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林退捏着拳头,下颌紧绷,眼眸寂静的深海一样晦暗。


    把林竟殊一拳撂倒在地后,他什么都没解释,不管餐厅神色各异的人,大步走了出去。


    “这是在干什么?”林永廷威严的声音在林退身后响起。


    客厅气氛顿时冷到冰点,空气似乎都粘稠起来。


    林退脚步顿住,但却没有回头,背对着林永廷说了一句‘你问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家注重规矩,自从林退懂事以来,他对林永廷一向用敬语,这还是第一次称呼你我。


    虽然林宜挽和林永廷没给他多少母爱父爱,但可能是孩子天性,让他总想得到一个完整的家,一份普通的爱,一句简单的称赞。


    现在林退不再期待了,也不想忍耐,尤其是对林竟殊。


    他以为攥着这个把柄就可以威胁到他,就可以用这种下作的方式羞辱他。


    林退从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但越来越疯的林竟殊值得这套手段。


    回到房间,林退从衣帽间拿出行李箱,除了身份证护照这样重要的证件,他只往里面放了几套换洗衣物。


    林竟殊上二楼,正好撞见林退拎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


    仿佛没预料对方会有这个举动似的,林竟殊怔在了原地。


    身体远比大脑反应要快,在林退即将绕过他离开时,林竟殊先一步挡在他前面。


    “你要去哪儿?”林竟殊抓住行李箱拉杆。


    林退面色阴沉,“滚开!”


    “你先说你带着行李箱去什么地方。”林竟殊紧迫地盯着林退,“如果是要离开林家那没必要。”


    他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开裂的嘴唇,放缓声音像是怕吓到林退似的。


    林竟殊几乎是诱哄的,“我刚才什么都没跟林永廷说,你可以留下来,不必离开家里。还是说你认输了,那我以后会独占这里,包括公司。”


    面对林竟殊的挑衅,林退撩起眼皮,漠然望向他,“你以为我现在还在乎吗?”


    林竟殊又是一愣,面上甚至出现片刻空白。


    林退眼睛是冷的,神情也是冷的,“随便你说不说。”


    他已经不在乎了,甚至是希望借由林竟殊之口告诉大家,尤其是林永廷跟林宜挽。


    林退始终无法去质问林宜挽,质问他的母亲,他是不是她跟另一个男人的私生子。


    他也无法对林永廷亲口说出,我不是你儿子这种话。


    林退拿上自己的护照跟身份证,连行李箱也不要了,孑然一身地走出这个他待了近二十年,以后不再是家的地方。


    他出来时,林永廷正准备去公司,出声叫了林退的名字。


    但林退这次没停下,也没回头。


    林竟殊站在二楼,看着步行离开的林退,幽暗的眼眸滚着不知名的情绪。


    知道那段视频会对林退产生很大的影响,只是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竟然选择搬出去。


    事情超出了林竟殊原先的计划,不过他会让他再回来的。


    林竟殊压下心底翻腾的狠戾,眼睛短暂地合了几十秒,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记-


    下午林退没去林永廷的公司旁听高层会议,他提前回了学校,把自己关在房间。


    虞薪继续锲而不舍地给林退打电话,这次她还没展开长篇大论,只开了个头而已,林退居然答应她的邀请,出演那个角色。


    所有的话堵在喉咙,但也只是惊愕了几秒,虞薪迅速回神。


    “好,既然你同意了,那我把剧本发给你,还有我写的人物小传,如果你没事明天来找我一趟,马上就要年末了,这部歌剧正在加紧排练中。”


    虞薪一口气说了很多,不给林退任何反应的机会,说完就挂断了,似乎是怕他反悔。


    事实上林退也只是看过几场歌剧,仅仅只是有一些了解而已。


    他之所以答应虞薪,不完全是一时冲动,但也是有一定冲动在内。


    或许索斐说的对,他就是一具没有思维、没有喜怒哀乐的仿真机器人,这些年一直在按照别人给他设定的程序运转。


    以前林退很喜欢弹钢琴,教导他的老师也说他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小时候参加过不少比赛,初中斩获了人生第一个世界青少年钢琴大师冠军,还获得业界一位十分有名的大师赏识。


    对方想亲自教导林退,希望林退以后能走这条路。


    比赛完林退拿着奖杯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林宜挽。


    林宜挽一句话戳破了林退的梦想,“台上的人叫表演者,台下的人是欣赏者,我培养你不是让你上台让人欣赏。”


    “记住,艺术不过是有钱人的玩具,你要做那个掌控者。”


    从那天之后,林退没再登台表演过。


    他照着林宜挽的期待活了近二十年,现在林退想挣脱套在身上的枷锁,想尝试着做一朵自由自在的云。


    所以他答应虞薪出演那个角色。


    因为他想登台,做一个表演者。


    林退跟林竟殊打架并离家的消息很快传到林宜挽耳中,晚上她的电话打了过来。


    听着电话铃声一遍遍响起,又一遍遍自然挂断,然后再响起来。


    知道林宜挽不打通这电话是不会罢休的,因为她是个偏执掌控欲强的人,看着待人待物冷淡,实际正好相反。


    林退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果然那边传来质问声,带着歇斯底里的神经质,“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在干什么?”


    林退任由她发泄情绪,等她恢复平静才说,“我想搬出来住。”


    林宜挽冷声问,“为什么,你跟林竟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干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我是怎么教你的,如果不是一击即中,那就把自己的心思藏好,静待时机,拳头是最愚蠢的解决手段。”


    林退因为林宜挽一声声诘问而喘息不过来。


    他最终忍不住,大声反问,“什么是上得了台面?出轨是吗?”


    自己的丈夫出轨,甚至让第三者怀上孩子,林宜挽没有离婚而是选择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他。


    是她的做法上得了台面,还是林永廷上得了台面?


    那边没了话音。


    林退本意不是想惹她生气,他垂下眼睛喃喃道:“我是不会记再搬回去住了,我已经是成年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半晌手机传来林宜挽冷冰冰的声音,“所以你是不在乎我们母子的关系。”


    林退喉咙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似的,艰涩地发声,“我……”


    不等他说完,林宜挽挂断了电话。


    林退感觉自己的耳膜被那一声声机械的‘嘟嘟’刺穿,发出尖锐的警叫声。


    他记不得自己多少年没跟林宜挽平视,可能是十八周岁没分化成alpha,之后他就不敢再望着那双总是隐隐透着失望的眼睛。


    他也不敢惹林宜挽生气,害怕自己被冷暴力,害怕听到她那种冷冰冰的说话方式,每一声都在凌迟着他。


    林退放下手机,走出了宿舍楼,去了人群喧闹的地方。


    他尝试忘记林宜挽的冷漠,尝试克制想要打过去讨好她的冲动,尝试着……自救。


    沈莫归还在外国比赛,林退孤零零一人游荡在学校,穿梭在热闹的人群,像一抹外界看不到的游魂。


    “林退。”


    一只胳膊搭到林退的肩上。


    有人看到了他。


    林退仿佛一台生锈老化的机器,一寸寸地转过头。


    之前在校内吹了很久的寒风,林退有感冒的前兆,鼻子有些发堵。


    他坐在大理石面的岛台旁,垂眸看着上面的纹路一言不发。


    虞怀宴给林退递过去一杯热饮,自己则煮了杯咖啡喝。


    认识虞怀宴这么久,林退还是第一次接过他推来的饮料,不过并没有喝,而是捧在手里取暖。


    从宿舍离开时,林退只穿着一件很薄的羊毛衫,手脚被冻得冰凉,现在才渐渐暖了过来。


    虞怀宴喝着咖啡,偶尔抬眸看一眼beta,他的面容依旧寡淡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岛台上的星空灯映进他的眼睛,仿佛退潮时留在海滩一串串即将破碎的海沫。


    虞怀宴问,“你一个人在学校逛什么?”


    林退啜了一口杯中的热饮,淡淡说,“没什么,随便转转。”


    虞怀宴挑眉,“穿那么薄随便转转?”


    林退:“嗯。”


    虞怀宴:“随便转转穿那么薄?”


    林退:“嗯。”


    虞怀宴:“要穿那么薄才能随便转转?”


    林退眉心挑了挑,终于抬起头,“你烦不烦?”


    见林退生气了,虞怀宴反而笑了起来。


    林退不理他,要不是不想一个人待着,他是绝不会跟虞怀宴回来。


    虞怀宴笑够了,对林退说,“我这儿有感冒药,一会儿你吃一粒,晚上睡觉别传染上我了。”


    林退蹙眉看他,“我没说在这里睡。”


    虞怀宴嘴角挑了一下,“以你的性格,刚才就应该转身走,没有走不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被戳中心事的林退移开视线,低声说,“我一会儿就走。”


    虞怀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林退面前的台岛,“在我这里睡,你可以不用独处,而我也能睡安稳,两全其美。”


    林退正是因为虞怀宴睡觉的怪癖记,所以才不想跟他一块睡,每次被他摸手的感觉很怪。


    “怪吗?”虞怀宴抖了一下眉梢,斜眼看着林退,“你不是每次睡得都很好,而且你可以反过来摸我。”


    他幽幽道:“我本来就是需要别人摸我,是你不肯,所以我才退而求其次。”


    虞怀宴说这话时一副自己受了大委屈,而林退占了大便宜的口气。


    第32章 第 32 章


    周一下午林退没有课,去戏剧社排练场找虞薪。


    虞薪穿着一件军绿色连体工装裤,脚上是双黑色马丁靴,站在舞台下指挥着工人搭背景。


    故事背景是宗教气息浓厚的中世纪,为了让观众融入进去,虞薪花对舞台的要求十分苛刻,一比一还原了学校的教堂。


    白岩石墙壁,尖形穹顶,宫廷蜡烛吊灯,还有一面绘着宗教故事的彩色玻璃,耶稣以受刑的姿势钉在十字架上。


    林退愣了一下,前几天他来的时候,这里还什么都没有。


    “不行,雕像的位置还是不行,再往左边一点,再左。”余光瞥见走进来的林退,虞薪冲他挥了一下手,“这里。”


    林退闻言走过去。


    虞薪不断让工人调整耶稣雕像的位置,彩绘玻璃后面有一束仿日照灯,直到投下来的光让耶稣看起来圣洁,她才叫工人停了下来。


    光折腾这个耶稣就花了十几分钟,林退也在虞薪旁边等了十几分钟。


    虞薪露出歉意,“抱歉,让你等这么长时间,工人吊在半空搬抬雕像很危险,所以只能先解决他们的事。”


    林退能理解,“没事。”


    “剧本你看了吗?”


    “嗯,看了。”


    “你能理解这个角色吗?”


    “你写的人物小传我都看了,能理解他做的所有选择,包括最后的自杀。”


    虞薪很满意林退的工作态度,剧本是她自己写的,讲述的是中世纪皇权势力压过教廷,教皇甚至成为国王禁脔的黑暗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教皇身边的侍从,为了帮助教皇摆脱国王的囚禁,开启了反抗之路,最后成功杀死国王。


    虽然他没有彻底推翻这个腐败的王朝,但却制定了许多扼制皇权的法律条约,重申了教廷高于皇权的古老法则。


    但在法案颁布的一个月后,教皇放了一场火,将自己烧死在大教堂中。


    虞薪写这个故事是为了借中世纪黑暗时期,讽刺现在的社会制度。


    财富权利永远都掌握在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手中,包括社会秩序也是由他们一手建立。


    资本统治着一切,包括政治。


    即便是有人揭竿反抗,最终也会被权利腐蚀成新一代的资本。


    主角一开始是为了救教皇,重振教廷势力,等他攀登到权利的顶峰,对教皇也产生了邪念,并且像过往那样软禁了教皇。


    这是压在教皇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促成了教皇的焚亡。


    这是一个神性消亡,黑暗将至的故事。


    虞薪要林退演的就是那位可怜的教皇。


    原本这个角色定的是虞怀宴,但他要符合这个形象至少要再减十斤,才可能达到虞薪要的那种清瘦的破碎感。


    她选虞怀宴是因为找不到更合适的,虽然虞怀宴长得太明艳,与教皇清冷的气质不符合,但起码脸能看。


    毕竟主角为了他前期数次险些丢命,必须要找一个脸足够好看&30340记;,才能让人信服这个剧情。


    虞怀宴穿着一套繁复的宫廷华服从后台走出来,身形修长,气质矜贵,远远看去真像中世纪的贵族。


    看到林退也在,虞怀宴笑了,“你还真被她拉过来了?我说我怎么解脱不用演教皇,变成国王了。”


    林退听到这话看向虞薪,“剧本里国王不是五十多岁?”


    虞薪一边挑剔地看着虞怀宴服装,一边对林退说,“我修改了一下剧本。”


    她扭头对站在虞怀宴身后的服装设计师提了几个修改意见,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


    “有他在戏票都能大卖。”虞薪丝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这次投进去不少钱,我还指望着靠票价回本。”


    没料到虞薪会说出这番话,林退有些惊讶,他以为虞薪不屑商业这套。


    同在一个圈子,虞薪的事林退多少听说过一些。


    早在一年前,虞薪就明确表示过对家族生意没有任何兴趣,她准备从事艺术类工作。


    现在她每个月只能从家族信托基金领五十万作为生活费,除此之外没有额外补助,将来也不能继承家产,包括虞氏的股份。


    这个举动等同于将虞薪边缘化,她再也无法接触权利的核心圈。


    林退以为能做出这种选择的虞薪,应该是一个很讨厌把艺术商业化的人。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虞薪觉得好笑,“你该不会以为我不喜欢赚钱吧?”


    “虽然我很讨厌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傻逼对我指手画脚,但我享受把爱好转变成金钱的快感,喜欢别人看到我的作品,越多人越好。”


    虞薪嗤笑,“如果我真的不在乎,那还搞什么公演,直接让这些演员来我家单独给我演不好?”


    她并不介意袒露自己的野心。


    虽然艺术不是讨好大众,但如果没有欣赏艺术,那还叫艺术吗?


