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画他们一点多快两点才到的城主府,现在也确实是该吃饭的时候。
而且“城主”这个npc在背景里被提了那么多次,确实有重视的必要。
一行人不疑有他,全都跟着去了前厅。
城主是位精神抖擞面容端正的中年男子,他虽然衣着华丽富贵却待人亲切,声如洪钟,周身仿佛萦绕着浩然正气。
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郁画仔细瞧着他的面容,这位城主从精气神上来看,可比大多数作息不规律的现代年轻人健康多了。
一行人来的时候城主已经到了前厅,面相周正的中年男子一见他们就笑着起身:
“没想到燕英雄这么年轻,身姿还这般俊秀!真是少年英才丰神俊朗!”
正说着,他目光一转看到了燕涯身边的郁画,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眼神中浮现几分柔软,问道:
“这位是......?”
“是舍妹,”燕涯沉默了一秒,看了一眼郁画,从齿间挤出来三个字,“燕桃花。”
难为他了,郁画在心里有一秒愧疚闪过,自己随口瞎编的名字居然还能被燕涯记住。
“原来如此,”城主眼神愈发柔软,声音都带上了些慨叹,“不瞒燕英雄,我的女儿跟这位桃花姑娘有几分相似。”
“见到桃花姑娘就让我想到华儿,若是华儿......”
他叹了一口气,随即把面上的伤感藏好,邀请一行人入座。
“看我,光顾着说,几位英雄快请坐!”
“之前来的时候就听说令嫒似乎身体不好?能请城主说说大小姐的具体情况吗?”
郁画坐在燕涯下手,挨着洛映幼。
一双剔透眼眸含着关切,慨叹般继续说,“我们小妹也离家许久,一听到这种事就总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您说说大小姐抱病的前因后果,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
“华儿是内子留下的唯一血脉,说来不怕各位笑话,内子过世后华儿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虽不敢自夸,但华儿虽然不是能够流芳万古的才女之辈,但也秉性善良蕙质兰心。”
“而且华儿的身体不敢说健壮,至少也是无病无灾。”
城主叹了一口气,“我们为人父母的,不就是期盼着孩儿无忧无虑平安康健吗?”
“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啊!”
“就在快三个月前,府中突然被不知什么东西闯入,当晚华儿正好在池边赏花灯夜景,就这么突然一病不起啊!”
“而且从那时候开始城中的怪事接二连三地出现!”
“城中不少人都因此丧命啊!并且死状凄惨诡异,一看就是妖孽所为!”
城主端起酒杯,满面愁容地对一行人说:
“这也是我请诸位前来的原因,希望诸位能斩杀这作孽的妖物!还我阖城百姓一个安宁!”
“也希望......诸位能救救小女啊!”
语毕他就饮尽了一酒杯酒。
这个游戏场合的待遇是真的不错,郁画假装抿了一口酒其实连唇都没挨,她尝了一口饭菜忽生感叹。
这就是高级场的待遇吗?
不过她转念一想,断头饭的待遇是这个规格也应该。
这顿饭别人吃的怎么样郁画不知道,反正她是吃得很快乐。
完全弥补上了那份刚打开、还没来得及尝的黄焖鸡的遗憾。
等到郁画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就连旁边的洛映幼都看了她好几眼。
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因为自己拉跨的伪音,还是没有说什么。
燕涯看到郁画放筷子,立刻带着她起身,向城主问了存放尸体的地方就告辞。
他开了这个头,其他人也向城主告辞后起身离开。
这次队里的几乎没有菜鸟,吃完饭大家心照不宣地两两分组各自探索,默契地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现在已经是下午快三点的光景,灿灿然的阳光挥洒大地,晒在身上甚至还有燥意。
最近三个月意外去世的尸体都放在城外义庄。
燕涯婉拒了城主派人领路的提议,他们路上会讨论一些事情,带个人听着没好处。
郁画也赞同这一点,她出了城主府就向一家小贩打听义庄的方向。
“两位一定是城主请来的除妖人吧!”
小商贩很热情地指了方向,临别前还硬塞了郁画两竹筒甜水:
“两位为我们来除妖,也没什么好报答的,这点甜水就送您二位解解渴!”
郁画笑眯眯地道了谢,抱着竹筒跟燕涯往义庄去。
她递了一个竹筒给燕涯,自己尝了一口另一个。
叫甜水其实甜度并不太高,就能咂摸出一点甜味。
也符合这个时代背景。
“你发现没有,”郁画把软木塞塞回去,垂下眼眸轻声说,“他们好像并没有那么担心这些怪事。”
燕涯又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嗯”了一句,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城主府那桌酒菜,酒可以是窖存的先不提,但是有一道佛跳墙和葛仙米。”
“佛跳墙制作工序复杂,至少需要提前一周准备食材。”
“可咱们的来访时间取决于林子里卡关的时长。”
“也就是说并不确定。”
“那这顿饭局能端上来这道菜就意味着,高汤等等食材是常备的。”
“当然了,这可以是大户人家的习惯。”
“但葛仙米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并不是什么高级菜色,大多数属于吃口新鲜。顶多跟着其他菜色搭着卖。”
“这就说明,百姓们并不仅仅局限于生活物资的补充,他们还有改善生活的闲情逸致。”
“甜水、糖糕,我刚刚还看见了手工的小玩意。”
头顶阳光有些刺眼,她把手搭在眉上偏头去看燕涯。
“该多大的心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毫无芥蒂地继续生活?”
