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端着残茶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瞧见织巧在院门口徘徊,不由出声道:“织巧,你在哪儿瞧什么呢?”
织巧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烟儿,不免捂着心口怨道:“烟儿姐姐,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吓了我一跳。”
烟儿听她敢抱怨自己,不由柳眉倒竖,骂道:“你这死丫头定是眼瞧着格格出了门,这才想着偷懒。还敢怪我吓着你。”
织巧自知失言,忙赔笑道:“烟儿姐姐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说罢,又分辨道:“姐姐明鉴,我的差事都做完了,我可没有偷懒。”
烟儿看她认错,倒也渐渐缓和了神色。
织巧见烟儿手里端着茶盘,便乖觉的接过来,好似无意的问道:“之前格格出门都是烟儿姐姐跟着,怎么今日换白术姐姐去了。”
烟儿正为这事烦着呢,听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里一阵不耐烦,似笑非笑道:“你是个什么身份,格格的安排你也敢打探。”说着一把夺过茶盘,转身去了茶室。
织巧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也跟在她身后进去,一脸的讪笑的赔罪:“姐姐别生气,妹妹笨口拙舌的说错话了,这就给您赔罪。姐姐有什么要办的事,尽管吩咐妹妹做便是。您伺候在格格屋里,一双手娇嫩的很,可别被这些杂事糙坏了。”
烟儿看了她一眼,冷哼道:“都是伺候人的奴婢,谁又比谁娇贵?”
织巧听见她话里的怨气,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在话里充满了暗示:“虽说都是伺候人的奴婢,可有些人却天生好命,咱们是羡慕不来的。像格格身边的苏木和白术两位姐姐,来咱们院里之前只怕连个洒扫丫头都不如,可如今却是格格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连烟儿姐姐都被比下去了。按理姐姐你才是伺候格格时间最长的人。”
看到随着自己的话烟儿的神色渐渐冷下来,织巧自觉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最后说道:“当然,烟儿姐姐虽然比不过苏木和白术两个大丫头,却比我这样的三等丫头强出不少去。说老实话,咱们都是清辉院的老人,我的心自是向着姐姐的,日后还望姐姐多提携妹妹才是。”
烟儿冷眼看了一眼织巧,满脑子都是她说自己不如苏木和白术的话,神色一时有些怔然。
织巧自觉的接过烟儿手里的巾帕,将茶盏一一洗净。“烟儿姐姐,这些都要放到屋里去吗?”
烟儿回过神来,见织巧正端着茶盘看着她。她不由皱眉道:“格格的屋里不许旁人进去,你把东西给我,自去忙你的去吧。”
织巧被夺了茶盘,不由面色一僵,但还是坚持道:“今儿苏木和白术两位姐姐不在,烟儿姐姐一个人只怕忙不过来,我帮着姐姐一起吧。”
烟儿见她跟在自己身后,不由不耐烦道:“要帮忙我也是找云儿,你一个三等丫头还是当好自己的差事吧。”格格身边已经有苏木和白术与自己争了,她又怎么可能再让织巧凑上来。这个织巧一看就不是个安份的,若是让她得了格格青眼,自己岂不是更不如人了。
自己说了这么多,烟儿还是一副防着自己的模样,织巧心里一阵恼怒。咬牙压下心里的火气,挑拨道:“云儿才来几日,谁知道她有没有二心?姐姐如何能这么轻易地信任她?”