    所以她需要虞怀宴这张脸给她带来流量,但也会严格把控演出的每个细节,让进来的大部分人觉得高昂的票价是值得从口袋里套出来。


    虞怀宴笑道:“好了,别念你的生意经了,还有什么事要我效力赶紧说,不然我带着我的教皇走了。”


    虞薪斜了虞怀宴一眼,“你急什么?我还没跟林退认真谈一谈他对角色的理解,工作期间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最好收一收。”


    面对虞薪的警告,虞怀宴一脸无辜,“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虞薪翻了一个白眼,叫走了林退。


    马上就要到年末了,时间紧任务重,虞薪让化妆师给林退试妆,她则在一旁和林退聊剧本,以确保他是真的了解教皇。


    教皇是整个故事的核心,只要这个角色演好了,那故事就是成立的。


    “他脸上的妆不要太重,突显苍白,但不要柔弱的苍白……这里的下颌线再补一层阴影……不要再给他化眼线,要的就是他这样的眼型。”


    虞薪一边跟化妆师沟通妆容,一边和林退谈角色。


    等林退化完妆,虞薪非常非常满意,用手机给林退拍了一张照片,她让化妆师为林退量尺寸,自己则出去电话叫人定做教皇的戏服。


    记化妆师拿出皮尺,正要给林退量尺寸,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我来吧。”


    转过头,看到眼眸含笑的虞怀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化妆师将皮尺放到他手里。


    虞怀宴道了一声谢,朝林退走去。


    见林退蹙眉看着他,虞怀宴调侃,“劳驾抬抬胳膊。”


    林退只好抬起手臂,肩跟手臂持平,后背撑出肩胛骨的弧度。


    虞怀宴站在林退身后,抻开皮尺在beta肩臂量尺寸,“怎么突然想通答应虞薪来演歌剧?”


    林退很敷衍地回了一句,“不为什么。”


    虞怀宴看着林退白皙平滑的脖颈,忽然笑了一下,抬手用皮尺在上面缠了一圈,带着轻微的凉意。


    林退被激得扭头剐向虞怀宴。


    虞怀宴面色纯良,“你知道的中世纪衣服领围是一大特色,我需要量一下你的脖颈。”


    林退没说什么,沉着脸转过头。


    虞怀宴眼底簇起一抹笑意,抽皮尺的时候故意蹭过林退的喉结。


    林退衣橱有几十件定制款,量尺寸的时候没有一次是感到不舒服的,这次体验感可以说是最差的,没有之一。


    在虞怀宴量他臂长时,一直故意让他抬高手臂,林退终于忍无可忍。


    林退再次看向虞怀宴,神色冰冷,“你要是不会量,那就找一个能做这件事的人,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虞怀宴笑着做了一个保证的手势,“我会,真的,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这次他总算没再故意逗林退,好好给他量完尺寸,然后记到纸上交给了化妆师。


    虞薪打完电话,拿过化妆师手里的纸,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数据,然后抬头对林退说,“如果能再瘦些就更好了,不过不用太多,四五斤吧。”


    虞怀宴瞥她一眼,,“能出演就不错了,要求别那么高。”


    虞薪一脸‘你懂什么是艺术’的嫌弃表情,没搭理虞怀宴,把目光放到林退身上。


    林退低声说,“我尽量吧。”


    虞薪今天没留他们两个人排练。


    虞怀宴正要跟林退一起走,虞薪突然叫住了他。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对他下手,尤其是公演之前,否则……”虞薪做了个手刀抹脖子的凶狠动作。


    虞怀宴悠悠道:“你想多了。”


    虞薪抬高下巴,从虞怀宴额头到眉眼鼻扫了一遍,鼻腔哼出一声,“我还不知道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虞怀宴低低笑着,“照你这么说,你也对我有用,所以我才这么随叫随到,免费为你的戏剧社打工?”


    虞薪摇头,“错了,正因为我对你没威胁,我才敢让你帮我的忙。”


    “如果我没告诉爷爷我对家业毫无兴趣,如果他老人家没放逐我,堂哥。”虞薪盯着虞怀宴的眼睛,神色难得认真,“我还真不敢跟你共事。”


    虞怀宴整理着袖口,嘴角挂着漫不经心地笑,“我不比虞明泽善良?”


    “大堂哥起码坏在明面上,你的话……”虞薪撇嘴耸了一下肩,“可能被卖了还帮你数钱。”


    “反正我挑明跟你说了,林退我看着很不错,你想要找人玩,外面那些omega排着一长溜等着你来捅,不要动以后可能跟我成为合作伙伴的记人。”


    “我虽然继承不了家族股份,但我还有一个亲爹,他那边我可以帮你争取。这点你放心,我从不让人白帮我的忙。”


    虞薪言尽于此,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虞怀宴笑着摇了摇头。


    等他把脸抬起来,彩绘玻璃投下来的光切割在那张俊美的脸上,让嘴角的笑意模糊起来。


    昨天晚上林退并没有留宿到虞怀宴宿舍,虽然他不想一个人待着,但更不想晚上跟别人睡。


    沈莫归还没回来,今晚又是林退一个人。


    好在他的心情没昨天那么差,林退拿出虞薪给他的剧本研读起来。


    教皇的剧情并不多,而且没有台词,这对歌剧来说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这个角色原本是虞怀宴,现在变成林退,他们俩都不是专业歌剧演员,虞薪怕他们开腔戏更垮才没给台词。


    林退正读第二遍时,门铃响了。


    怕是林竟殊柏原这种不想见的人,林退从可视电话看了一眼,见是虞怀宴他才打开了房门。


    “吃饭没?”虞怀宴抬了抬手里的打包盒,笑容热络,“我带了饭,还有啤酒。”


    对于一个被导演要求减肥的三流歌剧演员,虞怀宴带来的饭菜未免太超标,甚至还买了冰激凌。


    幸运的是林退口欲很低,且自控能力强,他只挑着低热量的食物吃,七分饱后就放下了筷子。


    虞怀宴盘腿坐在地毯,左手放松地搭在膝上,右手握着一罐啤酒送进嘴里。


    见林退迟迟没再动筷,虞怀宴转动脖子,用那双多情的眼睛望向他,“真要减重?”


    “嗯。”只要答应过的事,林退从不敷衍。


    虞怀宴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曲起一条腿,身体向后仰去,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少量的啤酒不会发胖,还有助睡眠。”虞怀宴摇着罐中的啤酒,水声撞在易拉罐内壁发出哗哗的声音。


    他重新打开一罐,给林退倒在杯子里,“杯子里的酒你负责解决,易拉罐剩下的我帮你解决。”


    林退接过那杯啤酒,低头喝了一口。


    虞怀宴看着眉眼低垂的beta,像是来了兴趣,“你喜欢什么酒?”


    林退说,“什么都不喜欢。”


    虽然不喜欢喝酒,但他能根据葡萄酒的粘稠度、颜色、起泡性,以及澄清度,还有气味和口感准确说出年份、产地。


    虞怀宴拿走他手里的杯子,塞给他一碗冰激凌,“那吃冰激凌吧,买的正好是低糖低脂。”


    冰激凌上面的盒子已经被虞怀宴打开,还插着一根木勺。


    林退挖了一勺放到嘴里,可能是因为低糖低脂的,口味很一般。


    看着低头吃冰激凌的林退,虞怀宴莫名觉得有点可爱,虽然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虞怀宴用干净的餐勺舀了一大块吃,“味道有点怪,这是什么口味的?”


    见林退还在吃,虞怀宴挑眉,“你觉得好吃?”


    林退抬起头,“不好吃。”


    说不好吃的时候,还是那个淡淡的样子。


    记虞怀宴被他逗笑了,“那你还吃?”


    虞怀宴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不浪费粮食’的回答,没想到却是“因为能打发时间”。


    不好吃还继续吃,没有任何原因,林退自己也说不出来,可能是一勺勺把冰激凌送进嘴里的时候,会消磨掉一些时间。


    以前他的时间排得很满,现在除了即将要出演一部戏份不多的歌剧,林退觉得自己好像没事可干了。


    虞怀宴洞若观火,撑着下巴问,“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林退有些排斥虞怀宴把他那套心理学用在自己身上,不习惯,也不想把自己的内心清清楚楚剖给别人。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虞怀宴总能猜准,他的确对未来很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谋生。


    其实他不缺钱,账户里的钱都是自己投资赚回来的,虽然本钱是林宜挽跟林永廷给的,但即便按银行双倍利息带本金还给他们,剩下的钱也足够他富足的生活。


    即便是这样他也该赚钱,不能坐吃山空,更不能游手好闲。


    林退这样想。


    可实在提不起精神,林退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


    “目标可以慢慢找,不着急。”虞怀宴似乎看出了林退的困惑。


    “如果你对以前跟现在的生活感到厌烦,我可以带你体验一些新的事物。”alpha忽然凑过去,在林退耳边低声说,“只要你想。”


    林退慢慢看向虞怀宴,他看到眼前的alpha嘴角弯翘,长长的眼睫染着光晕,看起来极其温柔。


    林退很认真看着虞怀宴。


    因为他失去了对事物的感知能力,更正确地说是失去分辨能力。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笑容是包着蜜糖的弹药,还是诚恳真挚的邀请。


    虞怀宴这个人有诚恳的时候吗?


    林退思绪不由自主飘远,回忆着从他们认识后的种种,试图分辨出他说这句话时到底什么态度。


    第33章 第 33 章


    最后林退得出来的结论是虞怀宴不可信,他拉远跟alpha的距离。


    林退恢复清明,用惯常冷淡的口吻拒绝,“谢谢,不用。”


    虞怀宴没有任何失落,重新靠在沙发上低头啜着手中的酒,狭长的眼眸有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场随时破灭的梦幻泡影。


    他晃着杯中淡黄色液体,把林退喝过的啤酒慢慢饮尽。


    许久虞怀宴才开口,“要不要我晚上陪着你?”


    林退回了一句‘不用’。


    虞怀宴倒是没再纠缠,喝完两罐啤酒他就离开了。


    从那天开始,只要林退不上课就会去排练。


    虞薪是个挑剔苛刻的导演,要求非常高,不过林退长期在高压下生活,所以很快就适应了虞薪的节奏。


    涉足一个完全不懂的领域,需要投入大量时间跟精力去学习。


    林退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很喜欢这种精力被占满的感觉,所以没有特殊情况,从不缺席排练。


    随着年末越来越近,虞薪的脾气也越来越大,排戏时间随之增加,有时候甚至会到凌晨。


    今天排得很顺利,虞薪难得有了笑脸,还不到十点就放他们回去了。


    林退从综合楼抄近路,穿过枫叶林的时候,在林荫道上看见了并肩而行的林竟殊和索斐。


    他本来不想理这俩人,但林竟殊很敏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准确无误地锁定在林退身上。


    “怎么不走了?”索斐好奇,顺着林竟殊的目光看去。


    在看到林退时,那张漂亮的脸蛋血色尽失,他讷讷张了张嘴,下意识朝林退走去,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肩。


    对方用了力道,索斐疼地抽了口凉气,但也瞬间清醒了。


    想起自己在林退面前保证过不再见林竟殊,索斐呢喃道:“我得去找他解释。”


    身后的人说,“我去吧。”


    索斐愕然转向林竟殊,“可是……”


    不等他说完,林竟殊倾低身体,眼神跟嗓音是温柔的,但气场却死死压着索斐,“我去跟我哥说,你先回去,我会跟他说清楚。”


    索斐双脚钉在当场,蠕动着唇似乎还想说什么。


    林竟殊却没有心思听,他似乎多一秒都不想浪费,甩开索斐去追林退。


    望着林竟殊的背影,索斐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说不清楚。


    林退在第一栋宿舍楼前被林竟殊堵住了。


    “哥,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林竟殊熟稔的寒暄,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是关系很好的亲兄弟。


    林退最厌恶他这副惺惺作态,讥诮道:“没有你,在哪里我也能过好。”


    林竟殊舔了一下犬牙,“跟我想得一样,所以你是不准备回家了?”


    那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林退漠然想着,但没准备回答林竟殊,绕过他朝自己住的宿舍楼走去。


    林竟殊不紧不慢跟在林退身后,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你打了我,自己倒是痛快了,让我费了好些功夫跟林永廷解释,我总不能跟他说,是因为我在餐桌下蹭你的腿才挨了打。”


    说记到这里林竟殊竟然笑了,甚至饶有兴致地问,“你说,要是让他知道我们接过吻,他会是什么脸色?”


    那个恶心的触碰,从林竟殊嘴里说出来竟然是接吻,林退觉得自己被狗舔了都不会那样反胃。


    林竟殊顺着这个方向不断联想。


    “他会觉得是你勾引我,还是我勾引你?我觉得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会送我们其中一个出国,避免这种丑闻。”


    “可惜,你不会跟别人说这件事,要不然你可以告诉林永廷,我吻过你,让他把我送出国。”


    林竟殊啧了一声,露出装模作样的惋惜。


    他太了解林退了,这种事林退只会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不会随意吐露出来,因为他觉得难堪。


    林退沉着脸,加快脚步。


    林竟殊紧紧缀在他身后,仍旧唱着独角戏,“那天下午你没参加会议,林永廷很生气,不知道有没有给你母亲打电话,我觉得打了。”


    “你母亲是不是骂你了?为什么你不用她也出轨的事反击呢,你为什么总在她面前这么……懦弱?”


    “哥,是因为你很缺爱吗?”


    听到这句话,林退再也忍不住了,捏拳冲林竟殊挥了过去。


    林竟殊看到了林退出手,对方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他也有充足的时间躲避。


    但林竟殊没有,他任由林退的拳头揍到他的面颊,在颧骨留下明天遮掩不住的淤青。


    他随着惯性后退半步,下一秒却猛地上前,钳住林退的双臂,将他拖到角落摁在墙上。


    林竟殊下巴抵在林退身的肩头,胸口贴着他的后背,闷闷笑着,似乎很是愉悦。


    “你看。”林竟殊说,“你总会理我的。”


    林退满腔的怒火,这次他没再顾什么体面,只要是有用的招数,哪怕下三滥都会往林竟殊身上招呼。


    林竟殊几乎要摁不住盛怒的beta,见林退拳头上破皮掺了血,他放开了林退,又被收不住气势的beta打了一拳。


    这拳击中了心窝,饶是林竟殊身体素质好,屏息数十秒才缓过来。


    再抬头时林退已经离开,墙上留了一团血,分不清是他俩谁的。


    林竟殊眼神晦涩不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回到宿舍,林退脱下衣服去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淤积在心中的火气仍旧没消减。


    浴室外沈莫归敲了敲门,语气带着担心,“你怎么了?”