“第一个事件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是城主女儿病重,紧接着城中就出现了死亡。”
“但是作为源头的人却只是生病,直到现在至少还活着。”
“这本身就不符合这件事的模式,而且三个月的时间每天有人身亡,城中百姓居然没有任何怨怼?”
郁画笑了一下,“上个学期学校的奖学金公示系统出了问题,还没三天就已经听取骂声一片。”
“这就是大心脏吗?攸关生死的事情他们都不着急?”
“这一点我做不到,”郁画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竹筒,水声从竹筒里传出,“假如是我,这座围城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谁都不会。”燕涯的声音在前面传来。
他挑着树荫走,明明灭灭的光影从他脸上闪过。
阳光透过不规则的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摇曳,燕涯抬手挑起一枝垂枝,回身示意郁画先走。
光在同种介质中沿直线传播,所以无论太阳光经过什么样不同形状的缝隙,最终呈现出来的都是太阳的圆形。
郁画突然想起来了高中物理的另一个知识点——
声音在同种介质中的传播速度受温度影响。
——是向温度低的方向偏转吧?
要不然燕涯站在光影之下,怎么声音那么清晰明亮的送进了她心里?
“所以你没有错。”
他这么说。
郁画突然笑开,一双琥珀剔透眼瞳从底处蔓延柔软的色彩,像是尚未凝固的琥珀液。
燕涯原本不太明白她傻站在原地想什么,但是鉴于其总是有些奇思妙想,他也耐着性子等在原地。
直到猝不及防看到她笑起来,恍惚之间像是见到了玻璃罐里的蜂蜜。
“给你了,”郁画快走几步,经过燕涯的时候把手里的竹筒塞进他怀里,“喜欢甜食就都让给你了。”
燕涯应该是要反驳的,但是被看穿了心思恼羞成怒前,耳畔是郁画带着笑意的嗓音。
像是枝头正当季的果子,清脆且甜,简直能闻到清新的香味。
她经过的时候忽有风来,长发拂过燕涯的手腕,清甜的香味似乎也缠上发梢随她而动。
算了。
抿了抿唇,燕涯把树枝放下,拿起郁画塞来的竹筒,另一只手把已经空了的竹筒上下抛了抛。
也不亏。
他坠在郁画身后慢悠悠往前走。
义庄也不算太远,两个人保持一种舒适的沉默走了一会,再抬眼就能看到义庄的大门。
挽联白灯笼,还有随风而动的招魂幡。
怎么说呢,就很适合拍恐怖片。
这个地方打眼一看就阴森森的,简直把“不对劲”这三个字写在门上。
“进去吗?”你的男妈妈发射关心。
“进。”叛逆的女儿不为所动。
燕涯也没再说什么,打头阵推开了门。
迎面一股肉/体腐烂的味道袭来,霎时间冲上鼻腔,熏得郁画眉头紧皱。
但大家也是有所经历的人,郁画和燕涯谁都没什么大反应。
屋里没有停尸台,尸体都被草席裹着放在地上。粗略估算有八十多具尸体,跟日子也对的上。
尸体太多了,整个屋子堆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失策了,早知道应该让城主派人的。
砸了下舌,刚准备挽袖子,郁画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眼睛发亮地问燕涯,“青蛇你随身带着吗?”
燕涯闻弦音而知雅意,从兜里把团成团的青蛇拿出来。
它已经醒了,正在费劲地顾涌着想把自己解开。
挺好,郁画欣慰地想,免了把它弄醒这个过程,它也能少挨燕涯的折磨。
“帮个忙,把你解开。”燕涯平静地开口。
青蛇一顿,费力的把头从自己身体打成的结里抬起,犹豫了一下,反问道:
“你这是......跟我商量?”
有这么商量的吗???连个“求”字都没有???
燕涯有些不解地看着它,似乎发自内心的不明白,对方怎么能做出这种白日梦?
“不是,”燕涯把团成一团的蛇上下抛了抛,垂下眼睫看它,“是威胁。”
敢不帮忙就让你永远团成团。
这句话青蛇确认,自己从这个冷血无情的狗男人眼睛里读到了。
“当然没问题!”青蛇非常识时务,立刻狗腿道,“大哥您说!什么忙我都可以!”
“搬尸体,”回答的是一边笑意温柔的郁画,“全部。”
青蛇把头从结里往外伸了伸,黑豆眼扫过一屋子满满当当、腐烂程度各不相同的尸体,狠狠沉默了。
你们这对狗男女怎么能这么心黑???
其实你们才是冷血动物吧???
人性真就一点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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