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僵直的小兔狲模样呆呆傻傻,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裴枭白的脸,半晌, 才如梦初醒般用爪垫试探地推了推对方的脸。


    裴枭白的鼻尖被毛绒绒的小爪子按住了。


    “救命!真的是裴枭白!”姜予在心中无措呐喊。


    在学校, 枭白是动物医学专业的风云人物,而他则沉迷于于人工智能机器人领域。


    一个天天冷着脸抱着毛绒绒的白兔子走在校园的小道上,一个顶着乱糟糟的卷发在软件编程和电子硬件组装中卷生卷死。


    他和裴枭白在学校时的交际并不多, 但这不妨碍他和裴枭白的名字总是并列提起, 成为学校的牌面。


    有并列提名就有比较,一次两次,姜予莫名对此上了心,专业排名和绩点,省赛国赛奖学金, 比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某场全国性英语竞赛, 他在报名截止前半天迟迟报名参加,而原本未报名的裴枭白名字竟在一小时后也出现在了参赛名单中。


    姜予才确信,原来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暗中比拼,他和裴枭白是真的杠上了。


    想到这里, 姜予绝望了, “怎么偏偏是裴枭白啊!”


    这要是让裴枭白知道他这个讨厌的对手变成了一只小动物……


    生无可恋的小兔狲仰着肚皮躺在裴枭白的怀中, 吸了大半瓶奶的肚皮圆滚滚, 被对方的指节轻轻按摩,蓬松尾巴一晃一晃。


    虽然嘴硬嫌弃,但它的饲养员真的是裴枭白的话,姜予悄悄想, 他的生活、安全健康方面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裴枭白很出色。


    姜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嗷呜~嗷——”


    小兔狲被迫无奈接受了现实, 甚至主动翻了下身子, 让饲养员换个角度揉他的肚子, 短短的腿耷拉在空中。


    悄悄将尾巴翻上来遮住肚皮和蛋蛋,它抖了抖耳尖,若无其事地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兔狲幼崽实在是太小了,两个巴掌就能捧在掌心,裴枭白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垂着眼,耐心地给小兔狲顺毛。


    幼崽不自知地打起了呼噜,脑壳越来越歪,抱着他的手臂,栽倒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姜予再度醒来时,习惯性地迷迷糊糊往前迈步,但四条腿不比两条腿,“啪叽”一下,它猛地踩了个空。


    不等他摔倒,后脖颈一紧,他被及时拎了起来。


    裴枭白冷脸的时候很是唬人,小兔狲一双圆目瞪得大大的,夹着尾巴一动不敢动,就连短厚的耳朵都悄悄向后倒成了平行耳。


    姜予小声“嗷呜”呜咽。


    “还乱跑吗?”裴枭白淡淡地说,“怎么和他一样不安分?”


    小兔狲的耳朵倏地立了起来。


    谁?


    刚才裴枭白的口中是不是提到了一个“他/她”?


    姜予自觉自己好像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它的瞳孔瞬间放大,兴奋地扬起了脑袋,“嗷呜嗷呜”乱叫。


    大新闻!天大的吃瓜新闻!


    他竟然在裴枭白的口中得知了一个神秘人的存在!


    “嗷?”小兔狲一歪脑袋。


    裴枭白将幼崽抱了起来,放进装有干净沙土的箱中,软软的脚感令小兔狲下意识地刨了几下,自顾自地蹲下翘起了尾巴,尾骨用力。


    一切都是遵循动物本能,姜予眯着眼听完了“哗啦哗啦”水声,正准备转过身扒拉爪子埋土,结果被一把捞起。


    裴枭白面无表情地扫了眼箱内,“排量正常。”


    “……”姜予夹紧了尾巴。


    屁.股在空中扭动,四处躲闪着裴枭白捏着湿巾的手,姜予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狼狈。


    不、不对,似乎还有一次,那次也和裴枭白有关。


    他打篮球时不小心被撞击伤了腿和后背,脱了上衣在医务室的床上趴着等校医来上药,而校医手下没轻没重,涂药的棉签都拿不稳,生涩的不像个专业人员。


    姜予怒而转头,却发现被他随口拉来“使唤”,并且在心中狠狠吐槽一番的人并不是校医——是裴枭白。


    小兔孙蔫蔫地垂下了头,尾巴烦躁地一扫一扫。


    “真倒霉。”姜予心想,“怎么每次他狼狈的时候裴枭白都在?”