    林退一向整洁,这次没换拖鞋直接回了房间,沈莫归觉得情况不对。


    林退抹掉脸上的水珠,吐了一口气,声音恢复平静才对沈莫归说,“没事。”


    沈莫归不太相信,“真的假的?是虞薪又骂人了,还是你那个贱人弟弟又来找你了?”


    这段时间柏原没来学校,沈莫归唯二想到能惹到林退生气的,一是虞薪,二是林竟殊那个王八羔子。


    比赛完回来,听说林退居然要演歌剧,沈莫归兴致勃勃去现场观看他们排练,然后被特别能喷垃圾话的虞薪镇住了。


    虽然他飚脏话的功底不输任何人,但垃圾话不等于脏话。


    虞薪的垃圾话非常高级,全程不带一个脏字,可就是让人无地自容,阴阳怪气满级。


    所以沈莫归才记把她跟林竟殊划等号,当然这个等号不是人品,而是杀伤力。


    林竟殊说的没错,林退是不可能把他跟林竟殊那点事告诉别人,自尊心不允许。


    “你能别在我洗澡的时候烦吗?”


    “好好,那你洗。”


    沈莫归乖乖走出林退房间,想等他洗完澡再问。


    林退洗完沈莫归也没能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对方睡了,他也只能作罢。


    本来想第二天问,但柏原回校的事把沈莫归的注意力全部吸走了,他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在学校论坛刷屏了。


    “艹艹艹!”


    沈莫归刷牙时候逛论坛,看到这条消息嘴里的白沫子喷了一镜子。


    “退儿,柏原那煞笔回来了!”沈莫归抱着手机冲出洗手间,第一时间把这衰事告诉林退。


    林退顿了一下,平静的‘嗯’了声。


    第34章 第 34 章


    虽然林退表现的平静,但柏原归校的事不可避免对他产生了影响。


    上次见柏原时,看他走路的姿势腿明显没好,还不到一个星期就恢复健康了?


    不管他有没有恢复,林退只希望柏原以后不要再像那天晚上一样发神经,他就算一分钱都没有,也不会跟柏原做那种交易。


    柏原回校这两天,林退一直没见过他,看来是放弃了,这让林退安心下来。


    现在他把所有时间都耗在了歌剧的排练,教皇的戏服在虞薪的催促下加急做了出来。


    林退穿着一条长至及踝的白色长袍,外面披着开口斗篷式的猩红披肩,腰上系着一条绣着金丝、银丝,以及彩色丝线的饰带,左边垂着镶着珠宝的穗带。


    这套衣服庄重而奢华,很符合那个时期奢靡的风气。


    林退按照虞薪的要求,在一个星期内体重减了四五斤,套在这身华服中看起来清瘦苍白,那双线条凌厉的眼睛又完美中和了羸弱,形成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一切都很完美,但虞薪总感觉少了什么。


    她让林退走了几步,又转了两圈,可还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又不是很满意。


    虞薪抱着相机,变化着角度去拍林退。


    拍了几张,她停下来一张张翻看刚才拍下来的照片,眉头渐渐拢起。


    “好像缺了什么。”虞薪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抬起头略带困惑地问林退,“你有没有觉得别扭,或者有没有意见啊,问题什么的?”


    林退问了一个出于虞薪意料的问题,“教皇是一开始就不会说话,还是后来变成这样的?”


    剧本他看了十几遍,角色的每个决定,每个心态转变都熟记于心。


    现在唯一不明白的是教皇为什么是哑巴,剧本中没有提,但纵观整个历史,没有身患残疾的人能成为教皇。


    虞薪调侃,“是为了虞怀宴那个花瓶专门这么设定的,但凡你们有其他演员那个嗓子,我也会设计几句台词。”


    她构思这个角色时,想着虞怀宴可能来演,所以最开始就设定这样一个哑巴教皇,毕竟歌剧以声乐为主。


    林退略微点了一下头,接着才低声说了句,“我还以为他曾经想过自杀,割喉伤到自己的嗓子。”


    虞薪愣住了。


    怔怔看了林退四五秒,虞薪猛地爆发一声,瞳仁簇着亮光。


    “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虞薪激动得不能自已,“现在缺的就是一道伤口。”


    她赶忙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不管你现在做什么,赶紧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把市面上的绷带都给我买回来。”


    虞薪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用手掌量林退脖颈的长度,“要窄的,绷带要窄的。算了,你还是把每种都买回来给我瞧瞧。”


    林退现在总算知道这场歌剧预算为什么会超标了,因为虞薪根本不懂得控制成本,造成很多没必要的浪费。


    有那么一刻,林退想跟虞薪合作。


    虞薪做她擅长的事,而成本预算、拉赞助商,包括后期的盈利模式这些琐碎的事就记交给他。


    但林退只是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一是虞薪未必需要,二是他不确定这是一份事业。


    虞怀宴换好衣服从后台走出来,看见处在兴奋状态的虞薪,对着林退的脖子比比划划不知道在干什么。


    beta只能被迫抬着下巴,虽然眉头紧锁,却也没推开虞薪。


    虞怀宴走过去,不动声色把虞薪拉开了,“你们在干什么?”


    虞薪没空理虞怀宴,叫来化妆师在林退的咽喉贴了一道肉粉色伤疤。


    马上就要公演了,今天所有主要演员暂停一天排练,来这里拍摄宣传单上的封面照。


    等虞薪选了一条她认为最合适的绷带,亲自缠在林退修长的颈部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地上零散着十几条被她扔掉的医用绷带,


    虽然浪费了不少时间金钱,但不得不承认虞薪高水准的审美。


    那条绷带很窄,只有两指并拢的宽度,在林退喉结缠了一圈,原本冷冰冰的气质立刻多了几分情-色。


    这下虞薪终于觉得完美,让主要角色赶紧跟林退拍封面。


    林退戏份少,和他演对手戏的一个是歌剧主人公,另一个就是虞怀宴饰演的国王。


    跟主角一起的封面要体现教皇的神性,林退坐在主教座椅上,柔和的光洒下来,立在角落的主角仰望着他。


    面对阴狠跋扈的国王,林退被摁在主教座椅,身后是耶稣受难的雕像。


    看着虞怀宴把林退推到椅子上,俯身压过来的画面,虞薪嘴角抽了抽。


    “你是在演三流偶像剧吗?要不要托着他的下巴,再来一个强吻?换一个姿势,蠢死了。”


    被虞薪臭骂了一顿,虞怀宴好脾气地耸了耸肩,起来时顺手将林退拉了起来。


    虽然没挨骂,但林退脸色也不太好。


    他不喜欢拍照,上一张是跟专业歌剧演员拍都花了近两个小时。


    果然虞怀宴试了好几个姿势,虞薪仍旧不满意。


    最后虞怀宴跳脱虞薪给他的框架,绕到林退身后。


    虞怀宴俯下身,贴着林退的面颊,修长的手指扣在缠着绷带的喉结,抬头看着前面的镜头露出一个邪典的笑容。


    他一边对着镜头笑,一边用只有林退能听到的声音说,“晚上吃什么?”


    林退整个人被虞怀宴锢着,他有些不自在动了动。


    虞薪很满意虞怀宴这个强势的姿态,对林退说,“他已经找到状态,现在就是你了,给你两分钟时间调节一下心态。”


    一直被追问晚饭是吃烤肉,还是亚联盟新式菜,在这种情况下林退很难找到人物状态。


    拍了半个多小时,虞薪一张都不满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样吧,你们不要管我,就当现在是公演,我抓拍你们的动态。”


    林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嗯’了一声。


    在虞薪说开始后,虞怀宴缓慢俯下身,嘴角染着笑意,手指先是狎玩似的摩挲在林退喉结,然后慢慢扣住他的脖颈,五指收拢,脸颊贴过来。


    “林退,你情绪不对,太过生气跟嫌弃了,重来。”


    记“还是不对,想想教皇的设定。”


    “重来!”


    一个小时后总算结束了所有拍摄,林退卸妆换回自己的衣服,打开试衣间的门,看到虞怀宴倚在墙边。


    虞怀宴手里拿了一杯热饮递给林退,“喉咙没事吧?”


    拍摄的时候,虞怀宴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但架不住拍摄时间太长,林退的喉结不是被摸,就是被虎口卡着。


    林退说了一句‘没事’,嗓子多少带了一点哑。


    虞怀宴把热饮塞林退手里,并肩跟他走了出去。


    虞怀宴给沈莫归打过电话,询问对方晚上吃什么,沈莫归强烈表示想吃烤肉。


    前段时间连着比赛,不仅训练吃紧,饮食管控也很严格,这两天他总算可以稍微放纵一下,吃点训练期间绝不能碰的东西。


    虞怀宴宿舍有烤架,他让人送来了一些新鲜的肉类跟海鲜。


    沈莫归一向秉承有便宜不占是傻蛋,但也不会逮住一只羊毛使劲薅。


    自从跟虞怀宴混熟后,沈莫归沾了他不少光,所以这次主动提出其他食材,以及饮品由他带。


    晚上林退先陪沈莫归逛了一趟校内超市,然后才朝虞怀宴住的地方走去。


    沈莫归提着一大兜东西掩不住兴奋,“虞怀宴是不是就住在单间宿舍?”


    林退:“嗯。”


    沈莫归嘿嘿一笑,“说他们宿舍比我们宿舍大很多,今天我得好好参观一下学校给顶级有钱人提供的房间。”


    现在他已经不像最初来学校时那么反感有钱人,扭转这个观念的人是林退。


    每次看到林退,沈莫归觉得有钱人同样不容易,想要维持财富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当然这不包括柏原。


    在虞怀宴宿舍楼门前看到熟悉的身影,沈莫归肌肉不由自主绷紧,做出随时攻击,以及反攻击的准备。


    柏原像不怕冷似的,上面只穿了一件黑色v字领羊毛衫,连外套都没有。


    他坐在宿舍楼的台阶,膝上窝了两只半大的猫,柏原正抬手一下一下摸着它们的脑袋。


    林退从毛发颜色认出了那两只流浪猫,是柏原以前经常喂的,原本有四只,不知道现在怎么只剩下这两只。


    这段时间林退忙着排练,虞怀宴也没再强制要求他给他送早饭,所以林退就很少往这栋楼走。


    以前柏原只喂它们,每次喂都会戴着手套,有时候还会戴口罩,似乎嫌它们脏从不给它们撸毛。


    今天他倒是什么都没戴,甚至让小猫们趴在膝盖。


    沈莫归在看到柏原那瞬全身戒备,等他注意到那两只猫,不由满头问号。


    暴力狂和猫,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柏原发现了他们,抬起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望过来,先在沈莫归身上转了一圈,才慢慢落到了林退脸上。


    这次他没带任何情绪,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平静,这种情绪很难出现在一向跋扈的alpha身上,所以显得很怪异。


    林退最先移开目光,越过柏原拾阶而上,他走到电子门输入密码。


    咔地一声,楼门打开。


    沈莫归见状赶紧走上台阶,跟在林退身后进了门。


    直到门关上沈莫归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柏原那个神经病今天没咬人,居然这么记痛快就放行了,这太奇怪了。


    沈莫归忍不住问林退,“你有没有觉得他今天很怪,该不会被外星人附体了吧?”


    林退没理沈莫归这个冷笑话。


    沈莫归在林退身后嘟囔了一会儿,见实在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等到了虞怀宴宿舍,看着这套复式沈莫归张大嘴巴,“……我不是谦虚,这儿真比我们家都大。”


    第34章 第 34 章 >> >>


    沈莫归把购物袋放到岛台上,东看看西看看,不过没上手随便摸。


    “这里真就你一个人住?这也太爽了,我做梦都想有一套这样的房子,这样就能把所有朋友叫过来开一天的派对。”沈莫归没什么出息地说。


    “对了。”他想起什么似的,“柏原是不是也住这儿,他是几楼?我跟退儿刚才在楼下看见他了,真他奶奶的晦气。”


    虞怀宴闻言朝林退看了一眼,尔后才问沈莫归,“你们遇见柏原了?”


    沈莫归半蹲在那一整面装咖啡罐的柜子,边看咖啡品种,边回答虞怀宴,“嗯,在楼下喂猫呢。”


    他怎么感觉那两只猫像流浪猫?


    像柏原这样的人不是都爱养名贵品种?


    虞怀宴不动声色挑眉,“他没找你们麻烦?”


    沈莫归摇头,“没有,所以我才奇怪。”


    虞怀宴笑了一声。


    沈莫归不知道他笑什么,扭过了头,“怎么了?”


    虞怀宴没回应这句话,只是说,“柏原住在最上面一层,第八层。”


    沈莫归哼哼了两句,“顶层冬冷夏热,房顶容易开裂,祝他睡到半夜房子漏雨。”


    虞怀宴笑了笑,转向一直沉默的林退,他走过去,坐到林退身旁,“在想什么?”


    林退快速回神,淡淡道:“没什么。”


    他是在想那两只猫,猫去哪里了?


    柏原不在这段时间猫由谁来喂,是不是已经被饿死了,或者是生病了?


    大概心态彻底闲了下来,林退现在的思维总是很发散,以前他从不这样。


    虞怀宴跟沈莫归吃的是烤肉,林退因为要节食,所以只喝了多半碗粥。


    粥是虞怀宴让人熬的,里面的料很丰富,但都是低糖低脂的食材。


    沈莫归每吃一块肉就要用怜悯的目光看一眼林退,虽然当事人丝毫不觉得,但沈莫归坚定认为为艺术献‘胃’的林退太可怜了。


    吃饱喝足后,沈莫归跟虞怀宴聊了半个多小时。


    林退的话一如既往的少,只有在必要的时候说几句。


    眼看九点半了,林退跟沈莫归没再多待。


    下楼的时候,沈莫归给林退讲了一个有关游泳的下流笑话,自己乐得不行,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一抬头林退正不解地看着他。


    沈莫归只好给他讲解这里面的笑点。


    见没能逗笑林退,沈莫归十分挫败,“你笑点太高了,上次我给游泳队其他人讲的时候,一个个泡在游泳池笑的肚子都抽筋。”


    说着沈莫归拉开楼门,打算重新讲一个笑话来重振他笑话小王子的称号,瞥见门口的柏原后,到嘴边的话顿住了。


    柏原还是坐在第二个台阶,穿着单薄的黑色羊毛衫,白金色的头发垂在额头,侧脸被记路灯渡了一层漂亮的孤光。


    沈莫归不知道柏原是一直没走,还是又下来了一趟。


    难道是来找麻烦的?


