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这幅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给三澄小姐一个痛快的样子。人群来回再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忍。
一个人被人群推搡着出来,硬着头皮劝阻:“这样不好吧,芥川。上次太宰大人不是已经告诫……咳,提醒过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吗?”
两拳加五枪什么的……
芥川龙之介眼神如刀。
下属默默地退回了人群中。
……虽然没什么希望,不过还是快通知太宰大人吧。万一太宰大人还念着点旧情,三澄小姐还能少遭些罪。
要是放在以前,他们绝对不会认为太宰治那样阴郁冷血的人会念着旧情来救一个叛徒。
可……三澄小姐可是太宰大人有过暧昧关系的呀。三澄小姐又漂亮又温柔,被这样的人默默喜欢了两年,哪怕是岩石都会开花的吧?
“叛徒。”
心见原本低着头在思考些天马行空的“如果”,听到有人进来,她怔松须臾才缓缓道:“是芥川啊。”
芥川是她陪着太宰治从镭钵街捡回来的,尽管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性格上来说都不合适,但心见看芥川时总有一种看小动物的既视感,因此喊芥川的时候也比喊其他人要加敬语时要更亲切一些。
黑红色的罗生门自他的风衣下摆衍生而出,一点一点地缠绕上少女白皙脆弱的脖颈。
心见看着链接她和芥川的罗生门,眼睑轻敛,有些失落:“不是他来吗?”
“无需太宰先生动手。”芥川龙之介对眼前的人感情复杂:“为什么要背叛太宰先生?”
心见摇了摇头:“不是背叛。”
她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一方的人。
港口mafia的医疗部里。
“部长!!!”下属鬼哭狼嚎地冲到水岛祈身边:“你心心念念的三澄心见她——”
水岛祈一脸烦躁地打断她:“她被中原中也抓回来了,我知道。”
“不不不是!不是这个!是、是芥川龙之介去审讯室找她了!”下属急得差点结巴:“那个芥川龙之介不会对三澄心见……哎!?你去哪儿?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一次啊!”
心急如焚的水岛祈哪还有空听她说废话。
芥川龙之介会不会?
这还用问吗?
这个太宰治的盲目拥护者对心见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她这还不过去心见才是真的要被折磨死了。原本她暂时还不想动用志保给她的这份药……但再这样下去,心见可能要保不住这条命了,还不如放手一搏。
水岛祈跑得快,她赶到的时候芥川龙之介也才刚开始动手。心见脸上和手臂上都有血痕,看得出来是罗生门的手笔。
她心里一紧,口袋里抽出三把手术刀笔直飞向少年的背影:“芥川!”
黑色的恶兽掉转矛头吞噬空间阻隔了手术刀的接近,手术刀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水岛祈松了一口气:“芥川,首领已经同意把她交给我试药了,现在你无权处决她。”
“你以为在下会信你吗?”
港口mafia上下谁不知道水岛祈和三澄心见的关系。
水岛祈微笑了一下,有恃无恐:“你可以去问。”她掌管医疗部上下,又是珍贵的治愈系异能力者。
此前港口mafia和志保所在的组织的那次博弈建交也是她在从中提供情报才让港口mafia阴差阳错地得到了那张异能开业许可证。
她有九成的把握,即便芥川龙之介真的能问到森鸥外面前,森鸥外一定也不介意顺水推舟地卖她这个人情。
港口mafia内部的等级制度分明森严,论身份,水岛祈这个医疗部部长远大于他。只要太宰治不来,谁也不能动摇水岛祈的权威。
芥川龙之介盯着水岛祈毫无破绽的面孔,最终偃偃。
看到芥川龙之介收手,一直躲在外边的下属们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水岛医生的话,怎么也不会太欺负三澄小姐吧?
