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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砚身上穿着灰色的毛衣, 林历添垂下头,刚好能透过宽松的领口看见一段精致流畅的锁骨线条。
他心痒难耐地抬手沿着那段线条勾画,宋砚觉得痒, 缩了缩脖子, 反驳道:“你又不吃,坏了浪费。”
“太酸了, 想着放几天会好点。”林历添松开手,把脸埋在他软绵绵的毛衣上,声音含糊地说。
宋砚想了一下,解释道:“品种问题,放多久都是酸的。”
林历添“嗯”了一声,半抬起头,用余光斜睨他, “下次不买了。”
男人的头发贴着脖颈,宋砚半边身体酥麻一片, 说话的声音有点抖, “可是我喜欢吃。”
林历添明知故问, 头抬得更高点,直视他的眼睛, “喜欢吃什么?酸不拉叽的橘子?”
宋砚:“嗯。”
心思恶劣的人见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笑出声,提着袋子的手举起来, 里面的苹果雪梨桃滚得更欢腾, 宋砚一眼就从里面找到了新的橘子。
他喜欢吃的酸不拉叽的那种。
“有, 甜的酸的都有。”林历添说, “喜欢的都和我说,我免费供应。”
宋砚眸光浮动, 和天上的星星一样亮。
闷葫芦不爱说实话这点是个浩大的工程,不过林历添有信心帮他一点一点改好。
距离一近,那股若有似无,清淡得一缕风就能吹散的烟草味,变得沉郁,往宋砚鼻子里钻。
两个人说话声音低,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下去后没再亮过,林历添刚打算把人带回家,面前的人突然吐出三个字。
“林历添。”
宋砚很少会正儿八经地叫他名字。
林历添搂着他站直身体,认认真真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突然想要抽烟?”
林历添怔了一瞬。
和宋砚姑姑的对话响在耳边,那段经历在宋砚以往的记忆中或许算不上什么愉快的记忆,他避重就轻,“我刚刚在想,你为什么高中的时候没有来找我?”
虽然林历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宋砚还是顺着他的话回想起很遥远的记忆。
高二遇见林历添那天,宋砚刚被年级领导从派出所领回来,班里面在上课,回去还得顶着一整个班的目光喊报告,他不想回去,上课时间宿舍又不开门,他没有地方可去,于是跑到篮球场一个人待着。
后来,林历添将哨子丢给他就走了,他连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他通过几个同学兜兜转转找到林历添的教室,想要把哨子还回去,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要么是人太多,要么是林历添在忙,反正宋砚千方百计给自己找借口,不是他不想还,而是不凑巧,没碰上合适的时候。
事实上是,只要他不主动,就永远没有合适的时候。
那时候林历添身边总是一大堆人围着,江城一中那一级最出名的两个人物,一个是林历添,一个是严商,前者够帅够优秀,后者有钱又张扬,更何况两个人还是好友,简直就是无极叠buff,身边从来不缺前仆后继的朋友。
又偶遇几次后,林历添没认出来他,每每都是擦肩而过,宋砚就没再想过还哨子的事。
……
宋砚放空思绪,好一阵也回答不出来。
这时,旁边传来叮的一声,声控灯重新亮起,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宋砚一愣,半秒后,像泥鳅一样从林历添怀里挣出来。
林历添怀里空出一个人的空间,也懒懒地站直身。
这个小区在江城大学附近,很多住户都是都是学校的老师或职工,从电梯出来的男人明显认识宋砚,惊诧道:“宋老师?”
宋砚吐了一口气,勾起一个礼貌的笑,“丁老师。”
丁老师往两个人的方向走过来,看到宋砚身旁的生面孔,顿了一下。
宋砚喜欢同性的事在同学院的一小拨老师群体里不算秘密,不然他导师也不会安排他和一个男人相亲。
丁老师对两个人的关系有几分猜测,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打了个招呼,“你好。”
林历添颔首,“你好。”
而后对身边的人说:“我回去等你。”
宋砚点头说好。
楼道里只剩两个人,丁老师说:“这几天没在学校见过你,我还以为你交流学习没回来,不在江城呢。”
宋砚:“生了场小病,请一段时间的假。”
“原来是这样。”丁老师明白过来,“身体没什么事了吧?”
“没事了。”
两个人只是普通同事,没这么多闲话要聊,丁老师关心几句后就想结束这段没营养的尬聊,要走之前想起什么,提醒宋砚道:
“对了,黄老请了几天假没来院里,估计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院长问许老师,许老师说是他家里人生病了,你有空去看看他。”
他口中的黄老就是宋砚的直属博导,他前几天从许铭杨嘴里听说师母生病的事,老师应该是无法从家事中抽身。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林历添,他还有什么亲近的人,就只有这个导师,明知宋砚受伤,却没由有来探望他,一定是师母的情况不太乐观。
晚上吃完饭后,林历添听宋砚提起这件事,橘子皮剥到一半停下来,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地说:“那个姓许的会去么?”
宋砚的小腿搭在他大腿上,林历添强行要求的姿势,过长的家居裤被挽起几道堆叠在脚腕,露出一小截白皙骨感的脚踝,他迷茫道:“姓许的?许师兄?”
