有些吃惊, 并没有往前走过去, 而是招手把金若叫过来了。
金若聪明伶俐,玉梨招手叫她,她便知道是什么事情:“太子妃。”
玉梨只看着背影并不能猜出这个人是谁:“那位娘娘是哪个宫里的?怎么一大早就被在这里罚跪?”
“是皇后娘娘。”金若道,“皇后娘娘一早上来太后娘娘这里请安, 太后刚起床心里不高兴, 罚皇后在院子里跪着。”
玉梨下意识觉出了不对劲。
她点了点头:“我就不进去了,遇见皇后会让她面上无光。金若, 你去和宋良说一声, 让他在太后面前给皇后求求情, 皇后一早上就来永寿宫不太寻常。”
金若应了一声:“是,奴婢知道了。”
玉梨勾唇:“好了,那我先离开了。”
金若赶紧去了宋良身边。宋良琢磨了一下,紧跟着到了周太后身前:“太后娘娘,您让皇后娘娘跪了有一刻钟了,该让人起来了。”
周太后正在喝茶,蓦然听见宋良给皇后求情,她想着宋良是不是被皇后收买了, 脸色瞬间阴沉了起来:“哦?”
宋良道:“皇后娘娘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陛下, 陛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她的宫里。您知道, 陛下素来仁慈,倘若皇后在您宫里跪出什么好歹来, 说不定陛下心生怜惜去探望她, 她就复宠了。”
周太后眼皮子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下雪的时候过来,皇帝与她情分不浅,她真的因为哀家而病,说不定皇帝会在心里埋怨哀家。宋良,你为什么刚刚不说,直到现在才提醒哀家?”
宋良早就习惯了周太后的问罪。无论如何,周太后都喜欢将错误推到别人头上,他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奴才愚钝,这话是太子妃让奴才传递来的。太子妃听说太后娘娘喜欢赏雪,起了大早来这里向您请安,皇后在外面跪着,她不好过来。”
周太后怒火消散了不少:“现在你出去告诉皇后,让皇后回去吧,她只跪了短短一刻钟,跪不出什么好歹来。”
宋良和红豆一起出去了。
皇后脊背挺直,跪姿优雅端庄,她身边几名宫女也齐齐在旁边跪着。
宋良道:“皇后娘娘回去吧,太后娘娘说了,今天风雪大,让您回去休息。”
皇后点了点头,温和的道:“臣妾谢太后开恩。”
一旁杏花扶着皇后起来,皇后身子看起来极为沉重,脸色惨白无比,刚刚起身便晕倒在了杏花的怀里。
杏花惊慌失措:“宋公公,皇后娘娘晕倒了,快传太医。”
宋良的脸色变了又变,心想着如果玉梨早来半个时辰就好了,如果玉梨早早过来,永寿宫压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里面的太后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脸色铁青:“这个毒妇,金若,让人把她抬回昭宁宫,别脏了哀家的地方。”
金若应了一声:“是。”
皇后被太后罚跪晕倒的事情瞬间传遍了后宫。后宫皆知皇后贤惠,太后刻薄,看望皇后的妃嫔络绎不绝,皇帝听说皇后因为太后罚她在雪中下跪而晕倒,赶紧抛下了所有公务来了昭宁宫。
看着皇后苍白的面孔,皇帝心中懊悔不已。
郑皇后被霆元帝亲手喂着喝了几口热汤,她慢慢缓和过来了:“陛下,臣妾大概要像姑姑一样去世了。”
霆元帝想起元后,心中万般不舍,此时更为怜惜郑皇后:“不可能发生此事,皇后,你好好休养,身体一定会慢慢恢复。”
郑皇后苦涩的摇了摇头:“臣妾早就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好,满腔心血都在陛下身上。陛下,忠言逆耳,请您听臣妾的劝解,万万不可提前将皇位传给太子。太子野心勃勃,臣妾担心他伤害您。”
霆元帝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皇后,你要我们父子两人离心吗?”
郑皇后苦笑:“臣妾如果真的有这个想法,肯定早就加害太子,何苦留他到现在?臣妾最担心的人是您,陛下,太子绝对不是一个有孝心的孩子。”
霆元帝道:“后宫不能干政,皇后,你干预太多了。”
郑皇后咳嗽几声:“臣妾现在奄奄一息,心中只挂念最小的妹妹,陛下,您能准许臣妾的妹妹进宫照顾臣妾吗?”