“阿祈……”
“闭嘴。”水岛祈恶狠狠地打断了想说话的心见,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心见脸上伤口边缘的皮肤。
她的另一只手反复摸着口袋里的药盒,指甲划过药盒的边缘恋恋不舍。
“心见。”她将下巴搭在少女肩上,明明是个支配少女命运的人,却像个受伤后想要躲进少女怀抱的小动物:“我的心见。”
志保说过,这个名为“aptx4869”的药即便她下定决心用了那也是九死一生。
她情难自禁地用唇贴近了少女的耳垂:“这个药……只有五成的把握能给你一线生机。”
成与不成,无非两种结果,各占一半,她也不算骗人。
“心见。”
“活下来。”
条件受限,心见只能干吞阿祈给她的这颗胶囊药丸。嗓子被卡得难受,她突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别哭。”水岛祈替她擦了擦眼角,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注射器。
志保说过,吃了这个药会浑身发热剧痛难忍,她怕心见受不住疼,给她带了一支布洛芬注射液止痛。
“我带你走。”
利用自己的权限和刚才的狐假虎威,水岛祈以“监控药效”为由带走心见。她刚搀扶着少女走出审讯室,从外面赶回来的太宰治就带人拦在了她们面前。
少年弯眼:“能不能把我的部下还给我呢,水岛部长。”
水岛祈将心见护在怀里:“她现在是我的实验对象。”
“你能震住芥川,但你骗不了我。”太宰治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要和我去试试吗?看看森先生会把她交给谁。”
水岛祈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心见。
她知道,和太宰治相比,她的人情还是太低了。
太宰治在位几年间为港口mafia带来的利益是巨大的,三澄心见本就是被发现的卧底,处决才是名正言顺。她只是没想到太宰治会这么狠心,到了这个地步还来和她争抢心见。
吃下去的药似乎还没有发挥效力,心见在阿祈身后静静地看着少年强势且不容拒绝地将阿祈的路都封死。
她弯了弯唇角:“阿祈,谢谢你。”
她主动从阿祈的臂弯里走了出去,用尽全部的勇气在太宰治面前站定。
“我跟你走。”
太宰治没有选择在港口mafia的总部处决,他让人押送心见跟着他去了一个荒郊无人的河堤边。
少女被人松松垮垮地压在台阶前,从头到尾都安静乖巧得过分。
太宰治低低地笑了两声。
mimic事件蹊跷的点很多,掺杂在其中的势力鱼龙混杂。虽然小心见是一切的导火索,但恐怕即便是小心见的上级也不会料想到心见会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横滨这个小小的港口城市混杂了太多非常规势力,当这些势力达成了一个共识,最初被邀请来的外来势力三澄心见一脉东京系势力就成了唯一那个被放弃的筹码。
而织田作……也只是森先生在这个平衡间交付出去的港口mafia微不足道的筹码。
安吾在平衡中得以抽身,大约会是各方势力中唯一被保留下来的那一个。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继续维持现状,小心见已经走进死局,织田作也不见得有多安全。他自己可以继续做他高高在上的五大干部,却也绝不是安枕无忧。
情势明了至此,他别无二选。
太宰治在下属们的注视中松了松筋骨,伸了个懒腰。
他在来之前就做好了脱身的准备,因此只带了五个向来信服心见的部下。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命令,太宰治出手得猝不及防,眨眼间就将五个人通通撂翻在地。
心见半跪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半天无法回神。
阿祈喂她吃的药似乎渐渐起了作用,她的意识模糊不清,全身的力气都逐渐被抽空。
即使是这样,她还惦记着:“为什么?”
少年逆着日光朝她走来,和她初次将他刻在心里时一样。明明该是一切的尽头,却降落尘埃,和她近在咫尺。
“为了小心见呀。”
她放在心底珍藏的少年,他是束之高阁、是遥不可及,是绝对不可以被我沾染的水中月,我的救星、我的太宰先生。
“好了。”药物作祟,她已经没有力气站住。太宰治将她打横抱起,语气轻快:“我们私奔吧~”
他带着少女扬长而去,直奔织田作养那些孩子的沿海小屋。
这是他和织田作计划中的一环。
织田作此时还不能彻底抽身,他必须把心见暂时藏起来,等到mimic事件终结,他们才有机会在几方势力的平衡下带着所有人撤出横滨。
心见的状态很不好。
自她被送到沿海小屋起,她一直反反复复地高烧低烧。靠着几个孩子和小屋老板的照顾她才勉强能偶尔清醒过来。
太宰治对她的这种情况束手无策,带了多少的药都不见好。最后迫于无奈,在确认水岛祈不会对心见产生威胁的情况下将水岛祈带了来给心见看病。
水岛祈私下里一直有在和志保保持联络,但心见的这种情况就连志保都没见过。她也是陪在心见身边干着急。
“阿祈。”连续的生病抽干了少女的体力,她常常一睡就是大半天。
水岛祈已经无数次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心见,你感觉怎么样?”连续挂了几天的水,能用的办法她都已经用尽了。
“挺好的。”心见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你别太担心了。”
水岛祈鼻头一酸,憋住了差点涌出的眼泪:“嗯。”
心见说那句话的时候是为了安慰水岛祈,但几天后的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大脑一片神思清明,就连身体也是生病以来从未有过的轻盈。
但她不是在小屋里醒来的。
她醒来的时候,身边是孩子们的惊叫和哭声。
心见握住咲乐的手温声询问:“能不能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们找到了主心骨,一拥而上的哭诉:“早上进来了好多怪人杀了大叔,又把我们关在这里。”
她环视四周,发现他们被困在一辆面包车里。
这个面包车经过改造,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座位,只有被关在里面的他们和被放置于面包车正中间的、和他们之间无遮无拦的遥控炸.弹。
心见轻轻替咲乐擦干净哭花的脸,声音温柔又坚定:“咲乐不哭,我们咲乐最坚强了是不是?”她向水汪汪着泪眼看着她的女孩子露出一个笑容:“别担心,我们会没事的。”
她的到来或许没有人期待过。
但是。
心见想起审讯室里在她耳边乞求的那个声音,想起公墓里只和她三两话语的松田学长,想起那个从东京到横滨的奔逃的夜晚。
“心见,活下来。”
“再见,可爱的小姐。”
“只有我能。”
但是,至少是有人在等她回去的。
她要活下去。
心见拿起太宰治给她重新准备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牢牢记在心底的号码。
电话接的很快:“这里是松田,找我有什么事?”
“松田学长。”心见将电话转成视频通话。
松田阵平显然没意料到这个陌生号码会来自他,惊的烟头差点烫到自己的手:“心见!?”
“心见!?”有人在旁边抢走了他的手机,萩原研二的脸很快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心见向两人露出一个笑容,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她面前的炸.弹。
“我想拜托学长。”
“教我怎么拆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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