    两人的微信还是那一次加上的,他后来为表歉意还请裴枭白喝了奶茶,两人尬聊了十分钟,导师找他有事,他便提前离开了。


    这场短暂的交际像是风一般,并没有在他的生活中留下痕迹。


    “嗷呜~”兔狲幼崽歪了歪脑袋。


    裴枭白不理他了,只丢了个球让它自己玩,侧着身对着显微镜研究涂片,偶尔埋首记录几个数据,眉眼间挂着淡淡疲倦。


    期间有位年长些的饲养员推门而入,见裴枭白这么晚了还没有离开基地,不免露出了惊讶神色,提醒裴枭白注意身体。


    年长饲养员见姜予一巴掌将球从桌子上推落,抬起爪子嫌弃地舔了舔,笑着安慰裴枭白,“这小东西生命力强着呢。”


    姜予配合地摆出一个凶狠姿态对着年长饲养员哈气,而后被裴枭白按住脑袋不轻不重训斥了几声。


    “是。”裴枭白冲年长饲养员点了点头,“我准备离开了。”


    对方先走一步,裴枭白处理完了最后几个涂片,静静地在座椅上坐了一会儿,眼神飘渺恍惚,虚幻的落点落在半空中,不知在想什么。


    睡了一整天的姜予精力旺盛,见裴枭白摸出了手机,悄咪咪做匍匐前进姿态,从桌子上一跃而起扑到了裴枭白的背上。


    为自己的精准预估而得意,翘着尾巴的姜予“嗷”了一声,瞬间天翻地覆,被裴枭白抱在了胸前,翻着肚皮挠了挠下巴。


    裴枭白的两只手臂绕过它的前爪,再次捧起了手机,整个屏幕暴露在姜予的面前,一览无余。


    是微信界面,很空荡,仅有几个对话框,而最上方置顶了一名联系人,浅灰色的底色将其余的白色分割开来。


    姜予的眼睛瞬间亮了,急忙想要凑近看清这人是谁。


    “嗷——嗷呜!”它发出焦急期待的喊声。


    可幼崽的反常却打断了裴枭白的动作,他以为姜予不喜欢这个禁锢姿态,最后捏了把肥嘟嘟的肚皮,熄暗了手机屏幕,将姜予放到了地上,摸了摸它的脑袋。


    “好了,小咪自己玩。”裴枭白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我走了。”


    夜确实深了。


    “咔哒”一声,门落了锁。


    良好的夜视能力令姜予在黑暗中行动自如,但没了裴枭白的陪伴,空荡荡的仿生环境静的可怕。


    裴枭白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就在声音彻底消失的瞬间,原本微微炸毛的幼崽身体晃了晃。


    下一秒,动物奇特的视角被昏暗视野重新取代,“滴答滴答”时钟指针发出微弱的响动。


    姜予的指节摸到了硬板床的熟悉触感,仿佛失重一般带来几秒嗡鸣,他一开口,发出一声属于人类的惊呼,“啊!”


    他变回来了。


    转变太过突然,云里雾里,姜予一时之间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不知自己变成了兔狲幼崽一事是不是一场梦境。


    是他睡过了头,才梦到如此奇怪的事情,还梦到了裴枭白成为他的饲养员?


    “……是梦?”半晌,姜予涩声喃喃道。


    手机上的时间日期的确过去了一整天,他却没有睡了一天后的疲倦虚脱感,也不饥饿干渴,甚至觉得自己精力充沛。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太反唯物主义了!


    不敢多想,也不愿深究下去,姜予烦躁地掀开被子,从宿舍的上下床翻了下来,摸到了已经充满了电的手机。


    有几条未读消息,来自母亲姜玥。


    姜玥问他什么时候搬行李回家,既然离去工作处报道还有两个月时间,他们一家人要不要出去旅游。


    姜予哒哒的打字回复,“不要,你们两个人去就好,我才不要做电灯泡。”


    他的父母天天黏黏糊糊,说是一家人去旅游,可姜予心知,他不过就是个拎包吃狗粮的,最多是个自动照相架子。


    “我准备去租房子。”他继续打字,“你们不要担心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退出和母亲姜玥的聊天框,姜予轻声叹了口气。


    其实他不打算搬回家的原因还有一个,他都是即将毕业、成年已久的Alpha了,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对象,这要是贸然回家,肯定要被人三天一大催,一天一小催。


    可喜欢这件事情,哪里能勉强呢?


    姜予小声犹豫道:“……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单身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裴枭白似乎也和他一样,一直都是单身,连半点桃色绯闻都没沾染过。


    怪不得学校论坛中有同学背地里喊他们两个是“和尚Alpha”。


    弯了弯眼睛,姜予突然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好笑,再配上今日看到的裴枭白的冷脸就更滑稽了。


    他想了想,重新滑开手机翻出了压在最底下的裴枭白的微信,点开聊天框,两人上次的对话还停滞再数月前,此后再无对话。


    “……突然给他发消息是不是有点奇怪?”


    姜予不知为何有点紧张,大概是今日的“幻境”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他一想到裴枭白,眼前就浮现出对方垂着眉眼喊他“小咪”的轻缓温柔姿态。


    “就问一句。”他说服自己,“好歹也曾经是同学。”


    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一句短短的话删了改,改了删,迟迟没有发出,许久,姜予指尖晃来晃去,终于按下了发送键。


    [姜予:你找到工作了吗?]


    他轻轻抿唇,如果裴枭白没有选择进科研院所的话,难道……对方真的去当了饲养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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