    沈莫归警惕起来,用手臂把林退挡在身后,在柏原看过来时不甘示弱看过去,目光并不挑衅,但也绝不是好惹的眼神。


    看到沈莫归这个动作,柏原脸色很不好看,眉眼晕了一层冷白的光。


    他开口说,“杂种你看什么?”


    沈莫归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回敬了一句,“在看杂种。”


    柏原腾地站起来,释放出极强的威慑,窝在他膝盖睡觉的猫跳下来,受惊地喵叫两声。


    寒冬的风冷飕飕剐过,两个alpha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算了。”林退拉住沈莫归。


    虽然话是对沈莫归说的,但林退的眼睛却看着柏原,怕对方会有所动作。


    现在林退不像过去那样非常忌惮柏原,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柏原那可笑的表白,是林退没了先前家庭方面的顾虑。


    以前他在这个学校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林家,但林退不在乎了。


    beta的目光就像一道镇妖符,定住了柏原膨胀的怒意,也定住了他的双腿。


    见柏原没有要冲过来的意思,林退拉上沈莫归走下台阶。


    柏原死死盯着他们俩碰在一起的手,眼睛被寒风吹得发红,他垂着头像一只遭到遗弃的狂躁疯狗。


    看着林退他们走远,那道镇妖符的效力大打折扣,一股酸胀的情绪在柏原胸口蔓延。


    他下意识要追过去,具体要做什么柏原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不能让林退这么走。


    但在外面坐太长时间了,腿伤还没恢复,这么猛地迈出去,不知道牵动到哪里疼得冷汗直流。


    柏原膝盖一软,险些没摔到地上,他狠狠瞪着林退离去的方向。


    第35章 第 35 章


    虽然差点跟柏原打起来,但沈莫归隐约觉得对方的态度跟以前不太一样。


    不过他一向心大,没往深处想,因为今天没挨林退的骂,他美滋滋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哼着歌去浴室洗澡。


    以往要是他主动挑起事端,林退会批评他意气用事,如果是更早之前,林退甚至还会把他赶出去。


    约法三章似乎越来越没效力了,这也意味着他跟林退的关系越来越好。


    第二天一早,沈莫归准时起床跑早操,回来时带了两份早饭。


    吃完早餐,林退去上课,沈莫归则去游泳队接着训练。


    下午沈莫归抽空去看林退排练,但没待太长时间就被彪悍的虞薪骂了回去。


    等沈莫归离开,虞薪对林退说,“以后不要让你认识的人来看我们排练,不是怕他们泄密,因为你现在还不是成熟的演员被会外界影响。”


    林退有悟性,但不够专注。


    每次外人来就会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法专注于角色。


    林退点了下头,“知道了。”


    虞薪将剧本卷成细长的圆桶状,用它敲打了两下掌心,把所有演员叫了过来,开始安排接下来的排练任务。


    她特意给林退空出一块场地,因为她发现林退很多时候耻于袒露自己,哪怕是演绎别人的时候也不愿意当众表达情绪。


    这是新人常犯的毛病,虞薪需要在公演之前让他打开自我。


    不过现在要排一场至关重要的戏,所以虞薪没有急于纠正林退。


    这场戏是主人公在夺取皇权,再次囚禁了教皇之后,教皇自焚前最后一次弥撒。


    弥撒仪式完毕,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教皇向耶稣祷告。


    林退穿着隆重的华服,猩红的披风垂落在地上,光跟浮尘落在他身上。


    他仰头望向高悬的雕像,露出缠绕着绷带的颈部,姿态像是在献祭,可眼睛却是冷漠的。


    虞薪指挥灯光师,让他们操控着彩绘玻璃后面的灯具,光线由明亮变暗,在林退脸上投下晦涩的阴影。


    beta望着雕像,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神很空,神情并没有痛苦。


    虞薪让灯光师不断调整打光角度,有那么一个时刻,她在镜头里真的从林退身上看到了神性。


    这就是光影的美学。


    当然也少不了林退外形跟这个角色的契合度,他在演戏上面有天赋,能把那种微妙的抽离感演得入木三分。


    原本的教皇是神性跟人性的结合体,但逐渐对黑暗的人性感到失望,他开始将自身的人性慢慢剥离掉。


    虞薪始终觉得,一个真正的神是不会怜爱众生,对人类报以怜悯的始终是神人性的那部分。


    当教皇剥离人性,渐变成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他选择了自焚。


    自焚不是自我毁灭,而是神放弃了人类,也摒弃了人类。


    虞薪看着镜头里的林退,当光跟影完美交织在他脸上时,她终于明白国王跟主角为什么要亵神了。


    林退演的这个形象太完美了。


    林退一个人坐记在化妆间,手里捧着一杯化妆师给他的热牛奶。


    直到上面浮了一层奶皮,林退才抬起来喝了一口。


    房门被推开,虞怀宴走了进来,倚在光滑的墙上看着林退一口一口像是打发时间似的啜着牛奶。


    alpha突然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第35章 第 35 章 >>


    林退撩起眼皮,从亮着一圈灯泡的化妆镜跟虞怀宴对视,似乎没理解对方没头没脑的问题,他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虞怀宴说,“刚才排练的时候,看着耶稣雕像你在想什么?”


    林退眼睫扇动了一下,慢慢垂下眼睛,语气平静,“什么都没想。”


    刚才周围很安静,虞薪让他盯着耶稣雕像,他就仰起头,大脑放空。


    林退没有刻意想过任何一件事,放空的脑袋很自然浮出一团团,看起来蓬松柔软的云层。


    他看着那片云层,然后变成它们其中一员,漠然看着脚下那片焦土。


    虞怀宴不知道有没有信林退的话,久久地看着他,忽然弯唇笑了起来,“有时候觉得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林退漠然回视着虞怀宴。


    奇怪这个形容在林退听起来十分刺耳,他从小被同龄小朋友说到大,就连索斐也给他盖戳是‘仿真机器人’。


    虞怀宴把接下来的话补全,“奇怪得很有趣,我父亲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有趣得奇怪的人,所以才把我妈哄到手。”


    提到母亲,林退想起虞怀宴曾经提过那个的怪癖,晚上必须要被人摸着手才能入睡,第一个这样对他的人就是他的母亲。


    林退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跟母亲关系好吗?”


    虞怀宴笑意更浓了,带着温柔,“嗯,她很疼我。”


    林退静默了片刻,问了一个更奇怪的问题,“现在也是?”


    “现在不疼了。”见林退直直望着他,虞怀宴笑着说,“她去世了。”


    他的话里没有伤感,只有怀念。


    林退收回目光,“抱歉。”


    “你又不是渐冻症。”


    “嗯?”


    “我母亲是得渐冻症去世的,你又不是渐冻症,不需要跟我说抱歉。”


    看到那双狭长的眼睛明朗含笑,没有半分阴霾,就连说话都是调侃,林退无法理解虞怀宴的情绪,但似乎又有点懂。


    可能是被爱着,所以即便对方死了,仍旧是被爱着的,所以提及起来只会感到幸福,不会觉得伤心?


    “你要再听我讲讲她吗?”虞怀宴观察着林退,轻柔地说,“你看起来好像很需要一个温馨的故事。”


    林退冷漠拒绝,“不需要。”


    虞怀宴坐到了林退旁边,仿佛没听到他的拒绝,坐下来讲述他父母的爱情故事。


    很老套,一个穷小子爱上白富美,凭着运气娶到了白富美。


    “后来我母亲得了渐冻症,家里没有多少钱,这个时候我爷爷出来,也就是我母亲的父亲,他说只要我跟他走,所有医药费就由他出。”


    虞怀宴支着下巴冲林退笑,“结果你也看到了,但也只是让她活了五年。”


    虞家的事林退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听说过一些,就连虞薪被踢出虞家核心圈也是她自己说出去才传遍记整个圈子。


    所以林退并不知道虞怀宴父母是这种情况,对于虞怀宴的坦诚,他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见林退没有八卦潜力,虞怀宴挑眉,“你不问问我父亲现在的情况?爱情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


    林退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虞怀宴径自说,“他没有去世,我们隔一段时间就会见面,我爷爷不会管。”


    林退:“哦。”


    看到林退这个平淡的反应,虞怀宴哭笑不得,“我是不是该说的惨一点,才能换来你强烈的情绪波动?”


    第36章 第 36 章


    林退不是没有情绪波动,他只是不习惯向别人袒露自己,至少他是羡慕虞怀宴的。


    羡慕虞怀宴有一个爱他的母亲,虽然已经离世,但她的爱不会改变,虞怀宴提起她是幸福怀念的。


    不管虞怀宴需不需人安慰,林退都没有安慰他,因为他不擅长这件事。


    从兜里摸出一颗巧克力奶糖,林退朝虞怀宴的方向推了过去。


    上次林竟殊跑到他房间发疯,还把他两颗糖扔进了垃圾桶,那些糖既不是沈莫归给的,也不是虞怀宴,是林退自己买的。


    最近这段时间他血糖有些低,为了防止意外林退才买了一包糖,每天会揣两颗。


    不过他不喜欢吃甜食,如果不出现低血糖的症状他一般不会碰兜里的糖。


    看着那颗奶糖,虞怀宴嘴角不由弯起来,拿过来,撕开包装袋放进了嘴里。


    alphan含着糖,冲林退眨了一下眼睛,“我就当你安慰我了。”


    林退没说话,继续喝他的牛奶。


    虞怀宴忽然说,“我母亲爱上我父亲就是因为她在难过的时候,恰巧被我父亲看见,他给了她一盒巧克力,那个时候他们还不认识。”


    “人在脆弱的时候,是会爱上施以援手的人,这在心理学上叫……”


    不等虞怀宴说完,林退扭头看向他,“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希望你也不要对我有任何想法。”


    听到林退这番话,虞怀宴笑了起来,“有没有说过你很一本正经?”


    有,很多人都说过,包括沈莫归。


    见林退眉头越拧越紧,虞怀宴总算停下笑,虽然他觉得林退这样很可爱,每次逗他都会上当。


    虞薪现在怎么看林退怎么觉得满意,不过彩排时对他的要求也是最高的。


    因为太喜欢林退对教皇的诠释,虞薪甚至还给他多加了两场戏。


    听说林退以前学过钢琴,还拿过国际性的大奖项,虞薪决定把开场的钢琴曲交给林退演奏。


    “你以前不是学古典乐的?这一小节对你来说不难,你可以吗?”


    面对虞薪的询问,林退仿佛被人摁了暂停键,半晌都没有反应。


    直到虞薪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林退才回过神。


    自从十四岁拿到青少年钢琴大奖,林退就没再登台表演过。


    许久他听到自己说,“……可以。”


    这些年林退没怎么碰过钢琴,再次坐在琴前不免会觉得生疏。


    但之前把基本功练得很扎实,再加上对这首曲子太熟悉了,弹了两遍感觉就回来了。


    流畅的音符从林退指尖淌出,他甚至不用太看琴谱,凭着过去的记忆就能完美弹出那一小节琴曲。


    虞怀宴倚在舞台上搭建的罗马柱,听着流畅舒缓的曲子,眸色沉静。


    直到琴凳上的黑发青年弹完,虞怀宴开口问,“会不会觉得累?”


    林退望向虞怀宴,“嗯?”


    虞怀宴嘴角挂着笑,眼睫却半敛着,看起来神色有些淡,“一边要排练,一边还要练琴,不觉得累?这曲子你很喜欢吗?”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林退愣了一下,手指轻轻掠过黑白琴键。


    他说,“以前参记加过一场比赛,弹的就是这首曲子。”


    虞怀宴似乎很好奇,“获奖了吗?”


    林退:“嗯。”


    虞怀宴笑了一下,“那看来你很喜欢。”


    林退说不上自己是不是喜欢,只是想起了以前练琴的日子,以及比赛那天舞台灯光打在钢琴上,琴键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明明过去那么久,现在想起来好像是昨天刚发生的,每个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


    这种感觉很奇妙。


    林退想,这大概是喜欢吧。


    那天晚上从排练厅离开,林退在看见柏原那刻,脑子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不能跟这个疯子打架,因为他的手还要用来弹琴。


    柏原堵在宿舍楼下,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歌剧公演在即,林退不想跟疯子硬碰硬,转身原路返回。


    柏原眼尖地发现了林退,他忍着腿上的伤快步追过去,拦到林退前面。


    alpha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手杖,手柄处镶着一截象牙,顶端是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比起手杖,称呼它为权杖更为准确。


    林退警惕地看了一眼黑色的权杖,后退两步跟柏原拉开距离。


    柏原却走上前往林退怀里塞了两沓纸,加起来大概有两百多页的样子。


    封面用加黑的字体写着索赔协议,下面那沓是责任条款。


    第36章 第 36 章 >>


    柏原面容紧绷,神色冷酷,但无声滑动的喉结显露出一丝紧张。


    他抬高下颚,用毫无起伏的声线说,“这是我让律师拟定的,你需要承担的责任,以及我提出的索赔条款,里面写得很清楚。”


    什么承担责任、索赔条款?