霆元帝点了点头:“让她过来吧。”
“她有两三个手帕交,可否一起过来?”郑皇后道,“臣妾想让宫里热闹热闹。”
霆元帝平日里最好说话,郑皇后如今正在病中,他点头答应了。
······
玉梨下午的时候才去了太后宫里。
此时风雪早就停止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太后抱着手炉坐在窗边看雪。
玉梨进来之后,周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肯定没有你聪慧。本以为她是送上门挨罚,结果哀家被她摆了一道,果真人老了,安逸久了,脑子不如从前。”
玉梨沏了一杯红枣茶:“太后请喝茶。”
周太后喝了一口,回眸便看见一旁的霍芳:“这是新来的宫女?年龄不小了吧?看着挺有韵味,长得很聪明。”
玉梨点了点头:“是看着我长大的姑姑。”
周太后心情不好,眼下闷闷不乐的,玉梨陪着周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讲了几个有趣的故事。周太后心情慢慢变好,锐利的眼睛看向玉梨:“玉梨,倘若你是皇后,你会如何对待哀家?”
玉梨道:“太后不仅是太后,还是太子的祖母,血缘关系变不了,在玉梨看来,太后就等同玉梨血浓于水的祖母,无论玉梨是什么身份,始终敬重您。”
周太后在玉梨脑门上戳了戳:“嘴巴伶俐。”
玉梨道:“玉梨说的并没有半句假话,全是发自肺腑。”
周太后笑了一声:“哀家就听信你的甜言蜜语。玉梨,你可不要让哀家失望。”
玉梨点了点头:“自然如此。不过,陛下身体康健,玉梨怎么可能成为皇后呢?”
周太后脸色阴郁许多:“他一直没有大志向,皇位都是哀家帮他取得的。眼下皇帝想将朝中一堆烂摊子甩给太子,自己当个太上皇轻松自在。”
玉梨:“······”
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子,玉梨怀疑皇帝想要这么做是受太后的启发。太后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享着清福,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皇帝大概羡慕太后很久了,也想过上这种日子。
只是——皇帝的心不是一般的大。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皇帝难道不怕将权力转移给太子之后,太子容不下他指手画脚?倘若不完全把权力转移给太子,那他便没有完全放下担子,很难真正做到清净,与太子之间肯定会产生更加激烈的矛盾。
周太后看着玉梨的眼睛:“玉梨,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玉梨道:“这些事情不是我能操心的,太子如何看待,我便如何看待。不知道太后是否了解太子的想法?”
这段时间闻璨常常来周太后宫中,玉梨知晓周太后在前朝有一定的势力,恰恰好皇后又在这个时候来周太后宫中碰瓷儿,玉梨认为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但无论如何,玉梨都不想插手其中,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身为越国公主去染指晋国私事,稍有不慎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闻璨做太子也好,做皇帝也好,玉梨都不会过问。
周太后在玉梨额头上点了点:“小丫头。”
玉梨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摸了摸自己小腹:“太后,我想早些怀上太子的孩子,让您看一下曾孙,可是这么长时间始终怀不上,问过太医,太医也束手无策,您有什么好的方法吗?”
周太后有些为难:“这——哀家并不清楚,当初哀家轻轻松松便有了皇帝。红豆,你在宫里这么多年,想必知晓不少事情,你知道什么法子能让太子妃早日有孕吗?”
红豆想了一下:“或许可以请个送子观音,每日拜一拜观音菩萨,观音菩萨肯定会送来孩子的。太后娘娘,我记得您库里有一尊送子观音。”
周太后道:“送去太子妃的住处吧,望太子妃早日生个孩子。”
玉梨笑了笑:“多谢太后。”
回去之后,玉梨将送子观音供在了房中,闻璨回来后恰好看到玉梨对着佛像念念有词:“洛欢,你在做什么?”
玉梨被吓了一跳,她蓦然回头,闻璨正阴沉着一张脸看向自己。
玉梨振振有词:“我在求观音菩萨保佑我将孩子早点生下来。”
闻璨在玉梨小腹处看了看,冷笑一声:“好,孤也想看看,你怎么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玉梨道:“我渴了——不,我肚子的孩子渴了,太子,请给我倒茶。”
闻璨倒了一杯茶放在了玉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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