“嗯。”
宋砚老实回答:“不知道,我没有和他约好。”
听他这么说,林历添重新低下头剥橘子,绿油油的橘子皮一块块从果肉上脱落。
一瓣喂进宋砚嘴里,一瓣送进自己嘴里,两个人分吃完一整个橘子后,他又说:“我和你一起去。”
宋砚说行,静默片刻,突然问他:“酸么?”
林历添舔了舔嘴角,拎着他的脚踝放到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阳台的洗手池将手上泛黄的橘皮汁液洗掉,“酸死了。”
沙发上的人趿拉这拖鞋亦步亦趋往阳台走,贴到他身后,下巴垫在他肩膀上,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有多酸?”
江城即将入冬,阳台很冷,唯独背后暖烘烘的一片。
他没反抱回去,关掉水龙头,没什么威慑力地警告,“宋,砚。”
他觉得他的□□很有效,不,应该说是过于有效。
都消遣到他头上来了。
宋砚把头缩回去,额头抵在他后背的肌肉上。
林历添绷着个死鱼脸,假装没听见身后传来的闷笑声。
*
第二天,两个人按响宋砚导师家的门铃——
“谁啊?”
门口的扬声器传来问话声,听起来硬朗精神。
宋砚:“老师,是我。”
黄老立刻打开门把人放进来,人一进门就拉着宋砚打量个不停,“先前小许和我说你还在医院,怎么这么快就能出院了?身体好全没?不会是乱跑出来的吧?”
他这种问话方式非常像传统的家长,抛出问题,不等小辈回答就开始做出假设,然后把事情往小孩调皮捣蛋的方向想。
林历添站在宋砚身后,充当一个称职的晚辈。
“之前是在医院,后来就出院了,好全了,不是乱跑出来的,不然医院的保安就把我逮回去了。”宋砚一个一个问题回答。
林历添侧目看去。
宋砚在他老师面前的姿态很放松,少见地开起玩笑。
黄老注意到陪着宋砚过来的人,“这是?”
听到聊到自己,林历添往前一步,和宋砚并肩,“老师好,我是宋砚男朋友。”
“什么?”黄老叫起来,丝毫没有作为长辈的稳重,“那之前我说的小许的那事……”
说到这他也知道自己办错事了,心里暗骂自己糊涂。
宋砚刚要说什么,屋子里传来轮椅滚轮划过地板的声音,“好了,把人堵在门口干什么,屋里不能说话?”
他看过去,开口叫人,“师母。”
推轮椅的人没想到会在今天碰上宋砚,停在原地,怔怔地开口:“宋砚……”
林历添歪了一下头,看向屋内,和推轮椅的人对上视线,脸上表情不变。
半晌,宋砚回过神,抿了一下唇,“师兄。”
许铭杨尴尬得头皮发麻,“真巧,你也来看老师。”
黄老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么刺激的场面,打断略显诡异的气氛,“来来来,进来再说,刚好能吃饭了,你们有口福,我亲自下的厨。”
门口两人往屋内走,宋砚头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真没约好。”
“嗯,没约好。”林历添意味不明地说,“可能是心有灵犀。”
这都哪跟哪?
宋砚头晕目眩。
饭桌上,黄老见难得人齐,说起之后的打算,“等明年过完年,我打算带着你们师母出国去。”
他几年前就已经退休,要不是学校花大价钱返聘他,他也不会现在还留在学校里教书。
最放不下的还是宋砚,他退休的时候宋砚才刚读完硕士研究生,他就想着把宋砚的博士带完再正式退休,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爱人的身体先出了问题。
许铭杨觉得这对于病人的身体来说太过奔波,“国内治不了么?”
“不是因为这个。”
黄老摇头,“孩子都在国外,我留在国内教了大半辈子的书,你师母因为陪着我才留在国内,现在生病了,孩子不能回来,我们就到国外找他们去。”
宋砚点头,手里夹菜的速度慢下来,小口小口地嚼着嘴里的青菜。
这事一提就过,黄老知道这次出国之后就不一定能再见了,也不想营造什么离别的气氛,打哈哈地扯开话题,还追问了几句林历添和宋砚的事。
林历添沿用面对宋砚姑姑时的老办法,半真半假地回答。
黄老听完很是感慨,本来以为这小伙子和自己的学生比是后来者居上,没想到人和宋砚高中就认识。
敢情真要论起先来后到,自己的学生照样讨不着好。
当初之所以会撮合这件事,也是看出来许铭杨对宋砚有意思,刚好宋砚也喜欢男人,试试也无妨。
现在给了许铭杨希望,结果又告诉他别想了,没结果,人家宋砚早就名草有主了……
想到这,黄老不得不又暗暗骂自己一句老糊涂。
吃完饭,林历添和黄老被师母赶去厨房洗碗,她则把宋砚留下来陪自己聊天。
许铭杨看着分开的两拨人,正要跟师母去客厅,林历添忽地提醒:
“碗挺多的。”
许铭杨脱口而出,“厨房站不下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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