    林退眉头紧锁地看了一眼柏原,然后低头翻看最上面的索赔协议。


    匆匆看了几页纸,林退险些冷笑出声,他又看飞快翻了翻责任条款,里面的内容再次刷新他对疯子的理解。


    柏原认为他腿受伤是为了救林退,林退理所应当要负责,所以他向他提出了索赔。


    这两份合同清楚标明了林退所要承担的责任,前几条还算合理,越到后面越离谱。


    索赔第八十九条,如果柏原在养伤期间,因为无法从事体育活动而引起剧烈的情绪波动,导致他再次受到伤害。


    上面列举了柏原可能会受到伤害,比如出门散心遭遇车祸,再比如用拳头发泄情绪,致使脱臼


    那林退就要承担千分之三责任,责任条款第八十九条明确了林退千分之三责任的具体义务。


    林退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就想知道这千分之三是怎么算出来的。


    亚联盟法律对于民事赔偿有明文规定——


    赔偿只针对实际发生的损失和预期要发生的损失进行赔付。


    对未来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或损失,法律并不予以支持,也不产生相应的责任。


    柏原这份索赔条款完全是钻了法律漏洞,所有离谱的条约全都是补充协议,而且相应的赔偿也在‘合理’范畴内。


    通俗来说,只要双方当事人都没有意见,然后签署上自己的名字,那这份合同就具有法律效力。


    林退看着这份可笑&3记0340;赔偿条款,一时找不出精准的词来形容柏原这种神经病的行为。


    只有三条正常的赔偿条约,剩下149条都是以补充的形式出现在协议上,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详细写了出来。


    正常人根本干不出这种事。


    见林退脸色不好看,柏原声音带着几分急躁,“因为保护他人致使自己受到损害,受益人应当给予补偿,这是法律规定。”


    林退气极反笑,“原来你懂法?”


    听出林退的讥讽,柏原露出被羞辱的神色,“你什么意思?”


    林退压下心头的怒火说,“如果不是你不听别人的劝告,执意要坐缆车去那栋别墅,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他盯着柏原的眼睛,“我亲耳听见,我们下了飞机,那个红头发男人跟你说这两天会有暴雪。”


    柏原胸口鼓涨了两下,鼻息有些重,“你,你听懂我们在说什么?”


    他们当时说的不是亚联盟官方语言,没想到林退竟然能听懂。


    那天的确有人劝他不要去那栋别墅,只不过柏原没听,他觉得不过是点小风雪,不足以让他改变计划。


    或者说,在‘把林退当做自己生日礼物’这个大前提下,任何事物都不能阻碍他过这次生日。


    既然林退当时听见了,那他为什么没拒绝跟他一块上雪山?


    是为了给他过生日吗?


    这是柏原最期待的一种可能性,这个念头一起被他认准了,完全没有再考虑其他可能。


    他急需从林退冷冰冰的态度中,找到在乎他的蛛丝马迹。


    虽然柏原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alpha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像是终于从棍棒中得到了一粒肉的恶犬,他从这粒还不够塞牙缝的肉里获得了满足。


    “那好吧。”柏原说,“你不愿意签那就算了。”


    林退的面色没因为柏原这句话缓和半分。


    柏原小心看了眼林退的脸色,他烦躁地扯开了大衣里的衬衫扣子,对林退说,“你要清楚,前几天是他先挑衅的我,我什么都没做已经给你……已经给面子了。”


    柏原说的是上次跟沈莫归差点动手的事。


    见林退不说话,仍旧冷冷看着他,柏原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权杖上面那颗红宝石,心里莫名生出几分低落。


    “算了。”alpha突然说,这话含着恼火、灰心、还有几分厌烦。


    对beta沉默不语的厌烦,对他们总是剑拔弩张的关系厌烦。


    柏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他的步伐并不快,权杖有规律地一下一下磕在地面,不像拄着它行走,更像把它当成装饰品。


    但柏原确实需要它,只是不想在林退面前表现的那么明显。


    走了几步,他不甘心地回头,大声向林退宣泄自己的委屈,“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收到别人送的礼物当面骂恶心都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但我原谅你!”柏原用一种低喃的,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下次就不会了。”


    他只再给林退一次机会。


    记


    不等林退有所回应,也不想听他的反馈,柏原立刻走了,这次速度比刚才快了很多,那条受伤的腿显得有些跛。


    林退看着走路姿势有些狼狈的alpha,不知道他今天来到底什么意思?


    林退虽然对感情迟钝了一些,但他并不是傻子,从柏原种种纠缠的行为看出了一些端倪。


    第36章 第 36 章 >> >>


    不过他把这种纠缠称为征服欲,一个从来没被拒绝过的人,抱着稳操胜券的高姿态向另一个人‘表白’,结果被对方狠狠拒绝。


    柏原觉得自尊心受挫,继而对他产生了征服欲,所以才有一系列古怪的行为。


    林退没时间陪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把手里那沓废纸扔进垃圾桶,他上楼回了自己宿舍。


    经过半个多月的排练,虞薪选了12月24号这天的晚上八点正式公映。


    vip票价上万,最便宜的后排票也要两千八百八十八。


    不过对于伯克尔顿的学生来说,这只不过是一顿饭的钱,因为林退跟虞怀宴这两个噱头在,大家还是很乐意掏钱看个热闹。


    昨天开始在学校官网售票,曾有一个人试图包场,被虞薪直接拒绝。


    她虽然想赚钱,但比起赚钱她真正想要的是更多的人来看她辛苦排出的这部歌剧。


    她喜欢掌声,这让她有满足感。


    除了学校的学生,其他人也可以在网上买到票,不过有身份限定,官网只有在伯克尔顿读过书的人能登入。


    其他人就算有钱,能从别的地方弄到票,他们也无法进入学校。


    阶层,这两个字几乎刻进伯克尔顿的血液,甚至可以说是办校的宗旨。


    虞薪在讽刺阶层的固化,但她排出来的东西也只能给金字塔这波人看,她为之发声的人群却连看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最讽刺的。


    沈莫归的票是林退给的,听说这么一张票买到六千多,贫穷的他差点留下辛酸泪。


    这可是他母亲一个月的工资。


    沈莫归坐在第三排,周围乌漆嘛黑,只有舞台上亮了几盏幽暗的光。


    随着舞台幕布缓缓拉开,舒缓悦耳的钢琴曲缓缓响起,随着一个浑厚低醇的旁白声,琴曲激荡起来。


    沈莫归抻着脖子,在舞台角落看到弹钢琴的林退。


    等旁白跟钢琴声停下来,他第一个带头鼓掌,还激动地吹了一声口哨,就差站起来嘚瑟弹琴那人是他兄弟了。


    所有人看了过来,沈莫归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老实看戏。


    第一场戏就有林退,他穿着庄重奢华的教皇长袍为教徒做弥撒。


    因为林退无法发声,恭读圣经的事交给了大教主,男主人公约瑟书垂首立在林退身后。


    直到弥撒结束,虞怀宴饰演的国王出场,把林退带走了。


    下个场景就是约瑟书站在教皇寝室外,听着里面传来不洁的声音,他愤怒地握起拳头,踱步在门外一副想冲进去的模样。


    听着断断续续的暧昧声音,沈莫归差记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卧槽,林退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演了个什么,这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吧?


    沈莫归仔细听了一会儿,从声线判断出不是林退,但另一个声音绝对是虞怀宴。


    虽然没上演大尺度戏码,但光听声音足够让人想入非非,沈莫归甚至听到身边有很重的吞咽声。


    坐在vip首排座位的alpha犬牙紧咬,冰蓝色的眼睛燃烧着怒火,手掌撑在硕大的红包石,气极了拿着权杖用力往地面戳。


    塞茵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宽慰妒火中烧的alpha,“这是在演戏,他们不可能在舞台上做什么。”


    刚说完,室内就发出一记响亮的湿吮声。


    柏原立刻跟舞台上的约瑟书一样生气,只不过前者是真生气,后者是演的。


    见柏原快要按捺不住,塞茵做了此生最丢人的一件事——


    当着柏原的面,塞茵亲吻着自己的手背,嘬出一记响声,然后对柏原说,“你看,这样也能发出这种响声。”


    弄出来的声音太大了,不少人看过来,就连柏原也用一种万分嫌弃的目光扫向他,搞得他好像是饥渴的性变态。


    塞茵气得简直要昏厥过去。


    好在这个场景很快就过去了,约瑟书准备为了仰慕的教皇踏上了反抗之路。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林退的戏份,柏原兴致缺缺地摆弄着的古董权杖。


    见他总算安静下来,塞茵放下心,把注意力放到舞台剧上。


    后台林退正在为接下来的一场戏换装,虽然他戏份不多,但整场下来也有三套戏服。


    “不要紧张,按最后一次彩排来演。”虞薪俯下身,平视着林退,极其认真地说,“你演的很好,非常好,保持专注就好。”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夸赞林退,给予他最高的肯定。


    “记住,站在台上你就是教皇,是我的王牌,是整部戏的支柱。”


    林退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


    虞薪深吸一口气,其实她比林退还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终于到了最重头的一场戏,也是整部戏的精髓。


    虞薪对林退说,“上场吧。”


    林退站在升降机,随着机器的运转,达到了舞台。


    第37章 第 37 章


    舞台上只有一束光从天窗投下来,照亮了身着华服的青年。


    他清瘦苍白,面上没有一丝血色,但却并不显羸弱,唇角的弧度疏离而冷漠。


    光影由明到暗,交织在林退脸上,呈现出一种令人惊叹的美感。


    远方传来孩童们吟唱的诗歌声,天使一般纯净的嗓音,伴随着鸽子展翅飞翔的声音,林退身上的神性仿佛被放大。


    观众席上集体噤声,全都怔怔看着林退。


    哪怕他们看不到林退脸上的情绪,但舞台这一幕真是太美了,灯光、音效、演员展露出来的气质,都非常完美。


    所有人沉浸在神圣的氛围,就连沈莫归都觉得心潮澎湃。


    一直听那些流量小鲜肉的粉丝吹捧什么舞台发光,沈莫归觉得特别好笑,但今天他终于领悟到发光的含义。


    他跟林退同在一个宿舍住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林退这一面。


    虽然不是很懂艺术,但沈莫归隐约觉得这里的灯光把林退照得很美,让人神往。


    坐在黑暗角落里的林竟殊,则不同于其他人的失神,他盯着林退,目光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像是锁定猎物的野兽。


    林竟殊用指肚摩挲着自己的腕表,这个动作暴露了内心隐秘的饥渴。


    在灯光营造的火光中林退丧身火海,他神情冰冷至极,面上不再有怜悯。


    而耶稣雕像身后亮了一整场的光,随着林退的消亡慢慢熄灭,舞台彻底陷入了黑暗。


    足足静了五秒钟,大厅所有的灯突然亮了。


    所有人下意识闭眼,等眼睛适应了现在的光线,睁开眼睛时舞台幕布正在缓缓拉上。


    没一会儿虞薪带着全体演员上台鞠躬致敬。


    在观众席上如潮的掌声下,演员们鞠了三次躬,然后回到舞台后面卸妆。


    这次的公演非常成功,林退饰演的教皇是最出彩的。


    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一个好的对手戏演员,虞怀宴难得贡献了一次虞薪看得过眼的演技。


    林退不是一个容易情绪波动的人,但最后站在舞台上听到那些掌声,多少生出一种被认可的感觉。


    只不过他也很清楚的明白,这个角色成功只是因为跟他本身有契合之处,并不是他因为真的是天赋型演员。


    所以演员这条路不适合他,不过林退现在不像前几天那么急于找事来填补内心的空白,心态放松了很多。


    化妆师给林退卸了妆,他进换衣间把戏服脱下来。


    等林退从里面走出来,林竟殊靠在化妆桌边,正把玩着林退刚才摘下来的饰带。


    见林退出来了,林竟殊扬起笑容,“哥,祝福你演出成功,我买了花。”


    他放下那条饰带,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朵玫瑰,放在鼻前闻了闻,挑着笑说,“虽然玫瑰很俗,但配你正合适。”


    在林竟殊目光灼灼的注视下,林退神经性地反胃,厌弃地说,“你总是有本事让我一次比一次恶心。”


    林竟记殊笑容不变,嘴角的弧度甚至更大了,“我还可以让你更恶心一些。”


    这样的林竟殊看起来病态十足,像电视剧演的那种愉悦犯,以惹怒林退为乐。


    化妆间的门从外面突然被人打开,虞怀宴走了进来。


    第37章 第 37 章 >>


    看到林竟殊,虞怀宴挑了一下眉头,似乎没料到他会在这里。


    只是看了一眼,虞怀宴就移开目光,像是没察觉这里微妙的气氛,转头问林退,“虞薪说票卖的不错,晚上要请客吃饭,你去不去?”


    林退先前那点好心情在看见林竟殊后消失殆尽,他摇了下头,“帮我告诉虞薪,我不去了。”


    虞怀宴却拉开房门,耸了一下肩,“我不帮你说,你自己去跟她去说。”


    林退正好不想待在这里跟林竟殊大眼瞪小眼,朝虞怀宴走了过去。


    即将要走出化妆间时,身后的林竟殊开口了,这次却是对虞怀宴说的。


    “我很久没听我哥弹钢琴了,这次真的很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登台呢。”


    “哥。”林竟殊意味不明地说,“你猜,你这次弹的钢琴曲目,为什么跟那次青少年比赛一样?”


    林退因为这句话顿住了。


    虞怀宴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淡淡看向林竟殊,“我以为我们成年了,不会幼稚到还用挑拨离间这招。”


    林竟殊反唇相讥,“我也以为成年人该做点成年人的事,既然你选择了我,那就不该两面三刀招惹我哥了吧。”


    林退瞬间变了脸色,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看虞怀宴,然后又看看林竟殊。


    “不是你想的那样。”意识到林退想歪了,虞怀宴无奈似的,“你先去找虞薪。”


    虽然林竟殊有前科,虽然虞怀宴私生活混乱,但这两个人毕竟是alpha。


    不过想起小说沈莫归在这所学校的遭遇,林退觉得这一些也不是不可理解了。


    他不掺和这两个人的恩怨,谁都没看直接走出了化妆间。


    林退离开后,虞怀宴关上了房门。


    “这是什么意思?”林竟殊讥诮地扬唇,“在乎我哥的想法,怕他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事?”