“你与其成日里想着如何编排旁人,倒不如将心思放在差事上,好好当差。”烟儿瞪她一眼,冷哼着甩手走了。
见烟儿油烟不进,织巧心事重重的去了后院,迎面就碰上了云儿。
“你做什么去?”织巧看着云儿居高临下的问道。
虽然自己是二等,织巧是三等,但云儿方才可是瞧见织巧与烟儿一道说了大半天话,两人的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自己是新来的,秉着不得罪人的心思,云儿乖乖回道:“我去前院看烟儿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不许你过去。”织巧竖着眉,颐指气使道,“今儿格格不在家,不许你靠近前院。你这么殷勤,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坏心思。”
“我……我没有。”云儿被冤枉,不由一阵气急,“我的差事就是洒扫屋子,平日里也都是在前院当差。”
“那是平日,今儿苏木和白术两位姐姐不在,没人盯着你,你若敢去前院就证明你心里有鬼。”
“你……”云儿被气哭,捂着脸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织巧眼里划过一抹得意。她匆匆跑回自己屋里在隐秘处取了一个小纸包,出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处,见没人注意便小心翼翼的去了前院。
正屋里,烟儿将整个房间打扫了一遍,累的腰肢酸软。平日都是她和白术两个打扫,今日白术不在就只能她一个人承担两个人的差事。想到白术顶替自己跟着格格出门,烟儿心里就一阵发酸,往日这样的风光可是自己的呢。
出了屋子,瞧见屋檐廊上满是雪碴子,也没个人打扫。烟儿心里越发一阵恼怒,不由大声叫喊云儿,往日正屋外面的洒扫都是云儿的活计。
“这小蹄子不会是瞧着格格不在家,就想偷懒吧?”烟儿一面想着,一面气势汹汹的往后院里去。并未看到她身后一道青色的身影极快的钻进了正屋。
…………
今儿的日子不比往常,没人敢迟到。
林瑶到正院时,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来了。众人按往常的位次一一坐下,林瑶不由好奇的看了一眼李氏身后的丫头。这个丫头一副奴婢的打扮,却梳着妇人的头发。
“姐姐还不知道吧,李氏昨晚给身边的丫头开了脸。”武氏倾着身子在林瑶耳边悄声说。
“什……什么?”林瑶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武氏还以为她是惊讶,嗤笑道:“姐姐也没想到吧,李氏一向把爷看眼珠子似的,没想到自己不能伺候就把身边的丫头推出来承宠。”说罢,又幸灾乐祸道:“伺候爷的人一向都由福晋安排,李氏自作主张,一会儿福晋出来有好戏看了。”
听着武氏的话,林瑶再看对面李氏主仆时神色不由带上了一抹复杂。不过对于武氏期待的好戏,林瑶并不置与否。李氏虽然自作主张失了规矩,但既然胤禛已经接受了,福晋又能如何。
果不其然,四福晋出来看见了李氏身后的丫头,连个脸色也没有摆,甚至贤惠的提议给这个叫红秀的丫头一个侍妾的名份,让她日后正正经经的伺候主子爷。
李氏没想到四福晋会这么大方,面色僵了一瞬才表示自己习惯了红秀的服侍,暂时还是想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四福晋听了也不在意,好似就是随口一提。既然李氏不愿意,就算了。
见此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平息了,武氏不免有些失望。有心想说什么,但福晋已经开始说其他的事,她也只能悻悻的算了。
“爷一大早就进了宫,传出话宫里的赏赐午时便到。一会儿咱们就去门口接赏,你们便在我这里稍候一候。”福晋端庄的坐在上首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副荣耀又期待的模样。林瑶算算时间,起码还要在这里等上两个时辰,不免暗暗叫苦。她这些日子在屋里松散惯了,突然要端坐这么长时间,只觉得腰肢僵硬,浑身的肌肉疼。
四福晋体贴,怕众人饿着,便让人端了各种点心来。
林瑶一向不喜欢吃中式的点心,尤其这种酥皮类的糕点,只是看着众人吃用,只得随大流吃了一块芝麻酥,直噎得她嗓子疼。
好不容易等到了午时,一屋子闲聊说话的女人就有些坐不住了,一个个眼神都瞥向门口。
这时,春容进来禀报:“福晋,前面传来消息,宫里宣赏的公公快到大门口了。”
顿时,屋里热闹起来。大家都看着四福晋,等其示下。
四福晋起身,面上一派从容沉稳:“那咱们就一起去接赏吧!”语罢率先往外面走去,林瑶等人鱼贯跟在她身后。
林瑶入府三年,每年过年都有这么一遭,因此倒也不稀奇。她跪在人群里,听着前面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想着刚才看到胤禛,一身黑底金线蟒纹朝服,浑身多了一丝平日不见的威严。
圣旨并不长,宣旨太监一一念完了赏赐,就将圣旨恭身递给胤禛,众人才紧随着起身。
胤禛和四福晋明显还有正事要忙,林瑶等妾室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告退了。
林瑶早就已经累的不行,听见可以回去便匆匆行了礼转身就走。倒是李氏,回身看着与胤禛并肩而立,笑着与宣旨太监寒暄的四福晋,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任是平日她如何自觉受宠,但每到这种只能福晋出面的场合,她还是忍不住心生嫉妒。
名份,是她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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