    面对林竟殊攻击性的言语,虞怀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看林竟殊的眼神像是在一个胡闹的孩子。


    “就算你想引起他的注意,也没必要次次都激怒他,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这只能暴露你的缺点。”


    “你还没看明白吗?”虞怀宴毫不留情地戳穿林竟殊的伪装,“你的情绪被他掌控着。”


    这个他自然是指林退。


    林竟殊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他撕开伪装,露出最本性的阴鸷,“离他远一点。”


    虞怀宴笑了,似乎有什么事让他感到好笑,从胸腔处发出低沉的笑声。


    “这么跟你说吧,在事业上你很有野心,所以这次我选择跟你合作。你需要我站稳脚跟,我需要你为我增添业绩,你我是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至于我的私生活,我想我应该不用跟你报备。当然如果你管得住你哥,你可以跟他提这个意见。”


    最后一句几乎算是赤果果的嘲讽了,不过是包裹在记温和的外表之下。


    说完虞怀宴打开房门离开了。


    林竟殊的脸色因为虞怀宴这些话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不过想到什么他又笑了起来。


    看着桌上那朵火红的玫瑰,林竟殊面无表情拿起来,将花瓣一片一片撕下塞进嘴里。


    他那些嚼着那些花,然后将它们咽进肚子里。


    最后只剩下玫瑰的根茎,林竟殊扔进垃圾桶,重新戴上面具走出化妆间。


    第38章 第 38 章


    虽然林退不想承认林竟殊会对他产生影响,但每个沾染上林竟殊的人,都让他觉得不安全。


    他不受控制的怀疑虞怀宴,怀疑虞怀宴跟林竟殊的关系,怀疑他接近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这段时间林退跟虞怀宴的确走得太近了,多次偶遇,虞怀宴也多次出手帮他。


    包括这次被虞薪看中出演歌剧,以及上台弹奏那首古典乐,都有虞怀宴的参与。


    这一切太巧合了。


    林退一想到这些就如鲠在喉,虽然他目前没拿虞怀宴当朋友,但至少有那么几个时刻感谢过虞怀宴的陪伴。


    一旦牵扯到林竟殊,再回想起过往林退忽然间涌出反胃的恶心。


    看着洗手台那面镜子,里面是一张冷漠阴沉的脸,林退跟镜中的自己对视良久,才打开水龙头洗手了一遍手,然后走出洗手间。


    林退找到虞薪,告诉她自己晚上不去庆功宴,之后从后门的通道离开了演奏厅。


    走廊的光线很暗,只有指示灯散发出幽绿的暗光,林退刚走出通道就接到了沈莫归的电话。


    沈莫归现在正等在演奏厅前门,打来电话是想问林退怎么时候出来。


    林退说了一句‘马上’,挂断电话从一条绿化带准备绕到前门找沈莫归。


    一条黑影突然从角落蹿出来,在林退反应过来之前,一条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手帕带着刺鼻的气味,林退猛地呛了一口,面色憋红。


    先前有了两次被迷昏的经历,所以林退这次很快回过神,抬起手肘猛击对方肋骨,张嘴试图朝远处的人群呼救。


    那条手帕更用力捂住他的口鼻,林退的声音闷在喉咙,四肢发软,瞳孔涣散。


    在昏迷之前,他看到一截扬在寒风里的凌冽黑发,还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


    “哥,睡一觉吧。”


    林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待在一间没有窗户,没有光,甚至不能直立或者平躺的狭窄房子。


    每次他不听话,林宜挽就会让他在那间黑漆漆的房子反省。


    梦里的林宜挽总是会用失望的眼睛看着他,她张口似乎说着什么,林退一个字都不想听,他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但那双失望的目光如影随形,哪怕林退不回头也能感受到自己被注视着。


    他在这种窒息压抑中醒来,喘息不上来似的大口大口呼吸着,脸色一片苍白。


    一只手伸过来,撩开了林退的湿发,指尖掠过他宽阔的额头,摩挲着他的眉眼。


    药效还没完全下去,林退感受不到那只手的触碰,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似乎不满林退对他的无视,那只手掐住林退的下颌。


    疼痛换回林退的神智,眼睛慢慢有了焦距,然后他看到几乎跟他贴在一起的林竟殊。


    那一刻,林退如同被一条有着黏腻触感的爬行动物缠住,一股森冷的寒意爬上脊椎,瞳孔震了震。


    林竟殊摸着林退的记脸,仿佛在摆弄一具没有行动能力的木偶,这种掌控林退的感觉让他十分愉悦,所以他毫不吝啬自己的温柔。


    林竟殊抹去林退额头的汗,目光和煦,声音轻柔,“做噩梦了?”


    林退喉咙堵了什么东西似的,除了喘着粗气向瞪面前的alpha,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更别说有力气揍林竟殊。


    林竟殊端详着面色潮红的beta,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上次也是这样。”


    他的手从林退下颌移下来,带着某种表演性质地缓慢掐住了林退的脖子,拇指抚摸在林退的动脉,感受着血管的脉动。


    随着林竟殊手指收拢,林退呼吸困难,鼻翼急促翕动。


    在林退快要感到窒息时,林竟殊收敛了几分力道,手掌只是虚虚放在林退脖颈。


    他拉近跟林退距离,低声说,“上次你就像现在这样被人下了药,我说带你走,你却不相信我。”


    “我想着该让你吃一次亏,吃亏了才能长教训,但我还是回头找你了。”


    他倾下头,几乎将高挺的鼻梁贴到林退脸上,语气温柔缠绵,“因为,你得毁在我手上。”


    林竟殊抓着林退头发猛地向后,逼视着仰起脸的beta,“哥,你说呢?”


    林退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仿佛一条砧板上的鱼肉,面对林竟殊不加掩饰的恶意,他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这个疯子掐死。


    但林退并不惧怕,用一种冷到锐利的目光回视着林竟殊,从牙缝挤出一句——


    第38章 第 38 章 >>


    “艹你妈滚!”


    林竟殊愣住了,眼睛不自觉睁大,尔后呼吸急促,甚至开始发颤。


    那种颤抖先从牙齿开始,然后蔓延到手指,再是身体。


    “谁教你骂脏话的?”林竟殊眼底翻腾着狂暴的戾气,他再次掐住林退的脖子,将对方钉在床上俯身压着。


    他阴森地问,“沈莫归,还是虞怀宴?你从来不说脏话,到底是谁教你骂人。”


    他讨厌林退身上留下任何印记,也讨厌除他以外的人改变林退。


    林退只是冷冷地说,“狗杂种。”


    林竟殊眼睛跳动着怒火,在看到林退脸上的憎恶,他粗喘着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容冰冷阴鸷。


    “哥。”林竟殊再次抓起林退的头发,“你还记得你养的那条狗吗?那条金色毛发的流浪狗,你给它起名叫默克,你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吗?”


    林退眼睛动了动。


    看着他怔愣的表情,林竟殊笑容越发甜蜜,“在我房间,我亲手剥了它的皮,现在那张狗皮还放在我床下。”


    林退胸腔顿时涌上一股强烈的愤怒,他抡起胳膊,但很快被林竟殊钳制摁了回去。


    林竟殊用力扯着林退的头皮,在他耳边亲昵一般地柔声说,“这才只是开始。”


    “你的狗、你想要的父爱、朋友,甚至是你以后的爱人,只要是你在乎的,我都会从你手中抢过来,包括你的兴趣爱好。”


    看着扬起脸,露出痛苦之色的林退,林竟殊奇异的感到满足。


    他低头蹭在林退脸上,嘴上却吐露着最恶毒&3034记0;语言,


    “今晚弹得钢琴真好听,但你知道你是弹给我听的吗?所以我选了这首曲子,你青少年大赛的时候不是弹过?”


    听到这话林退挺动身体更用力挣扎,下唇被牙齿咬出了血。


    林竟殊双手如钳死死锢着林退,继续在他耳边说,“可惜你那天下午没来公司开会,不知道要跟虞氏终于签署合作。”


    “不然你以为虞怀宴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什么?”林竟殊冷笑。


    虞家内部争斗非常厉害,斗到现在小一辈只剩下虞怀宴跟虞明泽,但他们之中还是会有一人出局。


    虞怀宴一早就瞄上这次合作,所以他在考察林退跟林竟殊,想寻找一个最佳合作人。


    “他选择了我。”林竟殊看着林退的眼睛,无不讥讽地说,“在跟你甜言蜜语的时候,他选择了我。”


    “但我是骗他的。”林竟殊笑了,他抹走林退唇上的血,愉悦地舔了一下。


    “我一开始选择的就是虞明泽,说跟他合作只不过是骗他的,哪怕他答应我让你给我弹钢琴听,而且也做到了,不过我还是不会遵守承诺。”


    他会跟虞明泽联手,让虞怀宴变成一条丧家之犬。


    林退浑身发抖,他觉得恶心,这一切都恶心透了。


    看着林退烧红的眼睛,里面似乎簇着一团火焰,林竟殊觉得很美,比今晚舞台的样子更美


    林竟殊低头吻上了林退。


    吻这个他能看得到摸得着,而不是远远站在舞台,被那束白光打得随时会离去的教皇。


    林退在林竟殊俯下身那刻,屏住呼吸猛地挺起身体,用膝头击中alpha下腹。


    虽然没击中最脆弱的地方,但还是让林竟殊脸色白了一瞬。


    林退趁机推开他,踉跄着下了床,药效还没过,双腿一时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一头栽到了桌柜。


    “哥?”林竟殊声音有些颤,不顾疼痛跨步走下床。


    林退磕到了桌角,血从浓密的发丛淌下,蜿蜒流了一脸。


    林竟殊心口一紧,俯下身要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检查具体的伤势。


    林退忽然侧过身体,猛地拉开第一个抽屉,林竟殊鼻梁撞个正着,一股酸疼顶在鼻头,让他产生了窒息感。


    温热的血从林竟殊的指缝渗出,很快染满了整只手,滴滴答答往下流。


    见林竟殊失去攻击性,林退扶着桌柜站了起来,边戒备厌恶地盯着林竟殊,边朝外面移动脚步。


    林竟殊捂着鼻子,面上不见任何戾气,只有冷淡,“我什么都不做,你坐在这里,我叫医生过来。”


    林退不信从林竟殊嘴里说出来的一个字,虽然脚步蹒跚,但没有停下来。


    林竟殊上前想把林退摁回来,他刚迈出一步对方立刻机警地绷起身体,做出随时反抗攻击的样子。


    第38章 第 38 章 >> >>


    林竟殊停了下来,视线死死钉在林退身上,说,“你不可能摆脱我!”


    林退没有回应,也没有迟疑,面色冰冷地离开了。


    等林退走出房间,下了楼,走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他扶着垃圾桶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今晚没有月光,路边照明灯洒在林退身上。


    beta垂着头,坐在寒风中,眼底晕染着很重的阴影,脑海涌起了很多事。


    记他想起那只金色发毛的流浪狗,他只能偷偷的养,因为林宜挽不同意他养任何带毛的动物。


    林退并不会在它身上花太多时间,只是每天给它一些食物跟净水,偶尔摸一摸它。


    但后来那只狗被保安带走了,因为抓它的时候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惊动了许多人,包括他母亲。


    林退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了那条狗,始终没有说出来那是一只有主的,打了疫苗的狗。


    等所有人都走了,林退去保安室询问那条狗的下落。


    对方说被别人带走了,具体带到哪里不知道,他们是接到举报说小区有一条流浪狗。


    从保安室出来,林退看到不远处的林竟殊。


    所以他一直怀疑是林竟殊告的密,但没有证据,而这件事也不能声张让林宜挽知道。


    一个月后,林退因为林竟殊惹得林永廷很不满,原因是在一场宴会上他让林竟殊当众出丑,实际林退并没有。


    从那之后他开始叫林竟殊杂种,因为林竟殊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林退还想起他十四岁那年,拿到青少年钢琴比赛的奖杯,跟林宜挽表达自己想成为钢琴家的梦想,对方说的那些话——


    台上的人叫表演者,台下的人叫欣赏者。


    艺术是有钱人的玩意儿,你要做那个掌控着。


    当年他听从了林宜挽的话,放弃自己的梦想,一步步按照她规划的路线走。


    实际林退内心是不认同林宜挽说的,只不过他把那种想法强压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林退理解了林宜挽,也完完全全理解了摒弃人类的教皇。


    台上的人叫表演者,台下的人叫欣赏者。


    他登上舞台的那刻,只是一个被欣赏,被挑选的商品,那些掌声在真相面前显得极其廉价。


    他母亲是对的!


    等柏原绕了大半个学校找到林退时,beta坐在一盏路灯下,侧脸如同雕塑般冷硬,哪怕晕了一层蜜色的灯光也不显柔和。


    柏原心脏却砰砰直跳,他喘匀了那口气才朝林退走过去。


    演出结束后,柏原没有着急离开,说不清为什么他很想见林退一面。


    虽然未必能得到对方的好脸色,但迫切地想见一见他,哪怕被怼几句也没关系。


    大概是舞台上的林退给他带来很大的震撼,搞得柏原心神不宁,总是回想舞台上林退‘丧身火海’那幕,心里很不好受。


    柏原在演奏厅跟林退宿舍必经路来回踱步,在寒风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没等来林退,倒是挨了沈莫归一拳。


    林退失踪了!


    失踪前一分钟还给沈莫归打了电话,但手机丢在地上,人却不见了。


    沈莫归下意识以为是柏原搞得鬼,杀气腾腾找柏原算账,结果半路偶遇对方。


    两人一边打一边骂,粗暴的交谈下柏原知道林退出事了,赶紧让人调取监控。


    天色太暗,再加上那人戴着帽子口罩,柏原没认出是谁,但顺着监控知道他把林退带进一栋宿舍楼。


    找到林退的下落,柏原自然没告诉沈莫归,自己找了过来。


    记


    柏原走过去,看到满头是血的林退瞳孔紧缩,愤怒道:“这是谁干的?”


    林退缓缓抬起头望向柏原,那双眼睛没有往日的戒备,也没有往日的讥讽,平和冷静。


    鲜少享受这个待遇的柏原愣了一下,声音不像刚才那么暴躁,磕巴了一下,问,“要,要我送你去医务楼吗?”


    第39章 第 39 章


    去医务楼包扎了伤口,等林退回到宿舍已经凌晨两点。


    因为柏原没通知沈莫归人已经找到了,沈莫归现在还在校内没头苍蝇似的找林退。


    没在宿舍看到沈莫归,林退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用宿舍的备用手机打给沈莫归,让他赶紧回来。


    挂了电话,林退回到自己房间,把所有跟钢琴有关的全部清理出去,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执念,对弹琴再也提不起兴趣。


    等沈莫归回来,林退花了一些力气安抚他,但没解释自己头上伤的来源。


    他并不想提到林竟殊,哪怕只是说林竟殊的名字都让他厌恶不已。


    第二天一早,等沈莫归照例出去跑操,林退拿出手机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林宜挽的电话。


    跟林家合作的是一家名叫成约集团以实业投资为主的公司,其实就是虞氏的子公司。


    林永廷现在已经拿到政府批文,加拉达州那边也开始施工,预计两年完成飞机场建设。


    前几天林永廷让林退跟林竟殊参加的那个高层会议,内容就是跟成约集团合作的具体事项。


    虞怀宴和虞明泽如今正斗得如火如荼,虞老爷给他们俩下达的命令是,谁能让林家让出最大的利益,谁就负责这个项目。


    林竟殊已经说服林永廷跟虞明泽合作,还安排林永廷秘密见了虞明泽一面,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


    签署合作发布会的前一天,虞氏包下伯恣酒店最高一层,邀请了双方的股东跟高层宣布了两家的合作。


    林竟殊穿着一套白色西装,这个颜色非常挑人,但穿在肩背挺阔,身形修长的林竟殊身上,显得儒雅俊朗。


    虞怀宴则没那么板正,里面是一件印着墨绿色棕榈叶的黑色丝绸衬衫,外面是廓形明朗利落的西装,正式中又透着几分慵懒。


    林竟殊从侍从手中拿了两杯香槟,见虞怀宴身边没人,他笑着走过去,递给了虞怀宴一杯。


    虞怀宴接过来却没喝,随意晃了一下杯子,看着里面的液体起泡。


    林竟殊微微仰头,抿了一口香槟,唇上含着湿意,“听说你跟我哥闹翻了?”


    林竟殊话里的幸灾乐祸太过明显,虞怀宴很难听不出来。


    他撩起眼皮扫向林竟殊,似笑非笑,“这不是如你的意了?自己讨不到他的注意也不许别人来,林先生你几岁,要不要问你哥要口奶喝?”


    林竟殊想说他会喝到的,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因为他不会把林退不是林永廷的儿子告诉任何人,包括林永廷,他还需要林家长子这个身份牵制林退。


    如果一旦公开了,林退不知道会跑到哪里躲起来。


    所以不能给他破罐子破摔的机会,上次把林退‘逼’出林家,已经让林竟殊十分头疼了。


    面对虞怀宴的讥讽,林竟殊心情很好的没作任何反驳,反而跟虞怀宴讲了一件林退的‘趣事’。


    “我哥第一次遗惊要比同龄人晚,你别看他现在性格寡淡,但青春期的时候跟大多数男孩一样会产生好奇,他还上网查过相关资料。”


    记林竟殊似乎陷入了回忆,眼睛流露出自己没有察觉柔和,“但没那么下流,搜索的关键词都很正常。”


    虞怀宴虽然很乐意了解林退以前的事,尤其是不同现在性格的趣事,毕竟谁年少的时候没干过几件蠢事?


    但林竟殊讲述这些的时候,不知道是态度,还是语气,或者是详细到他能知道林退在搜索引擎搜过的内容。


    总之虞怀宴感到一丝微妙的不舒服。


    不过青春期的男孩会跟同龄人分享这些,甚至还会开一些玩笑,多数都是下流的。


    虞怀宴很难想象林退会跟人说这些,即便是青春期不懂事的时候,他也很难想象。


    林竟殊没有注意到虞怀宴的神色,继续说,“有时候他还会误入一些不良网站,但不会多逛,页面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五秒。”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低头喝了一口香槟,被起泡酒润过的声音带了一丝哑涩。


    第39章 第 39 章 >>


    “后来我就冒充那些不良网站给他发骚扰短信,有的时候一天会给他发五六十条,三天后他不堪其扰换了号码,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点开过这些网站,哪怕是不小心都没有。”


    林竟殊很轻地笑了一声,“直到现在他都觉得那些短信是因为他不小心点开黄网,被盗了个人信息,对方发给他的,所以他很讨厌这些东西。”


    那么蠢,又那么纯。


    但这样的林退现在居然学会骂人了,他们把他教坏了。


    虞怀宴眉头拢了起来,“你不觉得你很……变态吗?”


    现在虞怀宴总算明白那种违和感了,林竟殊这些年一直在偷窥,或者说是在监视林退的生活。


    他原以为林竟殊对林退是恨,以及不自知的嫉妒作祟,所以才这么想引起林退的关注,想证明他比林退优秀。


    现在虞怀宴推翻了之前的想法,这个人是变态,不折不扣的。


    林竟殊看向虞怀宴,以一种冷漠的,不含人类感情的目光看着他,“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


    “你一开始想利用他,后来对他抱有好奇,现在呢?”林竟殊冷冰冰地问,“现在是想艹他?”


    面对这样露骨直白,甚至是有些侮辱的质问,虞怀宴脸色慢慢变沉。


    “林退不是你的私有物。”虞怀宴说,“也不是任何人的。”


    “那你就记住你这句话,一定要牢牢记住。”林竟殊笑了,那是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阴冷笑容。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他,所以你千万别喜欢上他,不然他会叫你痛不欲生。”


    要不是知道这两个人是兄弟,虞怀宴真要怀疑林竟殊对林退有什么复杂的感情。


    但即便是亲兄弟,他对林退也有着难以理解的占有欲。


    有一种可能性虞怀宴没敢往那边深想,他喝了一口香槟,眉头不自觉紧蹙。


    之后两个人陷入了沉默,都不愿跟对方多说一个字。


    看到一身黑色西装,五官冷硬,气质偏阴狠的虞明泽走进宴会厅,林竟殊嘴角有了新的笑意。


    他从侍从手里换了一杯新的香槟,悠然啜了两口,“你们家老爷子宣布你接手成约集团,负责跟我们家&3记0340;案子吗?”


    虞怀宴整理着袖口,淡淡道:“还没有。”


    林竟殊压低声音,“那你等不到了,因为我选择跟虞泽明合作,还安排我父亲跟他见了面。”


    虞怀宴漠然望着林竟殊,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以往总是风流含笑,但跟林竟殊谈话的这几分钟,他几乎没笑过,哪怕是伪装。


    林竟殊冷嗤着,“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跟你合作吧?”


    虞怀宴面无表示,“我以为你会有一个明智的选择,看来你果然会被你哥影响,因为我想上你哥,所以你可以不计较生意场的损失选虞明泽?”


    有些话他可以说,但从别人嘴里听到上林退这种话,林竟殊立刻阴云密布。


    说实话虞怀宴跟虞明泽的合同,自然是前者更能为林家带来利益。


    但那只是相较于后者,实际差不了多少。


    不过比起虞明泽,虞怀宴显然更有手腕,选个不那么精明的合作伙伴,又能背靠虞氏这棵大树,何乐而不为?


    林竟殊失去跟虞怀宴聊天的乐趣,哪怕知道经过这件事后,林退不再信任虞怀宴,他将会永远出局。


    宴会厅大门被人打开,虞怀宴余光瞥见站在林永廷身后的林退,冷了许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


    他对身旁的林竟殊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林退可能背着你为我争取到这份合作呢?”


    同样看到林退的林竟殊愣了一下,在听到虞怀宴的话后猛地看向他,“不可能。”


    他嘴上说着不可能,眼神却是狠戾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虞怀宴扬着唇角,对林竟殊进行毫不留情的嘲讽,“你觉得我跟你,谁才是他的敌人?”


    林退是生他的气,但更厌恶的是林竟殊。


    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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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格格党-


    ,但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从事艺术类工作。


    这在他们眼里是不务正业。


    林竟殊这种行为已经算是打小报告,以前他也没少干这种事,只不过林退如今不在乎了。


    倒是林永廷听不下去了,记冷厉打断林竟殊,“好了!”


    林竟殊没再说话,站到了林退旁边。


    这时一个身形瘦长的国字脸男人走过来,在林永廷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这人叫陈国钟,是虞老爷子的秘书,为虞氏工作了十二年。


    林永廷回头沉甸甸看了一眼林退,然后跟陈国钟走了。


    他们一离开,林竟殊发出轻笑,“看来我上次不应该告诉你,要不然今天就能看到虞怀宴震惊、丧气的模样。”


    要不是那天晚上情绪稍微失控,林竟殊是不会向林退提前透露他跟虞明泽已经暗中联手。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虽然不能打垮虞怀宴,但至少他做到了另外一件事。


    林竟殊还想说什么,林退却走了,他跟在林退身后。


    其他人似乎察觉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不少人投来打量的目光。


    林竟殊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悠然自得地跟着林退,等着对方最先受不住找他谈。


    这个招数林竟殊百试不厌,尤其是这种场合。


    一旁被虞氏某个董事拦住闲聊的虞怀宴,看到脸色难看的林退后,跟对方说了一声抱歉。


    “林退。”虞怀宴走过去语气熟稔地打招呼“找你半天。”


    林竟殊站在他们身后,阴沉地看着虞怀宴微微倾身在林退耳边说了什么。


    两人的距离很近,肩膀几乎要挨到一起。


    “哥。”林竟殊走上前,声音含着笑,眼神却如蛇蝎扫在虞怀宴身上,“你们聊什么呢?”


    不等林退开口,虞怀宴悠悠道:“在说你之前跟我讲的那件‘趣事’。”


    林竟殊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语气不冷不淡,“是吗?”


    见林竟殊不想接他的话,虞怀宴继续说,“你讲的那个故事很有趣,我以前都不知道他是这样的,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也没有关系,现在的话……我可以教他。”


    林竟殊冷冷地反唇相讥,“那你得先去医院做个检查,我怕他嫌脏。”


    林退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隐约觉得这件事似乎跟自己有关。


    虞怀宴没理林竟殊,招了一下手。


    一个穿着红色马甲的侍从端着托盘走过来,虞怀宴拿香槟的时候,低头跟他说了一句什么。


    对方说了一句‘您稍等’,然后就离开了,再回来时拿着几样糕点。


    “你吃饭了吗?”虞怀宴问林退,他拿了一块纸杯小蛋糕,“吃点东西吧。”


    林退刚要拒绝,对方撕了一截纸杯放到他手中说,“我刚才吃了一块,味道还不错。”


    看着大献殷勤的虞怀宴,林竟殊冷嗤了一声,“想泡我哥都不打听一下?他不吃甜食。”


    “希望你说话尊重一点。”虞怀宴瞥了林竟殊一眼,“另外你可能不知道,他最近低血糖。”


    虞怀宴跟林竟殊站在林退一左一右,形成一种微妙的对抗气场。


    林退知道这俩人因为合作案闹翻,现在把他当做新的争夺对象。


    林退把那块蛋糕扔回了托盘,转身走了。


    虞怀宴愣了一下,看着林退离去的背影,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倒是林竟殊笑了起来,胸腔微颤,从那里发出愉悦的、满意的、甚至是病态满足的笑意。


    记“我真要感谢你跟虞薪,是你们把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碾碎。”


    虞怀宴眼睛一震,扭头看向林竟殊,从他这番话中品出毛骨悚然的寒意。


    但林竟殊没再说下去,心情很好地跟上了林退。


    虞怀宴正要追问林竟殊,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陈国钟走来。


    第40章 第 40 章 >>


    他对虞怀宴说,“董事长让我叫您过去。”


    虞怀宴目光闪烁了一下,言辞间含着试探,“就我一个人?”


    陈国钟滴水不漏,“目前董事长只说想见您。”


    “林永廷走了吗?”


    “还没有。”


    虞怀宴心里大概有数了,他朝林退的方向看去,几秒后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好。”


    他跟着陈国钟从宴会厅侧门出去,对方走在前面,到了贵宾室门口,陈国钟不轻不重敲了三下门。


    里面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进来。”


    陈国钟推开房门,对虞怀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虞怀宴走进去,眼神快速扫过贵宾室那套真皮组合沙发,在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视线一顿。


    听到开门声,室内唯一的青年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洇了一层冷白的光,目光落在虞怀宴身上时,英挺的长眉挑剔地扬起,从鼻腔哼出一个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不悦声。


    在这里见到柏原,虞怀宴也只是惊讶了片刻,毕竟他今天能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虞怀宴走进来,关上门对那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颔首道:“爷爷。”


    老人说,“坐吧。”


    虞怀宴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林竟殊还是保持着刚才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林退身后。


    直到林退坐到休息区,林竟殊才坐到了他旁边。


    虽然觉得有林竟殊在的地方,空气都充斥着令人反胃的气息,但林退没有开口赶他,因为不可能赶走。


    为了不让林竟殊进一步发疯,林退可以容忍一会儿,反正他一会儿要走。


    林竟殊扭头静静看了林退很久,开口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林永廷跟那些股东的?”


    林宜挽手中握着不少股份,只不过这些年她很少插手公司的事,但不代表她没在公司安排眼线。


    即便林退请林宜挽帮忙,这么重要的合作案也不会让大股东们在短短半个小时内改变了态度。


    又一次从林退嘴里听到林永廷的名字,林退皱了一下眉。


    他不明白林竟殊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每次私下提及林永廷都会直呼其名。


    不得不说林竟殊非常了解林退,从一个简单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林竟殊笑了起来,讥讽嘲弄地开口,“只有你把他当父亲,期望从他身上获得所谓的父爱。”


    以前林竟殊或许曾经有过林退那样的期望,但在看清林永廷的本性后就不曾了。


    林竟殊从不否认继承了林永廷的自私自利,他说不清是怜悯林退,还是庆幸,林退没有跟他们一样。


    如果林退能狠一点,或许就没有他了。


    林退没回答他是怎么说服那些人,林竟殊没有再问,似乎也不太记在乎,撑着下巴看林退。


    他的目光不是那种迷恋痴情,也没有以往的攻击性,就像在一个安静的午后,温暖的日光懒洋洋照下来,无所事事,悠闲散漫地盯着面前的一朵花,没有实质性的目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退心情显而易见差起来。


    不光是因为被一个疯子注视,还因为难耐的等候一个结果,以及他饿了,出现了低血糖的毛病。


    心悸、气短、还有强烈的空腹感。


    林退从口袋拿出一颗糖,剥开包装,将糖放进了嘴里。


    林竟殊目光沉沉,“是因为减重才有这个毛病的?”


    林退没搭理他,心烦意乱地又剥了一颗糖。


    林竟殊起身去食物区挑了一些含糖高的吃食,将那盘吃的放到林退面前的桌子上。


    知道林退不会碰,林竟殊说,“你最好吃一样,不然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你。”


    林退立刻升腾起一股强烈被羞辱的怒意,上涌的血气让眼睛拉出了几根血丝,他阴冷盯着林竟殊,“那你就试试!”


    现在林退想清楚了,忍下去只会助长林竟殊的气焰,这种事有一次就会第二次。


    如果林竟殊要真敢按他自己说的做,那林退会像上次在家里的饭厅一样撂倒他。


    林竟殊看着林退略显苍白的唇,意识到他此刻的想法,在这次的对峙中林竟殊落败下来,他移开了目光。


    第40章 第 40 章 >> >>


    “你吃点东西吧。”林竟殊站起来,“我不在这里烦你了。”


    林竟殊走了,林退也没碰他给的任何东西,面无表情把糖咬碎了,咽了下去。


    林退给自己找了食物,摄入足够的糖分后那种心慌的感觉才消减。


    十几分钟后,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走过来,他穿着一件浅橙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搭配着米白色高领毛衣。


    暖色调的衣物中和了柏原身上的跋扈张扬,居然让他有了几分清爽大学生的气质。


    他走到林退面前,忽然害羞似的别扭地说,“走不走?”


    林退站起来,一言不发跟柏原并肩朝宴会厅外走。


    会场不少人认出了柏原,在所有人眼里柏原跟江和集团是划等号的,江和的人此刻出现在这里多少让人摸不到头脑。


    虞怀宴从贵宾室走出来,正好看见林退和柏原走出了宴厅。


    很快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虞怀宴慢慢攥紧了拳头。


    林竟殊被林永廷叫了出去,谈话的内容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改变合作对象,从虞明泽变成虞怀宴。


    让林竟殊没有料到的是,江和集团居然也掺和了起来。


    虞怀宴如虞老爷子所愿,从这次合作中尽可能拿到了最大的利益,但林家也没有吃亏,因为林家签下了江和集团这个大单子。


    原本是虞氏跟林家联手抢占加拉达州运输业的份额,现在江和集团加入,不过注资方式跟虞氏不同,江和是单方面跟林家达成合作,以货单的形式。


    记简单来说就是两家合作开公司,还没开张另一个企业就签下了合作,还给了一笔非常可观的定金。


    不过江和跟林家不是普通合作,而是深度合作的模式。


    这份合同是林退谈下来的,产生的利润足可以动摇股东们,最终让林永廷也改变了的想法。


    林竟殊听完林永廷的话,心里突然生出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等回到宴会厅,听周围的人都在谈论柏原,林竟殊心口一窒,下意识寻找林退。


    休息区早已经没了林退的影子,在看到站在宴厅门口的虞怀宴,林竟殊铁青着脸,大步走过去。


    他拎起虞怀宴的衣领,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眼前这个人,林竟殊从牙缝挤出,“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看着双眼猩红的林竟殊,虞怀宴反问,“你觉得你哥会跟他做什么交易?”


    林竟殊垂下眼睛,心脏疯狂跳动似乎想要冲胸膛,连同理智一块失控。


    虞怀宴拨开林竟殊的手,“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能不能理智一些。”


    林竟殊顺着他的力道松了手,失神地盯着自己投到地上的影子。


    虞怀宴理了一下被林竟殊弄皱的领口,忽然开口说,“他是不可能为了一点利益就出卖自己。”


    跟林退相处这么久,这一点虞怀宴坚信不疑。


    林竟殊眼眸压着一层又一层的阴霾,“你是告诉我,还是在安慰你自己?”


    “你是最大收益者,但牺牲的人却只有林退,所以你这么安慰自己——他的性格不会让自己吃亏太多,他不会跟柏原从这里出去开房,不会被柏原……”


    林竟殊用了一个极具侮辱性的字,虞怀宴猛地捏起拳头,有那么一刻想挥到他脸上。


    林竟殊冷冰冰审视着虞怀宴,毫无留情地戳穿他所有伪装,以及包裹在深情底下的自私凉薄。


    “即便他真的会吃亏,你还是会让他这么做,因为你需要他这么做,需要从中获利。”


    听着林竟殊攻击性十足的话,虞怀宴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恼羞成怒,反而迅速从失态中回过神。


    “林退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可能干预他的思想,左右他的行为,如果真有人能,我想那个人应该是你,他对你的憎恶让他选择向柏原抛出橄榄枝。”


    林竟殊扬起头,将那张俊朗的脸暴露在灯光下,他轻笑了一声。


    “是啊,如果有人能左右他,那一定是我。”


    虞怀宴蹙起眉头,他说这些话是为了讽刺林竟殊,没想到对方居然当成了夸赞。


    真是一个疯子!


    虞怀宴瞬间失去谈下去的欲望,转身要走,听见林竟殊说,“有时候真觉得他很可怜。”


    虞怀宴身体顿住。


    林竟殊扬唇笑着,神情却在刺眼的光柱下变得模糊,甚至是有些迷离。


    “从来不会有人真心为他做什么,就连他母亲都不是真心的。”


    他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悯,也含着讥诮,眼睛有微弱的光闪烁。


    虞怀宴有什么地方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不是很痛,只是有些酸涩,就像被记风吹皱的湖面,只是荡起了一点点涟漪。


    第40章 第 40 章 >> >> >>


    他看向林竟殊,对方刚才的话不像在跟他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说完林竟殊静默了,眉宇间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恻隐跟低落,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他说,“这是他应该的下场。”


    说服自己一般,林竟殊又重复了一遍,“应该的。”


    在林竟殊第二遍说‘应该’的时候,虞怀宴想起林退在化妆间,听到他说他母亲很疼的时候,用茫然的语气问他,现在是不是还疼他。


    他还想起林退给他的那颗糖。


    很快那点涟漪被抚平,湖面回归平静,虞怀宴的心也回归平静。


    这次跟虞明泽的争斗中,虞怀宴险胜,他爷爷马上就要宣布由他负责跟林家的合作。


    他不能离开这里,不能去找林退,不然过去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即便是对林退有着变态一般占有欲的林竟殊,留在这里的原因跟虞怀宴差不多。


    林永廷今天带林竟殊来,除了谈合作相关的事宜,还为了帮他拓展人脉,他们不能像林退中途离场。


    虞怀宴朝林退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强迫自己转身回到宴会厅,他脸上堆着笑,穿梭在人群中,心里莫名空荡荡的。


    林竟殊也没有在外面停留太长时间,因为林永廷打过来电话催他回来,说虞老爷子要见见他。


    林竟殊迈动脚步,心不在焉地走到林永廷身边,跟着他去见虞怀宴的爷爷。


    林退坐柏原家的车回到了学校,但并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去了柏原那儿。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被帕斯卡打了一针药,昏过去后帕斯卡他们把他抬到柏原的床上。


    这次却是林退自己心甘情愿来的。


    柏原输入电子密码,拉开房门看向林退,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立刻闪躲开,仿佛林退是什么蜇人的蜜蜂。


    但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骄横,甚至带着命令,“进来!”


    林退抿着唇跟在柏原身后走了进去。


    房间的布置跟上次来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今天多了两个人——一个厨师,一个穿着燕尾服,戴着白色手套的行政管家。


    “少爷,林先生,晚上好。”


    这人大概是柏原家里培养的行政管家,对柏原的生活习惯非常清楚,门口摆着两双干净的拖鞋。


    等他们换上拖鞋,行政管家拿过来消毒毛巾让他们擦手,然后给柏原倒了一杯加冰的苏打水,给林退倒了杯果汁。


    他一边往岛台摆放餐具,一边询问林退他们,“晚餐五分钟后才能好,现在要不要先上一部分甜点?”


    林退以为只是随便吃一顿晚饭,没想到柏原会搞这么复杂。


    那天晚上他从林竟殊宿舍逃出来,遇上了找过来的柏原。


    林退一度非常厌恶眼前这个人,但那晚他想通了很多以前不理解的事,包括林永廷之前责备他处理事情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幼稚。


    现在想起来确实幼稚,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记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所以在柏原问他要不要去医务楼的时候,林退没像过去那样冷言拒绝。


    在医生给他处理伤口时,林退脑子里想的是如何改变现在的劣势。


    哪怕他不是林永廷的儿子,他也有资格继承公司,以前努力是为了林宜挽,现在林退想继承公司是为了自己。


    所以第二天他给林宜挽打电话认了错,然后花了一天的时间做了份合作书,去柏原常去的地方堵他。


    虽然江和集团早开始部署加拉达州的市场,但直接跟林家合作可以为他们节省很多时间跟金钱。


    合作的难点不是江和集团,而是虞氏那边,他们想要的是强占市场份额。


    现在是全球经济时代,与其打来打去不如共同发展。


    林退很正经去找柏原谈生意,如果对方为此提过分要求,他是不会答应的。


    好在柏原要求的很简单,至少在林退看来很简单。


    第一是要在事成之后,林退跟他吃一顿晚饭。


    第二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如果只是吃饭,别说是一顿晚饭,就算是十顿也没有问题。


    要是柏原成为他商业上的伙伴,为了利益,林退可以跟他一笔勾销。


    第41章 第 41 章


    林退低头吃着餐盘中的蔬菜杂烩,这道菜是用茄子、番茄、洋葱、祖奇尼跟钟纸炒过,然后洒上葡萄酒烘培。


    见那道波吉贡内的蜗牛林退没有碰,柏原放下酒杯,“这道菜味道不错,你可以尝一尝。”


    柏原是混血,有四分之一的高卢人血统,所以很喜欢旧式的传统菜。


    跟柏原不同,林退讨厌吃贝类软体动物。


    一是因为口感,二是整只摆在盘子上,感觉不像是食物,让他观看很不好。


    见beta迟迟不动,柏原又提醒了一遍,他是抱着分享的态度推荐给林退。


    林退瞥了一眼那列大蜗牛,立刻扭过头对柏原说,“我不喜欢吃焗蜗牛。”


    “斯林在我家工作了七八年,这是他的拿手菜之一,要比很多餐厅做得都要好,你尝尝就知道了……”


    柏原还没说完,行政管家端着托盘走上来,为他们添了一列由牛肉高汤跟洋葱烹制的浓汤。


    放下洋葱浓汤,他顺手取走了林退旁边的法焗蜗牛,冲他们微微颔首,然后离开了。


    柏原喉咙仿佛卡住什么似的,张着嘴呼吸了两口,最后用一种憋闷的表情住了嘴。


    两分钟后柏原再次开口,“那你喜欢吃什么?”


    顿了一下他忍不住说,“你看起来很挑食。”


    “我只是不喜欢贝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柏原哪根神经,alpha哼了一声,“难怪会你经常没有理由的讨厌一个人。”


    林退就知道这顿饭不可能简单过去,但他不想跟柏原吵,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喝了口汤。


    见林退又不开口搭理他,柏原戳着盘子里的食物,烦躁地说,“我以为我帮了你,你最起码会表现出感恩,而不是跟我摆脸色。”


    林退脸立刻沉下来,然后将餐盘推了出去。


    这是一个明显不愉悦的动作,一般还会伴随着起身摔门离开等举动。


    但林退没做出这么戏剧性的事,他只是冷漠地看向柏原。


    “我以为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对江和集团来说,这不是一个亏本的买卖,我也没让你吃亏,所以并不存在谁帮谁。”


    这次合作的难点不在于江和集团,他们反而是收益的一方,真正难搞定的是想独占市场的虞氏。


    林退先找的柏原,在他同意之后,他又去找了虞怀宴。


    为了能说服虞老爷子,林退跟虞怀宴商量了整整三天,推翻了一个又一个方案。


    终于想出一个三全其美的计划,虞怀宴拿着这份方案去找他爷爷做最后的争取。


    林退是看在合作的份上放下过去,跟柏原握手言和。


    但哪怕是为了钱,他也不可能做柏原的一条狗,对方给他一根骨头,他就摇尾乞怜。


    说清楚之后,不顾柏原难看的脸色,林退起身拿上自己的外套离开了这里。


    柏原登时站起来,想去追又拉不下脸,气得把餐桌上的碗碟全都挥到了地上。


    管家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一地的狼藉跟愤怒的a记lpha,露出无奈的头疼表情。


    柏原怒意飙升直顶峰,整个人陷入一种狂暴状态,把客厅的东西砸了一个遍。


    管家着收拾地上的盘子,劝慰怒火中烧的alpha,“您应该对他温柔一些。”


    “我已经够温柔了,是他总不给我好脸色。我分明就是帮了他,我还请他吃饭,他没有感谢就算了,但你看他的态度。”


    “那您想他怎么表达感谢?”


    “至少他应该主动跟我说话,态度热络一点,如果……晚上能留下来就更好了。”


    管家错愕抬起头,正好看见柏原脸上不自然的热度,忍不住笑了起来,“会不会太快了?”


    柏原瞥了他一眼,嘟囔道:“哪里快了。”


    上床哪有什么快不快的,帕斯卡能跟只见第一面的人上床,他都跟林退认识这么久了,他甚至都没亲过他。


    管家哭笑不得,“不管怎么说,您的态度都该再好一点,不能总这么高高在上。”


    “我哪有高高在上?我主动找他好几次了,他都没来找我,唯一一次还是谈什么破合作。”柏原气闷地拧着眉。


    alpha赌气道:“不过只是一个beta,世界上多的是。”


    管家一时无言,对他家这位大少爷来说,这的确已经是‘放低’姿态了,但在别人看来仍旧是傲慢的。


    比如在别人明确表示不喜欢那道菜,柏原还会以自己的口味为主坚持劝对方。


    他认为那是对对方好,实际还是唯我独尊惯了,觉得他喜欢的别人都应该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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